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臉上掛著鱗片,泛著詭異紅芒的豎瞳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蘇子言一直卡在脖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還好還好,阿羽還沒有化成三頭巨蛇,還沒有瘋狂的吞噬屠殺鎮中的人,一切還控製得住。
蘇子言沒停腳,甚至沒猶豫,徑自快速走向他。
那孩子見他靠近,神色也一直不變,稚嫩的臉上古井無波,不帶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情感。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子言的臉上,眸中沒有依戀、沒有愛、沒有恨、亦沒有怨,沒有半點生物該有的情緒,隻像看死人一樣看著蘇子言。
蘇子言有些發毛,背脊上滲出的冷汗打濕了衣袍,卻依舊堅定的一步一步走向蘇羽落,他下定了決心,不管怎樣,他都要勇敢的麵對。
公子羽說過他的執念就是自己。
世上任何東西都有兩麵,既然自己的離去,是他產生惡意和仇恨的根源,那自己的歸來,一定會讓這些負麵的東西產生裂縫,他相信隻要有裂縫,陽光就會照進去來。
“阿羽……羽落……哥哥來了……”
蘇子言伸手撫上了蘇羽落的額角,將一路流下染了半臉的血擦乾淨。
蘇羽落一動不動,卻在蘇子言的手拭過臉頰時,突然爆起,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力度很重,重到要咬下他的半塊肉。
尖牙深入肉中,撕裂皮層,咬碎筋骨,大量鮮血噴湧而出,順著蘇羽落的嘴角流入衣袍,將本就紅的衣染得更豔。
蘇子言沒有動,也沒有抽手,任蘇羽落咬著。
他臉上表情有些奇怪,那是疼到扭曲的微笑。
“阿羽說過不咬人的,咬哥哥會疼……”
蘇子言聲音有抑製不住的顫抖,卻依舊輕柔:“羽落要乖哦!乖乖的才有冰糖葫蘆吃。”
“要是不乖呢,哥哥就要打羽落屁/股,今天晚上的晚安吻和小故事也取消……”
蘇子言把從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件件說著,試圖喚回公子羽的神智,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蘇羽落的眼神沒有變,依舊陰森冷漠,可是咬著他手腕的牙關卻悄悄鬆了一點。
“看看這是什麼?”
蘇子言另一隻手從隨身身裡摸索到一樣東西,溫柔道:“羽落還記不記得這是什麼?”
“是木雕哦!小羽落送給哥哥親手雕的雙人木雕哦!”
蘇子言像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也不管這孩子究竟有沒有聽,隻繼道:“這個高高大大的是我,這個小豆丁是誰??”
“哈哈哈!是乖乖的小羽落。”
蘇羽落驀地鬆開了牙齒,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那個雙人木雕,詭異的紅芒退去,那陰森冷漠亦緩緩退去,隻剩下些迷茫和恍惚,水色染上黑眸,那深處終於悄然爬上了人類該有的情愫。
蘇子言沒停,繼續在木雕上比劃道:“塗著黑色顏料的是咱們倆的頭發,紅色的是咱們的嘴唇,還這個醜不拉幾、又黑又粗的像毛蟲一樣的東西是……”
“眉毛。”
蘇子言的聲音被另一道幼稚的聲音打斷。
“是眉毛。”
蘇羽落的嗓音有些乾澀、有些沙啞,他的額頭上、臉上、嘴上、衣服上到處都是殷紅的血色,甚至連帶著呼出來的氣息都滿是濃鬱的血腥味,讓他看上去仿佛從修羅地獄中走出來的人。
他逐漸恢複清明,那些負麵的,陰暗的,冷漠的情緒全部褪去。
他像是從迷霧中尋到終點的人,眼中還混著紅血絲,卻依舊把黑暗和迷霧甩到了身後,一步步走了出來。
“是阿羽和哥哥的眉毛……”
蘇子言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阿羽回來了。
“哥哥,對不起。”
蘇羽落逐漸長大,飛快的長成了公子羽的樣子,身後的樹林和燃燒的客棧都消失不見了。
“對不起,阿羽又沒能控製住自己。”公子羽迅速給蘇子言包紮手腕,神情出現了少有的愧疚之色。
“哥哥一直保證說不拋棄阿羽,阿羽是信了的,可總控製不住想太多,這蜃塔最擅長的就是趁虛而入。”
“不怪你的,隻能怪我,怪我太蠢,每次發現的太遲,解釋得太晚。”蘇子言道:“是我一次次的失信,才導致你的不信任。”
“哥哥……”公子羽抱住他,輕聲道:“阿羽保證,下一次絕對不會了,這種差點傷了哥哥的事情,兩次就夠了。”
蘇子言笑了笑,伸手回抱住了他,閉著眼睛享受片刻的安寧。
下一次?下一次又有什麼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