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誰看誰的笑話(2 / 2)

歡想世界 徐公子勝治 14971 字 7個月前

華真行剛開口就被楊老頭懟回來了,一時也有些無語。他們現在的交談,其實就是一場直播啊,周圍四境以上的修士都能聽見。

華真行本沒料到這個狀況,就算想把自己的聲音“收住”,以楊老頭的本事也能幫他“播出去”。

華真行自己搬了個小凳坐下,似是沒話找話道:“中心計劃處生產科的馬科長,正在外麵當眾打孩子呢,好像是因為他兒子今天在您老這裡偷糖果了。”

楊老頭淡淡道:“小孩子調皮,倒也不算什麼大事,但犯了錯就得教育,否則總不學好,長大了也好不了。我記得當初,夏爾到雜貨鋪裡偷二鍋頭,是被我吊在後院荔枝樹上揍的!”

近處的生活區和遠處的辦公區,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有人就算聽不見這番談話,也被家人或同事要求彆再出聲。

夏爾總席在雜貨鋪偷過二鍋頭,被楊老吊在荔枝樹上揍?這麼敏感的大人物**,是大家能隨便聽的嗎?

華真行的臉都有點發僵,趕緊攔著道:“猴年馬月的事了,還提它乾嘛!”

楊老頭卻不緊不慢道:“但是夏爾挺夠義氣,到最後也沒把你給供出來。”

華真行下意識的想伸手擦汗,其實他並沒有出汗,就是一種不自覺的反應。來之前他還看楊老頭的笑話呢,此刻卻不知是誰看誰的笑話,成了他本人的大型社死現場。

這件事他想起來了,所謂夏爾在雜貨鋪偷酒,其實那一箱酒是華真行悄悄給夏爾的,但是夏爾在外麵巷子裡被楊老頭堵住了……

哪怕被吊在後院的荔枝樹上,夏爾也沒把華真行供出來,隻是賭咒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敢了。這是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楊老頭還記著呢,今天居然當眾翻了出來。

華真行隻得實話實說道:“那箱二鍋頭,確實是我拿給夏爾的。當時雜貨鋪裡的同款酒很多,前幾天我搬箱子打碎了一瓶,就記成損耗了。

夏爾那天磨了我很久,我想了想就當損耗吧,給了他一箱,並告訴他千萬彆讓您老人家知道,否則我就成往外偷東西的家賊了。記得那年我才十一歲,夏爾十六歲。”

楊老頭瞪眼道:“知道我為啥現在還生氣嗎?假如他是吃不上飯餓得慌,問你弄箱方便麵啥的,我都不會那麼嚇唬他。但你們偷拿的東西,居然是二鍋頭!”

華真行似是想岔開話題,指著院裡的方向道:“孩子犯了錯誤,該懲罰就得懲罰,但也得注意輕重,不能造成傷害。你聽馬科長家的孩子,都被揍得沒聲了!”

馬科長的孩子哪兒是被揍的沒聲了,而是他爸不讓他再哭了,不哭就不揍。

此刻聽見這句話,馬科長感覺自己突然成了這一場巨大的公共事件的焦點,趕緊扛起孩子一溜煙跑回了家。

他回去了,原先院裡看熱鬨的群眾也早都回家了,紛紛把門窗關好。就連遠處中心裡的值班人員,此刻也沒有在走廊或外麵溜達的。

可惜門窗也擋不住楊總與華總導的談話聲,每個字都能清晰地傳入元神,隻聽楊老頭說道:“我出手自有分寸,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夏爾現在不也挺出息嗎?

可是你呢?直到今天我老人家提起,你才不得不承認。你看看外麵街邊哪棵樹順眼,要不自己挑一棵掛上去?”

華真行這下真冒汗了,十一年前的事,難道算在今天挨揍嗎?假如今天真被掛在外麵某棵樹上揍一頓,那可是徹底社死了!

