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文/乃兮

問題來了。

蘇千軼失憶了。她什麼都記不得。好的壞的,有關於過往和今後的所有所作所為,一片空白。她做對事,她不知道。她做錯的事,回想起來讓她如今覺得憋屈。

徐祖月和郭妙華清楚這事。

兩人說實話,不是大夫,不能夠診斷蘇千軼何時腦袋可以好。徐祖月稍一沉思,不得不說:“記不得很麻煩。有些事現下告訴你,怕你其實另有想法。要是不告訴你,又擔心惹來麻煩。”

郭妙華本來想開口,聽到這話陷入遲疑。

徐祖月慢慢用心抿了口茶水,注視著蘇千軼緩緩說著:“要是你一直記不起來,說不定不是壞事。”一知半解去任性作為,反而可怕。

如此謎語一般的說法,蘇千軼聽著更想記起自己遺忘的事。沒人想一直一無所知。

她對上徐祖月視線。徐祖月睫毛下的眼眸帶著一點棕褐,清透漂亮。如此這般漂亮的麵容下,說出來的話則是:“等你傷好後,先去見一眼你祖母吧。”

郭妙華聽到蘇家祖母這話,立刻將想說的話全吞回去。她眼內升起一絲複雜,很快又壓下,轉移了話題:“彆說這麼掃興的。養傷的時候不要考慮太多事,憂慮多,傷好得慢。”

她輕微挑眉:“這點我以金吾衛侍衛們的經驗佐證。”

徐祖月笑出聲:“是。心情越好,傷好得越快。不然我們說說以前我們之間的事。說不定說著說著想起來了。”

蘇千軼應聲。

徐祖月拿著茶杯,慢聲細語:“千軼,你小時候被養在老夫人身邊。我住在京城院子裡。蘇家人不算多。而徐家人多,來來往往總不缺孩子。我不被母親允許出去,到五六歲時,才得以上學堂。學堂裡當然幾乎都是徐家宗室子女或隨從子女。”

她說起相遇:“我們第一次相遇,是我跟著宗室裡的人去參加賞花宴。與宴的全是女子。老夫人沒出來,是柳夫人帶著你出席。當時賞花宴,設宴的夫人帶著眾人一起玩飛花令。”

“飛花令?”蘇千軼下意識接話,“背詩?”

徐祖月:“對。可背前人的詩詞,可以自己創作一首新的詩詞。每一句裡必須要有‘花’字。第一個人第一個字帶‘花’,第二個人第二個字帶‘花’,以此下去,輪流到最後,看誰獲勝。”

郭妙華在邊上解釋:“飛花令算行酒令。一般輸的人需要飲一杯酒。女子參與的賞花宴,酒不烈。一杯輕鬆。但想要獲勝就很難。因為不能重複,而且太過相似,旁人不認可也不算。”

徐祖月笑起來:“是。那一次,第一雖說不是你,但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不少人是背詩。你不一樣,你是自創。好似天下詩詞難不住你一樣。每一句都相當漂亮。”

有不少人認為她年紀小,不為難她。

“花前月下情未央,紅顏笑靨映容光。”

“菊花傲霜秋意濃,金黃一片染花容。”

“……”

稚嫩嗓音,規矩麵容,一字一頓尚未豆蔻的女郎,任由誰都挪不開眼光。

她徐祖月同樣的年紀,背不出多少前人詩詞,輪到她時,磕磕絆絆憋出一句:“海棠點點春意濃,蜜蜂嗡嗡采花忙。”

實在幼稚,上不了台麵。眾人戲謔調侃:“小月牙這句不行啊。”

“嫩了一些。”

“要是這也能過,哪怕是隨便說一句都能過。”

哪怕時隔多年,徐祖月還能繪聲繪色把當初那些人的話轉述出來。她語氣裡帶著三分調侃,三分嘲笑,以及微妙的竊喜:“還好不是每一個孩子都像蘇千軼一樣。還是喝酒吧。”

蘇千軼聽得心頭冒火,強壓下:“然後?”

郭妙華把椅子往後靠著,讓兩條腿凳騰空。她洋洋自得:“當然是我站了出來。問他們,這句是重複了,還是說相似了?都沒有,憑什麼不行!”

徐祖月學著那些人的話:“你這樣早早淘汰的,確實不懂。連這種句子都說不出。”

郭妙華揚了揚下巴:“然後我就把這人打了。”

蘇千軼沉默片刻,抓到重點:“……所以說,我沒有拿到第一,是因為沒進行下去?”

“對。”郭妙華笑了聲,“混亂之後,我被帶走了。後麵我聽說你不樂意繼續參加了,和柳夫人先行告退。”

徐祖月調了坐姿,恪守本分,又平穩直敘:“既然沒公平可言,又出了鬨劇,再比下去沒有意思。不論賞花還是飛花令,要的是同樂。”

說完,她和郭妙華一樣笑起來。她們兩個笑容不一樣。比起郭妙華帶著隨性灑脫的笑意,徐祖月的笑容帶著旁觀者戲謔。好似看當年的她們,認為很有意思。

蘇千軼跟著笑。她的笑則是四平八穩的,好似哪裡都能用上,區彆在於聽著過去的事,一樣覺得有意思,所以稍帶了一點眉眼彎彎的俏皮。

徐祖月問:“記起來了麼?”

蘇千軼實誠回答:“沒有,覺得熟悉,但想不起來。飛花令什麼的,你說了,我覺得我知道這種玩法,不過我怎麼玩的是一點不記得。”

徐祖月不理解:“古怪。你這算是哪門子的失憶。該記得的東西都不記得,不重要的東西反而一提就知道了。”

郭妙華插話:“現在輪到我說了。我們三個之間的事情可不止那麼點。”

漫長的一個半時辰,蘇千軼聽完郭妙華說事,很快又聽徐祖月說事。在她們的話裡,她們三個人那麼多年是叱吒整個京城所有宴會。

文的詩詞歌賦賞花品茶靠蘇千軼,武的騎馬蹴鞠一類全靠郭妙華。徐祖月則是變了性子一般,跟著先生學了不少雜學,在各種宴會上如魚得水,變得和誰都能聊上兩句。

京城之外不好說,京城內各大家但凡設宴,必會衝著她們三人的名頭遞一張邀請函。

說著說著,免不了提起一場舊事:“三年前錦興郡主那次宴會,我們沒打算去。你自己一個人去了。結果出了事。”

蘇千軼聽春喜說過:“這事我知道。”

徐祖月坦言:“春喜那會兒受了傷,養了有一段日子。你私下紅了好幾次眼。後來錦興郡主被送到寺廟裡去,你還派人去看她有沒有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