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縣賀知縣已經被裁撤下來,還沒有新知縣上任,如今是淇縣張縣丞代掌大小事宜,聽到這個消息後,嚇得魂都快沒了,一方麵上折子請罪,另外一方麵將淇縣四個城門都牢牢封鎖住,不進不出,全縣排查!
這般甕中捉鱉還是有效果的,不過短短三日,就在一處農宅裡麵將這些賊寇一網打儘。
那些賊寇初九那日見事情已經敗露,慌不擇路地四處逃散,死的死、抓的抓,還有幾個因為傷情太過嚴重,各地的醫館又都被嚴密看守著,進出人員都要進盤查,壓根沒法得到有效的救治,很快又死了好幾個。
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小頭目並六個小嘍囉。
原本他們是想逃進山裡的,可是奈何去往各個深山的路口也都有重兵把守,他們根本就是插翅難飛!
直到此刻他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所要劫殺的官員能量如此之大,竟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來抓捕他們。
身上帶的乾糧也快耗儘了,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潛入一戶農舍,原本是想將那家人給滅口後霸占了其屋子,等風聲過了再說,也是那家人命不該絕,正好夫妻兩個攜子女到淇縣老丈人家過重陽,老丈人留宿了他們一晚,到了第二天卻發現城門關了,不許進出,才保全了性命!
當時官兵查抄過來的時候,原本見這家人家關門閉戶,又聽人說主家走親戚去了,都差點疏漏了過去,還是有一個心細的鄰居偷偷告了密,說自己偶然夜半起來如廁的時候,發現隔壁家煙囪裡有煙冒出來。
夜半煮飯,必然有蹊蹺,那幫官兵知道對方是窮凶極惡之徒,也沒有掉以輕心,假裝在附近查抄了一遍後就散了開來,實際上專門派人盯著此處,剩下的人立馬集結隊伍,等人手到齊了,才將此處農家院子給衝了。
人捉到之後,就被壓到了衛輝府的死牢裡,隻是無論他們如何審訊,那些人就是不招,也有挨不住打胡亂說的,但是將人抓了過來一問才發現時間人物根本對不上,顯然不是他們要抓的人。
秦修文聽聞此事後,假意說是想要認人,然後就拿到了周邦彥的批文,帶著人進了死囚牢房。
古代的普通老百姓尚且吃不飽穿不暖,家境貧寒者不知凡幾,對待這幫必死無疑的死囚,更加沒有什麼好待遇,牢房內陰森森的,地麵濕滑黏膩,有幾處都長著青苔,因為常年不見天日,又經常刑訊逼供,裡麵充斥著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平常人一進這醃臢地,聞聞裡麵的氣味都欲嘔吐,尤其是聽著裡麵那些囚犯的□□和哭喊之聲,沒有一個不起雞皮疙瘩的。
張達看著走在自己前麵,風光霽月的大人,實在是覺得自家大人和這種地方格格不入:“大人,您若是要有什麼辦的,交代給小的們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
秦修文擺擺手,示意張達不用多言:“來都來了,本官還沒會過他們,見見想殺我的人長什麼樣子,也是人之常情。”
若不是前麵走的是自己一向敬重的秦大人,張達都差點要吐槽了——誰想要看要殺自己的人了?看了半夜不會做噩夢麼?
但是,好吧,大人豈是常人,肯定有他自己的判斷。
兩人順著台階一路往下,越往裡越陰森可怖,打前頭掌燈的獄卒在一處牢房門口停了下來,將裡麵用鐵鏈鎖著的大門打開,見秦修文進去後,又立即叫人搬來了一把圈椅,請秦修文坐下。
張達見那個獄卒辦事很是殷勤,從懷裡掏出來一角銀子往他手裡一放,喜得那個獄卒眉開眼笑的,更加周到妥帖。
那名小頭目是匪徒裡麵的二當家,諢名鐵頭,此刻被五花大綁在行刑架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顯然是已經被拷打過了。
“大人,這人是個硬骨頭,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打了一宿,還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都把他大哥的頭顱丟給他看了,還能麵不改色,甚至幾次想咬舌自儘,要不是現在嘴裡堵著粗布,估計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那獄卒悄悄上前,將目前的情況給詳細說了一番。
“潑醒!”秦修文眉目清雋,但是下達的命令卻不容置疑,獄卒是乾慣了這種事情的,二話不說就拿著一盆鹽水往那鐵頭身上潑去。
“唔!唔——”鐵頭疼的渾身一個哆嗦,虯結的肌肉隆起,手臂上的青筋也一處處暴起,顯然是疼痛至極,但是又被堵著嘴巴,隻能發出慘厲的嗚咽之聲。
等這陣子的疼痛感過去了一些,鐵頭才抬起腦袋,借著燈光看向了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隻見此人身著一身青色七品官服,頭戴雙翅官帽,明明差不多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便顯得氣度無雙,貴不可言,比他在畫像上看到的那張人像更加立體俊美。
一想到那張畫像,鐵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人就是那晚他要劫殺的對象,新鄉縣的縣令秦修文!
