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必心落在魏垣身邊時,叩門聲已驟然響起,家丁快他們幾步開門查看。
來者一女一男,看似主仆關係,皆以帷帽竹笠遮麵,見有人開門,為首女子未先告知身份,而是直接要求見長公主。
家丁正欲稟報,回頭便撞見魏垣二人。
女子透過白紗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張臉,連忙摘下帷帽,“表兄!”
南珠未施粉黛的模樣展現在眾人麵前,平素盛裝華服慣了的公主,此刻鬢發上甚至連一支金釵都沒有。
魏垣訝然之際,她毫不顧忌對方還在淌汗,兀自衝進他懷中,泫然欲泣。
“公主殿下,不合規矩......”魏垣幾乎反射性地抬起雙臂,愣怔一刹,腦子冷靜下來,扶肩將她推開兩尺。
“可否先入府?”南珠瞪著一雙噙淚美目,低聲請求。
魏垣頷首,隨後門外隨行的灰衣侍衛挎上兩包行李,掏出一錠金子遞到車夫手上,示意其趕緊離開此處。
侍衛將跨府門時方才將笠簷抬高兩寸,露出全貌,伍必心見之即蹙眉,那分明是自己放在宮中的眼線寒英。
對方視線也停駐片刻,薄唇上掛著笑意。他三庭五眼長得周正,麵上沒有一絲陰鷙氣,在皇宮裡跟著紅荼辦事,連皇帝都對其十分信任。
是時,家丁聽得“公主”二字,不敢怠慢,引了幾人入西廳喝茶。
南珠之所以“淪落”成這副模樣,其原因還是婚嫁。
她今年已滿十九,淑妃為其成婚一事操碎了心,三天兩頭在皇後耳邊吹風,請求挑個門第高些的駙馬,最終由皇帝做主定下禮部周侍郎家的公子。
驟然多了個未婚夫,南珠又急又惱,索性鬨到她父皇那兒去,哭罵倒比文官舌戰令人頭大,惹得皇帝一怒之下說出“不嫁便廢為庶人”這樣的狠話。
而她天生直脾氣,絲毫不懼那些嗆話,搶了個侍衛便私逃出宮。
皇帝回過味來,立即派出大量京畿衛尋找公主,又被出京假象迷惑,注意力轉移至城門處,她在城中兜轉兩日,這才放心來到公主府......
轉至當下,魏垣吩咐膳房現做了幾份女兒家愛吃的甜點,又端來牛乳煎茶為她壓驚,待她略用幾口後,方沉聲道:“不過你這侍衛......”
“這是我在掖庭宮關禁閉時認識的好朋友寒英,人實在,還聽話。”南珠難得誇人,雖不太中聽,但已是公主能給出的最高評價。
伍必心聽得嘴角抽動,誠然,寒英是個聽話的,隻接任務不問緣由,可實不實在得視情況而定。
譬如不讚成伍必心與閔紅荼見麵,害怕皇帝追查,這就很不實在。
“好朋友?有多好?”魏垣恢複平日的莊重,眉間微凝,“挾持公主可是大罪,你不怕死?”
南珠見魏垣不信,順勢說起寒英替她收拾九十九個碎碗的故事。
去年她遭禁足,一發怒便摔碗,屋子裡器具有限,摔碎後隻得靠門口守衛換新,之後怒起怒息,無聊了又引寒英敘話,一月下來恰巧摔碎九十九個。
那侍衛不甚言語,靜待南珠說完,才有意回答魏垣所問:“違抗公主之命也是死罪,人橫豎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