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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日 青崎 77501 字 10個月前

第41章 家宴

黎珍和黃東鎮吵著要來看望黃恩宜。

黎珍給黃恩宜發微信, “我們到小區北門了,馬上上來。”

黃恩宜的手機放在了客廳沙發上,她沒能看到消息。

浴室裡, 韋柯正在幫黃恩宜洗頭發。等到衝洗乾淨,兩人走出浴室, 走到了客廳。韋柯拿一塊乾淨毛巾替黃恩宜擦頭發, 再插上了吹風機。黃恩宜拿起手機看消息,剛打開微信, 就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接著門鎖被打開。

黃東鎮和黎珍帶著大包小包跨進屋內, 風風火火。

黎珍將一箱獼猴桃和一箱椰汁放到茶幾旁的地板上, 站起來, 叉著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兩人。

黃恩宜正站在韋柯身前, 倒是老實。韋柯正準備替黃恩宜吹頭發, 倒是認真。

黎珍委實想不明白, 質問黃恩宜,“你還真讓阿柯替你洗頭啊?”她聽黃恩宜說過這件事,還以為黃恩宜是在單純開玩笑。

黃恩宜理直氣壯, “我自己又洗不了。”

黎珍看不下去, “我給你辦張卡,你去理發店洗, 彆老欺負阿柯, 搞得他褲子上都是泡沫。”

黃恩宜與韋柯一起低頭, 看見韋柯的黑色睡褲褲腳上, 確實仍沾著還未消散的白色泡沫。

韋柯捏碎了氣泡, “沒事, 我去換一條褲子就行。”

黎珍仍不停嘮叨,“去個理發店,多簡單的事情。”

黃東鎮趕到黎珍身旁,疑惑地多看了黃恩宜與韋柯幾眼,但沒說什麼,單單隻放下了一箱核桃。他和黎珍一道,折返又要走出房間。

韋柯側身,急忙問道,“媽,你們要去哪裡?”

黎珍順帶拎起了門邊的垃圾袋,“車裡東西還沒提完,我們再去跑一趟。”

韋柯放下了吹風機,往門邊靠近,“我和你們一起去。”

黎珍反手就要關門,“我和你爸兩個人就夠了,等需要的時候,我曉得叫你。”

黎珍和黃東鎮遂又風風火火地出門。

兩人先去門衛處取早些時候托人寄過來的鹵雞,再回到地下車庫裡,取後備箱裡裝滿的雞蛋、鹹鴨蛋、珍珠米。滿滿當當的兩個人。

他們上樓回家。

黎珍去書房儲物櫃裡放東西,路過客廳,發現兩人已吹完了頭發。黃恩宜正坐在沙發上,屈腿。韋柯正握著黃恩宜的右腳,拿著指甲刀,替黃恩宜剪腳趾甲。

黎珍這下更是震驚,“你竟然連腳趾甲都要他幫你剪?”

黃恩宜理不直氣也壯,“我自己剪不到,我的老腰彎不下去。”

黎珍翻白眼,“你倒是會裝模作樣。”

黃東鎮跟在黎珍身後,也要去書房拿他上次放的儲物箱,好裝珍珠米。路過客廳,黃東鎮誇張地撇著嘴,一臉鄙夷。

黃恩宜看得懂黃東鎮的表情,她明白她的親生父母此時正在無情嘲笑她,笑她二十好幾的人了,還要裝出一副柔弱嬌嫩不能自理的模樣。她其實也不是故意偽裝的,隻是在韋柯麵前,她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樣。

她不滿地嘀咕,“媽討厭,爸更討厭。”

韋柯笑著,覺得他們的相處還挺新奇。他替黃恩宜剪掉了小腳趾的指甲,“我去拿指甲油,就在梳妝台的抽屜裡?”

“嗯。”黃恩宜先應和,細想覺得不合適。她本來想讓韋柯幫忙塗指甲油的,雖然技術不好但是過程好玩。隻是現在她沒了這個膽量。她補充一句,“你拿來我自己塗吧,不然我怕珍妮看不慣,會殺了我。”

韋柯凡事聽從黃恩宜的安排。他放好了指甲刀,拿來了指甲油。“不知道你要哪個顏色,就都給你拿來了。”韋柯囑咐黃恩宜,“我去給他們幫忙,有什麼你記得叫我。”

“嗯。”黃恩宜把韋柯拿來的五瓶指甲油放到茶幾角落,排成一排,抬起右腳搭在小圓凳上,開始搗鼓她的腳趾甲。

韋柯去到了生活陽台。

黎珍正在晾衣服,韋柯才想起他們早前洗的一缸衣服忘了晾曬。他從櫃子上拿出了更多的衣架,同黎珍一道取出衣服,抖動晾曬。

黎珍把衣架固定到晾衣杆上,質問道,“黃恩宜呢?把她叫來一起做事。”

韋柯想要拿過晾衣杆,被黎珍拒絕,他於是負責撫平衣服,再遞給黎珍,“恩宜剛做了手術,讓她多休息一下。”

黎珍埋怨,“她是近視手術,不是骨折手術。”黎珍把衣服掛上晾衣杆,碎碎念,“她已經夠懶的了,你還把她慣得更懶。”

韋柯抱起了已經晾乾的衣物,“其實恩宜很勤快的。”

黎珍笑道,“得了吧,我還不了解她?”黎珍壓低聲音,提醒韋柯,“你可彆太遷就她,不然可有得你受的。”

韋柯暗想,黃恩宜給的折磨,他可不是沒受過。他隻是笑著,沒接話。他把衣物對折,跟隨黎珍走出陽台。

黎珍去了廚房,韋柯回到臥室,各自忙碌。

棕色花瓶裡桔梗開放,光影流動之後,花瓣融入陽光,單薄清新。

黃恩宜在客廳,精心塗完了指甲油,張開腳趾等著指甲風乾。黃東鎮站在餐桌旁,試圖從滿桌繁多的購物袋裡找到幾根新鮮絲瓜。

父女倆之間相隔一株龜背葉。

黃恩宜打算收拾桌麵,抱著一堆指甲油正要撤離,卻是由於不小心,小腿肚刮到了沙發轉角。那本是柔軟的沙發,因為天熱,黎珍給鋪上了一層竹涼席。涼席轉角堅硬鋒利,在黃恩宜的小腿肚上劃出一條傷口,白皙的皮膚冒出一道血紅。

黃恩宜埋頭,看著腿上鮮豔的血色,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怎麼辦?流血了,有印子。”

黃東鎮趕來觀察情況,滿臉驚恐,“喔唷!得趕緊拿給韋柯看,不然待會兒就痊愈了!”

黃恩宜一下被氣笑了,攥緊拳頭,憤恨地瞪著黃東鎮,“你這小老頭……還挺潮,知道這個梗。”

韋柯耳朵好,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聽見他們說起他的名字。他從臥室走出來,詢問道,“怎麼了?”

黃東鎮手拎一袋絲瓜,抬起下巴,“你媳婦被劃傷了,叫你給包紮一下。”說罷瀟灑離開。

黃恩宜被黃東鎮調侃得麵頰泛紅。

韋柯光聽見了劃傷兩個字,問黃恩宜,“哪裡?”

黃恩宜側腿,向韋柯展示她的小腿肚,“就是這裡。”

韋柯觀察一眼,確實是有一道猩紅的血印,他隱約有些暈。他扶黃恩宜坐回沙發上,叮囑道,“等我。”

他走去木櫃旁,找到藥箱,原路拎回來,半蹲在黃恩宜身前。他用棉簽沾碘酒來替她消毒,細心地吹著氣,拿兩張創可貼,斜著並排粘貼在傷口處。

他收好藥箱,“還疼嗎?”

黃恩宜撇嘴,“不疼。”

韋柯抬眸,發現黃恩宜竟紅了臉,笑道,“怎麼是這個表情?”

