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前傳來一聲輕響,隻是房中氣氛詭譎,一時間門竟無人抬頭查看。
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父親,母親,你們都沒事吧?”
葉含煜猛然抬頭。
葉凝陽一襲朱紅繡金楓長裙,毫發無傷地環臂抱著赤影刀,逆著光跨門而入。
餘冷安一怔:“……凝陽?”
葉凝陽快步上前幾步,撲到餘冷安懷中。
餘冷安一把抱住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有沒有受傷?”
葉凝陽搖搖頭:“我沒事。”
溫寒煙眼眸微眯。
在葉凝陽側身越過她時,一股灼燒後的氣味隨著氣流鑽入鼻腔。
她與鬼麵羅刹過招時,的確聞到過類似的味道。
溫寒煙眼瞼微垂,視線向下,看向葉凝陽懷中的赤影刀。
刀身發紅,日光掩映之下,反射著明豔的赤色光暈,絢麗奪目。
幾乎是同時,葉含煜微沉的聲線響起。
“姐姐,你方才去了哪?”
葉凝陽從餘冷安肩頭揚起臉。
她並不傻,起初進門時驚喜交加沒有察覺,但如今冷靜下來,房間門裡莫名的氣氛撲麵而來。
葉含煜負手立於不遠處,盯著她的眼神蘊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
葉凝陽沒有立即開口,又轉眸去看葉承運。
葉承運待她向來溫和,然而此刻見她回來臉上卻毫無喜色,一雙黑眸定定望著她,辨不清喜怒。
葉凝陽指尖微蜷,意識到什麼不對的地方:“我……”
“凝陽,你如實說便好。”餘冷安輕撫了下她肩膀,“彆怕。”
葉凝陽緊緊攥了一下刀柄:“我也不知道。”
季青林皺眉:“你的去向,你怎會不知道?”
葉凝陽也皺起眉:“不,我知道。我的去向我當然知道,但我說的不是這個。”
“季師兄,我姐姐方才或許九死一生,還請你不要如此咄咄逼人。”
葉含煜上前一步攔在葉凝陽身前,聲音放輕了些對她道,“姐姐,你慢慢說。”
葉凝陽臉色古怪地盯著他看了片刻,眼睫垂下來,沒有抗拒他的維護。
“方才葉含煜要我坐在太師椅上,由他和父親母親將我圍在其中。我不服氣,自認為修為不算弱,根本不需要如此謹小慎微的保護。”
“我與他爭執了幾句,但還是拗不過他,隻好坐下。可是剛坐下沒過多久,我竟然突然失去了意識。”
溫寒煙眸光微斂,失去意識?
這聽上去,不像是什麼取人性命的手段。
與她和空青遇上的鬼麵羅刹,稱得上截然不同。
葉承運自始至終情緒淡淡,聽見“失去意識”四個字時,神情稍微一動:“之後呢?可有人為難你?”
葉凝陽搖頭:“我並未被為難,我甚至沒有見到任何人。我恢複意識時,便一個人躺在房間門裡了。”
“哪個房間門?”
“……我自己的房中。”
季青林靜默片刻,“之後你便從你的房中趕了回來?”
“……正是。”
葉凝陽自己聽著都覺得匪夷所思,“我知道這聽上去有些怪異,但這真的是事實。”
“巧合未免太多。”
季青林幾乎認定葉凝陽難逃乾係,“這房中這樣多的人,那人唯獨對你出手,卻又不殺你,隻是將你扔回房中,還能讓你好端端地自己走回來。”
“葉小姐,你可否解釋一一,若當真如你所說,那人冒險做這麼多,圖的是什麼?”
他語氣不善,葉凝陽冷眼瞥他一眼便收回視線。
“你要解釋我便要向你解釋嗎?我向來不屑於說謊,這些話,你愛信不信。”
溫寒煙視線向下,落在葉凝陽腰間門方塊大小的法器上。
“敢問葉小姐。”她語氣不卑不亢,“這法器是你何時所得?”
聽見溫寒煙的聲音,葉凝陽臉色稍微緩和幾分。
她垂眼撥弄一下腰間門流蘇:“這個麼?這是我十八歲時,司星宮送來的生辰禮。”
“怎麼了?”
溫寒煙輕搖了下頭:“沒什麼。不過,算起來,這法器在你手中也有些時日了。”
季青林打斷她們:“寒煙,你與葉小姐多說這些有什麼意義?說到底,若想洗刷她身上的疑點,需要確認的問題也不過隻有最重要的一個。”
他抬眼正視著葉凝陽,“為何你身上會有一種灼燒之後的味道?”
