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雅毫無摘脫之意,這倒讓餘氏有些不知所措,思緒飛轉下,她強辯道:“那是妾身的首飾,妾身最是知曉!分明是你在宮宴上大行盜竊之事,怎還顧左右而言他?”
“陛下,是臣妻誤會了,步搖原就是無意滑落,這才被王妃拾得。她口無遮攔,還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柳呈章急得眉間拱出火來,邊拽餘氏邊大聲回稟。
好不容易將她按下,柳呈章湊近餘氏耳畔厲聲道:“慧娘,你少說兩句,想害死全家麼!”
事已至此,席上賓客大多不願再動箸,屏氣凝神觀賞好戲。
皇帝觀之略有不悅,清了清嗓子,道:“朕說過替你做主,眾目睽睽之下糾纏不休,成何體統。金葉上確有一字,你還想說什麼?”
他仍端詳著物件,雖未正眼看紓雅,但還是抬手示意該她繼續。
紓雅滿麵淡然,見兩人拉扯不斷,方才露出一絲鄙夷,“回陛下,您可知妾身的母親名叫韋蕤,是被您革職流放的秘書丞韋瀚親妹,舅舅家中並非一妻一妾,我也並非他的女兒。”
“她年輕時曾在大朝會上彈奏琵琶曲《春信》,一時名動京城。彼時陛下與皇後娘娘對其技藝頗為稱讚,賞下這支並蒂海棠步搖,還特地吩咐工匠刻字,彰顯殊榮。而後它便成了母親能力的象征,是她的人生至寶。”
聽到“韋蕤”這名,再結合紓雅所述,皇帝豁然開朗,宛如一陣疾風,揚起往事塵埃,惹得皇帝心頭紛亂不止。
好在她並未提起半句有關母親與皇帝間的私事,一切合規合理,眾人論起,也僅是回想當年確有這號人物。不過太平年間能者輩出,這“名動京城”的樂師朝夕一換,往後多年再未聽過此名。
“的確如此......”舊憶再現,皇帝不免動容,“之後呢?朕可聽說她那時便嫁了人,這步搖又是如何到了旁人那兒?”
紓雅目光輕移,掃視一眼冷汗直冒的柳呈章與憤懣不平的餘氏,不疾不徐道:“當時與母親定下婚約的便是如今的少府少監柳呈章。二夫人餘氏在家中作威作福,時常搶奪母親飾物,直至她最為愛惜的海棠步搖也被奪走,母親這才帶上妾身回了韋家。”
“方才他拉著餘夫人不肯讓其多言半句,絕非畏懼什麼‘權貴’,不過是怕話說得太多引火燒身。”
皇帝聽得火氣直竄,一雙怒目投向柳呈章夫婦,“柳少監,可有此事?”
柳呈章總算遮掩不住恐懼,連忙叩首,“陛......陛下明鑒,韋蕤確是微臣夫人,可臣並未縱容餘氏欺辱她,兩位夫人每每發生齟齬,臣都會從中周旋,就連夫人慪氣回娘家,臣也是再三勸阻,可她鐵了心,不好強求。時至今日,臣都不曾休妻或和離,是她們選擇棄臣......”
話音未落,耳光先至,柳呈章隻覺臉上火辣辣地疼,抬頭見紓雅正攢著滿目怒火凝視自己,她此刻的憎惡如狼似虎,可落在柳呈章眼中卻是令人不解,她怎可“毆打生父”?
紓雅驟然起身時,腰間飾品映入皇帝眼簾,二十年了,他終於見到玉瑗的另一半。
“不得放肆!”皇帝出言嗬止二人,隨即指向紓雅,“你隨朕去議政殿......筵席未散,諸位卿家自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