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日的雨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一大隊人馬在泥濘的路上前行,近前來才看清,這是一直戴孝的隊伍,一輛拉著棺材的馬車被護在最中間。
“籲——”開路的人勒韁下馬,小跑到最華貴的一輛馬車前大聲稟告:“主母,到驛站了。”
夏邡驛。
門前牌匾上懸著三個大字,春雨中,一枝梨花探出院牆。梨花雪白,仿佛為這戴孝的隊伍默哀。
“哎,軍爺恕罪、軍爺恕罪,驛站有貴人駕臨,被包了,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這支隊伍還沒去叫門,驛丞小跑著出來請罪。
“放肆!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誰?”
驛丞苦著一張臉,他又不瞎,怎麼會看不見馬車前掛著的白燈籠以及燈籠上大大的“徐”字。驛丞腰彎得更低,仍有雨水打在身上,告罪不止。
後方一輛馬車上跳下一個十多歲的年輕小郎君,聽到驛丞告罪,神情更加憤怒:“一個小小的驛丞,也敢來折辱小爺!”說著從腰側取下鞭子,唰得一鞭子抽過去。
“住手!”最華貴的馬車中傳來一個鎮定的女子聲音,可惜她喊得還不夠快,鞭子已經落到了驛丞身上。
車簾被掀開,一個穿孝衣的年輕夫人端坐在馬車裡,懷中還抱著一個女童。
那年輕郎君不情不願地收起馬鞭,叉手行禮,辯解道:“母親,非是我不體恤下人,實在是這驛丞欺人太甚!”
馬車中的年輕夫人,正是楊笑雪。徐使節新喪,她帶著繼子來迎他的骸骨。
“驛站被哪位大人包了?”楊笑雪直接問道,這才是關鍵。
驛丞的臉都快皺成包子了,讓開一條路道:“夫人,驛站被貴人的護衛守著,小的也隻在外頭送些柴火。”言下之意,你們要是覺得身份夠硬,自己去和他硬碰硬吧。
徐大公子聞言挑眉,就要近前理論,楊笑雪卻更明白這世道有底氣包下一個驛站的人該有怎樣的身份勢力。
“雨勢漸大,先夫棺槨在外,又有婦孺幼兒,我親自登門拜訪,請貴人勻我等一個院子。”楊笑雪把女兒遞給乳娘抱著,自己撐傘下了馬車。
徐大公子低眉順眼來扶,這幾年,楊笑雪的才乾與實力,奠定了她收服徐氏子的基石。
“不必了,我自己走。”楊笑雪沒有做貴婦人狀,讓繼子扶自己,甚至不要侍女撐傘,自己舉起油紙傘,往驛站走去。
剛走到大門,就見兩個身形魁梧、氣質剽悍的大漢站在門前。隨意掃視,驛站內還有十多個這樣的人站在易守難攻的位置守衛。有這樣悍勇的隨扈,主人該是什麼樣呢?
楊笑雪走到門前,輕聲說明來意,請他們代為稟報。
其中一個護衛進去了一會兒,飛快回來,請楊笑雪一行進去。
徐大公子以為是自己的家世起了作用,嘟嘟囔囔道:“也不知是什麼人,居然包了驛站,這可是夏邡驛,每日來來往往多少貴胄,他就不怕得罪人?這可是在大唐!我可沒聽說哪位叔伯兄長在這裡落腳。”
大唐,又一個大唐。之前有沙陀人李存勖自稱李唐正統,現在有私鹽販子出身的李昪自稱李唐宗親。大唐啊,人人都向往,人人都想方設法讓自己和那個盛世扯上關係。
徐家是這個“大唐”除了李氏皇族之外,最尊貴的人,他有自信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