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甘瑰覺得若論勇武,自家老爹都要差那威嚴若天神的關將軍幾分。
所以關將軍覺得這個打法穩健,但甘瑰更穩健的認知到,這個打法並不適合自己。
因此甘瑰的目標更加簡單:射爆女牆,先讓那些守卒無處藏身再說。
巨弩的準頭並不是很好控製,但隨著一下午堅持不懈的射擊,建業城頭的女牆已經垮塌了多半。
江東俊彥們一個個手腳趴在地上努力遠離城牆,孫權反倒是拿出了相當沉穩的氣度,一整個下午都伏身在已經垮塌的一扇女牆旁邊凝神觀看。
首先他最確定的就是如今水師的戰法恐怕已經與此前完全不同。
弩箭這東西對艨艟之類雖然傷害有限,但對小船堪稱毀滅性的打擊。
而作為同樣的巨舟擁有者,孫權更加明白巨大的船身在對抗小船時候能有和等優勢。
這荊州水師能有秘法驅動巨舟快速行駛,本就彌補了這巨船的最大短板。
而且……除了一開始的一番連射之外,這艘巨舟就再也沒了動靜,這般沉穩的態勢反倒是讓孫權心中發寒,仿佛對方在謀劃什麼不好的事一般。
隨著夜色開始緩緩籠罩這個江口,孫權也接過了陸議遞過來的一些簡單吃食,但還不等將其送到口中,他就看到那艘巨舟開始動了。
甘瑰小心命令著士卒調動船的方向,讓船頭側麵對著建業的方向,然後緩緩一步步靠近。
直到此前跳下去確認江水深度的士卒示警船頭有觸底風險,方才止步,此時船頭距城牆已不足三百步。
船頭那邊是此次巨舟加裝的一個全新玩意兒。
依然還是巨弩,但是與船上的那些常規巨弩有些許的不一樣,鐵製的零件更多,弩身也有不少改變。
但正是這些改造才能讓特製的弩箭安置其上。
這是一支幾乎純粹鐵製且分量十足的弩箭,前端帶有寒光閃閃的倒鉤,尾部還有粗韌的繩索相連。
在幾個操弩老手的瞄準下,這支巨弩被小心轉動,然後對準了建業的城門。
雖然三百步的距離很近,但因為弩矢皆為新製,且後方還有繩索拖拽著,幾個士卒依然射空了兩次。
直至第三次,屏息凝神之後船上聽到的是“喥”一聲脆響。
甘瑰大喜,接下來的操作不用他吩咐,船尾的錨索緩緩收緊以固定船隻位置,船艙中的趙阿等人再次一起發力蹬輪,船尾的圓車緩緩轉動,開始回收纏繞在圓車上的繩索,這條繩索穿過中桅的固定裝置,來到船頭,經過新弩,最終連接到了建業的城門上。
輪軸緩緩轉動,隨著繩索的收緊,建業緊閉的城門很快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甘瑰哈哈大笑,有戲!
這個新假裝的東西原本隻是為了應付水麵戰鬥,射中敵軍戰船,隨後加速衝上去,主打的就是一個避無可避一擊必中。
用來鉤城門是甘瑰的突發奇想,但如今看來效果反而意外的不錯。
這一幕太過顯眼,竟讓孫權一時間有點冷汗涔涔。
合肥城下的那一場慘敗偶爾還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作為親曆者,孫權可能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是如何慘敗,張遼是如何大勝的。
翻開《孫子》、《六韜》,合肥的勝敗都能在其中找到蛛絲馬跡。
但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孫權已經儘力去讀懂眼前的水師了,但這些舉動並不能改變如今場上的局勢,城門依然危在旦夕。
一時間孫權反倒是有點後悔,若是去年合肥敗後放下芥蒂與劉備詳談,說不得江東的水師也能如此?
孫權甚至看得出來,這船上的連繩弩並非是攻城所用,拉了一會兒那鐵弩箭就脫落了下來。
但如今建業幾乎處於單方麵挨打的狀態,這次脫落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而果然,很快巨舟上的水卒便將拉著繩子將弩矢回收了回去,然後再度射出。
孫權現在忽然很想罵娘,但最終他還是克製住了這股衝動,看了看城牆上撅著的一地屁股,搖了搖頭便往下走去,如今城門被破已是定局,他要去守住他的江東。
孫權的帶頭下城讓這些俊彥們如蒙大赦,一時間也都呼啦啦要逃離這個地獄一般的城牆頂端,孫權甚至都被衝撞的東倒西歪。
下麵城門傳來的一生巨響和士卒們驚慌失措的茫然呼喊讓孫權懶得計較這些。
隨著孫權的加入,城門附近很快便穩定了下來,而孫權也一眼看到了這支水師的領軍者。
年輕得過分,這是孫權的評價,一時間心底竟還升起了一點愛才之心,隻不過他看著這年輕主帥身邊的老卒親兵,怎麼似乎有點眼熟?
但很快,這點心思就被孫權拋到了九霄雲外,因為甘瑰大喇喇提出了一個很誠懇的建議:
“孫侯,可欲降乎?”
孫權幾乎是勃然大怒,提劍指著甘瑰一字一句道:
“孫家唯有戰死的好兒郎!”
甘瑰臉上浮現了明晃晃的失望,不過很快就隱去,換了另外一句話:
“孫侯麾下怎麼不見甘將軍?”
聽到這三個字,再想到那張錦帆和銀鈴,孫權心中頓時明白過來剛才那股隱隱的熟悉感:
“甘寧之子?甘瑰?”
甘瑰倒是覺得沒什麼意外的,畢竟父親在江東並沒有什麼根基,從來也都不在孫侯的拉攏範圍內,那對他這個之輩的關注自然就更少了。
甚至可以說,孫侯還記得他這個名字就已經讓甘瑰足夠意外了。
眼看甘瑰點頭確認,孫權氣極反笑:
“甘興霸私逃,你反倒問於我?”
甘瑰頓時和親兵們麵麵相覷,然後老卒們爆發出了響亮的讚歎:
“不愧是老甘將軍!”
這倒是讓甘瑰一直懸著的心徹底放下,實際上雖然嘴上一直說的厲害,但甘瑰也頗怕孫權撕破臉皮以老爹為質,那可就棘手了。
疑慮打消後,甘瑰滿臉玩味的看了看孫權身後的那群江東才俊。
曾幾何時,他也很想位列其中,但如今回看反倒隻覺得可笑,搖搖頭道:
“孫侯,今天的此番招呼權且當做是報答吾父昔日情分,明日某再來作攻城征伐。”
孫權站在原地就這麼注視著甘瑰退去,心中悵然隻有自己知。
雖然甘瑰說了明日再來,但守城方還是需要警戒。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敲響孫權臥室的陸議帶來的是另一個消息:
“吳郡急報,山越大股出動,陽羨失守,如今正在圍攻毗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