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地圖顯示,理論上講麵館應該就在他們左側,可左側並沒有道路可言,隻有繁密低矮的植物,鬱鬱蔥蔥。他們思索再三,探頭張望,強行向裡繼續深入多走幾步,踏在枝椏上。
走到了地圖上標注的目的地。
他們抬頭,看見翠綠樹木,偶爾掉落幾顆野果。
兩個疑惑不解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這算是又被導航擺了一道,還是真就與這麵館無緣。
黃恩宜分析,“有一種情況是,以前存在過這家麵館,可是之後倒閉了,而地圖還沒更新。”
韋柯讚同黃恩宜的話,“有可能。”
倘若真如黃恩宜所說,悠然麵館已然消失,那他們是注定了沒辦法到達目的地。
韋柯輕歎一口氣。
今天他們好像不算幸運。
原本計劃去小南山玩卡丁車,結果走錯路。原本計劃來古鎮玩,結果發現並不好玩。原本計劃打卡悠然麵館,結果麵館早已倒閉。
計劃隻能存在於想象裡。到達現實後,總是被打破。
韋柯心裡愧疚,沒能夠給黃恩宜一次完美的秋遊,“恩宜,對不……”
話沒說完,黃恩宜已被山下景色吸引。
山下是一片湖泊,綠蔭環繞,落日傾灑,波光粼粼。湖邊伴隨一條寬敞的人行道,行人零散分布其間。有人散步,有人坐在湖邊長椅上休憩,有人在騎自行車。
“自行車。”黃恩宜看上的正是那一列輕盈歡快的自行車,“阿柯仔,去嗎?”她滿懷期待。
當真是想到了什麼就去做什麼,好像根本不在意結果是否成功。
韋柯於是爽快答應,“去。”
他牽著她走下了小山林。
他們租了兩輛自行車,一人騎一輛。在湖畔秋風裡歡喜飛馳。
餘暉盛開,光暈朦朧,林間鳥鳴。
韋柯比黃恩宜速度要快好些。他原本與黃恩宜並排騎行,即便已經有意壓著速度,仍舊由於禮讓行人、穿過小橋、避讓車輛等諸多外界原因,他不知不覺到了黃恩宜的前方。
他在前,黃恩宜在後。他時不時要回頭看她一眼。
有一次回頭,韋柯發現黃恩宜落後了好一段距離。他放緩了速度,想著要等她。卻是沒過多久,她莫名追趕上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就隻有這點速度?”黃恩宜滿是不屑,“小垃圾。”
黃恩宜超過了韋柯,並且充滿挑釁。她揚長而去,留給韋柯一個瀟灑自在的背影。
韋柯感受到了一陣風。
他不服氣,雙腿用力,加快提升速度與頻率。劃破秋風,敏捷飛馳。像少年,肆意妄為,意氣風發。
他很快追上了她。但他並沒有著急超越,而是與她並行一段距離,故意要伴隨在她左右,把她包圍。
開始反挑釁。
韋柯靠近黃恩宜,前車輪轉向她,裝模作樣要絆她一跤,最後卻又隻是虛晃一槍。
黃恩宜被嚇著,下意識避讓。她處於道路裡側,再讓就要撞上山坡草地。她在韋柯與草地之間徘徊,抓緊把手,可力道控製不夠,連人帶車歪歪扭扭,行車路線變成了S型。
她氣急敗壞,“你!”氣得罵不完一句話。
韋柯饒有興致欣賞黃恩宜生氣的小表情。
他得寸進尺,前車輪再次靠近。這次比上次裝得更逼真,虛晃一槍,看似真要義無反顧撞向她。她被逼迫得毫無辦法,在狹小的空間裡艱難平衡著。
“彆整我!”黃恩宜憤怒中帶著求饒。
韋柯低聲道,“求我。”
黃恩宜嘴硬,“想得美。”
韋柯冷笑。他趁勝追擊,又向黃恩宜傾斜,絕不手軟,非要搞得黃恩宜搖搖欲墜,直至敗下陣來。
黃恩宜不出意外撞在了山坡草坪上。撞得並不重,前輪陷進柔軟草叢,雙腳踏在地麵,試圖保持平衡,恰能站穩。
韋柯得意,學黃恩宜方才的模樣,瀟灑離開,留下一抹背影。
黃恩宜惱怒,衝著那抹背影罵道,“韋柯!你幼不幼稚!”