葉凝陽總算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以為在東洛州不斷殺人的是我,這些事也都是我做的?!”
她越想越覺得奇葩,氣得笑出聲來,“季青林,旁人敬你你是瀟湘劍宗首席,我卻不怕你。你這樣汙蔑於我,是不是腦袋不好使。我怎麼可能對東洛州下手?”
季青林臉色微沉,隻是道:“如今兆宜府內危機四伏,方才你所說的經曆又太過令人匪夷所思。葉小姐,還請以大局為重。”
“你……”
“姐姐,你便再同他們解釋一下吧。”葉含煜閉了閉眼睛。
他也不敢相信這些,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季青林所說的話並非全無道理。
天明時空青和溫寒煙遇襲,他趕來時,便在葉凝陽身上聞見這種味道。
當時葉凝陽說是因為在練刀,他並未多想。
可如今空青說曾在賊人身上聞見過這種味道,他不得不多想。
——先前葉凝陽練刀之後,他從未聞見過這種味道。
葉凝陽吐出一口濁氣,冷冷一拍刀鞘。
“好,看在葉含煜的麵子上,我便同你解釋一次。”
她冷豔一笑,“我突破了刀法,如今赤影刀舞動起時,刀氣掀起烈火繚繞刀身,自然會產生你說的那種味道。”
葉含煜一愣,渾身緊繃驟然一鬆:“姐姐,你突破了怎麼不早說?”
葉凝陽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沒看他:“說這些有什麼意思,葉含煜,我自然是覺得,在切磋時打你個措手不及要爽快得多。”
餘冷安從位置上站起身,將葉凝陽擁入懷中,眸光如冷電掃向季青林:“季公子,如今你可還有什麼彆的困惑?”
“困惑不敢當。”季青林抱劍行了一禮,語氣卻並未相讓,“還請葉小姐為在下演示一番。”
紀宛晴忍不住又拉了他一把,傳音道:“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若葉夫人與葉小姐一同出手,樁樁件件蛛絲馬跡全都對得上。”
季青林傳音回答她,“師妹,若兆宜府的夫人和千金都是東洛州禍事的元凶,即便我不與她們針鋒相對,她們同樣不會給我們璃瓊玉。”
他聲線微冷,“如此一來,還不如此刻放手一搏點醒葉家主。若此事能了,他或許會將璃瓊玉交予我們。”
紀宛晴一急:“可你如何能確定她們就是元凶?”
“不然又能是誰?還有誰能夠同時能夠查探旁人命格,自由出入兆宜府,還擁有悟道境之上的修為,擅用刀法。”
季青林不再打算多言,“宛晴,此事太過繁雜,你不必插手勞心,交給我來做。”
紀宛晴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他幾句話噎了回去,一時間門甜蜜的神情都險些維持不住。
她抿抿唇角,做了個深呼吸,乾脆不說話了。
紀宛晴不再打擾他,季青林渾身一輕,再次看向葉凝陽:“葉小姐意下如何?”
葉凝陽懷中抱刀分毫未動,嗤笑一聲:“瀟湘劍宗這些年當真狂妄得很,可彆忘了你現在身在何處,千年前就算是瀟湘劍宗宗主也得高看兆宜府一眼。你要我演示,我便要演示給你看?”
