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瑤記得,那隻嵌著南珠的金釵是先帝所賜,是獨一份的恩寵與殊榮,金釵的尾端分了雙股,其中一股被磨得很利,銳若刀刃。
太後立在階上,目光淺淺掃過眾人,沒有多停留片刻,最終落回到洛淮身上。
“哀家回宮,倒是辛苦皇帝,又要為哀家操勞起來了。”
洛淮笑著,謙稱不足為道,隻是儘一點為人子的本分,而後攙扶太後坐下。
宴起,眾人舉杯同慶,五皇子洛久琮起身,道是西境太平,北地大捷,皆是皇祖母誦經祈福的緣故,而今上元佳節,恭祝皇祖母身體安康,鬆鶴長春。
太後笑,說他這張嘴自幼伶俐,月餘不見,便勝舊年。
眾人你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吉祥話,氣氛正好,歌舞將起,洛久珹忽而起身。
洛久瑤暗道不好,伸手,卻沒能攔住他。
“恭迎皇祖母回宮,能與皇祖母儘享天倫,孫兒十分欣喜……隻是今日,孫兒有一事想求皇祖母允準。”
洛久珹行至殿中,屈膝跪下,叩首道,“孫兒前些時日得知容妃在冷宮病重多時,她當年雖一時生了害人的念頭,但淑母妃並未喝下那碗藥,也沒因此而損傷身體。容妃被罰禁閉在棠西宮五年,已經受到了應得的懲罰……皇祖母菩薩心腸,她雖是戴罪之身,卻終究是孫兒的生母,懇請皇祖母開恩,準孫兒帶禦醫前去棠西宮探望。”
洛久瑤心下一滯,朝上望,洛淮的麵色果然沉了下來。
淑妃深得洛淮喜愛,自接手後宮事務極少出差錯,亦因母家在眾宮妃中風光多年,當年容妃妄圖謀害本便令洛淮極為不滿。
多日前洛久珹跪在禦書房的階前求情都未能得到允準,如今越過他直接請示到太後那兒,又怎可能求得轉圜的餘地?
大殿瞬間安靜,未等太後開口,靜妃率先有了動作。
她跪在殿前,將洛久珹攔在身後:“聖上息怒,七殿下不知分寸,妾這便讓他退下。”
洛淮目光冷淡地瞧著階下二人,並不言語。
靜妃回首:“珹兒,上元節慶說這些成什麼體統,快給你父皇和皇祖母賠個罪,說你知錯了。”
洛久珹麵上浮現出掙紮神色:“娘娘,她是我的生母,您不是也曾對我說……”
“住口。”
靜妃攔下他的話語,冷冷道,“她不過是個罪人,病重如何?便是死亦如何?”
洛久珹躲開她伸來的手,垂眼,再對高位上的二人各拜了一拜:“父皇,皇祖母,久珹知錯。”
而後起身,徑直走出大殿。
靜妃撐著身子的手臂有一瞬脫力,再三替洛久珹求情後,重新回了案桌前。
洛淮始終不發一言,倒是太後溫和地擺手,命歌舞繼續,輕飄飄將此事揭過。
許久,殿內氣氛重新變得熱鬨,洛久瑤懸起的心卻始終不曾落下。
趁殿中清歌妙舞,她悄聲起身,又囑咐桃夭替她盯好殿上情況。
果不其然,洛久珹並未回宮,亦未走遠,他挺直脊背,屈膝跪在了大殿外的石階之下。
洛久瑤歎息一聲,挪動著腳步走過去:“皇兄。”
“父皇本便對你此舉不滿,若是一會兒見你這樣跪在這裡,說不定怒意更勝,還會遷怒容妃娘娘。”
洛久珹冷冷掃她一眼,撇過頭,不做理睬。
洛久瑤一時無言,隻覺得是在麵對一個被人捧在手心多年,已被慣壞了的小孩兒,毫無道理可與他講。
宴上的管弦之聲漸緩,她四下看,抬手召來殿前守衛。
“方才殿內的動靜你們也聽到了,今日本是節慶的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