韋柯回頭笑著,隨即轉身而去,肆意飛馳。
前行一陣,韋柯再次回頭確認,發現黃恩宜並沒有跟上來。黃恩宜滯留在原地,正看著草坪後方的樹林出神。韋柯疑惑,立即調頭,原路折返,快速回到黃恩宜的身邊。“恩宜,怎麼了?”
黃恩宜指著林中深處,驚訝道,“那裡,悠然麵館。”
韋柯順勢望去。
一條青石板路彎曲延伸,一直到達竹林之間。麵館早已沒有了麵館的模樣,不知何時被改造成為了一座古亭。六角亭隱於林中。那是一個較為質樸的亭子,看模樣已有一些年份。竹葉灑在屋頂,微風輕拂,片片飄落。牌匾上仍然書寫著四個字,悠然麵館。
他們找尋許久,結果意料之外的相遇。
韋柯感覺挺奇妙。似乎目的地不應刻意找尋,而應等待某一刻的偶然相遇。
黃恩宜很興奮,“去拍照?”
韋柯笑道,“好。”
他們騎車穿過青石板,到達古亭前。
黃恩宜用自行車的車兜當作支架,固定手機,設置好延時拍攝模式。一切準備就緒,黃恩宜繞過車頭,奔向韋柯。
韋柯正站在古亭外等待著黃恩宜。
黃恩宜那時跑得急切,在意心之所盼。路麵灑著青苔,墨綠潮濕。黃恩宜沒能看在眼裡。她毫無防備踩上去,潤滑,難以掌控。她身體前傾,就快摔倒。他急忙上前,抱著她,挽著她的腰。
延時結束,相機啟動,定格這一瞬間。
是偶然拍攝到的畫麵。
古亭,竹林,秋日黃昏,斑駁投射的光與影。
她在快要摔倒時,被他抱起,緊緊相依。?
第47章 曖昧
假期結束, 意味著旺季結束,黃恩宜恢複到還算閒適的狀態,起碼能夠按時上下班, 還能保證雙休。
周五下午,譚茵在鹿回頭群裡發消息, “周六約嗎?就我們仨。”
黃恩宜驚訝不已, “你竟然能單獨出來?”
自打上次音樂節後,項俊凡為了避免小朋友缺奶哭鬨, 保證小朋友有足夠的食物, 便給譚茵定下一個規矩, 不準譚茵獨自外出。無論譚茵去哪裡, 都必須帶上小朋友。他討厭聽到小朋友喧囂刺耳的哭聲, 所以全都丟給她。
李悠然好奇詢問,“萬一中途他再打電話叫你回家, 你怎麼辦?”
譚茵簡短回複, “管他媽的。”
譚茵其實很愛小朋友, 所以才會給小朋友備足了充分的母乳,保存在冰箱裡。但是對於項俊凡要她必須親自喂養的無理要求,她因為皮膚破口疼痛, 終於開始受不了。
所以她想, 管他媽的。
黃恩宜發送了一個奧特曼點讚的表情。
三人約會於是順利提上日程。
他們相聚在周六下午。
前幾日天氣陰沉,秋雨淅淅瀝瀝, 氣溫降低。這幾日出了太陽。被陽光照射著, 全身暖和。
譚茵心情愉悅, 坐在野餐墊上, 左手反撐於身後, 右手遮陽於額前, 凸顯婀娜身姿。
李悠然評價,“確實是做作了一點,但耐不住身材恢複得真好。”
譚茵翹起蘭花指,優雅地戴上了墨鏡,“天生靚妹,藏不住魅力。”
黃恩宜替譚茵偷拍了照片。譚茵迫不及待想看成品,湊到黃恩宜身邊,一齊盯著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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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茵隔遠了欣賞照片,細細思考,“這野餐墊好像不怎麼搭配。”
野餐墊是黃恩宜捐贈的,紅白格,小清新風格。配譚茵這一身卡其綠修身連衣長裙,確實少了一些性感風情。黃恩宜環顧四周,“這樣,你去樹蔭下,我重新找角度。”
譚茵按照黃恩宜的指示,拿著一束乾花,走去樹蔭下,藏在芭蕉旁。黃恩宜先把手機橫著拿,再豎著拿,忙碌一陣。是模特和攝影師的默契配合。
李悠然因為中午在家沒吃飽,現在正趁她們拍照的時候,狂吃鴨脖。
正咬下一大塊肉,盛宇發來了視頻通話的請求。李悠然咽下肉,吐出殘餘骨頭,用紙巾擦乾淨手指,摁下通話鍵。
屏幕裡顯示出小木子的臉。
“你在吃什麼呢?”小木子質問李悠然,“我怎麼沒有呢?”