“好漢不提當年勇,除非英雄遲暮,窮途末路。”
季青林微微一笑,“葉小姐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在下並無惡意,不過是替東洛州著想,真心想要幫助兆宜府解決禍患,也替小姐洗刷嫌疑。”
葉凝陽臉色徹底冷下來:“道貌岸然。瀟湘劍宗首席的仁義,我今日算是領教了。”
“凝陽,不可無禮。”
葉承運麵色沉凝,不輕不重瞥葉凝陽一眼。葉凝陽扁了扁嘴,扭過頭不再說話。
“不過,凝陽自小性格剛烈直白,從不撒謊。她既然說了自己刀法有所突破,便定然並非虛言。”
葉承運看向季青林,語氣溫和,聲線卻漾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凝陽方才失蹤一事頗有疑點,此刻正是需要加強戒備、加速調查的時候。”
“自古以來,主張者舉證是天理。凝陽是我的女兒,是兆宜府千金不假,但我兆宜府也絕非徇私之地。”
“隻是,既然此刻尚無證據證明凝陽便是幕後主使,她所說的話便無需如此追根究底的求證。”
葉承運拂袖抬眸,“相反,若季師侄認為凝陽所言為假,應當拿出你認為可信的證據才是。”
葉凝陽神情微動:“父親……”
季青林眼睫壓下來,掩住眸底的情緒。
葉承運是兆宜府家主,取用璃瓊玉全憑他一句話,他的麵子自己不能不給。
既然如今葉承運鐵了心要護著妻女,這件事未嘗不可暫且揭過。
若葉凝陽和餘冷安當真與此事脫不了乾係,她們早晚還會出手。
待她們露出破綻,他再提起此事也不遲。
思及此,季青林略一傾身:“葉家主所言極是,是在下冒犯了。”
紀宛晴悄無聲息鬆了口氣。
季青林這男配在落雲峰順風順水,從小被捧到大,過慣了眾星捧月的日子,還真是不知道服軟妥協為何物。
她險些以為他要壞了她的事,失去這塊璃瓊玉。
若是拿不到璃瓊玉,她的命絕對活不過兩個月。
餘冷安卻冷不丁開口:“凝陽,演示給他看。”
葉凝陽蹙眉抵觸道:“母親,我不想。您知道我的,向來不喜歡彆人管著我,他算什麼人,憑什麼我要聽他的話做事?我不樂意。”
“我們兆宜府行的端做得正,為人坦蕩向來不懼旁人質疑。”
餘冷安輕哼一聲道,“你便出手打消了季公子的疑慮又如何,令他徹底安心,否則傳出去還以為我們兆宜府沒有待客之道,平白落人口實,成了個‘不顧全大局’之人。”
她盯著季青林道,“隻是季公子,你空口無憑扣人帽子的能耐,簡直比劍法使得還要漂亮,這也是同雲瀾劍尊學的嗎?”
季青林臉色也冷下來:“葉夫人說笑了,您如何對我不滿,也不該遷怒旁人,對我師尊不敬。”
“你師尊又如何,得了個天下第一劍的美稱,真當自己天下無敵、誰都怕了他麼。”
餘冷安連連冷笑,“若待會證實你冤枉了我的女兒,不僅僅是你師尊和落雲峰,這筆賬,我定要連著瀟湘劍宗一同算在頭上。”
“凝陽,出刀!”
紀宛晴死死攥緊手指,掌心滲出冷汗。
她精神緊繃成一根弦,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葉凝陽的動作。
鏗——
墨發紅衣的女子鏗然拔刀,赤紅的刀身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赤色刀光轟然蕩開。
房中溫度在猛烈的刀風中極速攀升,紀宛晴不敢眨眼,直看得眼睛發酸發澀幾乎流出淚來,也沒有看見葉凝陽口中烈火焚刀的景象。
紀宛晴不可思議地抬眸,看見葉凝陽鐵青的臉色。
葉凝陽緊緊攥著刀柄,指尖甚至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
“怎麼回事……”她雙目怔怔,“為什麼失敗了?”
餘冷安直接扶案而起,她一眼也沒有看季青林,一把攥住葉凝陽的手腕:“凝陽,你——”
“這一次,葉小姐要如何解釋?”
季青林唇角扯起一抹了然,“方才你推辭不願出手,莫不是心虛了?”
葉凝陽用力搖頭,心神大亂般:“不……我沒有說謊。”
她猛然抬起頭,用力回握住餘冷安的手,眼中似有淚光,“母親,您相信我,我沒有說謊。”
說罷,她毫不猶豫再次揮出數到,狂亂的刀氣轟然將整個房間門劈了個七零八落。
罡風肆虐,裴燼眼也不睜挪動一步,退到溫寒煙身後,心安理得享受著她以靈力攏下的防禦。
“無恥。”空青一邊調運起靈力,餘光瞥見裴燼的動作,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不過,寒煙師姐,葉小姐果真沒有以刀舞出烈火來。”空青狐疑道,“她當真在撒謊?”
溫寒煙長睫微動,抿唇不語。
葉凝陽連斬十數刀,眼尾都染上血色。
她不信邪又一抬手,斜地裡卻伸出另一隻手牢牢扣住她手腕。
“夠了,姐姐。”葉含煜長眉緊皺,語調複雜,“不要再試了。”
“葉含煜,你也不信我?”
