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重要的東西早讓威猛大人帶出去了,車內不過是一身普通的裙衫。
綠岫微微用力按住阮阮的肩膀,壓低聲音急道:“侯爺說過,讓你祭典結束就回去。”
阮阮的肩膀被她抓得有些疼,身子往後靠了靠,小聲央求道:“好綠岫,這是我第一次出了平康城,你就讓我走一走,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許是阮阮的語氣太過可憐,綠岫微微有些遲疑,但是轉而想到外麵是三個男子,心便又硬了:“侯爺若知道你與他們同遊浮玉山,隻怕姑娘以後都出不了平康城了。”
若是平日,阮阮自然要擔憂這事,但是今夜她就要逃走了,祁慎怎麼想的她自然不怕,於是一邊換下繁瑣的釵裙,一邊小聲嘟囔道:“我隻走很短很短的一段路,不會出什麼岔子,就是侯爺來了,看見今晚這樣美麗的浮玉山,也會讓我走一走的。”
想起自家侯爺平日裡嬌寵阮阮的脾性,她這話說的倒也不錯,隻不過……綠岫正猶豫間,阮阮卻瞅到這個空隙彎腰鑽出了馬車。
【來自綠岫的怨氣二百斛】
嬌媚的少女此時換上了一身纏枝葡萄紋白茶色的襖裙,這襖裙樣子普通,顏色也極常見,但穿在阮阮的身上,普通的襖裙極靈動。
少女腰肢纖細柔軟,似一支嫋嫋婷婷的池邊荷。鄭承彥覺得手心有汗,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姑娘戴上帷帽。”
憑空落下的白紗帽遮住了阮阮嬌媚的容顏,鄭承彥也像是被突然驚醒一般,忙垂眼彆開臉去。
倒是唐滿城笑著開口道:“那邊棧道是新修的,現下人少,正好去走走。”
阮阮欣然同意,綠岫隻能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麵,一行五人各懷心思往山上棧道去了。
浮玉山本就有一條環山而建的棧道,隻不過年頭有些久,棧道有些舊,今年趁著花朝,戶部特意撥了五千兩銀子重修棧道,工部又快馬加鞭地趕工,才總算在花朝節前竣工了。
此時山下高台上還有樂人演奏,所以來山上的遊人不多,唐滿城和季憫行走在前麵,阮阮和鄭承彥並排走在後麵,棧道兩旁是盛開如海的花,真真是風景如畫。
但風景再如畫,在鄭承彥心裡,都比不上阮阮姑娘。
他心中忽然生出許多癡念來,他想同阮阮說:我為你贖身,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但他也知道這是癡念,他爹素日雖然不太管他的事,但想讓阮阮進永壽王府幾乎不可能,把她嬌養在外宅又委屈了她。
即便他爹鬆了口,阮阮又不能做他的正妻,依舊是委屈她。
年輕的小鄭世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轉頭看向並肩而行的阮阮,見她削肩瘦腰,行走之間楚楚婀娜,心瞬間就又軟了——她本該受儘嗬護疼愛,為什麼卻吃了這麼多的苦呢。
阮阮卻不知身側的男子心中的百轉千回,她認真觀察周圍的地形,想找個機會脫身。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城外,她曾無數次想象城外的樣子,如今看到了,竟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樣,隻不過這裡的草矮了一些。
祁慎真是個王……王八蛋!
阮阮不禁在心中狠狠罵了一句。
哪裡有人出生就被圈養在小小的宅院裡,一直到十八歲才第一次出城呢,她又不是小貓小狗。
微冷的夜風拂過,阮阮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她心中一動,轉頭對綠岫道:“我有些冷,你去車裡把我的鬥篷拿來。”
綠岫微微慍怒,眼睛都隱隱在噴火,但因還有鄭承彥等人在,綠岫隻能轉身快步往馬車那邊走去。
不遠處是一個平台,四人行至平台處往下看,便看見遠處的平康城,此時城內燈火通明,像是琉璃鑄成,阮阮甚至能看到玉帶巷裡的清陰閣。
如果祁慎知道自己跑了,應該會很生氣很生氣吧……他生氣時雖然可怕,但阮阮現在並不害怕,因為她那時應該已經離開平康城了。
想到這裡,阮阮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對同行三人一福,聲音清婉:“阮阮衣服有些亂了,想去前麵整理一下,請三位公子在此稍候。”
阮阮提出整理衣服,哪個人會跟上去,於是讓阮阮獨身一人往前麵小路走去了。
-------------------------------------
綠岫取了披風回來時,心中便感不妙。
“姑娘呢?”
三人卻沒察覺出什麼異常,唐滿城笑著道:“阮阮姑娘在前麵。”
綠岫來不及回應唐滿城,便轉身往前麵小路跑去,小路上空無一人。
壓著心中的不安和怒火,綠岫一頭紮進旁邊的密林之中,林中很黑,適應了黑暗之後才勉強能看清腳下。綠岫仔細辨認雜草和樹枝,然後發現了一截剛斷掉的細枝。
她快步往前走,發現了一小片被壓倒的雜草,看樣子阮阮應是在這裡跌倒了。
再往前走,綠岫看見了阮阮——她蜷縮在雜草之中,纖細的身子因疼痛而微微顫抖,而她左腳上的鞋子已被殷紅的血染透。
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阮阮驚惶回頭,就看見了已在眼前的綠岫,阮阮心中努力壓抑著的不甘心終於暴發了,她肩膀微微抖動,委屈巴巴地哭了出來。
明明不遠處就是影影綽綽的光影,隻要走出這片樹林她就能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