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他竟比我想象中...(1 / 2)

春滿酥衣 韞枝 12982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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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

盛京多雨雪,入了隆冬,愈發雨雪紛紛,浩蕩不止。

沈頃是在入夜時受刑的。

也不知是否老天垂憐,這場雪恰恰在黃昏時漸漸止歇。院子裡的傭人將庭院內的積雪掃開,專門騰出一片乾淨的空地,以供沈世子受刑。

老夫人哭著勸了好幾遭。

沈頃堂堂一介世子,不過失手誤殺了個不聽話的奴婢,何至於真用上鞭刑?可沈頃卻神色嚴肅,麵上並沒有分毫撼動。

他的心中有一把尺。

一把不淪於世俗的尺。

在他心中,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犯了錯便要罰,哪怕是天子犯法,也是要與庶民同罪。

庭院之中,地麵冰涼一片。

酈酥衣坐在蘭香院內,聽著自望月閣中傳來的響動,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鞭聲陣陣,隨著淩冽的風聲,一下下抽打到少女耳邊。

內臥的暖爐燃得正旺。

暖醺醺的白霧升騰,彌散上酈酥衣顫動的眸光。

不光是蘭香院,除了望月閣,整個鎮國公府都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黑雲傾壓著整個國公府,唯有穿堂而過的寒風呼嘯聲,才送來這裡的一丁點兒生氣。

她將衣衫攏了攏,呼吸微抖著,輕喚了聲:“玉霜。”

“夫人。”

酈酥衣道:“把門窗都關上罷。”

聽著她的聲音,婢女玉霜極擔憂地凝望了自家主子一眼。

寒冬臘月,酈酥衣穿著厚厚的短襖,隻身坐在軟榻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天寒地凍的緣故,她的麵色在這夜色的籠罩下淨是一片煞白。

見狀,玉霜便不禁寬慰她道:

“夫人您不必太過於擔心,施鞭子的都是咱們府裡的人,自然是心向著世子爺,鞭子不會落得太狠的。奴婢方才還聽聞,老夫人心疼世子,已將那三十三鞭折了一半兒。世子爺心想著年後還要出征,便也應下來了。”

玉霜話語剛落。

“啪”地一道鞭響,自望月閣的方向抽了過來。

酈酥衣的眸光又跟之顫了一顫。

她不是擔心。

少女抬起頭,望了眼天色。

烏沉沉的天傾壓下來,將眼前籠罩得黑漆漆一片。幽深的天幕中,隻露出一兩點散發著微亮的星子。此時此刻,儼然是入了夜,酈酥衣心想,那如今正在受鞭刑的,應當是沈蘭蘅。

她並不擔心沈蘭蘅受苦。

他那樣卑劣的小人,最好被鞭子抽**才好。

酈酥衣害怕的,是倘若他沒被抽死,受了鞭刑後醒來,再得知於黑夜中行刑是她的提議。

屆時新仇舊賬,沈蘭蘅再同自己一一算起……

酈酥衣回想起秋芷最後的下場,愈發覺得周遭寒氣森森。

秋芷是一點點死在她麵前的。

酈酥衣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對方臨咽氣前,死死盯向自己的那雙眼。

她強忍著手指的顫抖,五指並攏著,蓋在秋芷眼皮上往下順了順,好叫對方瞑目。

秋芷的死,對於她仿佛是一個警醒。

——她不能寄希望於陰晴不定的沈蘭蘅,不能拿自己唯一這一條命,去賭對方何時會“大發慈悲”。

她必須要將此事告訴沈頃!

沈蘭蘅是無論如何都靠不住的,眼下,她唯有將此人存在的事情告訴沈頃,才能安安穩穩地保下這條命去。

可她又該如何告知沈頃呢?