黃恩宜有些委屈,又有些難為情,“他們笑話我……笑我太依賴你了。”

韋柯往廚房看去,父母二人正在忙碌地準備晚餐,隻留給他們若隱若現的背影。那便確定不會被發現了。韋柯雙手撐在沙發邊緣,探身,親吻黃恩宜。

刹那間的柔軟觸碰,心悸的存在。

韋柯輕捏黃恩宜的臉頰,“我不就是專門讓你依賴的麼?”

黃恩宜愣著,眨一下眼睛。

韋柯認得她這副害羞的表情,忍不住想要再逗她一下,故意揉搓她發紅的耳垂。

間隔不久,廚房那邊,菜肴陸續出鍋,黎珍端著餐盤走出了門。韋柯帶著黃恩宜來到飯廳幫忙擺盤,一家四口忙碌熱鬨。

晚餐逐漸成型,豐盛的畫麵顯現,餐桌盛滿美味。

四個人圍坐在餐桌邊,享受晚餐。

起初的聊天平淡而溫馨。

“辣子雞是炸過再炒的嗎?好脆。”

“毛血旺裡的豆芽也太多了吧!”

“爸的刀工確實好,水煮白肉薄得接近透明了。”

“今天要吃兩碗飯。”

“飯後得把西瓜吃了,再不吃該壞掉了。”

七嘴八舌地交談一陣之後,氣氛從熱烈慢慢變為了冷清,大家似乎都隻顧著夾菜吃菜。

黎珍夾斷了熱騰騰的毛血旺,挑一半放進嘴裡,若有深意觀察著桌麵上的形勢。桌麵下方,黎珍暗暗使勁,有意識踢黃恩宜的腳,用眼神示意。

黃恩宜抬起頭,微張著嘴,欲言又止。隨後迅速低下頭,假裝認真吃白米飯,在桌麵下悄悄踢黃東鎮的腳。

黃東鎮正在喝酸蘿卜老鴨湯,被黃恩宜踢得不小心嗆了一口。他放下湯碗,咽下湯汁,醞釀情緒,終於開口說道,“阿柯……”

黎珍搶話道,“阿柯,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經常一起打麻將,叫做顧叢瑛,是個很漂亮的阿姨。”

韋柯杵著筷子,感覺有些突然,不過大致猜測到了黎珍的意思。

黎珍繼續介紹,“叢瑛阿姨前幾年也是,丈夫生病離世,留下她一個人,單了很多年……”

黎珍說到敏感處,流暢的一口氣變得卡頓,莫名說不下去。她踢黃東鎮一腳,把話頭交給黃東鎮,要黃東鎮繼續。

黃東鎮往紙巾上吐出一根鴨骨頭,“阿柯,你們因為還年輕,感觸不深。我們這撥人呢,上了年紀,覺得人生吧,也就這麼一回事。這思想上啊,不是那麼的朝氣蓬勃,已經進入黃昏狀態了。以前上班的時候,好歹每天有事做,也算過得充實。可這退休之後,時間全部空出來了,確實不是那麼的好混。說起你們父子還住在一起那陣……”

黃東鎮歇口氣。他有著幾十年的人情經驗,一眼看得出來韋氏父子關係微妙。他略過了中間那段話,直接說結尾,“無論如何,你倆也算有個陪伴。”

黎珍附和,“是這麼個道理,阿柯,其實韋哥挺在意你的。”

韋柯低下頭,舀一口米飯,心神不寧咀嚼著。黃恩宜有些擔憂,夾一條肉末茄子到韋柯碗裡,陪笑著,有點討好的意思。

韋柯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

黎珍握著豆奶,在桌麵上轉半圈,沒喝,“你和恩宜也有了自己的小家,搬出來了。韋哥那邊還是一個人,沒個能說話的。”黎珍觀察韋柯的反應,決定直奔主題,“阿柯,叢瑛阿姨那邊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我們就想著她也許能跟韋哥結個伴,搭夥過日子。”

韋柯咽下了肉末茄子,詢問黎珍,“媽,他那邊怎麼說?”

黎珍詳細解釋,“韋哥那邊覺得挺合適,但他的意思是要先問問你的意見。”

韋柯心裡有了底,“他的人生該由他作主,他覺得合適就行。”

黎珍鬆一口氣,“那行,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

韋柯爽快應答,“好。”

黎珍長舒一口氣,感覺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42章 白桃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伸出筷子, 挑最近的菜夾,混一口白米飯塞進嘴裡。倒沒怎麼說話了,吃飯變成了很認真的事情。

黃東鎮將烤魚翻了一麵, 忽然驚覺,“忘了!我還煲了菌菇湯, 我去看看好了沒有。”

黎珍也若有其事地自言自語, “對了,我也得把冰箱裡剩下的那瓣西瓜給切了!”

兩個人動作快, 放下碗筷轉眼間跑去廚房。黃恩宜企圖跟上他們的步伐, 小聲嘀咕, “我去幫忙。”

她還沒能夠完全站起, 韋柯靈敏地抓住她的手腕, 把她拽回原位。

“到底怎麼回事?”韋柯單手捏住黃恩宜的臉頰。因為稍有些用力,黃恩宜的雙頰肉被聚攏到一起, 嘴巴被擠壓成鴨子的模樣, “這頓飯怎麼像是鴻門宴?”

黃恩宜慌忙解釋, “這些事情……真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自己發現的,而且知道得比我早。”

韋柯想來相信黃恩宜的話, 因為黃恩宜不是那種會泄密的人。況且黎珍與黃東鎮心思細膩, 能看穿韋氏父子的矛盾也不足為奇。韋柯思忖,追問黃恩宜, “今天他們要說媒, 你是知情的?”

黃恩宜尷尬地點了頭。

韋柯假裝生氣, “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因為……”黃恩宜光能說出一個詞語, 再接不上後麵的話。她其實好幾次想要告訴韋柯, 話到嘴邊卻不敢輕易開口, 一直拖著,拖到了今天。

韋柯嚴肅認真,直視黃恩宜的雙眼,“以後這種事情要記得告訴我,知道嗎?夫妻之間不能有這種秘密。”

夫妻之間。黃恩宜複述著這個詞語,她鄭重地答應韋柯,“記住了。”

韋柯鬆開了手。

黎珍端來了一盤切好的西瓜,黃東鎮端來了一罐菌菇湯。原本豐盛的餐桌再被擠滿。韋柯去廚房拿了四隻湯碗,舉著湯勺盛湯,先給黎珍黃東鎮各盛一碗,再給黃恩宜盛一碗,最後給自己盛一碗。

湯汁鮮嫩,溫暖心脾。

四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方才的事情。

黎珍吃完了米飯,挑了一瓣西瓜來品嘗,感覺已到八分飽,於是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我得先去把獼猴桃清理到冰箱裡。”黎珍邊說邊站起來,走去了廚房。

黃東鎮喝下一碗湯,也是感覺算是吃飽。但他沒放筷子,而是給兩個小孩挑菜吃,給韋柯挑了半個烤魚頭,給黃恩宜挑了沒有刺的魚腹肉,“不是我吹牛,我這廚藝不賴吧?”

韋柯讚歎,“不止是不賴,是完全可以開餐館的程度了。”

黃恩宜附和著開始拍馬屁,“就這技術,打造個黃氏品牌全國連鎖,完全沒問題。所以說,你這名字取得太小了,怎麼能叫黃東鎮呢?起碼也得叫黃東縣。”

黃東鎮攥起一隻拳頭,精準無誤敲在黃恩宜的腦袋頂,“就你話多。”

黃恩宜瑟縮一下。

韋柯笑起來,伸出手去撫摸黃恩宜剛才被敲擊的腦袋。

黃東鎮接著給韋柯夾了口水雞、啤酒鴨、辣子雞,韋柯受寵若驚,全數接過,又全數吃光。吃完兩碗米飯,再添第三碗米飯,不見消停。

黃恩宜從旁觀察,不禁感慨,“你看你,長得瘦,怎麼會這麼能吃?養不起的。”

韋柯小聲嘀咕,“要你管。”

黃東鎮也埋怨黃恩宜,“我還嫌他吃得少呢。”

黃東鎮拿起筷子,給韋柯夾了毛血旺,其中混合著豆芽。黃恩宜把筷子伸過去,挑走了所有的豆芽,“他不吃豆芽的。”

韋柯抬頭,看向黃恩宜,心底有一瞬間的觸動。

他當時沒說什麼。

後來宴席散場,兩人獨處時光,韋柯才向黃恩宜疑惑地詢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吃豆芽?”

