蕭玉衡把這球踢了回去,但蕭懿沒有說話,隻是恭敬地立在原地。
而這裡氣氛也頓時顯得不一樣了,在場勳貴大臣無比屏氣凝神,沒有人願意參與其中,都在靜觀著事態的發展。
韋豔蓉秀眉微微一蹙,她扭頭看了眼蕭宇,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蕭宇垂著眼保持著沉默,他看似一臉的波瀾不驚,實則心裡早就忐忑不安起來。
壓抑的氣氛下,他又一次深深體會到自始至終以來,他的生殺予奪一直都牢牢掌握在他的那位堂兄手裡,他從未有過真正的自由,隻是個隨時就能被捏死的螞蟻而已。
這種想法又讓他無比氣惱。
“蕭宇,你說!中書令在此進言,到底何意啊!”蕭玉衡似笑非笑,表情值得玩味。
“這個……”
蕭宇猶豫著,事關自己,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他歪了歪腦袋,恰好與同時看向自己的中書令四目相對。
他立馬收回了視線,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蕭懿一直都在盯著他。
這一刻他有些氣惱,心中責備蕭懿多事。
“蕭宇,你是如何想的,朕在問你話呢!”年輕皇帝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臣弟……臣弟惶恐,臣弟想了半天,也揣測不出尚書令剛剛所言何意……”
勳貴中有人偷笑,蕭懿的臉上卻掠過了一抹鐵青。
蕭玉衡淡淡一笑,他走出了華蓋,再次走到了蕭宇跟前,那距離幾乎就能咬到耳朵。
“你聽到有人在笑你了嗎?”蕭玉衡咬著蕭宇的耳朵說道。
“聽到了。”蕭宇點點頭。
“朕討厭你這樣,明明是個聰明人,卻在朕麵前裝傻充愣,你的演技有多拙劣,你自己不清楚嗎?想自保……這種伎倆可不好使……”
蕭宇臉色微變:“臣弟不敢,臣弟確實愚魯。”
蕭玉衡瞥了眼蕭懿,又笑道:“看吧!蕭懿那個老狐狸是真的怕朕會殺了你,他在逼朕給你下一道保命符呢!他跟你不同,他是聰明,但他就怕彆人不知道他有多聰明,有多高明,他認為朕不懂權力製衡之術,老是與朕做對,朕真的不喜歡他。”
“陛下也要……”
蕭玉衡的臉色一冷。
蕭宇趕忙低頭,他知道自己犯了忌諱,他不該揣測聖意。
“朕不會殺他的,並且還會繼續用他!他輔佐朕治理國家倒是把好手,再者……他對我大齊也是足夠的忠心的,而你……”
“陛下,留著臣弟還是有用的,臣弟現在萬萬不能死。”
蕭玉衡又是一笑,臉上儘顯鄙夷。
“你怕死?”
蕭宇忙點頭。
“但半年前的那個晚上,朕見你的時候感覺你不怕!”
那時候的蕭宇當然不怕,因為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但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有著他太多的牽掛。
“臣弟怕,怕得要命。”
蕭玉衡又笑了,那是一種勝利者的笑。
“朕先前與你說的那些都不作數,但是……你若把那些都說出去了,朕就真的不留你了。”
“臣弟不敢,到死都會爛在心裡。”
蕭玉衡滿意地點點頭。
“那就好,朕想隨時都能看到你,出來做官,從朕身邊的散騎常侍開始,為朕出謀劃策,也陪朕消遣。”
“這個……”
“你不願意?嫌官小?”
“不是不是……臣弟心性懶惰,不願意出來做官,再者,臣弟的父王尚在宮中伴駕,陛下對臣弟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蕭玉衡的臉冷了冷,但微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
“你真不願做官?”
“臣弟對權力全無興趣,陛下儘可放心。”
“你就願意毫無抱負,庸庸碌碌一輩子?”
“安樂公劉禪正是臣弟追求的終極目標,臣弟亦樂不思蜀。”
蕭玉衡哈哈大笑,周圍的勳貴群臣聽不到兩人剛剛在耳語什麼,都在麵麵相覷。
年輕皇帝使勁拍了拍蕭宇的肩膀:“哈哈……世子真是風趣,朕心甚慰。”
那一下拍的蕭宇感覺身子都要散了架,他忍著背痛,一臉鄭重地跪倒在地,聲若洪鐘。
“陛下,臣弟過往所犯之錯罄竹難書,回想起來自責不已,陛下仁厚,降下聖恩,既往不咎,不以酷法治臣之身,讓臣弟歸家閉門思過,臣弟感恩涕零,回去之後痛定思痛,絕不再負聖恩。”
蕭宇話剛說完,蕭懿帶頭下跪:“皇上聖明,真乃我大齊之曠世明君!皇上萬歲!大齊萬歲!”
眾臣之首如此表態,在場之人黑壓壓地跪倒一片,眾人山呼萬歲,響動雲霄。
站在萬人中央,享受著萬人的頂禮膜拜,這一刻是蕭玉衡最享受的時候,皇權帶給人的無限誘惑就來源於此吧!
但他腦中似乎有一刻的電流閃過,他猛然清醒,眼中一道寒芒久久無法消退。
山呼過後,眾人起身。
蕭宇一直提起的心終於咽回到了肚子裡。
他的身旁,韋豔蓉難以遮掩的喜悅溢於言表,蕭懿看上去依舊波瀾不驚,臉龐上無喜無憂。
蕭宇在這一刻突然又想起了朱異,他不知道如此場合唯他不在場,似乎作為直閣將軍的裴植也不在場,眼前的巡狩似乎就是假象……
但總歸,他很快就要“自由”了,從一個牢籠換入到另外一個牢籠,但起碼那是個“黃金籠”。
而眾臣的山呼過後,幾個小娃的哭聲在起,那幾個不大的孩子應該是被這種場麵嚇壞了。
蕭玉衡似乎被擾得不耐其煩。
“蕭宇,那些奴仆朕都賞給你了,你想怎麼處置!”蕭玉衡頓了頓,“若是朕的話,他們老這麼哭下去,朕就讓人割下他們的舌頭,縫住他們的嘴!”
佘屈離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著蕭玉衡不放,而其他幾個孩子都被嚇得不敢再哭了。
蕭宇看到佘屈離一臉的不忿,他暗自為他捏著了一把汗,生怕這小娃再惹惱皇帝,讓他改變主意。
但他想多了,大齊帝國高貴的皇帝怎會多看幾個下賤的奴隸一眼?
“來人,牽朕的馬來!”蕭玉衡又將視線移向了蕭宇,“剛剛朕想也是,殺幾個小娃子有什麼意思,還得用年富力強的來以壯膽色。”
“陛下的意思……”
“江夏王世子肯去射殺那胡囚嗎?”
“臣弟這背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