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一直為蘭子初求情,沈驚遊終於停下腳步。
他眼神冰冷,眼皮子懶懶地耷拉下來,輕飄飄看了那木匣子一眼。
“蘭芙蕖,你怎麼這麼好騙啊。”
好騙?
少女抱著木匣的手一滯,微微蹙眉。
沈蹊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慢條斯理。
“蘭旭他騙的了你,騙不過本將。新春將至、替妹妹挖樹林裡的存錢,蘭芙蕖,你是不是個傻的。”
“這怎麼傻了,”她不解,“兄長在北疆艱難,這些都是他這幾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月份錢。哥哥攢錢,給妹妹送新年禮物,很合情合理呀。”
“嗯,”對方點頭,讚許,“借口確實合情合理。”
蘭芙蕖:……
她不明白,沈蹊為何一直要與兄長對著乾。從小在青衣巷就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少女小手細軟,扯了扯男人的衣袍一角。
沈驚遊微微側首,看著她緊緊攥住自己衣裳的手,目光微凝。一轉眼,隻見她麵色微白,似乎在方才被自己嚇到了。男人的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些,彎下身來。
他雖柔聲,眉眼裡卻是遮掩不住的冷意。
這種冷意並非刻意造作的,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姿態。他垂下眼簾,有條不紊道:
“至於是實情,還是借口,本將自有辦法查清楚。蘭芙蕖,你不要再為他求情了,不得入此片樹林是北疆禁令,明知故犯之人不止有蘭旭他一個,還有你。”
她的手指微僵。
下一刻,對方的手撫摸上她的臉頰。
沈蹊鳳眸漂亮精致,瞧著她。
陡然一陣冷風拂過,男人輕輕一聲歎。
“怎麼就一直氣我呢……”
他的聲音極低,低得像是一道來去無蹤的風。蘭芙蕖心底冷意剛泛上來,又被這夾雜著寵溺與無奈的聲息壓製下去。對方緊緊地牽穩了她的手,帶她穿過層層陰暗的樹叢,站在陽光下麵。
前方,是應槐押送著兄長離去的背影。
蘭芙蕖握緊了木匣。
她知曉,兄長沒錯,沈蹊亦沒錯。一邊是兄妹情深,另一邊是軍紀如山。她夾在其中,不好摻和什麼。隻能期望著,這次沈蹊下手能輕一些。
可她分明能看出來,沈蹊望向兄長時眼底乍起的殺意。
那比臘月的霜雪還要冷。
是夜,她惦念著沈蹊與兄長,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夢見兄長在獄中被折磨得不成人。
殷紅的血染紅了他的雪袍,順著破絮滴滴落下來,流到腳邊,彙成淺淺的溪河。
她將裝著銅錢的木匣放在床頭,半撐起身子,盯著破舊的匣身,忽然跳下床。
帳外,晨光未明。
冬日的天總是亮得很遲,天方還未泛起魚肚白,她已走出軍帳。
不知為何,蘭芙蕖的心跳動得很厲害。
心口處也是遽然一陣疼,緊接著眼皮也瘋狂跳動。
不知不覺地,她竟走到沈蹊帳前。
帳內無人,他應是早起去練兵了,聽應槐說,他一般都起得很早,要先去大營督兵,而後去兀自練劍。
沈蹊的鞭術好,劍術亦是北疆一絕。
蘭芙蕖在帳外等了少許,隻等到冰冷刺骨的寒風。她坐在木墩旁,終於不耐,踩著雪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積雪鬆軟,許多已經融化成水。
蘭芙蕖小心翼翼避開那水窪,唯恐它們沾濕了裙角。
走著走著,忽然見前方有一串腳印。
腳印很新,像是剛剛踩上去的。
似乎某種感應,她踩著腳印串兒快步朝前小跑而去。這路——竟是通往昭刑間?
是他嗎?
是沈蹊嗎?
她一顆心忽然怦怦跳得發緊。
沈蹊一大早去昭刑間做什麼?
是……審問兄長,還是有彆的事?
蘭芙蕖躡手躡腳,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