黃恩宜反倒更疑惑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要是連這都觀察不出來,那未免也太遜了吧?”

她說得平常自然,他便也沒再追問。

隻是總會有一陣陣悄悄冒出來的開心。

***

和叢瑛阿姨見麵那天,因為餐廳沒有了小包間,一行人隻好坐進了一間寬敞的大包間。

一張大圓桌旁,韋崇祥與顧叢瑛坐在一起,黃東鎮與黎珍坐在一起,韋柯與黃恩宜坐在一起。

黃恩宜總會產生一種錯覺,似乎在這房間裡,輕聲說話也能產生回音。拘謹的氛圍愈發拘謹。

菜肴擺放在轉桌邊緣,每道菜之間有著一二十公分的間隙。黃恩宜的目光隨著烤鴨一道轉動。轉到眼前,韋柯停下了動作,取一張麵皮,包裹蔥與黃瓜條,挑選瘦鴨肉蘸上醬汁,製作成為豐腴的卷,遞給黃恩宜。

黃恩宜專心品嘗美味。

光聽見黎珍在不停歇地尋找話題,試圖在他們之間搭建橋梁。“阿柯,叢瑛阿姨也有個兒子,和你年齡相仿。”黎珍向顧叢瑛尋求認同,“好像要小三歲,是吧?”

顧叢瑛糾正道,“要小大概四歲。”

韋柯看向顧叢瑛,禮貌笑道,“那我得是哥哥。”

他用餘光瞄著韋崇祥,平靜如水。但他知曉他的心思。

顧叢瑛回以微笑,氣質優雅,“和阿柯比起來的話,澤陽應該沒有那麼高,也要稍微胖一點。”

“那叫壯實。”黎珍曾經見到過澤陽,印象裡他有點肌肉,留著背頭,穿著鬆鬆垮垮的西裝,手上同時戴三個戒指。“很年輕,”黎珍不喜歡這種風格,隻能用年輕來形容,“澤陽人很懂事,從不讓人操心,現在正在費城讀研。”

韋柯讚揚,“他很優秀。”

黃東鎮插話,“我們阿柯也很優秀。”

黎珍嘟囔,“那不廢話麼。”

韋柯微笑回應著。他光顧著禮貌微笑,右手舉著筷子,一直靠在碗沿,沒有動手。左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方,隱約有一種無措的感覺。

黃恩宜換做了用左手吃飯,右手在桌下偷偷牽住了韋柯,十指緊扣,給予勇氣與力量,屬於兩個人的秘密交流。

黃恩宜的左手不算太靈活。偏偏遇上吃湯圓,黃恩宜用兩根筷子試圖夾起湯圓兩端,湯圓不出所料靈活地從中滑落。她本已伸長脖子,卻撲了空。韋柯抿嘴偷笑,拿來隔壁空餘的湯勺,放到黃恩宜碗中。

黃恩宜換湯勺順利吃了一個湯圓,嘗到甜潤的芝麻餡。就聽到黎珍喋喋不休,繼續介紹著澤陽的情況。

“如果有條件的話,澤陽其實今天也想來吃飯。”黎珍告訴韋柯,“他挺喜歡你這個哥哥的。”

顧叢瑛品一口烏雞湯,接續介紹,“澤陽也快畢業了,畢業之後會回國,和阿柯就能經常見麵了。”

韋柯詢問,“是明年回國嗎?”

顧叢瑛回答,“嗯,計劃是明年。”

韋柯笑道,“到時候麻煩您告訴我一聲,我好準備一下,請我弟弟吃飯。”

把素未謀麵的人稱呼為“我弟弟”,韋柯將態度表現得明顯。

顧叢瑛略顯欣喜,“好。”

韋崇祥握著湯勺,在碗中停頓一下,隨後繼續若無其事地攪動著。

黎珍簡直興奮,說話聲音提高了一個音量,“那感情好,一家人能見麵是再好不過的。”黎珍喜笑顏開,“阿柯,說起來你和澤陽有好多共同點。他也喜歡玩你那個什麼乾將莫邪的遊戲,玩得可起勁了。而且他也愛打籃球,打一整天都沒問題。你們兄弟要真見麵,肯定特彆契合,能聊到一起。”

黎珍的輸出過於熱烈密集,叫人來不及反應。黃恩宜心生不滿,拉著臉埋怨道,“媽,你這是在給韋柯介紹對象呢?”

黎珍的表述實在太像是給韋柯相親了。

黃恩宜義憤填膺,“我才是他老婆!”

這突如其來的控訴,在離譜當中卻又透露出一絲合理,惹人發笑,氣氛倒是活躍了許多。

韋柯在一片笑聲裡悄悄摩挲黃恩宜的手背。

其實很難的。麵對這樣的場景,他要做的妥協太多。他有些累。不過唯一慶幸的是,有她在身邊。

黃恩宜從兜裡摸出了一顆白桃汽水糖,偷偷放到韋柯的手心裡,神秘兮兮,“我可隻有一顆。”

韋柯配合地默默握著糖,趁無人在意的時候撕開了包裝袋,把糖球放進嘴裡。白桃汽水融化,唇齒縈繞香氣。他咬碎了糖球,清新漫溢。

嘗到了很甜的滋味。?

第43章 小黃

韋崇祥和顧叢瑛搬到了一起, 低調地開始了新生活。

韋柯明白,這是一件好事,他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試圖尋找一種能夠更自在相處的方法。不過他還沒找出頭緒來,黃恩宜這邊又有了新的消息。

月照景區管理中心給黃恩宜打來了電話, 通知說黃恩宜在經過考核後被擬錄取, 讓她準備上班。

韋柯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帶黃恩宜去到北郊4S店裡, 要給黃恩宜挑選一輛車。

他原本想要直接買來送給她, 可又擔心他選擇的會不合她的心意。車好歹也算一個大件, 若真要退換, 手續恐怕會過於繁雜。所以最合適的辦法是讓她自己來選。

“選一款。”韋柯帶著黃恩宜逛展廳, “你適合比較小巧的。也是無框車門,喜歡嗎?雖然隻是雙車門, 但你隻是上班代步用, 不影響的。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黃恩宜看了眼價格, 隻覺得忐忑。腦海裡莫名冒出一句揮散不去的咒語,“九五加滿,傾家蕩產。”

她含混著沒有回答韋柯的問題, 硬著頭皮逛了一圈展廳。

到休息區坐下後, 銷售因為忙碌,給他們倒了兩杯咖啡, 端來一盤曲奇。“韋先生, 你們先考慮, 有事隨時叫我。”銷售略帶歉意地離開, 趕去招呼新來的客人, 留給他們獨自思考的空間。

黃恩宜趁沒人注意, 才終於對韋柯說出了心裡話,“阿柯仔,我不想買車。”

韋柯咖啡舉到一半,問道,“不買車你怎麼上班?”

黃恩宜輕巧回答,“坐地鐵。”

韋柯提醒,“坐地鐵得倒三次。”他早前查過地鐵圖,當真要坐地鐵,就得先從城南去往市中心,換乘內環線,坐上三個站,再換乘西郊線去往城西。他明白坐地鐵不是一個恰當的選擇,“換乘麻煩,路線太繞,遇上上下班早高峰,你這小身板要怎麼擠?”

黃恩宜改口,“那我坐公交。”

“公交也是一樣的。”一樣的需要換乘,需要走好一段路。韋柯喝一口咖啡,替黃恩宜做了決定,“必須買車。”

黃恩宜挪得更靠近了一些,緊貼韋柯坐在沙發上,“那我不買轎車,買電瓶車。”

韋柯反應了一下電瓶車和電動車的區彆,向黃恩宜確認,“兩個輪胎的那種電瓶車?”

