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殿外魚貫走入一群宮人,這一乾人等打著明燈,擁著一位麵色姣好的新寵妃嬪,排班整齊地朝殿裡頭去。那明亮的燈在他肩上閃過一瞬,落下一片黯影。而當他們陸續進入淩霄殿中時,燈燭便無,他身後、身前,是一片漆寂。
她一怔。遠遠望著他寬厚的肩山,被雨不住地澆打,卻始終巋然跪著,分文不動。
李沉照的雙眉皺成深痕。她心知這是在國君殿外,便壓低聲量:“這是在做什麼?殿下為何在此處跪著?”
青禾默然半晌,心中早已是忿鬱難平。袖下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他暗咬雙齒,竭力緩和粗重的語氣:“殿下帶著賬目,檢舉太子貪墨,被國君罰跪在殿外了。國君說,殿下不嗣事公務,反而暗中調查他的長兄,是為不義、不孝、其心至惡。”
“既有賬目,太子貪墨為事實,為何不罰太子?!”
青禾深進一口氣,“殿下幼時便受太子明裡暗裡欺辱,之前為了回護乳母,亦在國君麵前出言,最後卻落得自個被罰。本來以為,此次事實確鑿,不成想——”
她想起他所說的:我的膝蓋,不跪皇兄。
他攔下她,她還冷薄地斥責他:荀謝,你懦弱。
倘若那天,她真要追究太子之罪,隻怕受難的人就是她了。
一時之間,心如錐刺,酸楚紛紛湧襲。
她生生壓住要漫過眼眶的濕潤:“你為什麼不給他撐傘?”
青禾彆開臉,極不落忍:“國君說,淋了雨,才能清醒,知曉該做什麼事,該說什麼話。”
“如此,齊王才不會再像今日一樣冒失。”
雨在不住下落,卻仿佛沒有墜於卵石地隙間,而是結結實實、冰涼地打澆在她心頭。
她喃喃語道:“他說錯了什麼,冒失在哪?”
她當即丟掉傘,提起裙襟。淨玉剛欲伸手攔著自家主子,人卻已經小步跑得遠了。她心知阻攔不得,隻能低歎一聲,低身撿起那青竹傘,和青禾站於一邊,沒有近前去。
淨玉雖然回護自家主子,心中也對自家主子的秉性十分清楚:她若要陪他淋雨,便是不肯有人為她撐傘的。
但她心中依然十分焦灼,這沒說跪到何時,又是漫漫雨天,該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忽然有了法子,當即持傘,奔去明夫人宮中。
李沉照近乎是跑到他身旁,二話不說地跪下。
膝蓋跪地時,發出沉悶的一道磕碰聲。
他曾經想過,或許國君愛重太子,忽略自己,有個人私心之故。他出身為人不齒,國君不喜,避之、遠之,也是情理之中;然而真正論事,尤其事體已經明朗,太子惡跡斑斑,國君總會拋卻成見評斷。
原來,縱使鐵證如山,國君亦然偏幫太子。
原來,他整個人,都是錯的。
他忽覺自己十分可笑。因為十幾年的錯認,致使自己被罰跪,豈非可笑?
“你來做什麼?”他聞聲,頭不轉,任憑雨濡濕發間,滑落在身上。
身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