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芙蕖是在半個時辰後,被叫去柳府領人的。
半個時辰前,柳玄霜派人來挑姑娘,原本是相中了她。卻被另一名叫春菱的丫頭搶先一步,自薦枕席。
對方說她已經許了柳大人,不宜再服侍今夜這位貴客,請求帶她前去。
她伶牙俐齒,隻是言語中,隱隱有擠兌蘭芙蕖之意。
黑衣男人上下打量了春菱片刻,轉過頭與周遭商量了陣,叫春菱去收拾打扮了。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蘭芙蕖暗暗鬆了一口氣。
誰知,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呢,柳家的人便要她前去領春菱。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
隻能披上衣服,撐了把骨傘,冒雪前去。
路上隱約聽見有人議論:
“方才我聽見西廂院叫聲淒慘,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那是柳大人送去的女子,好似惹惱了貴人,被退回去了。柳大人知道後,命人賞了那女子十鞭子。”
“啊?為何要抽她鞭子?”
“這還有什麼為什麼,駁了貴人的興致唄。聽說那還是從北疆來的高官兒,可有來頭了。……”
聽著這些話,蘭芙蕖步子微頓。引路的仆從見狀,疑惑地轉過頭。
“姑娘,走呀。”
她死死攥著傘柄,木訥地點頭,應了一聲。
整整十道鞭子。
抽在少女單薄的衣衫上。
“衣服都抽沒了,皮也都抽爛了,唉……”
她步子生鈍,滿腦子都是“皮開肉綻”那四個字。閉上眼,耳畔依稀有春菱淒厲的尖叫。
帶路之人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她道:“姑娘,大人讓奴才將你帶至此處,還請姑娘自己進院,去領春菱姑娘。”
白雪紛紛,墜落少女肩頭。
蘭芙蕖眼睫上蒙了一片雪,眼前一片朦朧之色。隱約的,她似乎嗅到了院內的血腥之氣。
前麵是一扇房門。
這是她第一次來柳府,不敢輕舉妄動。她撐著傘在門前站了許久,直到膝蓋處傳來一道刺骨剜心之痛,才終於走上前去。
站在門前,她莫名心跳得很快。
屋內還燃著燈,裡麵的人顯然未歇,正坐在桌案前,不知在翻閱著什麼。
一身氅衣,未束發,隻看那窗上剪影,便能覺得他氣質華貴,儀表不凡。
蘭芙蕖雖然沒來過柳府,卻見過柳玄霜。
她皺了皺眉頭,感覺屋裡那人,好像……不是他。
正思量著,院子裡又傳來一道有些尖利的女聲。
“你是何人,在此做甚?”
蘭芙蕖下意識回頭,隻見一女子被丫鬟扶著,踩著月色緩緩而來。
她衣著闊氣,氣質慵懶華貴。一雙丹鳳眼微微勾著,正目不轉睛盯著跪在房門前的少女。
她是柳玄霜的正室,孫氏。
身側有仆從認出蘭芙蕖,壓下聲音,在孫氏麵前低語了幾句。
那人的眸光十分銳利,宛若一把鋒利的刀,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剜透。
“這就是勾.引三爺的那個狐狸精?”
她徐徐走上前,低垂下眼,伸手勾了勾蘭芙蕖的下巴。
逼迫著少女抬起麵頰。
她生得極美,月光施施然落下,襯得少女一張臉愈發白皙。蘭芙蕖伏身跪在地上,衣著單薄,體態纖瘦。些許碎發覆在眼睫一側,被孫氏用手指輕輕撥去。
完完整整地,露出這樣一張豔若桃李的臉。
“聽說三爺近日來,為了一名罪奴茶不思飯不想,這模樣果真是標致。”
孫夫人問左右,“三爺是想收她為妾呢,還是收她為婢?”
下人不敢欺瞞,道:
“回夫人,如今……尚是婢。”
“當奴婢的跑到彆人屋裡算什麼話,”女子輕瞥蘭芙蕖一眼,懶散道,“跟過來領罰罷。”
她被孫氏帶到一處彆院。
院落很偏,屋子裡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
孫夫人命人點了燈,一個眼色使過去,立馬有下人會意。
“三爺收了你,從今往後,你就是柳家的奴婢了。我們柳家收的罪奴,都要在後背處紋上一個‘奴’字。你既然來了,便也要循著柳家的規矩。”
女子高坐在堂上那一把梨木雕花椅上,理了理下衣的裙擺,眼神輕蔑。
“來人,先將她的衣裳扒了。”
房門被人牢牢關上,蘭芙蕖被人按在地上,膝蓋處又重重一磕,疼得她直不起腰來。
她緊蹙著眉心,手掌撐著地麵,抬起一張清麗的臉。
額上隱隱有細汗,一雙軟眸烏黑,眼底似有倔強的光。
左右侍女遲遲不敢上前。
見狀,孫氏怒喝一聲:“怎麼,都等著我動手麼?她不過是一個罪奴罷了,你們當真以為能夠仗著有幾分姿色,日後欺壓到本夫人頭上來。瞧你們一個個窩窩囊囊的樣子,平日裡真是白養著你們了!”
言罷,女子轉過頭,朝心腹道:“靜影,你去。”
一名看上去較為乾練的婢女取了針,麵無表情地上前。
對方手勁極大,蘭芙蕖被婢女押著,渾身使不上力氣。就在靜影欲解開她衣扣的前一瞬,房門突然被人從外大力推開。
一道寒風湧入,孫氏看著來者,微驚:
“三爺?!”
柳玄霜似乎是從正院匆匆趕過來的,衣肩上沾了幾片雪,眸光烏沉,瞟了跪在地上的蘭芙蕖一眼。
她衣著單薄,孱弱地跪在地上,讓人看得又生起幾分憐愛。
柳玄霜冷聲:“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孫氏不慌不忙:“三爺,妾身在教訓奴婢。”
“奴婢,”男人哼了一聲,“誰說她是柳府的奴婢了?”
身側落下一陣風,柳玄霜當著眾人的麵,朝她伸出手。
少女跪在地上,唇色因疼痛而發白。還未回過神,對方已解下氅衣,披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