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2 / 2)

攤開覽閱,其內楷書古樸瘦硬,頓挫有力,乃杜甫教她寫字時最為倡導的筆法。

……這是杜甫的字。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

連筆頗多,雄渾中泛絲難以名狀的蒼涼,像情緒不穩的狀態下寫就。

有她讀不懂的句子,亦有她讀得懂的。

「......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吾寧舍一哀,裡巷亦嗚咽。」

林無求恍然明白,杜甫為何遲歸。

他的幼子饑餓夭折了。

可杜甫即便歸來後也未嘗告訴她,大抵於他眼中,她僅是個無所作用的孩子,無須知曉這些。

像塊石頭噎鬱在胸,鈍痛難受,林無求捂著胸口。她似乎哭不出來,亦不該由她來哭。

可為何這般難受,難受得她想拿針刺破胸膛,排遣這股使她茫然無措的窒息。

她緊接著想,既然杜甫不欲令她知曉,她便不知好了。靜立良久,待胸口鬱塞稍緩,將黃紙放歸書架,裝作從未看過。

*

“子美先生,喝藥啦!”

深青官袍的文人甫一踏入院門,尚未褪去襆頭,解下鍮石腰帶,便聞清脆嘹亮的喚聲。

林無求自屋堂小步疾走而出,顯已備好藥湯,隻等他歸家。

少女近日癡迷於煎藥,時常邊煎藥邊拿本冊子閱讀,發出“原來如此”的感慨,問她,則道是鄭虔老先生送她的千金要方,她要仔細研琢。

杜甫疑惑,她何時從趨庭先生處獲得此書,林無求眼光遊移,解釋道,他出遠門期間,鄭虔複來過一回,知杜甫久染肺病,專為他送藥,順帶贈了自己一書。

杜甫聽聞悵然,感歎受趨庭先生之恩深重,擇日當登門拜謝。

林無求在旁忙不迭點頭。

很久後,當杜甫獲悉事情真相,詢問林無求,當初為何撒謊,林無求摸摸腦袋,那時怕你責怪我,說我不懂禮數,伸手向彆人要東西。

他必不可能怪她,毋寧說,那時的他,願將世間所有好物,自己擁有的一切,悉數予她。

可此刻,他正為了一碗湯藥進退兩難。

“咳!”杜甫端著藥碗,嗆咳數聲方止,藥味頗苦,常人實難下咽,偏生身旁還有位鐵石心腸的少女,悠悠在耳旁道:

“鄭公親自送的藥,子美先生,你可要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

刀尖油鍋,不過如此。杜甫難以從命,卻不得不從。

監督他喝藥似令林無求頗懷成就感,除此外,她還喜歡在他喝藥時言些奇怪的話。

例如,子美先生,你考慮過搬家嗎?

你覺得長安安全嗎?

萬一外敵打來,咱們能逃走嗎?

“逃走?”杜甫發現自己跟不上林無求過於跳脫的思路,“怎作此問?”

“沒有啊,”林無求閃爍其詞,“隻聽外麵人傳言,邊將要造反。”

“邊將,”杜甫沉吟一刹,腦中隨即閃過某個名字,那亦是長安官場人人議論的名字,但他仍舊選擇安撫少女,“不必憂慮,我朝將士驍勇善戰,縱生叛亂,亦能迅速平複。”

“怎人人都這樣說!”林無求乾跺腳。

再三表達憂慮,終為杜甫所勸。

天寶十四載冬,東西兩京尚沉浸於紙醉金迷的繁華夢裡,安祿山假造詔書,以討伐丞相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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