酈酥衣回想起,先前與沈頃在藏書閣中的場景。

他們同樣都看到了那本《上古邪術》,然,對於其中的“一體兩魄”之說,沈頃僅僅是一笑而過。

他明顯不相信什麼寄生之說。

酈酥衣心中擔憂。

如若自己直接將此事告訴沈頃,不能保證對方不會將此事當玩笑話聽了去,還會令沈蘭蘅產生警覺,從而“**滅口”。

她不想再激怒沈蘭蘅了。

她需要循循善誘,讓沈頃自己來發現此事。

冷風拂過昏黑的天。

這一夜,整個鎮國公府幾乎無人好眠。

……

翌日,酈酥衣一醒來,便開始為沈頃做治愈鞭傷的藥。

她本想著做完後給望月閣送過去,再“旁敲側擊”一番關於沈蘭蘅的事。誰料,就在對方養傷的這幾日,長襄夫人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望月閣裡,讓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近沈頃。

從那一夜過後,不,自萬恩山那一晚過後。

長襄夫人對酈酥衣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先前,老夫人雖說並不怎麼喜歡她,但還是會看在沈頃的麵子上,或多或少對她客氣一些。

如今,對方竟連裝也不裝了,對酈酥衣的成見明顯擺在臉上。

她嫁入國公府不過短短一個月,便已經讓沈頃受了兩回傷。

長襄夫人對她有所成見,也是應該的。

酈酥衣讓玉霜將藥膏偷偷送去望月閣。

玉霜回來時,安慰她道:“夫人,奴婢在望月閣中見過世子爺了。那施鞭子的下人打得輕,世子爺傷得不甚嚴重。夫人放心,咱們世子成日在外行軍打仗,身子可硬朗著呢。那樣的鞭傷,養不了幾日便好了。”

沈頃果然恢複得快。

隻是他後背處的傷方一好,立馬又要去跪祠堂了。

托酈酥衣的福,他仍要在入夜後受罰。

沈頃與沈蘭蘅,他們兩人雖共用著一具身子,但酈酥私心下還是希望,前者能少受一些罪的。

儘管入夜後,酈酥衣一直刻意躲著沈蘭蘅。

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就在對方傷好下床、將要去跪祠堂之時,丫鬟素桃得了他的令,推開了蘭香院的院門。

沈蘭蘅要她過去。

夜色森森,對方要她去祠堂找罰跪的他。

酈酥衣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知曉了,你同世子爺說,我一會兒便過去。”

蘭香院距祠堂有一段距離。

酈酥衣兀自撐著傘,走在飄雪的小道上。雪粒子撲簌簌吹麵,於少女眼睫上落下粒粒晶瑩。還未到祠堂,她便遠遠地看見自祠堂裡傳出來的燈影。

燈影昏黃,落在地上。

將祠堂門口的雪地照得分外明亮。

酈酥衣忍住心中懼意,走上前。

“世子爺。”

沈蘭蘅並未跪著。

他正撚著一炷未燃的香,站在立滿了牌位的桌前。

聞聲,男人稍稍側首,朝門口睨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酈酥衣脊背處已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隻一個眼神,周遭侍人立馬識眼色地退下。

末了,侍者還不忘貼心地將祠堂的正門從外輕輕闔上。

偌大的祠堂內,擺著一尊蓮花佛像,以及一張玄黑色的方桌。

方桌上,設立了若乾牌位,方桌之側供奉著香燈,青煙嫋嫋,徐徐升騰。

踏入祠堂的那一瞬間,她便嗅到了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眼前黑白兩色交織著,昏黃的燭影,是這祠堂之內唯一多餘的色彩。

同樣格格不入的,還有沈蘭蘅麵上輕.佻的神色。

周遭外人散去,祠堂之內,僅剩下他們二人。

男人歪著頭,“啪”地一下掐斷了手裡的香柱。

夜色漫漫,他的眸光犀利,落在酈酥衣身上。

冷風就這般湧入少女的領口,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還未來得及退縮,對方已緩步朝這邊逼來。

“居然沒死。”

男人比她高了半個頭不止,一雙鳳眸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除了眸底的寒意,沈蘭蘅眼中還閃爍著些許疑色。

他“嘖”了聲,似是感歎:

“真是命大。”

她穿著短襖,外裹了件厚厚的氅衣。

立在房門邊緣,聞言,不敢吱聲。

沈蘭蘅也已經走到門口。

他身形高大,微微彎下身子,眯眸打量著她。

打量著少女素白的臉頰上,染上祠堂中那份昏昏然的燭影。

沈蘭蘅冷笑了聲:“他竟比我想象中還要憐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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