葉凝陽高聲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分明我已經突破了不下十日,氣息功力也已經穩定,今晨還……”
她倏地想到什麼,惡狠狠看向季青林,“是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莫非東洛州作亂之人便是你!誰知道你究竟是何時來的東洛州,又是不是血口噴人、賊喊捉賊!”
季青林還未說話,葉含煜便打斷她:“姐姐,不是他。”
他聲線稍微冷了幾分,“我能夠為他作證,在他還未進入兆宜府之時,元凶的氣息便已在兆宜府之中。”
頓了頓,他聲線嘶啞,一字一頓艱難道,“除了與我一同回到兆宜府中住下的幾位之外,姐姐,你的確有嫌疑。”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葉凝陽睜大眼睛道,“葉含煜,你臨走前還親自用法器將我困在房中,如今卻又說我有嫌疑,你是不是自相矛盾?你從小就笨得不可思議,你現在清醒一點,好好想想是不是那個人對你說了什麼,把你騙得團團轉!”
葉含煜無奈搖頭:“姐姐,他什麼也沒說。”
話音微頓,他輕聲道,“隻要你能回答我——”
“姐姐,你先前究竟為何執意要出來……”
葉凝陽眼底閃過一絲受傷,臉上神情空白了一瞬,“葉含煜,你這是什麼意思?”
“分明知曉自己身負純陽命格,而作亂之人專殺純陽命格之人。”
葉含煜抿唇沉聲道,“有兆宜府護著你,於你而言豈不是最好,可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出來走動,任何人都勸不動你。姐姐,你這樣執著,到底為什麼?”
“我……”葉凝陽顫聲道,“我不過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你打算如何解決?”葉含煜喉頭上下滑動,“你如此篤定你能夠解決,若不是知曉對手修為不如你,便是知道這人即便修為高於你,也絕對不會殺你。”
“你閉嘴——!”
一滴清淚自葉凝陽眼尾沿著臉側滑落,她攥緊了刀柄,像是在汲取什麼力量,指尖微顫著大聲開口。
“我為何不能解決?東洛州如今人心惶惶,身為兆宜府嫡女,我想為父親母親分憂,平息禍亂難道有錯嗎?若那些人當真有通天遁地、神出鬼沒的本事,他執意想殺我,千防萬防又如何能防住,不過是多枉死些無辜之人。”
“想殺我,那便來殺我好了!我葉凝陽絕不貪生怕死,定會奉陪到底!”
葉凝陽含淚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本小姐不需要旁人保護,也絕對不會連累任何人為我而死!”
葉含煜一時被她澎湃的情緒震得僵在原地,沒有再說話。
季青林也沉默片刻,但很快便轉身朝餘冷安和葉承運行了一禮:“如今疑點重重,最妥帖的辦法,便是暫且委屈葉小姐一段時日。”
餘冷安盯著葉凝陽的方向沒有回應,葉承運卻隻是皺著眉,稍抬下頜,示意季青林繼續說。
季青林心底鬆了口氣,葉承運倒也是大義滅親之人,這比他想象中順利許多。
“東洛州純陽命格之人失蹤頻率頗有規律,幕後之人定然有所圖謀。”
“讓葉小姐休息之後,我們也好觀察對方是否有什麼其他的變化和動作。”
餘冷安心頭舉棋不定,但要她相信葉凝陽便是東洛州作亂的幕後主使,幾乎是要她相信明天太陽會從西邊升起來。
“凝陽絕不是這種人。”她看著葉承運,“這其中定有誤會。”
“夫人,此事交由我來定奪。”
葉承運將餘冷安的手攏在掌心,覆在上麵輕拍兩下,溫聲道,“你放心,我定會給你一個讓你滿意的交代。”
說罷,他抬眼,“來人,送夫人回房休息。”
餘冷安有些遲疑,她看一眼葉凝陽,後者衝她勉強勾起唇角笑了笑,輕輕點頭。
回想起方才葉承運寸步不讓替葉凝陽撐腰,餘冷安一甩袖擺,起身離開。
房門再次闔攏,房中卻留了幾名兆宜府護院,不遠不近守在門邊。
葉承運閉了閉眼睛。
“將小姐押入地牢。”
葉凝陽猝然抬眸:“父親?!”
