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家長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暗地裡用人脈資源打探過彼此的詳細家世背景,確認合適後,才終於放心。
他們都很滿意這門親事。
畢竟是到了適婚年齡的兩個人,早就該解決婚姻大事了,這幾年雙方本來也在陸陸續續地被介紹對象。況且吃過這麼幾頓飯,看著兩個年輕人樣貌匹配,相處也算和諧。
最重要的一點是,兩個當事人是自願結婚的,如此能省去不少麻煩。
這是他們最能感到欣慰的一對組合。
而如果把婚姻大事交給長輩來安排的話,一切就會進展得特彆順利。
夏末,兩家人舉行了訂婚宴。
預定一個大包間,圍著坐了十幾號人。坐在中間位置的是徐銘,他們都叫他徐總,他算作兩家人之間的橋梁。他以前是黃東鎮的上級,後來得到一個機會,選擇跳槽去石油公司,成為了韋崇祥的同事。這是前段時間才偶然發現的一段緣分。
“我的前任和現任竟然背著我成為了親家,”徐總說來懊惱,“我就說這樁好事,真該由我來做媒!”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麻煩你,”黃東鎮替徐總斟滿酒,“當兩個小孩的證婚人。”
黃恩宜雙手放到餐桌下,稍顯局促。韋柯言也沒有動筷。
就聽得長輩們聊天火熱。
韋家二姨甚至翻出了一本黃曆書,裡麵有她濃重標注的日期,“我算過兩個孩子的八字,”二姨展示著她的算卦成果,“好日子有兩個,一個是十月五號,另一個就久了,得到明年七月。”
因為兩個日子差得太遠,徐總對二姨的成果心存疑慮,“你這曆書怕不是山寨的吧?”
二姨反駁,“我可是專程跑去月照山的寺廟裡買來的。”二姨為了證實她的話,特意翻出了她求到的姻緣條。一張白宣紙,用毛筆書寫了精巧的隸書。
韋崇祥認真研究了隸書,研究不出什麼結果。“八字我不算太懂。”韋崇祥隻覺得,既然寺廟給出了這兩個日期,那肯定有他們的一套理論。他索性直接尋求當事人的意見,“恩宜,你喜歡哪個日子?”
黃恩宜正吃掉水煮牛肉裡的一根豆芽,一邊嚼一遍思考,“要不就十月五號?”
明年七月確實久了一些。
黃恩宜詢問韋柯言,“可以嗎?”
“好,可以。”韋柯言吃了牛肉,把豆芽和花椒挑出來,放到碟子裡。
“那就定在下月五號。”黎珍覺得隻要兩個孩子喜歡,定在哪天她都能夠接受。
二姨喜笑顏開,“沒白費我跑這一趟。”
白色蠟燭在乾鍋下方倔強燃燒著,發出微弱的光與熱。
二姨又從包裡翻出一堆名片。上個周,她恰巧碰到樓下鄰居的小孩備婚,一家人坐在客廳裡包喜糖。她上去閒聊了幾句,收獲了一堆五顏六色的名片。“他們說這家性價比高,”二姨挑出其中一張名片來,上麵標注著章氏喜糖。
黃家表姑看這名片怪眼熟,“是城北市場a區那家?進門左拐?”
二姨回憶著鄰居提供的路線,“好像是。”
“那家不行,你得去d區找。”表姑轉動轉桌,卻沒夾一口菜,“d區有一家新開的,姓賀。以前專門搞供貨,前幾天也開始搞零售了,還給免費包好。”
二姨聽了心動,“這個好,不然自己包多費事。”
韋崇祥喝了一口湯,“妹,喜煙那裡能買麼?”
黃東鎮追問,“喜酒呢?”
黎珍補充,“四件套有麼?”
黃恩宜聽得頭暈。還沒見著實物,就已覺得喜糖煙酒滿天飛,偶爾還鑽出來一對枕頭。
一抹紅色點綴世界,盛開嬌豔的玫瑰。
之後他們又談論起場地、婚車、餐標、請柬,談論起與婚禮有關的一切。訂婚宴變成了籌備會議現場,每個人都在發言,每個人都有迫不及待想要輸出的見解。
唯獨剩下兩個當事人,安靜坐在一邊,完全插不上話。
黃恩宜看著餐桌邊這麼些喜氣洋洋的臉龐,忍不住笑道,“我們倆好像是來吃席的。”
韋柯言也笑了,“我們如果不在場,今天的宴席照樣能夠順利進行。”
一株仿真臘梅在壁架上傲然挺立。點點黃星,秩序井然。
黃恩宜與韋柯言不約而同端起了玻璃杯。兩人相視一眼。黃恩宜用杯沿輕輕觸碰韋柯言的杯身,“乾杯。”薏仁水在柔和蕩漾著。
韋柯言回敬黃恩宜,“乾杯。”
乾杯,為這段心血來潮的婚姻。
***
按照長輩的安排,黃恩宜和韋柯言要在婚禮之前,先領證。
也是二姨選中的日期,九月上旬,一個周一。因為覺得領證而已,大人沒必要摻和,於是就讓兩個小孩自己跑一趟作罷。
他們約定的是早上九點在民政局門口碰麵。
黃恩宜設定的鬨鐘是七點半,想著畢竟是領證,好歹得收拾打扮一下。結果真到鬨鐘響起的那一刻,黃恩宜根本睜不開眼睛。不僅不起床,反而嫌鬨鐘吵鬨,惹人清靜。
忽然就不想領證了。好懶得跑。
黃恩宜用儘最後一點力氣,關掉手機鬨鐘。原地趴下,整個人橫躺在床上,緊閉雙眼。
要是可以繼續睡覺就好了。
黃恩宜在睡覺與起床之間掙紮,結果是也沒睡好,也沒按時起床。實在拖延了一段時間,理智戰勝了懶惰。黃恩宜先抬起屁股,臉龐仍然貼著床鋪。僵持了幾分鐘,再努力靠雙手支撐,終於離開了被窩。
看一眼時間,也才七點四十五。這十五分鐘過得猶如一個世紀。
一路風風火火趕到民政局,黃恩宜遲到了五分鐘。她跑到韋柯言身旁,順手整理劉海,“不好意思。”
韋柯言手裡握著文件袋,“說這些。”
前方一對準夫妻春色滿麵。女生穿了白裙,頭戴白紗。男生穿了襯衣,搭配得體西裝褲。他們還有職業攝影師跟隨在身旁。滿懷憧憬與期待,極具浪漫的儀式感。
黃恩宜第一次知道,原來領證也有跟拍。
前一對的歡笑籠罩著後一對的平淡。
連工作人員也被前一對新人感染了,做登記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女生興高采烈,想從捧花裡麵挑出一朵玫瑰,送給工作人員,“一點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