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不著,夏時下意識去找手中的劍,指尖觸及外層粗糙布料時才恍然記起,她的劍早已不能用了。
掌中翻出太極印,手指翻飛結出一道印,頃刻之間,異香隔絕,眼神也清明了幾分。
夏時左右看了看,歲音的影子半點不見。
去哪兒了?
“小友,要算一卦嗎?”走廊斜依著個人,道袍寬大,鬆鬆垮垮地將那人整個罩住,像是幼兒偷穿了家裡大人的衣服。
夏時並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她抬腳欲走,想去前麵找一找歲音。
“小友莫走。”那人又開了口,聲音低啞,依稀聽得出來是個女人。
夏時停住,垂眸看去,對上一雙白瞳。
那雙白瞳隱於陰影之下,純淨若玉,不像正常人眼。
“你……在叫我?”夏時有些不確定。
走廊人來人往,隻是這女人仰頭正對著她的方向,那雙白瞳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女人側了身子,靠著身後的柱子,伸出乾枯的一雙手十分有禮地示意夏時坐到她對麵。
地上並無桌椅,夏時便學著她的姿勢盤腿而坐。
倏地一道結界落下,將兩人困在其中。
夏時輕輕揚了眉梢並未動,她從四周結界流轉的靈力中感受到了一股威壓。
強者的威壓。
她定了定神,道:“前輩。”
“算吉凶、算前路、算財富,亦可算姻緣。”卦師手持龜甲與三枚銅錢。
夏時沉思了片刻,良久,才呼出一口氣決定:“算生死。”
卦師嗬嗬嗬笑了幾聲,那雙白瞳漸漸眯起:“生死由天定,凡人之軀怎能抗衡得了天道。”
夏時一怔。
隨後零零碎碎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到她耳邊,都是她曾經說過的話:
「你且看著,有一日,我定能以手中之劍上問天道。」
「以劍問天有何不敢,沒人來做,我就要當那第一個。」
年少時輕狂的話語如今回想起來隻剩諷刺,夏時摩挲著手中緊包著的劍,心中滋生苦澀。
銅錢碰撞的聲音令夏時回神,卦師開始占卜。
卜卦不語,夏時雖然想問卻還是老老實實等著卦成。
三枚銅錢落地滾了幾圈又旋轉幾下。
卦師放下龜甲,伸手在地上摸索著三枚銅錢的位置以及正反,心中已經了然。
如此六次,終成一卦。
“福禍相依,得失不計。”卦師給出結果。
夏時垂了眸:“福禍相依……”
卦師又道:“你有一機緣,得之可解眼前困惑。”
她眼前的困惑,不就是補無情劍身,尋無情劍靈。
夏時不由地攥緊手中的劍,身子因為升起的激動而輕顫著,麵頰都浮現一抹紅。
這麼說,她能修補好無情劍了!?
她剛想詢問,周邊結界散去,旁邊圍了兩三個喝醉酒的男人。
東倒西歪扶著牆邊不成樣子。
“哎呦,瞎子又騙著一個。”其中一個樂嗬嗬地笑。
其他幾人也附和著大笑起來。
“唉,這位姑娘,莫信她的話,她壓根就不是卦師,也不會算卦,那些什麼機緣啊福禍相依啊都是唬你的,誰來了她都這麼說。”
夏時看著低頭不語的卦師,她身上的道袍極不合身,露在外麵的雙手似被什麼鋒利的草木割破許多小口子。
恰逢此時歲音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拉著她往裡走。
邊嚷嚷著:“找到了找到了,還真有個醫仙。”
夏時被她帶出了四五步遠,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卜卦之人。
醉酒的人還在嘻嘻哈哈。
那卦師卻不見了,原地隻留下一副龜甲和三枚銅錢。
“你剛剛去哪兒了?”夏時淡聲問了一句。
“我?方才一上二樓便覺得憋悶,想找個地方喘口氣,誰知一回頭你就不見了,害我找了好半天呢。”歲音略微不滿地說著,而後忽然又舉起兩人相握的手,準確來說是她單方麵拽著,隨後笑得燦爛:“可要抓緊我,萬一丟了,我上哪兒找朋友去。”
夏時沒再說話,任由她拉著自己往二樓最角落裡去。
轉角無燈,那門前排了長隊,其中就有先前在結界外見到的兄弟倆。
那位大哥呼吸甚微,隻出不進,一眼看去都要以為那就是個死人。
“求求醫仙救救我大哥,您想要什麼我都能給,求求您!求求您了!”弟弟跪在緊閉的房門前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額頭和那一小片地麵都是鮮血淋漓。
排在他們後麵的人看得眉頭緊皺,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這位醫仙救人治病沒有規矩,隻看心情,更不喜吵鬨,所以儘管排隊的人再多,也沒人敢大聲囔囔。
壞了醫仙的心情,誰都彆想見著人。
輕微的一聲響動,房門被人從裡打開,一名劍修喜不自勝地拔出佩劍舞了兩下。
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般在眾人眼前走過。
“不愧是醫仙,果然精妙!”
他大笑而去,隨後一位青衫女子走出,視線直接越過門口兄弟二人,朝夏時和歲音看過去。
她剛抬起腿便被一人扯住。
“仙子!仙子!是我們先來的!應當先為我大哥診治啊!”男人磕得頭破血流,沒想到對方竟然看都不看就去找彆人,他怎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