黃恩宜鄭重地點頭,“對,敞篷,戴頭盔。”

韋柯放下了咖啡,“月照景區在西郊,電瓶車能到?”況且電瓶車不能保證安全。他擔心她的安全。

黃恩宜信心滿滿,“景區管理中心在市區與西郊的交界處,一路上都是騎電瓶車的人,怎麼會到不了?”

韋柯不大同意,“可……”

黃恩宜接話,“可以說是非常的合適。”

於是買電瓶車的事,便在黃恩宜的自作主張裡莫名其妙被確定下來。

他們買了一輛造型複古的檸檬黃色電瓶車,搭配檸檬黃色頭盔,頭盔自帶護目鏡。頭盔是一人一個。

黃恩宜很喜歡這個裝扮。

上班第一天,黃恩宜起得早,穿上昨晚挑選好的衣服,白襯衣套黑色西裝褲,在穿衣鏡前打量。當初穿搭時覺得挺好,此刻看著鏡中的模樣,雖說白襯衣是寬鬆的版式,領口處有兩條絲綢係上的飄逸蝴蝶結,可仍覺得過於正式了,像麵試。黃恩宜打開衣櫃,把西裝褲換做了直筒牛仔褲,再四處尋找那雙薑黃色係帶小皮鞋。

她其實有些焦慮,他看出了她的緊張。

韋柯車鑰匙攥在手裡,“我送你。”

黃恩宜拒絕得乾脆,“哪有二十好幾的人,上班還要家屬送的?”

黃恩宜在玄關處,利索地穿好了鞋,利落地與韋柯告彆,打開了門。

迎接一個新世界。

***

上班生活比想象當中要平靜許多。黃恩宜度過了平淡和諧的一個周。

周一,韋柯下班回家,把車停在地下車庫。他沒上樓,而是直接去到路邊等待。

等待還未回家的黃恩宜。

等了許久,仍不見黃恩宜的身影。

韋柯本想打電話,擔心黃恩宜正在騎車接電話不安全,隻好作罷。他站在道路邊緣,看見車流往返,看見綠燈亮起而又熄滅。

江岸霓虹閃爍。時間流逝緩慢。

韋柯不知不覺向前走去,走過了一整條街。來到了背麵的街巷,車流減少,人聲消散。韋柯踩著暗橙的光,路燈描繪他的身影。

良久,黃恩宜從遠方秋夜裡闖來。

她騎著那輛小黃車,帶著頭盔,表情認真。行駛還算平穩。晚風吹動,衣擺飄搖,揚起一陣桂花香。她看見了韋柯,臉上揚起笑容。

“阿柯仔!”

黃恩宜一路駛向韋柯,到達韋柯身旁後停下,衝他甩頭,“上車,帶你兜風。”

韋柯從儲物箱裡拿出了和黃恩宜一模一樣的頭盔,戴上,跨坐到小黃車的後排。

他們在秋夜裡穿行,江風拂麵,江流緩緩。

黃恩宜稍微側頭,問道,“你怎麼沒回家?”

“你不在家。”韋柯靠在黃恩宜的頭頂側麵,摟著黃恩宜的腰,“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黃恩宜含糊其辭,“有點事耽擱了。”

韋柯順口多問了一句,“什麼事?”

“就是……有點事。”黃恩宜暗自懊惱,想她在外伶牙俐齒威風凜凜,怎麼一到韋柯跟前就總是卡頓。隻有祈禱韋柯不再深究。

韋柯卻貼近了她,聲音理智冷靜,“恩宜,停車。”

黃恩宜有些擔憂。她掌握方向從街巷中央靠去道路邊緣,路過一棵槐樹,終於停車。

韋柯指示黃恩宜,“下車。”

黃恩宜順從老實地下了車,到一旁站好。

韋柯長腿撐地,輕巧地停好車,摘下頭盔。他來到了黃恩宜的身前,仔細觀察黃恩宜看似無異樣的外表,提出質疑。

“是不是摔跤了?”

黃恩宜暗自驚訝,竟然能被韋柯一眼看穿。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眼神漂移,企圖回避韋柯的問題。

韋柯心裡有了答案。他拉過黃恩宜的兩隻手,發現手掌根部和手肘處被磨破了皮,但是有清洗過的痕跡。他半蹲下來,掀開黃恩宜的褲腳,一直掀到膝蓋上方。

果然已經受傷了,並且她自己已經貼上了簡易的紗布。

黃恩宜後退半步,搶先開玩笑道,“小傷,不痛,再過一個小時就該愈合了。”

韋柯想要看看具體的情況,但他忍住了撕開紗布的衝動。他仰著頭,問道,“怎麼摔的?”

黃恩宜解釋,“後方有人超車,我沒注意,被嚇了一跳,就……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

韋柯質問,“當時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怕……被你批評。”電瓶車是黃恩宜不聽勸執意要買的,遇上騎車摔跤這種事,她也覺得她是自作自受。

韋柯語氣嚴肅,“不保護好自己,是該被批評。”韋柯放下了黃恩宜的褲腿,理平褶皺,站起來,淡然道一句,“明天跟我一起買車去。”

黃恩宜實在下不了決心花那一筆錢,抿著唇搖頭,“開銷太大了,本來養你那輛車都已經夠費錢的了。”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韋柯輕敲黃恩宜的頭盔,“給你買一輛代步車,我還是能做到的。”

黃恩宜想起店裡的裸車標價,覺得她概念裡的代步車和韋柯概念裡的不是同一回事。她仍舊沒有辦法自我說服,“不買,反正我不買。你也不許買,買了我轉手就給你賣掉。我說到做到。”

其實說起來,黎珍和黃東鎮也提出過要給黃恩宜買車的事。但比起他們買,黃恩宜更想靠自己的努力買。畢竟她的人生,應該也沒有那麼差勁吧?總要靠人接濟。

“要買的時候我知道提出來的,”黃恩宜態度堅決,“阿柯仔,你千萬不能自作主張,聽到沒?”

韋柯暫時拗不過,隻能妥協一步,“那從明天起,我送你上下班。”

他實際上無數次提出過要接送黃恩宜上下班,也提出過把車讓給黃恩宜,讓她開去單位,可黃恩宜總是擔心,她一個剛入職的新人,恨不得低調地走路上班,想要打造一個樸實無華的底層打工社畜人設,而不是開一輛月光石灰GT50。況且她更擔心給韋柯添麻煩,便總是拒絕。

這一次她也是匆忙拒絕,“不用,真不用。”

韋柯更靠近了一步,俯身直視黃恩宜,“這一次,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韋柯不再給黃恩宜反應的時間,直起腰,重新戴上頭盔。他換來坐到了小黃車的前排,歪頭叮囑,“上來,帶你回家。”

黃恩宜乖巧地坐上了小黃車的後排。

秋風起,吹拂一陣涼意。

黃恩宜從後環抱著韋柯,更貼緊了一些。她心緒煩悶,想著這些天的遭遇,甚至有些委屈。“阿柯仔。”黃恩宜撇著嘴,“他們還不讓小黃車上高速。”

這些天騎小黃車所遭遇的困難全被藏在了心底。黃恩宜其實一直想要向韋柯傾訴,熬了那麼些天,直到此刻才終於說出了口。

韋柯稍顯驚訝,“你還去過高速?”

“我就是去收費站試了一下。”黃恩宜當然也明白電瓶車上高速大概率是不被允許的,隻是那時她已經到了高速路收費站,想著萬一當真能走一小段繞城高速,她到單位的時間就能縮短大約二十分鐘。她於是壯著膽子去試了一下,果不其然被麻利拒絕。

執勤交警趕她,“電瓶車上高速,你不怕我還怕呢。”

黃恩宜尷尬地陪笑兩聲,“我開玩笑的,警察叔叔再見噢。”

她狼狽地調頭離開,走城郊結合的老路。遇上堵車、走岔路、被轉盤繞暈,成為一個標準的倒黴蛋,火急火燎到達單位,差一點遲到,她難免感覺沮喪失落。

說來這事實際錯在於她自身,說來這事實際也沒什麼大不了。可在靜謐路燈下抱著韋柯的這一瞬間,她總想要把所有的沮喪失落告訴他。

她想要他的安慰。

他於是安慰她,“沒事,明天我們開四個車輪的車,大搖大擺上高速,想從哪上就從哪上。”

她笑道,“好,大搖大擺,看誰還敢攔。”

她貪念地在他的背上蹭了蹭,心情好像晴朗了一些。

夜晚蓬鬆,隱約間聞見了花香,愜意清新。

作者有話說:

小黃騎小黃車。?

