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春的陽光仍然帶著一點點冬日的餘寒,林朝朝剛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條剛勁有力的手臂正緊緊地將她圈住,她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卻感覺到一具滾燙的軀體嚴絲合縫地貼著她的後背,記憶回籠到昨夜的很多個瞬間,她有些僵硬地動了動身子,卻被身後的人抱得更緊了。
“姐姐醒了?”
少年低沉暗啞的嗓音裡參雜著還沒完全散去的欲念,他湊到林朝朝的頸窩旁,細細地親了一會兒。
“再來一次嗎?”
他圈住她的身體翻過來,又想去吻她的唇。
有什麼東西在被子下麵蠢蠢欲動。
林朝朝:“……”你也不怕精儘人亡。
她彆開了臉,濕潤的睫毛微微顫動,掩蓋內心深處的羞意。
“滾。”
簡單直接。
可惜她的語氣裡還殘留著昨夜求饒時的軟懦,明明是十分不客氣的話,說出來倒有點撒嬌的意味。
無雙在她耳邊笑出了聲,胸膛輕輕的震動自緊緊相貼的軀體傳入她的心頭,她瞪了他一眼,對他這樣隨意的態度表示不滿。
“還是綁住手的姐姐可愛。”
似感歎地一句話讓身邊的人瞪大了雙眼,一隻手伸了出來,下一秒就要落到沒臉沒皮的某人臉上。
被無雙半路截住了,他再度點了點頭,似感歎道:“果然沒說錯,不能打人的姐姐更溫柔。”
他說完,又在林朝朝的唇上狠狠親了幾下,才不甘不願地翻身起床,抓起地上散落的衣服隨便一裹,扣子還沒係好,就被床上的林朝朝抬腳踹在了腰上。
“什麼東西都往身上穿,你也不聞聞上麵那一股子孫味兒,不嫌臟。”
無雙被踹得一個踉蹌,穩住了身體才回頭看去,林朝朝坐在床上,隨手披起了薄被,眼神裡滿是嫌棄。
被子是鵝黃色的,繡著精致的梅花暗紋,她這隨意地一裹,也裹出了幾分仙女似的清冷脫俗。
隻是她的臉頰還是紅的,烏發淩亂,鬢角被汗水打濕,眼神嫌棄,但還是水盈盈的,沒什麼威懾力。
無雙想,她更可愛了。
“去衣櫃底下拿你的新衣服,好好洗洗身上的味道。”
林朝朝可不知道他腦子在想什麼,她赤足下了床,身上的酸軟讓她又狠狠剜了一眼罪魁禍首。她的衣服被撕成一條一條的,除了肚兜沒一件是完整的,已經是不能穿了。
“毓秀坊的青雲錦,一匹值千金,你不配撕這麼好的東西。”
“是是是,我不配撕,但姐姐,你也撕不動我的衣裳啊,那隻能我來了。”
視線掃過她滿是紅痕的手腕,無雙突然彎腰,將她整個打橫抱入懷中。
“我去換衣裳,你等我,水燒好了我叫你。”
林朝朝又被放回了床上。
鬨騰了半天,終於把身上的粘膩感洗乾淨,無雙還想多呆一會被林朝朝趕回了白王府,按她的話說:“白王如今勢弱,皇帝急召永安王覲見估計已經打算好了皇位的繼承者,你作為他的盟友這時候不在說不過去。”
無雙隻能離開。
過午,林朝朝端坐在正堂,聽著管家彙報昨天藥人之禍的損失。
火藥、弓箭、弩車、甲胄,這些死物用了不少,還有一些探子暗樁,和林家留下的私兵也各有不少的傷亡。
她聽著,恨不得衝進柴房把蕭羽的另一個眼睛也挖出來。
安排好照顧受傷的人,再安撫亡者家屬,逝者已矣,生者也隻能用些金銀安撫,讓他們不至於失了親人過得艱難。
“宮裡那邊怎麼說?”
她翻著手裡的合計總賬,提筆一條一條地批下賬去。
“陛下龍體稍安,昨夜已經清醒,據說與永安王相談甚久,不知談了什麼。”
一身黑衣的男人說話嗓音微尖,垂首立在下方,身形比尋常男子單薄幾分。
“陛下龍體稍安?”林朝朝移開了在賬本上的視線,一雙眼裡射出幾分危險的意味,“華錦神醫如此妙手回春麼?”
