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琴斷霜降(2 / 2)

黎慕白見這一帶鞍馬寥落,人跡稀少,猜測這些絲竹聲,應是伎人們趁客少在練習技藝。

餘音閣正門緊閉,由一帶粉白圍牆圈成院落,幾株粉鮮鮮的杏樹已把花枝探出牆外來。黎慕白敲了好幾下,門才吱嘎響起,露出一張素淨的婦人臉。

黎慕白叉手問好,道明自己是慕名來聽琴霜姑娘彈琴的。婦人遲疑了一下,告知她,琴霜今日不見客。

她正想搬出兗王趙暄潔來,一道清泉般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扭頭一看,是大理寺卿王贇來了。

王贇今日沒穿公服,一身雲青色折枝菱花紋長袍,點漆般的目,山棱似的鼻,豐神如玉,倜儻出塵。

黎慕白晃了一下眼,想起那天趙姝兒初見他時便紅了臉,暗歎這副容貌不知還要迷惑多少雙眼。

王贇亮明身份,那婦人上下打量著他,猶疑一下,道要去請掌事的人來,請二人稍等。

未幾,一位自稱餘媽媽的中年婦人來到門首,問清緣由後,獨請王贇進去,把黎慕白拒之門外。

黎慕白忙表明自己與王贇是一起的。王贇聽後,看了她一眼,也沒做聲。她跑到王贇身後,裝成王贇的下屬。

那餘媽媽見狀,也不好阻攔,帶著二人進了院內,杜軒在門外等候。

院內花木苓蘢,杏粉榆綠,春意欣盎。

琴霜住在院裡最深處的閣樓,閣樓周邊植著幾株白玉蘭。

不過那白玉蘭花期剛了,新長的嫩葉還未成型,孤零零地杵在枝稍,在這千紅萬紫的三月,頗有幾分秋的蕭索。地上還有幾片凋落未成泥的白玉蘭花瓣,如白霜降落,愈增秋意。

黎慕白望去,隻見閣樓正中掛著一塊匾額,書寫著“霜降館”三個字。那字,筆鋒冷峻,墨跡孤清。

餘媽媽帶二人行至閣樓前,向裡麵的人說清緣由。幾人佇立好一會兒,才有小丫頭出來,請他們進去。

黎慕白隨王贇走進閣內,餘媽媽也跟著進來打點。琴霜正半垂首立於琴前,黎慕白見她頭戴淺桃紅麵紗,白羅衣疊白羅裙,衣邊裙角處是一圈淺桃紅花瓣紋。

琴霜也不說話,隨意行了個禮。餘媽媽在一旁滿麵飛笑解釋著,說是琴霜最近患了熱症,嗓子嘶啞,不便言語。

王贇聽後也沒苛責,隻點了點頭,朝黎慕白微微一望。黎慕白明白,上前一步:

“我們大人自從上次在長公主府聽過琴霜姑娘的仙曲後,便對姑娘的琴聲念念不忘。今日前來,能否懇請姑娘再彈一曲《關雎》?”

黎慕白找了一個借口,雖然王贇上次根本沒去長公主府參加壽筵。

她緊盯著琴霜,琴霜卻一味垂著眼皮,她看不清琴霜眸裡情緒,麵上表情亦被輕紗覆住,連雙手都掩在寬大的衣袖裡。

但是,黎慕白還是看到她的袖口微微抖了一下。

琴霜默然半晌,坐到琴前,輕撫了一下琴弦,一串瑟瑟之音流出指尖。

靜默片刻後,她微閉雙目,指壓弦絲,一縷琴音,似是從冰天凍地裡飄來,有如白霜凝雪,又似寒月獨淒。

一腔悲涼之情,由琴而生,黎慕白頓感五臟六腑俱是寒津津一片,身子猛地一顫。

她緊咬牙關,目光追隨著琴弦上翻飛的霜白指尖。仿佛那不是撥弄琴弦的指,而是一把刀,刀光交錯,刀刀剜心。

她看到熊熊之火舔舐著母親、吞噬著父親、燃燒著府邸······她感覺自己的肌膚也著火了,一寸一寸都是灼熱的痛,痛得心都結冰了。

那冰,又化成密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