第44章 偶遇

韋柯和黃恩宜的上班地點並不順路。他們若要一起上班, 就得先一道去到路鬆中學小北門,韋柯接著向北走,黃恩宜去往西郊, 兵分兩路。

所以為了接送黃恩宜,韋柯出門總要提前四十分鐘。

韋柯並不覺得累, 每天這樣來回跑動, 也仍舊保持精力。遇到稍微空閒的下午,他還會提前離開, 去到管理中心對麵的樹蔭下等待黃恩宜。

這天下班後, 黃恩宜拎著一袋零食歡欣鼓舞地從樓裡跑來, 跑過斑馬線, 靈活地鑽進車裡。“等很久了嗎?”黃恩宜係上了安全帶。

“不久。”韋柯遞給黃恩宜一杯桂花烏龍奶茶。

黃恩宜插上吸管, 用力吸一口,覺得滿足。“我這兒也有吃的。”黃恩宜放好奶茶, 再把零食袋放在懷裡, 從裡麵拿出了楊枝甘露月餅、蔓越莓月餅、百香果月餅。她把小巧精致的月餅全數捧在手裡詢問韋柯, “你想吃什麼口味?”

韋柯正開著車,側頭粗略瞄了一眼,“黃色那個。”

黃恩宜撕開了包裝, 把楊枝甘露月餅舉到韋柯眼前, 讓韋柯能夠咬一口。韋柯剛吃到嘴裡,她迫不及待問道, “味道怎樣?”

韋柯回味著, “像甜點, 不大像月餅。不過很好吃。”

黃恩宜再給韋柯咬了一口。剩下的三分之一, 她順勢塞進了嘴裡, “這是我們站長送給我的, 我再悄悄送給你。”

黃恩宜把月餅裝回了零食袋,繼續翻找著,發現巧克力後,動了歪心思。

“巧克力你吃嗎?”溏淉篜裡黃恩宜邊說邊撕開袋子。

那是一種較小的包裝袋,大致是兩個身份證並排放置那般模樣。裡麵的巧克力豆迷你小巧,呈空心狀,很酥脆。

黃恩宜特意挑選了藤椒味的巧克力,酥脆中透露著詭異。

她倒出三顆來喂給韋柯,韋柯順從地品嘗。黃恩宜認真觀察著韋柯的反應。韋柯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如平常那般咀嚼著,自然咽下。

黃恩宜試探,“這個味道你適應嗎?”

韋柯沒聽懂,“適應是什麼意思?我覺得味道還行。”

黃恩宜第一次遇到有人吃藤椒味的巧克力,竟然覺得味道還行,“你真能接受?”

韋柯笑道,“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吃到後麵辣味散去,嘴裡剩下一點甜,回味起來也蠻好的。”

黃恩宜甚至有些驚訝,向韋柯再三確認,“這味道招人喜歡,對吧?”

韋柯配合黃恩宜,“嗯,喜歡。”

黃恩宜克製著逐漸上揚的嘴角。“阿柯仔,”黃恩宜醞釀情緒,“剩下的這些巧克力,全都送給你。不僅有你喜歡的藤椒味,還有好吃的麻辣香鍋味,新奧爾良烤雞翅味。”

韋柯往零食袋裡看了一眼,沒有表態。

黃恩宜繼續推薦,“這種巧克力也不便宜,20塊錢一小袋,丟了太可惜……我的意思是,送給彆人,我也舍不得。”

韋柯刹車等紅燈,反應了兩秒,他總算弄清楚了黃恩宜的意圖。他單手捏住黃恩宜的雙頰,直視她,質問道,“黃恩宜,越來越有本事了,開始明目張膽給我下套?”

她不想吃的東西,就要想方設法塞給他。

黃恩宜向後仰,逃開韋柯的掌控,“你親口說喜歡的,話說出口就算數。”

韋柯拿黃恩宜沒辦法,笑道,“好,算數,我來吃。”

黃恩宜猶豫一陣,小聲溫馨提醒韋柯,“這種巧克力保質期很短,還有三天就過期。”

黃恩宜的潛台詞是,如果過了保質期,丟掉也沒關係。韋柯卻是有意記下了截止時間,平靜答複黃恩宜。

“沒問題,保證能在那之前吃完。”

***

設計院最近變得忙碌,與博物館搞合作,籌備一個園林發展的展覽。韋柯若是再接送黃恩宜上下班,時間上確實過於緊迫。他於是不顧黃恩宜的反對,強行與黃恩宜對換了交通工具,讓黃恩宜開車上班,他騎小黃車上班。

一個長腿男人騎可愛小黃車,稍有些顯眼。

韋柯忙完了手中的事,得到一點時間休息。他翻出了黃恩宜給的零食袋,把零食倒到桌麵上,挑選了藤椒味的巧克力,撕開,抓兩顆放到嘴裡。

石頭偶然路過,看見韋柯吃得津津有味,好奇地停下腳步,“組長,吃獨食呐?吃的什麼?”

韋柯把零食袋遞到石頭麵前,“巧克力豆,嘗嘗?”

石頭欣喜,兩根手指伸進了開口處,抓了四五顆來嘗。

咬一口,切切實實地品嘗到了詭異的味道。

石頭立即吐出了巧克力豆,“我去,這是什麼人類零食。”石頭抽出了紙巾來擦手心,嫌棄地又吐了幾口,吐乾淨口中的渣滓。

“有這麼誇張嗎?”韋柯回味著巧克力豆的滋味,“我覺得還不錯吧。”

石頭驚訝,“你管這叫還不錯?”他拿過包裝袋,仔細觀察,又挑了其他的味道,翻到背麵來看,看見了一串日期數字,變得更加疑惑,“這玩意明天就過期?”

韋柯點頭,“嗯,所以今天還能吃。”

韋柯實在過於雲淡風輕了,石頭避免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裡,韋柯是不怎麼吃零食的,更不會吃這麼詭異冷門的零食。他猜測道,“這該不會是你老婆的零食吧?”

韋柯點頭,順勢撕開了新奧爾良烤雞翅味的巧克力,“她不想吃,就送給我了。”

“我去,”石頭是滿臉無語的表情,對韋柯恨鐵不成鋼,“組長,你好歹是個組長、中層領導、設計院的頭號種子、二把手的心腹、前途無量的年度新青年,怎麼在家裡就這麼沒有地位,過得這麼憋屈?可憐得隻能吃你老婆吃剩的零食,開你老婆不開的小破電瓶車。”

石頭這幾天看見了韋柯開小黃車的模樣,這讓他感到意料之外。

韋柯還沒來得及接話,珠珠妹從石頭身後走過,低聲罵了石頭一句,“臭直男。”

石頭不服氣,即便珠珠妹已走出好幾步,他也要追上去辯論幾句。韋柯笑著看他們玩鬨,覺得有趣。他仰頭,把巧克力全部倒進了嘴裡。手機屏幕亮起,韋柯拿起了手機,看見了黃恩宜發來的微信。

[宜:巧克力好吃嗎?]

黃恩宜特意配上了狗頭的表情。

韋柯咀嚼著巧克力,在對話框內輸入了給黃恩宜的回複。

[柯:你送的都好吃。]

***

下班之後,韋柯與黃恩宜從城市的不同方向出發,踏上回家的路。

他們沒有想到竟會在人潮裡相遇。

黃恩宜開車經過了路鬆中學,轉彎,進入最右側機動車道。這段路的中央有一個下行隧道。黃恩宜從隧道外行駛到了出口,韋柯正騎著小黃車從隧道裡沿著緩坡爬上來,與黃恩宜並行。

遇上路口正是紅燈,他們停下了車,耐心等候。

黃恩宜扭頭,緩緩放下車窗,與韋柯對視,打一聲招呼,“小黃,下班了?”