那人將頭低得更深了些,尖利的嗓音特意壓低,有種奇怪的撓心感:“回光返照罷了,小神醫本可以讓陛下於病榻纏綿至少三載,隻是陛下不願。”
“哦?”林朝朝挑了挑眉,要麼在床上活著躺三年,要麼安穩活三天,這明德帝也不是那麼為江山無私的人啊。
如今南部邊關鄰國犯境,琅琊軍浴血奮戰,天啟剛剛經曆大難,一切局勢不穩,邊關物資急缺,現在如果再來個國主崩逝……
嘖,軍心浮動,皇子傾軋,朝廷不穩,恐生大變。怎麼就不能在皇位上多活幾天呢?當初你可是為了皇位連自己至親的弟弟都冤死了,怎麼現在反而等不及去死了呢?難道你這病體之痛大過了殺弟之痛?
她一下一下地敲打著紫檀木桌,手裡的賬本握到皺起。
半晌,外麵的更漏響了,“劈啪”一聲拉回了林朝朝的思緒,她放下賬本,屈手揉了揉額頭:“我知道了,你出去林謙那裡領牌子,事後會有兩萬兩銀子彙到票上。還有,你的家人有本郡主護著,昨夜之中無一人喪命,找個時間,送他們離開天啟。”
“是。”
那人語氣裡難以掩飾地帶了激動,俯首深叩了一個頭,便快步離開了。
“大理寺和京兆府如果派人來,一律不見。”林朝朝勾畫過最後一筆撫恤支出,交給侍立一旁的林伯。
“春耕在即,邊關戰事不消,那些個糧商一個一個的都是些沒心肝的,我們的糧食也拿出一些來,一是平穩糧價,二來也給那些受難的無辜民眾接濟一二,彆耽誤了今年的耕種。”
“老奴明白。”林伯拿著賬本躬身退下了。
正堂之中隻剩林朝朝一個人,她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捏著郎紅瓷杯輕輕歎了口氣。
百姓無辜啊。
人怎麼能壞到這個份上?
她又想挖蕭羽的眼睛了。
這蕭家人真是,不會坐江山就退位讓賢好吧,偏偏,有能力喜歡江湖不想當皇帝,沒能力的亂搞,把國家當什麼了?
正想著,許久沒見的子薑突然進來了,她徑直走到了林朝朝身邊,附在她耳邊悄悄說道:“瑾宣大監被奴婢和瑾仙公公聯手誅殺,屍體被瑾仙帶走,奴婢估摸著他是打算向皇上請罪,小姐,他會不會供出我們,要不要……”
林朝朝側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必,我當初找到瑾仙時就已經做好了談判,不該說的他一個字也不會說。”
就算他說了又怎麼樣,昨天她殺的難道隻有一個瑾宣?易文君的屍體還沒運回皇宮呢,就算明德帝知道了,他敢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殺她?
老娘九族之內空空如也,怕你?
“是奴婢多嘴了。”子薑垂下了頭。
“你呀,我不是怪你,喪什麼氣呢?”林朝朝笑著敲了敲她的額頭,溫言道,“我們剛殺了一個大監,若是又殺一個掌香監未免太不把皇帝放在眼裡。再說掌香監武功蓋世,而我手下也就你的武功能看得過去,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不得心疼死?”
子薑點了點頭,俏麗的麵容上閃過一絲紅暈,她道:“是子薑莽撞了。”
“呐,今年新燒的郎紅瓷,你拿去玩吧。”林朝朝順手把一隻杯子放到子薑的手心。
子薑的眼中滑過一抹興奮之色,她正想好好賞玩一下這隻瓷器的釉麵如何,卻突然渾身一緊!
“誰!”
釉色光潤的小瓷杯被她猛擲了出去,子薑一個閃身擋在了林朝朝身前,腰間長劍頓時出鞘。
正堂之外是一顆枝木蜿蜒奇譎的鬆樹,兩側廂房對稱,那隻瓷杯飛射過了鬆樹,旋即“叮”的一聲,又被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