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端退兵後,常元父親試圖重振家業。隻是小有成就之時,蒙軍接下來對蜀地幾次入侵和利州汪德臣部的剽掠,又將其辛苦積聚的家財掠奪而去。在劉黑馬重占川西之前,常家變得與普通人家無異,唯獨手中還握有數千畝良田的地契。隻是亂世之下人口十隻餘一,大片良田摞荒,根本就沒有人佃種其耕地。常家既沒有人口耕種那些土地,也無力阻止流民在上麵生活,隻能任由那些土地或被人耕種,或長滿雜草。隻是常家風光慣了,根本不能接受家道中落的事實。疾憂之下,常元父親一病不起,他臨終前交代常元,一定要恢複家族的榮光,以告慰先祖之靈。
蒙古人盤踞江源之時,常元與一群流民躲在了金馬河邊的一片沼澤中。由於常元讀書識字明白不少道理,久而久之便成了這群流民的首領。霹靂軍來到後先是委任了他為民兵連的排長,後因其表現突出升其為負責江源城守衛的基乾連副連長。由於常家在江源根深蒂固,常元又擅拉關係,久而久之他在基乾連影響力甚至超過了大老粗連長,獲得了不少人的擁護。麵臨生存威脅之時,父親臨終遺言隻是在夜深人靜時,偶爾在心中泛起。隨著生活的安定以及官位的上升,其父的遺言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逐漸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心中恢複家族榮光的願望越發強烈。
常元之所以要投靠有血海深仇的蒙古人,是因為利益,更準確的是因為對霹靂軍的田畝政策不滿。土地不僅是農業社會的根本,同樣是工業社會的根本。霹靂軍的財稅體係並不依賴田,而是靠工礦業和商業為主,但仍然極度看重耕地。收複了這三州(府、軍)之地後,霹靂軍實行的是“耕地有其田”的政策,對無主荒野隻要耕種一定年限便可承認其所有權,且不收田賦。對於有主的荒地,雖不公開否認地契的效力,但要求地契主人不得將耕地荒蕪,且必須自己耕種。這項政策讓常元等前地主手中的地契,變得一文不值,這自然引起了他們的強烈不滿。這些人中有聲言要向朝廷告狀的,也有選擇激烈對抗的。對此歐陽軒態度極為強硬,壓下了管理層不同的聲音。他絕不允許霹靂軍治下出現土地兼並,出現“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無法容忍貧富懸殊和社會不公。
川西有句話叫“叫喚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喚”。對霹靂軍乃至歐陽軒,常元雖然恨得牙癢癢,但並沒有表露出來,相反他待百姓更加和氣,待同僚更加殷勤,以致並沒有人知道他的憤恨。實際上他利用霹靂軍施政上的缺失和疏漏,暗暗煽動不滿情緒,久而久之他身邊聚集了一批對霹靂軍心懷不滿者,這些人中有利欲熏心者,也有漏網的水匪盜賊,更多的是遊走好閒的市井無賴。就在夏收前,常元便悄悄和對岸蒙軍談好了價錢,準備將江源縣作為降蒙的投名狀,而蒙古人也許諾由他做江源縣令,他底下那批蠅營狗盜之輩也各有封賞。
在常元的心中,恢複家族榮光是最緊要的事,至於這官是蒙古人的還是宋庭的,有那麼重要嗎?他心中早在盤算,做了江源縣令,第一件事便是將那幾千畝土地收回來,物歸原主。地契上那些土地已被重新開墾出來,又成了一等一的良田。有了土地,自然還需要大量的奴仆,那些忤逆自己的人便是極好的奴隸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