“嗯。”韋柯頂著黃色頭盔,配合黃恩宜演戲,“小韋,你也下班了?”

黃恩宜笑道,“嗯,今天按時下班。”

行人走過斑馬線後,綠燈亮起。

黃恩宜沒有著急動車,想要為韋柯讓出一條道。她示意韋柯先行,“你去右邊非機動車道,不然不安全。”

韋柯繞過了車頭,進入專屬道路。

兩個人的速度不算太快,儘量保持著彼此之間的短距離,避免拉開過大。

順利進入小區車庫。黃恩宜下車,趕去集中充電區找韋柯。韋柯正在解開頭盔係帶。

黃恩宜心裡過意不去,“對不起啊,害得你隻能騎小黃車。”

韋柯摘下了頭盔,“這有什麼好抱歉的?騎小黃車其實還蠻靈活。況且——”韋柯意味深長看向黃恩宜,“你執意要買小黃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是今天這種局麵,做好了準備。”

他猜得到,最後多半會是由他來騎小黃車,所以買頭盔的時候,他特意給自己也買了一個。

黃恩宜有些驚訝,“這也能預料到?”

韋柯把頭盔蓋在了黃恩宜的頭上,笑著,“我的老婆,我還是很了解的。”

韋柯蹲下,給小黃車充電。黃恩宜蹲在韋柯身旁,喃喃自語,“其實現在想來,當初就不應該買小黃車的,我這個人做事就是沒有什麼計劃,沒有考慮後果。”她暗自考量,側身,反過來埋怨韋柯,“當初你怎麼不堅決地阻止我?我做事沒計劃就算了,怎麼你做事也沒計劃?兩個人都這樣那怎麼行?”

她竟然能夠說得理直氣壯。

韋柯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計劃?”

黃恩宜好奇,“你有什麼計劃?”

韋柯左手輕壓在黃恩宜的頭盔頂,“我在等你玩夠小黃車。哪天玩夠了,你就會聽話跟我去店裡,買一輛真正的車。”

在他眼裡,小黃車從來隻是一個送給她的玩具。

黃恩宜沒敢回應,悻悻然移開視線,站起來,等待韋柯繼續充電。

她呆滯地摘下了頭盔。

她知道他說的沒有錯,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第45章 吃醋

黃恩宜悟出了一個真理——世上無難事, 隻要肯拖延。

因為對於是否買車這個問題,黃恩宜還沒能夠思考出一個答案,事情就莫名其妙被解決了。

“管理中心要開設交通車, ”黃恩宜告訴韋柯,“有南北中三條線, 南線在我們小區門口正好有一個站。”

黃恩宜把飯桌上剩下的最後一個空盤端到廚房, 放在水槽旁。韋柯正站在水槽前洗碗。

“這麼方便?”韋柯詢問,“什麼時候開通?”

“下周一。”黃恩宜靠在台麵旁, “這樣我就能直達管理中心了, 而且坐官方的車, 也不怕遲到。”

韋柯把洗去油汙的碗從大水槽挪到了小水槽, “竟然這麼大手筆。”

“因為還有其他企業參與, 月照銀行、月照投資,還有個月照什麼來著……總之是在那一片區的幾家做了聯合。”黃恩宜站到小水槽旁, 打開水龍頭, 清洗餐碗上的清潔泡沫。韋柯驅趕黃恩宜, “你放著,我來洗。”

黃恩宜乾脆拒絕,“就不放。”她洗淨了一個碗, 拿起了另一個碗, 神秘兮兮說道,“而且你知道嗎?交通車這個想法, 是我提出來的。”

韋柯確實感到驚訝, “這麼厲害?”

黃恩宜有些得意,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上班的路上, 發現彆的單位有交通車, 就想著說, 哇,要是我們中心也有就好啦。”

韋柯附和,“然後呢?就去給領導提議?”

“嗯,但不是那種很正式的提議,隻是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向我們站長順便說了一嘴。”黃恩宜進入月照景區管理中心後,被分到了規劃站。她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我完全沒有想到站長會把我的話放在心裡!畢竟我自己也當這個提議是飯後閒聊那一類,說過就算了。”

韋柯往洗碗巾上重新擠壓一泵清潔劑,問道,“放在心裡是什麼意思?”

黃恩宜解釋,“站長去找大領導說了這個提議,還寫了一個方案,邀請幾家企業的領導召開座談會,還讓我也跟著參會,在旁邊聽。”黃恩宜有抑製不住的竊喜,“這事竟然真能成,我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

韋柯應和,“站長人挺好。”

黃恩宜糾正,“是超級好!能遇上這樣的站長,也不枉費我之前工作時倒的黴。”黃恩宜說著似乎還有一些害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們站長好像對我有好感,開會時表揚了我好幾次,而且總是找我一起吃飯,特彆照顧我。上次加班太晚,站長還想送我回家,我當然是拒絕了。不過後來站長還特意發微信給我,問我到家沒有。”

黃恩宜把清洗乾淨的碗放到台麵上,想去大水槽拿其餘的碗碟,韋柯沒讓,“恩宜,我來就好,你去旁邊玩。”

韋柯態度堅決,黃恩宜沒有再拉扯,退回一旁。她仍沉浸在與站長的相處之中,喋喋不休,“我也沒明白站長看上了我什麼,怎麼就對我這麼好。想起來我甚至有點愧疚,害怕承受不起這份好意。”

黃恩宜自顧自說著話,隔了一陣,她才發現韋柯一直沉默著,專注洗碗。她好奇,探出上半身,試圖看清韋柯的表情,心神不寧,“阿柯仔,你在想什麼?”

韋柯倒扣著瀝乾碗中的清水,雲淡風輕,“你們站長多大年紀?”

“真實年齡貌似是四十二三,具體的我沒好意思問。”黃恩宜向韋柯描述,“但是站長這個人特彆顯年輕,看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長得好看,很有氣質,也很有魅力。關鍵在於,還竟然是個煙嗓。”黃恩宜沉浸在煙嗓的氛圍裡,“低音炮,性感得叫人起雞皮疙瘩。”

韋柯沒理睬黃恩宜後麵的感慨,隻估量著年齡這個問題,“也上年紀了,就沒有自己的家庭?”

“以前有。”黃恩宜壓低了聲音,悄悄告訴韋柯,“我聽辦公室的姐姐講的,說是上個月剛辦完離婚手續。”

離婚,恢複單身。

韋柯打開了消毒櫃的門,把碗碟整齊地放進櫃中,“接觸下來……你有什麼感覺?”

“感覺的話,應該就是敬佩吧。”黃恩宜眼裡有些崇拜,“我現在最大的感想,就是想要成為像站長那樣的人,強大並且溫柔。”

韋柯手中不停歇,仍在擺放著飯碗,有強迫症那般,非得把櫻花花紋擺放到同一水平線上。

黃恩宜察覺到異樣,湊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問道,“阿柯仔,你到底怎麼了?忽然變得怪怪的。”

韋柯關上了消毒櫃,調節電子屏上的模式和溫度,一邊低聲囑咐,“恩宜,上班不要太辛苦,能不加班就儘量彆加班。”

韋柯稍作停頓,隨後補充了一句。

“按時回家。”

***

黃恩宜沒有把韋柯的話放在心上。因為下班之後,她不僅沒有按時回家,反而去到站長家,準備吃一頓雅致的晚餐。

黃恩宜給韋柯發去了微信。

[宜:站長會煮啤酒。青柑啤酒,裡麵還會放醪糟。]

她還在去喝啤酒的路上,就已經嘴饞得咽了一下唾沫。

消息發出過不過半分鐘,韋柯打來了電話。

“這麼晚了還去對方家裡?”韋柯言簡意賅,“不合適,不許去。”

“怎麼不合適?”黃恩宜已經在站長家的玄關處換上了拖鞋,向客廳走了幾步,看見了飯桌上的煮啤酒,不禁感慨,“這玻璃酒桶真好看,還有個原木提手。”

“你都到了?”韋柯追問,“你們幾個人?”