春容丹中心的主任辦公室裡,祝玉京、洛福根、唐森至也都出汗了。

祝玉京:“唐總,就為這麼點破事,您居然還驚動了華總導,請他來觸楊老的雷?”

唐森至:“我就是托華總導向楊老反應一下情況,並沒有彆的意思,誰知道……”

洛福根:“絕對不能真讓楊老把華總導吊樹上,哪怕豁出去我們三個被吊樹上,也得勸住楊老!”另外兩人同時點頭。

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止他們三個人,畢竟能聽見的都是養元穀弟子。

小賣部中,華真行苦著臉道:“楊總,您想罰我,能不能換個法子?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老的麵子也不好看啊!”

話音未落,就聽“啪”的一聲,楊老頭抽出一根雞毛撣子迎頭打了過來。華真行沒躲開,隻得伸胳膊架了一下,雖然沒受傷,但被抽的聲音挺響也挺脆的。

剛才所有聽眾也都聽見了,隨著聲音,大家的元神中仿佛出現了畫麵——

隻見楊老頭從櫃台後麵站了起來,倒持雞毛撣子指著華真行喝罵道:“來之前,你是不是還調查我了,在看我老人家的笑話?”

華真行:“您老千萬彆誤會,我隻是想搞清楚情況。”

楊特紅:“假如因為十幾年前的事,我今天突然要揍你,就不是為了教育你,而是我老人家自己想出氣。但我是這種人嗎,我能這麼教你嗎?

外麵還有一些人,你們就放心好了,我剛才隻是嚇唬華總導,不會真把他吊在街邊揍,否則保衛處和派出所就來處理我吧。

華真行,你以為我今天想揍你,是因為十幾年前的事嗎?你是不是跟唐森至那個笨蛋說了,就把我當成一個開小賣部的普通老頭,唐森至也是這麼跟彆人說的。

那我今天就要好好掰扯掰扯,我一個孤老頭子,年紀這麼大,還在辛辛苦苦開小賣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休息。

我究竟是得罪誰了?被人莫名其妙罵了半個多小時,罵的話還賊難聽!我這算身體好的,假如有什麼毛病,被當場氣過去了怎麼辦?

養元穀弟子、春容丹中心員工田梓軒,明明是他媽欺負我,他居然能找到唐森至那裡,唐財神連華總導都給請過來了,你們真是好大的陣仗!至於嗎?

看在眾人眼中,是他好大的能量,還是我好大的威風?

向左看,請來這個國家大人物,隻是為了幫他媽對付一個開小賣部的老頭?向右看,我隻是在人間小賣部吵了一架,居然會驚動眾仙下凡?

小華,請問你怎麼看?這就是你打造新非索港,夢中的理想家園,連正常處理吵架都做不到?還是你認為我老人家不正常,影響到這裡的安定和諧了?

我們再說說剛才的事,馬傳福家的孩子犯了錯,當然應該批評教育。但是帶到大院裡這麼揍,恐怕就不是為了教育孩子,而是揍給所有人看的。

孩子調皮偷拿糖果而已,至於嗎?

滿大院就沒有一個人勸阻的,難道都認為他應該這麼做,或者都在看我老人家的臉色?難道他們都被我綁架了,還是我被他們綁架了?

假如我就是不吭聲,他得揍到什麼時候才算收場?萬一他失手把孩子打死了,是不是也算我的責任?

假如傳揚出去,保不齊被人說成:養元穀弟子馬傳福,因其八歲的兒子在太上長老楊特紅的小賣部裡偷了幾塊糖果,就被逼得在小賣部門口親手打死了兒子!

有的人彆在那裡偷笑,認為我老人家太誇張了!

小華,你如今事業做大了、有出息了,但彆以為什麼場麵都不怕了。你仍然有對手、有敵人,他們會用各種手段攻擊你、抹黑你,弄不好就有這樣的招數。

但今天可不是對手出招,是你們自己弄得難堪。就算馬傳福沒給孩子打壞,我這個老頭和這家小賣部,會給孩子留下什麼印象,就那麼可怕嗎?”

