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鐸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正欲再問的時候,身後會客室的門便開了,蕭宇和蕭玉婉一起走出了房門。
管家老陸退到了一邊,周內官對潘鐸又一拱手:“駙馬,借過。”
潘鐸趕忙閃身站到了一邊,一臉狐疑地望著這位中常侍從自己身旁走過,站到了蕭玉婉和蕭宇身前。
“口諭……”周內官補充道,“口諭是給江夏王世子的,永寧長公主無需見禮。”
蕭玉婉剛剛自會客廳中走出來,見口諭是給蕭宇的,一臉霧水,有些迷惑。
蕭宇老老實實地跪在了地上,他心裡還想著昨晚和庾美人共處一室的事情。
這皇帝為了自己的皇權永固,也是真拚了,一晚不行,還要讓自己夜夜都去替他寵幸妃嬪?
他這也太心急了吧!就是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麼用的呀!
口諭很簡單,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能想到,那自然是隨周內官進宮見駕。
周內官半邊身子都被雨淋透了,他用袖口抹了把臉,嘴裡還是發了些牢騷。
“咱家午時三刻不到,就已經到江夏王府了,一直等到未時末都沒等到小王爺回來,誰能想到小王爺是跑長公主這裡討茶喝了,趕緊跟咱家走吧!進宮見駕去!”
說著,周內官就要掉頭往回走。
“且慢!”蕭玉婉突然將他叫住。
周內官一臉苦相,他看上去很是著急,想要趕緊回去複旨,“哎喲,長公主,奴婢告罪了,在外麵耽擱的時間太長了,怕陛下等著急了,這不……”
蕭玉婉眼眸微微一眯,說道:“不對,世子說他自台城出來遇到了楊華,為何剛剛召見完了又馬上召見了,這不合情理……”
周內官低著頭,眼睛卻在偷瞄著蕭宇,八百個心眼開始盤算著。
昨晚那種事情,知情者有限,掰著手指頭也能數得過來,若是一旦這種事情傳揚了出去……
那所承擔的後果必然是天崩地裂的,像他這樣的知情者就是掉一百次一千次腦袋,那也挽回不了江山社稷的倒塌瓦解。
他希望這位小王爺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不要在外麵胡說八道。
他正想著該如何搪塞這位睿智的長公主,就聽蕭宇恍然大悟道:“想來是陛下問的事情,我尚未作答,陛下就臨時有事被彆的大臣請走了,或許陛下回過神來,又想起了我,便再召我入宮去了!”
周內官眉頭一揚,心想這位小王爺果然上道,趕忙點頭哈腰道:“想來就是這麼回事,小王爺,時候不早了,趕緊隨咱家回宮吧!”
蕭宇轉身對永寧長公主一拱手,“皇姊,楊華就拜托你了,一有時間,我再上門拜訪。”
蕭玉婉默默點點頭,但她心裡還是將信將疑,但也隻能目送蕭宇和周內官的離開。
一旁的駙馬潘鐸見蕭玉婉似有心事,正在失神,他捏手捏腳便要離開。
剛轉過身沒走幾步,就聽身後蕭玉婉叫他,“你要去哪兒?”
潘鐸一臉無奈,回過頭去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沒……沒想去哪兒……”
“今晚還要睡在書房?”
“有些經卷內容太過高深,我一時還未參悟得透。”
“哪些不懂?今晚拿到本宮房中,本宮與你一起參詳參詳……”
……
馬車離開同夏裡長公主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
蕭宇依舊坐在馬車中,隻是這時候的車廂裡多了一個人。
周內官看來是著了涼,他打了幾個噴嚏,將自己裹在了毯子裡。
“周公真是受累了。”
“不妨事,些許風寒怪不得彆人,咱家就是如此的一副操勞命。”周內官頓了頓,“倒是小王爺心思縝密,顧全大局,讓咱家不得不對小王爺又高看了幾眼。”
“高看了幾眼?”蕭宇說笑道。
周內官咳嗽了幾聲,臉上有些發燙,也無心與他玩笑,看看左右無人,他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昨晚,小王爺在翔鸞閣過得如何?”
“睡得挺好。”
“真的……真的那個了……”
“什麼那個了?”
周內官見蕭宇故作糊塗,便知道對於那種不光彩的事情,這位小王爺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但他不禁又為蕭宇捏了把汗,若那庾美人真的誕下龍子,那蕭宇必將會麵臨一場血光之災,很有可能被皇帝找個理由殺掉。
他是不想看到的,或許兩人在淮南王叛亂時發生過某種微妙的聯係,讓他的心更偏向此人。
若他能繼任大統,於國於民又會是如何一番景象?
周內官正想到這裡,一旁的蕭宇突然問道:“周公,皇帝此次招我又是何事?”
周內官臉色突然一沉:“陛下今晚怕是又想殺人了。”
……
台城,距離含章殿不遠處的一座偏殿裡。
即使外麵下著大雨,但這裡的警戒依舊森嚴,黑衣內衛守在宮門及宮牆四周,一般侍衛則守在大殿下的兩層平台上,這個大殿給人一種陰森肅殺之氣。
一個火盆前,身著寬大的黑色龍袍的蕭玉衡正坐在一把胡椅上,他披散著長發,火光映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除了火盆映照的有限空間之外,大殿中其他地方都被黑暗籠罩。
隻是黑暗中不間斷地傳來了男人的哀嚎和慘叫聲,讓人渾身汗毛直豎。
但隻有他,對周圍一切恐怖的聲音都保持著充耳不聞,雙眼一直緊盯著手中閃著異樣金屬光澤的長劍上。
而在他周圍的地麵上,還散放著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武器,似乎都不是常規的中原武器製式。
一名黑衣內衛自黑暗中走出,對著年輕皇帝單膝跪下,“陛下,那些被抓獲的工匠有一兩個會說些漢話,他們招了。”
“招什麼了?”蕭玉衡微微抬了抬眼。
“他們說他們是來自漠北的鐵勒人,來自一個叫做突厥的部落,他們常年受到柔然人的欺辱,將他們用鐵鏈鎖起來,為柔然人製造各類武器馬具。
“他們苦不堪言,偷偷自柔然人的營地裡逃了出來,但很快又被柔然人發現,前去追捕他們。就在他們正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一隊輕裝閃射的騎士救下了他們,並給他們食物和水。
“騎士似乎知道他們的身份,輾轉將他們帶到了咱們大齊,許以重利,讓他們來製造武器鎧甲。”
蕭玉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優待那些鍛奴,給他們山珍海味、金銀珠寶,讓他們把他們的鍛造工藝教授給咱們的工匠。”
“喏。”黑衣內衛拱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