“就我和站長兩個人。”黃恩宜把玩著木質酒勺,略有些得意,“站長說我是內測用戶,叫我一起調味道,調好了再正式對外發出邀請。”

兩個人,內測用戶,單獨相處。越聽越不對勁,一種危險降臨的氛圍。

韋柯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顯得嚴肅冷峻,“恩宜,你出來,回家。”

黃恩宜隻當韋柯是在開玩笑,“酒都沒喝一口,我才不回家。”

電話那頭響起了韋柯關門的聲音,“恩宜,把地址發給我。”

黃恩宜疑惑,“站長家的地址?”

“嗯。”韋柯快速出門,連摁三下電梯按鈕,“等我,我馬上來接你。”

***

韋柯到達小區後,把車停在路邊空位上。黃恩宜和站長已在一旁等候著。韋柯繞過車頭,走到他們身前。他終於有機會得以近距離觀察讓黃恩宜心心念念的站長。

一位女性,身形纖細,長發披灑,發梢微卷。正如黃恩宜描述的那樣,好看,有氣質,有魅力。

韋柯有些吃驚。

黃恩宜向韋柯介紹,“這位就是我們站長,戴瀅。”

韋柯禮貌寒暄,“站長,晚上好。”

戴瀅雙手搭上黃恩宜的肩膀,將黃恩宜輕輕推向韋柯,並對韋柯叮嚀,“把你老婆還給你,這下放心了?”

韋柯暗自思忖,確實是低音煙嗓。他點頭致歉,“抱歉,誤會了。”

黃恩宜難為情,再靠近韋柯一些,悄悄牽起韋柯的手。她們方才在家裡,猜出了他的誤會。經過站長的點撥,黃恩宜才終於明白了韋柯不同尋常的原因。

戴瀅了解韋柯的心思,體貼地沒有過多交談,想著退出他們的獨處空間。她與他們告彆。待戴瀅離開,韋柯帶黃恩宜坐上了車,駛向回家的路。

黃恩宜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抱著小酒瓶,偷瞄韋柯的表情,學韋柯說話,“阿柯仔,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開始學會吃醋了。”

韋柯摸一下後腦勺,“我沒想到……”

黃恩宜接話,“沒想到會是個女站長?”

韋柯確實受了先入為主的迷惑,他承認道,“這次是我眼光狹隘了。”

黃恩宜從鼻腔裡發出輕微的哼聲。想起戴瀅當時的反應,黃恩宜不禁感慨,“不過站長真的很厲害,她光是聽我們打電話,就能猜透你的想法。”

黃恩宜與韋柯的通話,不過隻有沒頭沒尾的寥寥幾句而已。

果然是前輩。韋柯想著,餘光瞄見黃恩宜仍抱著小酒瓶,便問道,“你還打包了一瓶酒帶回家?”

黃恩宜解釋,“這是站長讓我帶給你的見麵禮。”她將小酒瓶放進了車門儲物格裡,想起和戴瀅有關的有趣之處,轉頭告訴韋柯,“對了,今天辦公室的胖胖還鬨了一個笑話。”

韋柯側頭,“他怎麼了?”

黃恩宜興致勃勃,“他前陣子剛談戀愛,特彆膩歪,天天帶他女朋友出去吃飯。今天也找了一家肥腸粉,發了店鋪的鏈接。但是……”黃恩宜忍住笑,“他發到了工作群裡,還配上一句話,說的是,親親寶寶,今天吃這個好不好呀?”

“發的規劃站的群?”韋柯遇到前方黑車加塞,有意識降低速度。

“對!他發了就去複印文件,沒看手機,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發錯了群,還特彆納悶地問我,”黃恩宜模仿那胖胖眉頭緊皺的模樣,“她今天怎麼不回我消息呢?”

韋柯笑道,“你學得還挺像樣。”

黃恩宜愈發起勁,繼續描述,“我告訴他說,寶寶沒有回複你,但是站長回複了你。”

韋柯猜測,“站長沒批評他吧?”

黃恩宜搖頭,“沒,站長的回複一本正經,說的是,不吃,會長胖。”

韋柯當捧哏,“他們還真對上話了。”

“那可不。”黃恩宜說到興頭上,“副站長也搭腔,他特彆驚訝地問了一句,誰約會吃肥腸粉?胖胖還沒回答,辦公室的姐姐幫忙說,我們胖胖隻是想吃肥腸粉而已,又有什麼錯!”

看似幫忙,實際是在火上添油。

韋柯想象著那幅畫麵,“那豈不是很社死?”

黃恩宜使勁點頭,“完全沒有拯救的餘地。他們的嘲笑毫不留情麵,從線上嘲笑到線下。那群男同事一直纏著胖胖,叫他胖胖哥哥,說他們也要當親親寶貝,也想吃肥腸粉。搞得現在胖胖的外號,就叫小肥腸。”

韋柯評論道,“他們再這樣,胖胖該自閉了。”

黃恩宜解釋,“胖胖最開始臉紅得不行,到後麵就擺爛了,任憑大家笑話,看淡生死。”

韋柯察覺道路上車輛較少,適當提速,“是這麼個道理,隻要自己不尷尬,其他人慢慢地也就不尷尬了。”

黃恩宜讚成地點頭,“是呐。”

晚風灌進車窗,夜景向後飛馳,霓虹伴隨左右。

黃恩宜無意間向上瞄見道路旁的指示牌,才發現回家的路程竟已過大半。這一路上似乎都是她在說話,韋柯從旁附和。多半是他在聽她講小故事。方才講得那麼起勁,現在倒有一些難為情了。

“阿柯仔,”黃恩宜小聲詢問,“你會不會覺得我的話太多了?”

她怕她講一堆毫無意義的廢話,他會覺得無趣。

韋柯當即否認,“怎麼會。”他伸手摸一下她的腦袋,“你講得很有趣,我很喜歡聽。”

黃恩宜竊喜,沒等韋柯縮回手,她捉住了韋柯的手腕,再與他十指緊扣,“謝謝你,捧場俠。”

韋柯看一眼黃恩宜,同時要兼顧前方道路情況。穿過一排拍攝的攝像頭,韋柯終於開口提醒,“恩宜,這樣開車……應該會被扣分。”

黃恩宜的興致一下消散。她甩開了韋柯的手,低聲埋怨,“潑冷水俠。”

她故意將頭扭向車窗外,雙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枕著手背。風吹動發梢,涼爽撲麵,空氣清新。

她在朦朧光暈裡,有抑製不住的笑意。

和他在一起,她很開心。?

第46章 紀念

工作步入正軌後, 黃恩宜也逐漸忙碌起來。

國慶節是無法得到休息的,畢竟那時客流量達到峰值,正是景區最忙碌的時候。運營部人手不夠, 申請讓其他部門的人前來支援,黃恩宜正是支援隊員之一。

要在片區內巡邏, 要檢查基礎設施是否運行正常, 要為遊客答疑解惑,要與其他片區協調遊客流量, 要引導商販遵守秩序。

保持忙碌的狀態, 從1號持續到5號。

這天結束得太晚, 天色已暗, 夜幕降臨。

黃恩宜去運營部辦公室拿包。鎖上儲物櫃後, 跨出門,低頭用手機回複消息, 一邊向景區停車場走去。她沒注意到戴瀅的悄然靠近。戴瀅單手搭在黃恩宜的同側肩頭, 邀請道, “走吧,我送你回家。”她以為黃恩宜今天沒有車。

黃恩宜熄滅了手機屏幕,稍有些害羞地抬起手, 指一下停車場靠角落的位置, “韋柯來接我了。”

韋柯正靠在車旁,耐心等候。他麵向她們, 與戴瀅遙遙對視。他微微鞠躬以示禮貌, 戴瀅微笑回禮。

戴瀅很少見這樣的場景, 一個黏人的小狗狗。她附在黃恩宜耳邊, 輕聲感慨, “他可真是……一秒都離不得你。”

黃恩宜耳廓有些發紅。

與戴瀅告彆後, 黃恩宜快步奔向韋柯。

“等很久了嗎?”黃恩宜站在韋柯身旁,無意聳鼻嗅兩下,“有桂花的香氣。”她以為是景區的桂花在盛開。

韋柯替黃恩宜打開副駕駛車門,“喏。”

黃恩宜側頭,發現了副駕駛座椅上的桂花花束,滿眼驚喜。“什麼時候買的?”黃恩宜往裡走一步,抱起花束,撥弄綠葉,“怎麼想起來要買花?”