楊特紅這番話大有深意,華真行硬著頭皮道:“那是他們知道您老的身份,難免緊張。”

楊特紅:“一個開小賣部的普通老頭,我很嚇人嗎?”

華真行無語,楊特紅又問道:“他們可都是養元穀弟子,舉止如此失措,難道錯的不是你這位總導師嗎?”

華真行:“若談修士身份,您就真不是普通老頭。”

楊老頭居然沒跟他辯,擺手道:“那好,先換過來看,若無修士身份,我老人家是不是養了一隻白眼狼?像你這種白眼狼,是不是應該被吊在樹上揍?

我一個孤老頭子,從垃圾桶裡把你撿回來,辛辛苦苦養這麼大,又送你去上大學。我老人家為了攢生活費,這麼大年紀都不休息,還在二十四小時看小賣部。

老娘們欺負我,小孩子欺負我!你呢,你在乾什麼?”

聽到這裡,華真行已然明白,自己能說的話都被楊老頭給堵死了。楊老頭活得逍遙通透,早就可以不慣任何人的毛病。

華真行當場麻溜就跪了:“我錯了,請您老人家指點。”

楊老頭用雞毛撣指指點點道:“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華真行:“沒有,您老沒有錯。”

楊老頭:“你難道想問,我這麼高的修為,為什麼要跑來開小賣部?”

華真行:“不是我想問,而是有人肯定想問。”

楊老頭:“修為又不是官爵,是我老人家自己的本事。普通老頭都能開小賣部,我老人家擁有一身大神通法力,難道連普通老頭都不如,連小賣部都開不得了?”

華真行:“正是這個道理。”

楊老頭:“我若是開不得小賣部,你恐怕也做不得大學生!

有人竟認為我和這家小賣部不正常,而不是他們自己不正常。就像當初的非索港,有人認為我開的雜貨鋪不正常,卻沒意識到是周圍的世界不正常。

你想推廣養元術,提倡全民修行,可是修行有成有不成,修士畢竟隻是少數,修為境界在於自身,是不同而非不公,更非將人分為九等。

若是那樣,你想打造的理想國度,最終也是空中樓閣,恐未建成就得崩塌。

它無非是換了一種形式的特權等級社會,談何歡想?我不過是在這裡看櫃台,便讓人人多慮乃至自危,跟老娘們吵個架都會牽扯出國家總席。

應當如此嗎,是誰把事情搞成了這般局麵?如今隻是一點苗頭,但應見微知著,我這家小賣部若能開得安穩,不是我安穩,而是我等皆安穩,方是知常。

知道我為何要在這裡開小賣部嗎,為何你也曾夢見同樣的情形嗎?假如諸事處理分明,我尚如此,何況他人?”

華真行叩首道:“多謝您老的點化,這是我等的機緣!”

楊特紅終於把雞毛撣子放櫃台上了,人也坐下道:“你做過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全新的非索港,在你的夢裡,我老人家也在這裡開小賣部。”

華真行:“是的,是有這樣一個夢,這也是您老的點化!”

楊特紅突然話鋒一轉:“我這家小賣部,有二十四小時監控……”

“華總導明天還要上課呢,小事情交給保衛處就行。”說話者是洛福根,他終於推門進來了,後麵還跟著祝玉京與唐森至。

春容丹中心保衛處,兼轄區派出所的職能。第二天保衛處人員登門了解情況,找到了那位罵人的大媽進行了批評教育,並由大媽的兒子帶著她,來向楊老頭道歉。

至於偷糖果的小孩,馬科長領孩子回家時已經道過歉了。次日馬傳福又以養元穀弟子的身份來找楊老頭認錯,不是為孩子而是為他自己。

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中心保衛處處理的第一起糾紛。此後楊老頭還是每天看小賣部,就連華真行也分不清,櫃台後坐著的是他老人家的本尊還是化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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