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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子……女公子……”
怎麼去見巫神的路上還能聽見傅母的聲音,回光返照的時辰未免也有點太長了,怎麼還沒……
還…沒……??!!!
殷如葵驟然睜眼。
青檀色的揚州月影紗阻隔掉大半晌午惱人的日頭,而那些刁鑽的漏網之魚,即使透了進來也是像晨霧一樣柔和,暖暖地照在人身上。
“女公子,該醒了,今兒個是第一天拜會先生,可不能誤了時辰。”躺椅旁的婦人語氣溫柔地提醒著,說著還挽起自己的絹布,伸手擦了擦殷如葵午睡時冒出汗漬的鬢角。
如葵看著眼前忽然湊近而漸漸放大的那張因為保養得益故顯得越發年輕秀美的傅母的臉……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隨即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
按理說此刻應該被簪子捅穿了一個大洞的脖頸,入手卻如緞子般的光滑無瑕,仿佛是那種從未被刺傷過的完美細膩,不,是更細膩!
如葵瞥見自己白如柔荑纖合有度的雙手,失了神。
自從自己被下藥壞了根基後,已有十餘年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手了。
她定了定神,轉頭問向婦人:“是教授琴藝的女師?”
婦人沒好氣地點了點如葵的額頭,“女公子逃避也該到頭了,什麼琴藝女師,是剛剛出宮的宮長,你阿母請來專門教導你禮儀的先生。”
宮長?是韋宮長!韋宮長的首次登門……也就說是我行及笄之禮的前一年!
阿姊!
殷如葵猛地抓住旁側傅母的手,語氣急迫的問道:“傅母,我阿姊,我阿姊……”
婦人一把將抓著自己的殷如葵拉起,“阿姊?如今叫你阿母來都無用了,更何況你那剛剛嫁入佘氏的阿姊?難不成你還期望著你新婚燕爾的阿姊現在趕回府裡給你解圍嘛!”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如葵向內室走去,嘴裡還嘟嘟囔囔不停地數落著,“你阿姊真是白疼你了!這個小白眼狼!”
如葵隨著傅母將她拉進屋內洗漱裝扮,腦子裡梳理著現在的狀況。
不知是巫神顯靈還是其他的哪位仙家施法,總之是自己重新回到了及笄的前一年。
就是這年,阿姊滿心歡喜地嫁給了她心中認定的良人。
確實,那個時候任誰看這門婚事都挑不出來一絲毛病。
雲中殷氏的嫡長女和京兆佘氏長房公子,不管是從家世外貌品行才華哪一方麵看雙方都相配極了,何況二人又是青梅竹馬的情意,所有人都覺得阿姊嫁進去必定會和新婚夫婿白頭偕老恩愛百年,甚至這樣認定的人裡麵也包括殷如葵自己。
剛開始,事情確如眾人料想的一般,阿姊和佘家大公子夫妻恩愛,夫唱婦隨。
阿姊第一年便傳來有孕的喜訊,阿姊的君姑佘大夫人為了讓阿姊安心待產,甚至常常下帖相邀殷氏其他女娘,尤其是與阿姊相熟的姊妹們,過府陪伴。待到懷孕後期,阿母甚至直接搬去了佘府小住,親自照料待產的阿姊。
如此精心嗬護下,終於無風無浪地到了生產日,眼見好事將近,誰也沒想到竟是在生產時出了紕漏!
阿姊是保住了性命,可自己那可憐的小外外卻沒能來到這世間見上一見,而且阿姊的身體本源大傷,落下了病根,此後的數年終日纏綿病榻,人也日漸消瘦,鮮少踏出府門。
即便是這樣的日子,阿姊也沒能堅持多久,最後在一個冬季尤為寒冷的年歲裡,本來就體弱的阿姊不知怎麼染上了風寒,高熱數日不退,終是沒能撐住,不日便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