葉含煜也是一愣:“父親,此事是否……”
葉承運滿頭墨發仿佛一瞬間門變得花白了不少。
他沒有睜開眼睛。
“帶下去。”
*
葉凝陽一路跌跌撞撞暈頭轉向,被帶入地牢之中。
押解她的護院倒是並未對她下狠手,似乎還念及她兆宜府千金的身份,並未束縛她四肢。
兆宜府地牢不見天日,牢中隻點了一截幾乎燃儘的蠟燭,地麵濕冷,隱約還泛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腐臭味道,仿佛曾經無數人在此處深受折磨,流血喪命。
葉凝陽找了個還算乾淨的角落坐下,赤影刀和芥子早在入地牢前便被收走了。
她抱著膝蓋蜷縮著,耳邊靜得隻剩下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滴水聲。
好黑,好硬,硌得屁股都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凝陽聽見一陣腳步聲。
溫潤的光暈從牢門外湧進來,葉凝陽微微眯起眼睛,適應之後才仰起臉,看清來人時神情微微一頓。
“父親……”她抿了抿唇角,故意轉過臉去,“您把我關起來,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葉承運手中捧著一尊燭台,嶄新的鮫人膏幽然燃著火光。
“你母親放心不下你,要我來看看你。”
他傾身將燭台遞進去,掌心中還躺著一枚芥子。
葉凝陽一愣:“我的儲物戒?”
“拿好,此處不比兆宜府其他地方那樣安逸,這些日子你獨自在此,照顧好自己。”
此處光線昏暗,葉承運的半張臉被朦朧的光陰模糊,看不真切。
他似乎是深深地打量了葉凝陽一遍,良久才輕歎一聲,“你是不是在怨我?”
葉凝陽一邊將儲物戒重新戴在手上,一邊噘著嘴悶聲道:“我才沒有。”
“凝陽,我把你關起來,隻是為了保護你。”
葉承運語氣很輕,低聲道,“如今我與你母親相信你沒有用,季青林是瀟湘劍宗首席,身後站著的是瀟湘劍宗和雲瀾劍尊,我們兆宜府,總歸得給旁人一個交代。”
“瀟湘劍宗又怎麼樣,雲瀾劍尊又怎麼樣,父親難道怕了他們不成?”
葉凝陽冷嗤道,“誰不知道我們兆宜府千年前是與瀟湘劍宗並駕齊驅的仙門世家?放眼整個修仙界,誰人不知道給兆宜府幾分薄麵?”
“凝陽,你也說了,那是千年前。”葉承運道,“凝陽,這一千年來,瀟湘劍宗人才輩出,雲風師祖修為高深已至歸仙境,隻差一步便可破碎虛空,而兆宜府卻日漸衰微,早已不比當年。我看如今經曆這些也好,你日後也該低調些行事。”
“我相信父親您一定能帶領兆宜府重回昔日輝煌的。”
“我?”葉承運輕笑一下搖頭,“我怕是做不到了,兆宜府的未來是你和煜兒的。我如今胸無大誌,隻要你們平安順遂,我便心滿意足了。”
“您說我便罷了,葉含煜那個傻小子有什麼本事?”葉凝陽輕哼一聲,“父親,未來您若是將兆宜府交給我,我定然做得不比瀟湘劍宗那個陸鴻雪差。”
葉承運又是一笑:“巾幗不讓須眉,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兒。凝陽,為了兆宜府,你當真什麼苦都可以吃,什麼都願意做嗎?”
“當然了。”葉凝陽不假思索道。
頓了頓,她半信半疑看一眼葉承運,“但也得看是什麼事,有些事就不行。比如……您不會在想著讓我和什麼人聯姻吧?那我才不要。”
葉承運忍不住大笑出聲:“我女兒的婚事,自然能夠自己做主。”
他從身上解下鬥篷,指尖彈出一道靈風,攏著鬥篷披在葉凝陽身上。
“凝陽,你受苦了。待這件事情了了,父親便立即帶你回去,任你處置。”
葉凝陽攥緊了鬥篷,屬於葉承運熟悉的氣息令她在這陌生逼仄的環境之中安定下來。
她抬起頭:“您相信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自然相信。”葉承運輕聲道,“權宜之計而已,此處不光是地牢,也是我兆宜府最安全的地方,防禦固若金湯,絕無可能有外人混入此地。”
“凝陽,你照顧好自己,如今瑣事繁多,我與你母親擇日抽空再來看你。”
葉承運轉身,“待安全了,便將你放出來。”
“父親……”見他要走,葉凝陽有些舍不得。
這裡太黑了,即便有鮫人膏也照不亮方寸大小的空間門,還沒有人陪她說話。
她抬起眼,卻隻望見葉承運的背影消失在狹窄的門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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