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碧藍如洗,萬裡無雲,日光灼亮。
彼時,他們的馬車恰停於街旁的一排高柳下,密密的樹影,如暗繡般落在黎慕白素淨的淡藍衫子上,襯得她一雙明眸愈發清亮。
朝蓮公主的案子正處於關鍵之際,可他的身體卻突生不適。宮中情形,在他離去後,不知又如何了。
當時,赫連驍等北夏那邊幾個參與擊鞠比賽的成員均在場。狸貓已送達宮中,但蔡修拙難堪重任。而趙曦澄,身為和親主理人,被采卉的證詞卷入其中,自是不便接手案子了。
眼下,怕是唯有她,能在最短時辰內,對案子抽絲剝繭,徹底揪出真凶,力挽狂瀾。
可是,如此一來,她的真實身份,勢必麵臨時刻暴露的風險。
柳枝濃綠柔軟,翠蔭匝地,時不時漏下幾縷新蟬咽聲。
路的另一端,隱約可見有人在柳下納涼,亦有稚子們在摘花折柳玩竹馬。
午後的辰光,美好閒適如斯。她靜靜站著,額上掛了綿密的汗珠子,耐心地等待他道出宮中實情,亦美好執著如斯。
他堅信,此次,趙曦澄定也會護好她的。何況,他亦絕不會袖手旁觀。
王贇快速把宮中情形揀重要的說了一遍,黎慕白聽完後,又見他麵色蒼白至極,發絲透濕,豆大的汗珠滾落不止,忙催他快去再找個大夫瞧瞧。
至於進宮,她自個兒去另想它法。
王贇欲堅持先送她進宮,可腹痛著實厲害。一籌莫展之際,不虞端王府的馬車駛了過來。
“白黎!白黎!”趙姝兒的聲音老遠就穿花度柳而來,清脆脆的,似玉石相擊。
馬車停下後,趙姝兒不虞王贇也在此,頓頗有些不自在,但仍淺笑著與他打了個招呼。又覷見他精神萎靡,容色白得不對勁,嚇了一大跳,忙下車。
黎慕白告訴趙姝兒,王贇突發急病,腹痛難忍。
王贇見趙姝兒來了,心念電轉,強壓痛意,對趙姝兒道:“郡主,可否懇請您送白黎姑娘去宮中一趟?涼王殿下今日尚未用膳,我見白黎姑娘甚是焦急,又無法助她,不知郡主當下方不方便去宮中走一走?”
黎慕白一聽,知王贇提的法子是最適合當下情形的,不過卻有些對不住趙姝兒,可眼下彆無它法,遂不得不赧然地附和了王贇幾句。
趙姝兒本是要去買香料的,聽王贇如此一說,又見他病勢不輕,身邊也沒個服侍的小廝,隻有一個老車夫在。
凝神片晌,趙姝兒對王贇微微頷首,轉身上了馬車,須臾托著一個粉彩汝窯瓷盒下來,一把塞到黎慕白手中。
“白黎,這是一盒胭脂,我本要把它作你提議的那個驅蚊香料的參照。”趙姝兒一麵說,一麵解下自己的腰牌,一並交給黎慕白,“不過我現在有其它事要去辦,用不上了,也就不去宮裡了。你拿上我的腰牌,就說奉我之命給淑妃娘娘送胭脂,那些個侍衛自會放你進去的。”
黎慕白接過趙姝兒遞來的腰牌,愣了一瞬。她不意趙姝兒竟對她信任至此,心內感激不已,又愧疚不已。
王贇見趙姝兒毫不猶豫就把腰牌給了黎慕白,也怔了一下。
“快去呀!”趙姝兒催促黎慕白上車,又悄聲問道,“白黎,你可有認識的大夫?”
黎慕白瞬即明白過來,見王贇病勢難撐,忽想起仁風坊離此處不遠,忙道:“郡主,陳家醫館的陳若林大夫醫術不錯,你我還曾去過的。”
“是呀!我怎麼就忘了呢!”趙姝兒一激動,音量隨之拔高,引得王贇朝二人望去,卻隻瞧見趙姝兒月白繡粉紅海棠花的羅裙掩映在大片的翠柳之下。
杜軒即刻啟程,急急驅車朝宮裡行去。
黎慕白把胭脂盒子擱好,抹了一把汗,連灌幾口茶。
冰雕已化得不見蹤影,幾塊碎冰悠悠蕩蕩浮著,車廂內漸趨悶熱。
羊脂玉的腰牌,溫潤潤的,沉甸甸的。
黎慕白盯著腰牌上的“舒樂郡主”四字,驀地想起趙曦澄曾給過她一枚環形白玉璧。
趙曦澄把玉璧拿給她時,說是為了方便她查案。
那枚環形白玉璧,與裝著它的紫錦矜纓一起,被她收納於檸月軒的一個小匣子裡。後來查案時,她並未用得上,是以都快忘了玉璧的存在,自然也就忘了歸還。
而趙曦澄,似乎也忘了此事,一直未向她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