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2 / 2)

劉晉不想同自家妹妹爭執,隻一甩寬袖低歎一聲:“婦人之仁!”

他歎著氣,卻一時又不知道這朔國女帝究竟作何打算,金礦,那可是金礦!居然說什麼,可以在工部設四國礦務院,邀眾國共襄?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立刻沸騰起來,各國使臣無一不在讚歎順寧帝的寬廣胸襟,可他在得知這一消息時,隻有滿腹疑惑。

高十九本在打著瞌睡,一聽此事當即便蹦噠起來,嚷嚷著要在明光為順寧帝立一塊功德碑;莫離國太子裴燁青和國師也起身向順寧帝謝恩,吹噓她是萬古聖人,連累的他也得起身裝裝樣子。可如果他沒有看錯,北狄那邊倒是反應不同——荼磨隻是雲淡風輕地頷首抱拳,身後跟著的北狄老者卻驀然變了臉色。

劉晉撩起轎簾向北狄的車隊望去,不料卻正好與荼磨對上了視線,對方十分風騷地對他拋了個媚眼。

他狠狠一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點頭示意後放下了簾子。

劉晉沒有瞧見的是,荼磨轉眼變了神色,他冷淡地掃了一眼下首,對跟轎隨行的宋伯道:“宋伯,你早就知道金礦的事。”頓了頓又道:“是父王的主意。”他這話說的肯定,像是早便料到一般。

宋伯笑意不變,不置可否:“王上並無意隱瞞殿下。”

“有意無意都已經瞞了。”荼磨聲色沉沉,說話間的口氣像是嘴裡含了塊冰:“你們知道多少?哼,原來心心念念拿下朔國隻是為這?”

他眯著眼問:“你們還有什麼事是瞞著我的?”

宋伯斂起笑,沉默片刻,並不回答這問題,目光沉靜如水:“殿下從不過問國事,如今是怎麼了?”他已年逾花甲,可步子依舊還算穩當,就算是跟著馬車,也能走得四平八穩,聲線平緩。

見荼磨不出聲,他又續道:“世間萬物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壞就壞在這裡。若是瞻前顧後,既要名聲又要權勢,往往失敗。殿下,北狄物資雖算足用可不堪細數,您還年輕,可王上卻愈發年邁,您難道忍心讓王上收起這唾手可得的野心,百年之後被北狄的臣民們唾棄嗎?”

此話裡的意味重千斤,豁然像一座山壓在荼磨的心頭,他清雋的眉宇好像染上一層寒霜,半晌才失望道:“我應承做督軍指揮使,隻是因為父王答應過我,隻在邊境向朔國施威,向朔國討要些好處便好,並不會大軍壓境。可現在想來真是荒謬可笑,原來你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上京,對嗎?”

他心下一沉,倏然低語:“可是上京,是姆媽的故鄉啊……”

轎內鑽進一抹帶著燥熱的雨味兒,外頭不知何時又變了天,方才還天高雲淡,此刻又是濃雲滾滾,蒼穹之下像是湧動著難以言喻的陰詭,瞧得人心頭悶悶的。

“停轎!停轎!”荼磨驀然咬牙叫道。

趕車人一愣,朝宋伯望了一眼,得到首肯後勒緊韁繩,小心翼翼探頭向轎內問:“殿下,您怎麼了?”

轎內之人極短地頓了一瞬,下一刻忽的像一陣風般跳下馬車,腳尖一點,三兩下消失在層層高牆之外。

“殿下——殿下——”

……

從大雨滂沱到瀝瀝雨絲,荼磨一刻不停地在簷上穿梭,他不知道要去哪裡,可他不想停下來,好像一停下來,腦子中便灌滿了權、灌滿了利、灌滿了勾心鬥角和鷸蚌相爭。

不知跑了多久,待反應過來時,已躍上了陳頌禾院牆的牆頭。雨打椿樹枝,葉尖還規律地滴著玉露,院角的梨花早已落了滿地,瓣片枯萎,蔫耷耷、灰頭土臉地混在泥地間,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可能是因為剛下過一場急雨的緣故,竟有些淒清的破敗之感。

轉角傳來女子帶著溫度的聲音,荼磨一怔,竟下意識躲在了院角無人處。

陳頌禾才剛回府換下衣物,她步履輕快腳下生風,經過中庭時一襲青衫在雨霧中揚起,像是蒙蒙遠山忽逢雲海。她打眼瞧見院心小花園子裡散落一地的花瓣,忙叫道:“來人!將這些花瓣兒收集起來,我要泡水喝。”

婢女歸桃應聲小跑而來,笑吟吟說:“小姐,讓我來吧!”

陳頌禾見她積極,也笑出聲來:“怎麼,反省了這麼些時日,終於知錯了?”

歸桃好久沒見陳頌禾對自己展顏,猝不及防觸到她有些溫暖的目光,鼻腔竟有些泛酸,她連連點頭:“嗯!”

“那便去吧。”

陳頌禾打發她去拾羅花瓣,自己則扯下發帶綁緊長發練起劍來。濃密的青絲蕩在腦後,瞧著利落又乾淨。

歸桃蹲下身子,一麵撿著花瓣一麵看陳頌禾耍劍,口中不自覺道:“小姐這般勤奮,又是大朔當朝唯一一位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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