小木子聲音大,吸引人,譚茵和黃恩宜便一道返回了野餐墊旁,想和小木子說說話。
李悠然向小木子解釋,“我沒有吃。是她們的,我隻嘗了一點。”
譚茵湊到屏幕前,熱情揮手,“小木子,這不是媽媽吃的,是我和你恩宜阿姨一起吃的,給你看看。”
譚茵奪過了李悠然手中的手機,把前置攝像頭轉換為後置,向小木子一一展示野餐墊上的小零食,“這是焦糖泡芙,這是可樂餅,還有紫薯糕、肉鬆小貝、奧利奧雪媚娘、聖女果、烤柿子、爆米花,還有那邊一堆,看見了嗎?喜歡嗎?”
小木子興奮不已,“喜歡!”
譚茵哄道,“喜歡的話,阿姨下次帶你來玩。”
譚茵如今特喜歡小孩,覺得小孩哪裡都可愛。李悠然覺得譚茵過於單純,還以為小孩會永葆純真。
“帶她一次你就知道那滋味了,”李悠然悄聲碎碎念,“讓你體驗發瘋的滋味。”
譚茵仍舊沉浸在與小木子的交談中。她換回前置,把鏡頭對準黃恩宜,讓黃恩宜也能加入其中。黃恩宜正吃著烤柿子,烤柿子已被風吹成了涼烤柿子。她衝鏡頭揚起下巴,誇讚道,“木子姐,幾日不見,又長漂亮了。”
小木子嬉笑著,難為情地捂著臉。
譚茵埋怨黃恩宜,“你可真社會。”
小木子不知何時跑開了,屏幕裡出現了盛宇的臉。譚茵滿眼嫌棄,把手機還給李悠然,把獨處空間還給這對夫妻。
盛宇叮囑,“少吹風,注意彆感冒。”
李悠然回答,“知道。”
李悠然叮囑,“記得幫我拿快遞。”
盛宇回答,“好。”
一來一回,平淡卻又纏綿。譚茵聽見不免撇嘴。
待到李悠然掛斷視頻,譚茵變得有些喪氣,“我也想我家小朋友了。”
李悠然繼續啃鴨脖,“給他發個視頻唄。”
譚茵抱著爆米花圓筒,“他要是能自己接視頻,我立馬就給他發了。”
李悠然說話輕巧,“那你給項俊凡發唄。”
譚茵毫不猶豫地否定,“算了。”
她歎了一口氣。她們看出了她的端倪。
正準備追問幾句,黃恩宜這邊韋柯打來了電話。他想知道她的具體位置。“恩宜,我進公園了。”韋柯手裡提著一袋替她們買好的奶茶。
黃恩宜急忙抬頭,在零散的人群裡搜尋韋柯的身影。
她看見了他,她向他揮手,一路小跑而去。
他們在桂花樹下彙合。
韋柯遙遙看見李悠然與譚茵。
她們熱情呼喚,“阿柯仔!”
韋柯笑著算是回應。
黃恩宜邀請韋柯,“要過去玩嗎?有好多好吃的。”
韋柯婉言拒絕,“我就不去打擾你們聚會了。”
他提起兩個牛皮紙袋,一袋是給李悠然和譚茵準備的雲頂抹茶、芒果芋泥,一袋是給黃恩宜準備的桂花龍眼、常溫龍井。
“我有兩杯?”黃恩宜喜出望外,裝模作樣,“那怎麼好意思呢?”
