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2)

雲橫秦嶺 寄小舟hl 5588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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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明之時,城牆角門已悄然打開,一騎快馬舉著火把點亮了寂靜的官道,馬蹄噠噠比黎明更快,從城外飛馳入將軍府。

“是嚴相的消息。”昨日陪同季息的長者正立於院內,手裡攥著的信還泛著夜色的寒意。

“袁先生辛苦,起得這樣早,可是事關宋禕一案?”季息從內室迎出來,領口尚未係緊,露出淺色的中衣,石雋亦步亦趨,忙替他係了領扣。

“不錯”,一目十行地閱了,袁鳴宇眉目深鎖,“嚴相所言正是宋娘子一事,他尚不知宋娘子已抵此處,隻命我們近日巡視時多注意些,流放一路至北地邊境,若找到她們,要儘力保全宋夫人和宋小娘子,眼下……”

“快馬加急,腳程應比人行快才是,怎會今日才到。”石雋從外邊備了茶來,忍不住插嘴。

季息將薄薄的信封反複查了幾番,見確實未曾打開過,兼之若有人讀過此信,今日來的怕就不止一封書信,而是問罪的詔令。“信未打開,時間卻誤了,恐是有人想攔另外的,我們這封不巧也夾在其中。”

“郎君是指,上邊有人想攔嚴相同那位的。”石雋又給二人各加了件外衣才作罷。

“又或是皇後同那位的”,季息見石雋忙忙活活,忍不住道,“說了在軍中一切從簡,你怎的還是如此。”

“奴習慣了嘛”,被季息瞪了一眼,石雋才又改口末將。

“嚴相信中言,中宮仍被禁足,現下音訊不通,隻況方那裡有消息,說鳳體無恙,隻是擔心親妹和其一雙兒女,鬱鬱多日”,袁鳴宇言畢,忍不住一聲歎息,今日之狀,他們無顏麵對娘娘啊,“現下與那位也通信不便,不知宋小郎君是否已達益州。”

“等這幾日風頭過了,我再著人親去一趟益州”,季息接過信,又問袁鳴宇,“可有講朝堂上如何?”

“此前嚴相隻說河工一案,聖上震怒,當日線索俱指向宋尚書,此番恐怕難逃一難,吾以為,左不過是罰奉貶謫,即便貴妃再如何想借此事發難,宋家也性命無虞啊。”袁鳴宇左手攤開,右手拇指狠狠頂著另一側手心。

“那陵寢一事呢,怎的一並清算起來?”石雋急得湊上去。

“修陵這事初始就多重險阻,按說,工部、禮部、太常寺都與此事有乾,但這降罪的詔令偏偏隻逮了宋禕一條線,且這時機也巧妙,可不是火上澆油。”季息心中已了然,此案如此雷厲風行,未待三司詳審,名義上的“主犯”就性命不保,這顯然就是衝宋禕來的。

“將軍也察覺了,兩案並起,數罪並罰,貴妃這次的手段遠超從前哪。”袁鳴宇今日醒得格外早,日頭漸升,不免有些困了。

“薑尚書可曾有信?”季息又問宋夫人的母家,即皇後之兄,禮部尚書薑言淳。

“宋禕處刑,中宮禁足,薑家亦在風口浪尖,近日想也難傳消息。”

見袁鳴宇眼皮有些支撐不住,季息把信遞給石雋收著,看天色尚早,勸袁鳴宇先回房,“昨日午後石雋接了嵐州的消息,有小股突厥騎兵來犯,我已令天池監徐匡良去援,今日若再有信,大抵要一同議事到傍晚,先生回去再稍歇歇罷。”

看袁鳴宇不願,季息又道,“宋禕的事,不若等宋小娘子緩些了再一並商議,昨日見她機敏沉著,或許亦知些內情,細細問了好再做打算。”

待送了袁鳴宇回房,石雋走到院中就撲將進來,期艾艾地瞅著季息,“郎君可記得,這宋小娘子就是那宮裡……”

“我知道”,季息出聲打斷他。

怎會不記得,記憶裡的宮城泛著死寂的昏黃,唯有娘娘的延昭宮才有些明亮,若說皇後娘娘同那晚霞般蘊著橙色的柔光,她便似渾身帶著熾熱的火苗,燒得人心裡亮堂堂。

可她沒認出自己,或許已不記得自己了。也是,那些年的宮裡,少了自己估計也無人也知曉,更何況是在記憶裡呢。

覺察季息臉色不自覺暗了,石雋想起昨日自家郎君那動輒不自在的表現,心道不記得的恐怕另有其人,自家這位反倒是放在心上的,便討乖道,“您離宮時還不足八歲,當年宮裡的日子饑飽哪有定時,隻怕宋娘子識得的是那個瘦弱單薄的趙三郎,哪裡認得如今這個豐神俊朗,氣勢非凡的季將軍呢,您見娘子第一麵不也沒認出來嗎?”

眼瞧著季息似烏雲漸散,麵上又露出笑來,石雋才離了備膳,難得見這位爺如此壓不住,陰晴雨雪都掛臉,怎的宋娘子一來,倒把郎君的城府送走了似的。

季息隻作沒聽見,自己卻把石雋這兩句話翻來覆去念叨,心下鬆快不少,又想著哪日她真曉得了,不知會是怎麼個表情,又思量兒時過得並不體麵,還是不想起的好。

當今聖上子嗣不豐,中宮更是多年無所出,除貴妃所生的皇二子外,便是季息這個行三的宮人之子,因生母出自皇後的延昭宮,曾在近身伺候,是以多年來,皇後對其多加照拂。

季息初次和宋照岄碰麵,便在延昭宮宮後的一處狗洞旁。

他剛從不足兩尺高的狗洞裡爬出,袍子沾著宮道的泥,頭上還頂著庭院裡的亂草,簪子跑落在一旁,發髻耷拉著,滿心淒惶地祈禱二哥沒看到自己藏在此處,耳朵緊挨著院牆,琢磨著跟隨二哥的那幾個侍從是否已經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