韋柯眼裡有些許驚訝,混雜著一點失落。他質問黃恩宜,“今天是什麼日子?”

黃恩宜差一點脫口而出,“國慶節。”想著國慶該是1號才對。那麼今天難不成是中秋?可清晰記得中秋是上個月的事情。最近貌似就這兩個節日,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5號還能是什麼?

一個念頭閃過,黃恩宜想起了答案。

結婚紀念日。

黃恩宜抱著花,從驚喜變為局促。她向韋柯道歉,“對不起。”

韋柯並不接受黃恩宜的道歉。他左手搭在車頂,利用右側敞開的車門,設置一圈圍牆,將黃恩宜牢牢圈在掌控範圍內。他嚴肅冷峻,“晚了,對不起沒用。”

黃恩宜急忙示好,“真的對不起,我其實心裡惦記著這事,但這段時間確實太忙了,精力全在工作上,不小心才漏掉了這個時間節點。”

她頂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向他,他平靜如常,不為所動。

他輕描淡寫追問,“然後呢?”

黃恩宜下定決心,“我補償你,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黃恩宜態度誠懇,“你想要什麼?”

韋柯俯身,輕壓花束,不斷靠近黃恩宜。

“我想要你。”

溫熱的氣息攪動桂花香氣,泛起漣漪。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可他上一秒分明還在主導,這一秒倒變成了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們已經三天沒做了。”

她耳紅著,抿嘴偷笑。她拿他沒辦法,便輕輕點頭應允,“嗯。”

他卻得寸進尺,提出要求,“就在車上。”

她被嚇一跳,倒吸一口涼氣,“不合適吧……這也太大膽了,還有一些同事沒走呐!要是被捉住了怎麼辦?太丟臉了吧!那我還有什麼臉麵見人?”

他沒忍住笑出聲,摸著她發熱的耳垂,“逗你玩的,嚇成這樣。”

他放開手,也放開她。秋夜沉寂,時候已晚。他對她叮囑,“上車,我們回家。”

停車場已是空曠之地。他啟動轎車,車燈劃破夜晚,聲響震蕩。穿梭於樹林間,隨後歸於寧靜。

那晚,黃恩宜發了花束的照片,配上一句簡短的文案,“成為夫妻的第一年。”

韋柯複製了黃恩宜的照片,搭配一個簡單的數字,“2”。

譚茵刷到了韋柯的朋友圈,感到出乎意料,評論道,“你還真更新呐?”她記得韋柯去年標注了第1點,沒想到他今年當真會續寫第2點。

韋柯傲嬌回複,“那當然。”

遇見她的第一年、第二年,以及餘生,於他而言,便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

兩個人晚上折騰了太久,第二日直到中午才終於起床。

秋陽溫和,伴隨一層隱約的涼風,正是好天氣。

韋柯提議外出遊玩,趁黃恩宜今天難得休息,“你也該轉換身份,當一次遊客。”

黃恩宜從被窩裡探出半個腦袋,看向窗邊的韋柯,“去哪裡當遊客?”

“小南山附近新開了一個卡丁車俱樂部,”韋柯坐回床沿,“卡丁車你喜歡嗎?”

黃恩宜之前玩過線上的卡丁車遊戲。線下其實也玩過幾次,但那些跑道都太短太平,不是那麼的儘興。她問韋柯,“小南山的場地大麼?”

“大,還有坡。”韋柯雖然沒去過現場,但見過照片和視頻,“聽朋友說還不錯。”

黃恩宜欣喜,掀開被子坐起來,“走吧,出發。”

開始一次心血來潮的秋遊。

簡單收拾,踏出家門,興致盎然。

他們自駕前往小南山。

韋柯開車,上高速,跟隨導航的指引前行。起初一切正常,音樂有序播放,他們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快要到達分岔口,導航沒有出聲。韋柯心存疑慮,有意識檢查導航圖標,是向右前方進入匝道沒錯。韋柯變為右車道,按導航指示進入匝道。匝道裡卻意料之外又遇分岔路口,一環套一環,沒完沒了。

導航仍舊沒有出聲。

韋柯再次確認導航的方向,餘光瞄見右向的綠色箭頭。韋柯於是往右走。走出不過十米遠,導航終於發出聲響,“向右進入匝道,隨後立即向左行駛。”

韋柯愣住,試圖接受導航這令人無語的卡頓。

導航若無其事繼續播報著,“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劃路線。”

韋柯與黃恩宜麵麵相覷。

黃恩宜埋怨,“嶽雲鵬怎麼可以這樣,他擺了我們一道。”他們用的是嶽雲鵬的語音包。

韋柯調小了地圖比例,查看新路線。新路線的意思是到最近的服務區調頭,原路返回。可他們距離最近的服務區也還有四十幾公裡,一來一回快九十公裡。太費時間,而他們最不能浪費的就是時間。因為若是再晚一些,俱樂部就得關門了,卡丁車變空氣。

韋柯擔心黃恩宜會生氣。走錯路導致出行計劃被破壞,最容易惹人生氣。他哄道,“恩宜,彆擔心,我開快一點,還能趕上。”

黃恩宜卻隻是盯著窗外,看頂上一閃而過的路牌。她看見了熟悉的景區標誌。“這附近好像有古鎮。”黃恩宜眼光隨路牌後移,隨即偶然發現路邊的古鎮廣告,“真有,就在服務區往前一點的地方。”

韋柯瞄一眼廣告,“那要不……”

黃恩宜心領神會,興奮應道,“要。”

***

他們把卡丁車挪到了下一次的出遊計劃當中。至於今天,他們決定踏入偶然遇見的古鎮。

古鎮新建於兩年前,擁有兩年的悠久曆史。一排古風店鋪,販賣小吃與小玩意,和全中國的其他古鎮一模一樣。

談不上好玩,隻能算也就那樣。

遊人挺多。韋柯牽著黃恩宜,在人群裡穿行。黃恩宜邊走邊玩手機,搜尋古鎮攻略,想要找出一點驚喜。當真找到驚喜之處,黃恩宜驀然停下腳步。

“這家麵館的名字……”黃恩宜把手機舉到韋柯眼前,“這恐怕是李悠然開的麵館。”

韋柯看清了屏幕上的字,悠然麵館。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韋柯提議,“去打卡?”

黃恩宜高興應允,“那必須。”她要拍照給李悠然看看。

他們當即轉換了目的地。

他們原本想按照導航走的,可明明與麵館之間的直線距離並不算遠,導航卻偏要設計一條彎彎繞繞的路線,幾乎要走完整個古鎮的邊緣,看起來像一筆虧本買賣。況且之前才被導航坑過,他們心有抵觸。

於是決定放棄導航,按最近的路線自己尋找。

韋柯拿著黃恩宜的手機,放大地圖尋找路線,向目的地前行。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小山林前。原來舊路線繞遠的目的,是要他們繞過小山林,到達小山林後方。

韋柯抬頭看去,預估山體的高度和陡度。那並不是無人問津的山林,雖然沒有景區山林裡精致舒適的石板路,但仍能看出有前人踏過的痕跡,一條光禿小道蜿蜒曲折,描繪一條逐漸向上的黃褐色曲線。

韋柯問黃恩宜,“如果爬上去,你會不會累?”

黃恩宜不屑,“我可是測繪黃工,什麼深山野林沒爬過?”

黃恩宜比韋柯要先邁出腳步。她走在前,韋柯墊後。平穩爬上山頂,翻越山峰,再順延向下。

走到了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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