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薄情 令杳 7226 字 6個月前

男人緩緩蹲下,與她齊平。

他看不到她的。

薑馥瑩深吸口氣,帶著些濃重的鼻音:“你怎麼……”

話音止在他冰涼的指腹貼上臉頰時。

帶著些薄繭、並不那麼柔軟的拇指貼在她的眼下,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感知她究竟……有沒有流淚。

指腹輕輕拭去滿麵的水痕。

“我來晚了,抱歉。”

常淵低聲開口。

薑馥瑩有些說不出話來。常淵帶著雨披,仍舊一身濕透,麵上的布帛同發絲一道粘連在麵上,未免顯得有些狼狽。

夜色之間,玉白的麵龐淡色的唇格外顯眼。

她輕顫著眼瞳:“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可以沾水!”

常淵不接話,反倒開口問她:“你傷了何處?”

薑馥瑩看著他慘白的麵容,料想這會兒他倆臉色定然相差不了多少,一時不曾開口。

“馥瑩,”常淵柔和了聲音,一手探向她的指尖,“我看不到,你傷了何處,得告訴我。”

“……腳腕扭到了,摔了一跤,”薑馥瑩頓了頓,一直以來都是她關切著彆人,鮮少聽過這樣的話語:“也有可能斷了。”

喉頭不由自主地哽咽一瞬,“我不知道,我好像,我不太清楚……”

寒風一吹,她的唇瓣都打著顫,聲音細細地抖。

常淵聽出了她的冷,不再耽擱,取下身上的雨披為她披上,隨後背過身,再次蹲下。

“上來吧。”

“你的傷……”

“再拖下去,咱們怕是都要殘了,”常淵聲音溫和,話語卻不容拒絕,“你的腿不能耽擱,先回去。”

薑馥瑩咬著牙趴到他背上。

身軀相貼,二人都有些不自在。但此刻不是矯情的時候,常淵略試了試便站起身,薑馥瑩撐著傘,穩穩當當地被背了起來。

常淵道:“你給我指路吧。”

薑馥瑩沉默點點頭,靠在寬闊有力的背脊,撐起雨傘阻擋著風雨。

倒還真有些彼此扶持的模樣,她胡亂想到。

“左邊一點,”她開口,“右前方有石頭。”

她聲音低落:“我似乎就是從這裡摔下去的。”

男人微微側目,“日後注意就好了。”

“嗯。”

“冷嗎?”

“嗯。”

“是不是很疼?”

“……嗯。”

薑馥瑩靠在他背上,聽他緩緩問著,淚水滴落,順著脖頸滑進了男人的衣領。

常淵背著她,第二次感受到了眼淚和雨水的區彆。

第一次是方才,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並不君子地觸碰了她的臉頰。

眼淚是溫熱的、滾燙的,燙得他渾身戰栗,卻又在下一瞬變得冰涼刺骨。

“怎麼一直哭。”

他心下一歎,不知如何安慰,“一會兒便回去了。”

“好。”

薑馥瑩一手撐著傘,一手扶在他的肩膀,悶悶應聲。

雨不停歇,男人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在滿是泥垢的田野小路上。

她不知他是怎麼找來的。明明有傘有雨披卻也濕透了身子,衣擺上俱是汙泥。自從將他撿回來後,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麼狼狽。

不過也沒有她更狼狽了。

“常淵,”薑馥瑩趴在他背上,感受著他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熱意,“我要是瘸了、跛了腳怎麼辦?”

“不會的。”

常淵說:“去找孫大夫,他不是醫術很好麼。”

“……你不知道。”

薑馥瑩側過臉,淚水順著另一側臉頰滑下,“你沒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便是跛了腿,也無妨,”常淵停下一瞬,讓她辨認著方向,“我眼盲,你跛足,我們正好相配。”

“我想的是……我就算真跛了腿,或是今夜就這樣喪了命。”

“……也是我活該,”她聲音染上些疲倦,“或許也是報應。”

早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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