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在下方一聽,果然如此,雖然他也知道此時杜充早已下定決心要退往建康,但還是想再試上一試,看能不能有所改變,於是進言道:“中原之地尺寸不可棄,況社稷、宗廟在京師,陵寢在河南,尤非他地可比。留守以重兵碩望,且不守此,他人奈何?今留守一舉足,此地皆非我有矣。他日欲複取之,非捐數十萬眾不可得也。留守盍圖之?”諸將皆如此意。
杜充見眾人苦勸,心中惱火,便沉聲說道:“京師之重,猶過於君王乎?國若無主,社稷宗廟何存?爾等一味要守京師,又置聖上於何處?我意已決,不必多言。”說罷吩咐各處,儘起留守司大軍,即日趕赴建康行在。
下得堂來,嶽飛與陳淬等將沉默不語,相對苦笑。陳淬邊走邊說道:“宗帥方去不足一年,長江之北已經儘屬金人,若論禍國,杜充可為首也!”
嶽飛歎口氣道:“便是恩師不去,看如今朝廷態勢,隻怕也不肯讓其北伐,最多也隻守住京師之地罷了。杜充其人,你我知之,若是不依其行事,隻怕另生禍端。還是早做準備,等到得建康後再做計較。”陳淬點頭。
數日之後,杜充將留守司人馬準備停當,便率大軍浩浩蕩蕩開赴建康。杜充離開後,朝廷命蔡州知州程昌?為留守判官,此時原留守判官宗穎因與杜充不睦,早已辭官歸鄉。
當程昌?來到京城時,汴京自四門外皆闔,人以為病,程昌?便想改杜充當日之舊製。杜充用律極嚴,城中有遊手雜食,於市中竄竊者,雖犯一錢亦死,程昌?便想將這個限額寬為一千。但可惜的是副留守劉仲荀皆不聽。
這劉仲荀也是貪生怕死之人,杜充逃離汴京後不足兩月,他便以金兵逼近京師,糧儲告急為由,率餘兵步杜充後塵,逃往建康府。京城百姓見其離去,便疑朝廷欲舍東京,於是拖家攜口約數萬人一道隨其南逃。朝廷無奈,隻得命京畿轉動副使上官悟為東京留守,最終東京被偽齊所破,上官悟以身殉國,此乃後話不提。
當嶽飛跟隨大軍離開汴京之時,回望古樸的城牆,想到自己在此處經曆的種種,心中感慨萬千,經此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此地,又不知何時才能完成自己儘收失地的宏願。此時嶽飛心中五味雜陳,慢慢吟出一首詞來:
“塞馬南來,五陵草樹無顏色。雲氣黯,鼓鼙聲震,天穿地裂。百二河山俱失險,將軍束手無籌策。漸煙塵、飛度九重城,蒙金闕。
長戈嫋,飛鳥絕。原厭肉,川流血。歎人生此際,動成長彆。回首玉津春色早,雕欄猶掛當時月,更西來、流水繞城根,空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