其實那晚月色雖明,但是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哪裡來得及仔細端詳這狗官長什麼樣子,隻不過看了畫像知道他今日坐的哪輛馬車、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之後就是一通亂殺亂砍,根本來不及仔細辨認,一直到現在,鐵頭才終於真真切切地見到了真人。
見那鐵頭雙目圓睜,身體似有掙紮之意,秦修文冷笑了一聲:“不錯,確實是本官。”
“本官今日來,也不要你狗命,也不問你誰指使的,隻為一樁事,你們老大砍傷了我好兄弟的雙手,那麼今日,按照你們道上的規矩,我就要你的雙手來賠!”
那鐵頭聽秦修文說,不要他命,也不是讓他鬆口的,頭一梗,大意有你要廢了他這雙手就廢了,他已經落到這般田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秦修文緩緩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如今的刑訊工具無外乎就是鞭子,鹽水加炮烙,看著也沒什麼新意。
一個俊美無匹的清雅男子,在滿是刑具的牢房裡,看了一圈刑具後,居然還不甚滿意的搖搖頭,這樣的場景,莫名讓鐵頭看著不寒而栗。
他原本以為秦修文要以牙還牙,也用刀去砍他的手掌,或者乾脆一點,直接砍斷他的雙手,沒想到秦修文清冷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本官在書上看到過有一種刑罰,將人的指甲齊根拔斷,會讓人痛不欲生,畢竟十指連心麼!不知道是真是假,要麼今日先試驗一番吧。”
秦修文一聲令下,縱使那個獄卒聽著也有些頭皮發麻,還是麻利地找出來一把工具,按住鐵頭的手,拉過他的手指,另外兩個獄卒過來幫忙將人控製住,那個獄卒一狠心一用力,閉著眼睛將他的大拇指的指甲蓋直接連根拔掉!
“唔——————!!!”鐵頭疼的整個人弓起來,秦修文背過身去,沒有理會。
上官沒有喊停,獄卒是懂規矩的,雖然看著那血呼啦的手指也是感覺眉心猛跳,但還是繼續下一根手指去拔。
捏著另外一根手指的時候,那鐵頭幾乎想要跳起來,可奈何有三個人製著他,他自己又是被綁的嚴嚴實實的,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秦修文朝著張達使了個眼色,張達走了過去,拿走了鐵頭口中的粗布,嗤笑道:“不是一個硬漢子嗎?也不過如此麼!我告訴你,你以為你不招我們就不知道了嗎?自以為硬氣是嗎?為了保護你們還在其他地方的那一群人?你硬骨頭,彆人可沒這麼硬,我們這次就像篦子一樣全都要篦過去,誰都彆想逃了!我勸你還是老實點,為了幾個商賈,不值當!”
鐵頭整個人都聽傻了,再加上手上不時傳來的劇痛,心理防線全部被擊潰了,大聲哭喊著:“我說!我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千萬不要禍及其他人!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餘掌櫃和馬掌櫃,是他們兩人要害大人啊!饒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吧!”
秦修文來之前就和張達說過,這幫人雖然是流寇,但是嘴巴很硬,必定有軟肋在彆人手中,像他們這種人目無法紀、無法無天,但是卻天天在刀尖上舔血,唯有子嗣親人或許很久不曾聯係過,但是還是掛心的,否則一群沒有信仰的人,不過是供出□□者,招了又何妨,何必多受皮肉之苦?
偏偏事情敗露之後,就有人飛鴿傳書過來,說若他們招了,他們藏在山上的家人就彆想活命了!
所以秦修文和張達唱了歌雙簧,鐵頭又是被身體的劇痛摧殘,又是被擊潰了心理防線,這才說了實話,就怕此刻再不說,藏在山裡的家人也要被這些人一網打儘。
原來那鐵頭有一門本事,走起路來腳步聲音極輕,又速度很快,餘掌櫃派了一個小廝過來和鐵頭老大接洽,言明了要殺秦修文,談好了價格就迅速離開了。他們也不是第一遭乾這種事了,總要留個後手,見那人走了之後鐵頭就一路跟隨,哪怕那個小廝幾次換路換車都沒有甩掉鐵頭,最後還是讓他看到了背後的主使人。
他們做這一行的也很小心,又派人打聽了秦修文的底細,發現雖然這人是個七品知縣,但是剛入官場,家中更無甚根基,就是宰了也不會引起什麼大麻煩,這才接下來這樁買賣。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他們卻是被一開始小瞧了的秦修文一網打儘,無一幸免!
等到鐵頭按了手印畫押之後,秦修文立馬站起身來,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等上了馬車,他才快速喝了一杯清茶,好懸沒有嘔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