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驅伊洛英雄顯身手 第四百零四章 再會張浚麵(1 / 2)

次日散朝之後,張浚入宮見駕,與高宗皇帝探討行營左護軍歸屬之事,高宗皇帝說道:“朕有意於嶽飛,卿以為如何?”

張浚假意思索一番後緩緩說道:“如今嶽飛軍中人馬已達十萬眾,便是強如韓世忠,亦不過隻得其半數人馬而已,劉光世麾下行營左護軍中亦有兵馬五萬餘,若一並歸於嶽飛麾下,則其兵力將達國中半數。臣曾與其同征楊幺,知其治軍嚴謹,麾下將士無不令行禁止。但臣亦曾聞兩事,隻是不知真偽,故不知是否該說與聖聽。”

高宗皇帝聞言來了興趣,便問道:“卿但說無妨。”

張浚繼續說道:“臣在其軍中時曾聽聞其麾下黃縱見一軍士,於寒冬之中隻穿一件單衫,便問道:‘汝怨乎?’而軍士答道:‘無怨也。他軍所得請給,則有減克。又如科作納襖之類,自身雖暖,老小則凍餒矣。宣撫則不然,所請食錢若乾,不減一錢,聽士自用之。某自因家累重而費之,非在上者有克於我也,何怨之有’。”

“另還有一事聽聞,乃是傳令軍士奉令自廬州渡江傳遞軍訊,那軍士行至長江,恰遇大浪,遍尋江邊,皆因風暴禁渡,無船願渡其過江,最終那軍士尋得一葉輕舟,便要冒風暴而渡江。彆人見狀連忙製止,並言:‘風浪甚大,君何不惜命乎?’誰料那軍士慨然答道:‘寧為水溺死,不敢違相公令。’說罷便獨駕一葉輕舟,出沒狂風巨浪之中,抵達彼岸。故人稱凡是在嶽飛麾下者,人百其勇,令下如山倒,禦眾得其死力。”

說到這裡,張浚頓了一頓,而後說道:“嶽飛這般馭下,其誌非小,便是其忠義無雙,但陛下可記得陳橋之事否?”

此言一出,高宗皇帝頓時沉默下來,想當年太祖皇帝為後周柴氏殿前都點檢,掌握國中軍權,其麾下諸將想要更進一步,於是便在軍中傳言道“今皇帝幼弱,不能親政,我等為國效力破敵,恐無人知;不若先立點檢為帝。”隨後便有陳橋驛中,黃袍加身,開創大宋一朝基業之事。

故而自太祖開始,曆代皇帝都極為忌憚大將擁兵自重,先後分化諸軍,將兵權與調兵權分離,武將隻有統兵之權,而調兵之事,全由樞密院文官施行。這樣雖然極大地抑止了武將擁兵自重之事,但大多文官不通戰事,便造就了許多書生誤國的錯誤之舉。直至南渡之後高宗皇帝麵對國家危亡之時,這才稍稍鬆口,到後來重新建節,才使得軍隊稍安,也在各處打了不少勝仗。

此時張浚說到黃袍加身的故事,無疑是觸動了高宗皇帝那根最為脆弱的神經,使得他不得不開始擔憂起來。他固然知道嶽飛的忠心,但人心總是會變的,如今他身居高位,一旦黃袍加身故事重演,他是否能夠抵擋住更大權勢的誘惑呢?這一點,便是高宗皇帝自己都不敢下定論。

想到這些,高宗皇帝點點頭道:“此事朕好生思量一番再作計較。”

張浚聞言,又觀高宗皇帝神色,知道此行目的已然達到,便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回到府中,張浚左思右想,越發覺得秦檜所言極是,想來自己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又身兼都督之職,統一節製全國軍馬,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將來指揮北伐,留名青史,應當隻有自己才名實相符。而現在皇帝命嶽飛“宣撫諸路”,無疑是在相當程度上取代了自己都督的職權,一旦其掌握大軍,自己豈不是要當個空名都督?

在這個時候,張浚剛愎自用,自視甚高的性格再次占了上風,而去年淮西之戰的勝利,更使其居功自傲,忘乎所以。因此在他眼中,嶽飛隻不過是一個能打仗的好將軍,但若論指揮如此數量龐大的人馬,他是不夠資格的。

張浚在府中思索之時,高宗皇帝在寢宮中亦在沉思,他今日被張浚說動,想著若是嶽飛掌握太大的軍權,一旦功蓋天下,威略震主,隻怕真的會讓陳橋兵變之事再度重演。但自己金口玉言,對嶽飛已然承諾過,如今突然反悔,隻怕是要惹人非議。一番左右為難之後,高宗皇帝終於下定決心,寫下詔書道:“俟卿出師有日,彆降處分,淮西合軍,頗有曲折,前所降王德等親筆,須得朝廷指揮,許卿節製淮西之兵,方可給付,仍具知稟奏來。”並命人送給嶽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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