韋柯附和道,“悄悄喝。”
黃恩宜接過紙袋,低頭確認自己的那袋奶茶,再抬頭時,發現韋柯正看著她。她想問,“你乾嘛看……”
不等她說完話,他意料之外地俯身。
溫熱氣息降臨,即將觸碰,心跳猛烈。她嚇得後退半步。
“你想乾嘛?”她告誡他,“她們正盯著呢!”她知道她們的眼光一直投向這邊。
他低聲道,“盯著更刺激。”
他作勢更靠近了一些,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
她驚慌失措,脖子微微後仰,厲聲警告,“韋柯!”
韋柯才終於抿嘴笑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是個正人君子,一旦麵對她,他就想使壞,越壞越有勁。他終於克製住,不再逗她。他直起腰,摸一下她的腦袋,“去玩吧,快結束時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嗯。”黃恩宜後退了些,與韋柯告彆。
落葉灰白,踏上後清脆響,成為印記。
回到野餐墊旁,她們看黃恩宜的眼神,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黃恩宜裝作若無其事,專注於為她們分奶茶。
“這杯芒果芋泥是給悠然的,”黃恩宜從紙袋裡先拿出一杯,再拿出另一杯,“雲頂抹茶是給茵子的。”
李悠然握著奶茶杯左看右看,不對勁,和譚茵眼前的奶茶做了對換。她分明跟黃恩宜交待過三次,她要的是雲頂抹茶,結果黃恩宜遇見韋柯後魂不守舍,忘得一乾二淨。
譚茵撇著嘴,上下打量黃恩宜,“你和他在談戀愛?”
黃恩宜鄭重其事地糾正,“不好意思,我和我先生已經結婚了。”
她們同時發出了一聲,“咦——”,拖長了尾音。
譚茵插上了奶茶吸管,追問黃恩宜,“你和他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李悠然猛吸一口奶茶,插話道,“同住一個屋簷下,遲早會好上。”
譚茵喃喃自語,“我和那誰也住一起,我怎麼就好不上。”
和項俊凡是不會好的了,譚茵感覺,她和他之間有一道裂縫。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去努力縫合,可裂縫不知不覺變成了溝壑。麵對溝壑,她清楚地知道,努力沒有用。
她累了。
好像一切都是錯了。
打扮得最精致的人其實最落寞。
譚茵呆滯地咬著吸管。隻見奶茶在吸管內逐漸上升,卻隻爬到一半,又再次掉落。循環往複。她不是在喝奶茶,她隻是單純地在玩耍。
李悠然終於忍不住,直白地詢問譚茵,“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譚茵放下奶茶,“隻是覺得日子過得挺沒勁的,沒什麼盼頭。”譚茵垮著肩膀,雙眼無神。
黃恩宜有些被嚇著,擔憂地關心,“你不會想不開吧?”
譚茵茫然看著前方,眼底竟然有了一絲落寞。
這下把李悠然也嚇一跳。她抬起手肘輕推譚茵,“彆亂開玩笑,我承受不起。”
譚茵終於沒忍住,捂嘴笑出聲,“怎麼樣,我演得像吧?”
黃恩宜已經分辨不清,譚茵到底什麼時候是真實,什麼時候是演戲。她向譚茵確認,“你被他欺負了?”
譚茵沒有回答,迅速移開了眼光,裝作看周遭風景,看得入迷。
“那個男生,”譚茵指著不遠處,“光看側麵,像不像項俊凡?”
她們順著譚茵指的方向望去,望見略顯眼熟的身影,留著背頭,戴著耳釘,下頜流暢,懷抱一把尤克裡裡。
“倒也是真挺像,”黃恩宜評價,“像項俊凡還沒發福的時候。”
項俊凡也曾意氣風發,光靠雅痞的笑容叫人沉迷,受人追捧。生活未免太順遂了,體重隨著歲月一道增長,鋒利變成了圓潤,肌肉變成了贅肉。
泯滅的青春。
再見他的替代品,譚茵眼裡忽然有了光亮。“我去會會那人。”譚茵信誓旦旦,“姐妹們,賭嗎?最多不過二十分鐘,我絕對拿下他。”
李悠然拒絕地乾脆,“不賭,我知道你有那個能耐。”
譚茵得意地淺笑一下。她站起來,去了獵物所在之處。
黃恩宜湊到竹籃邊,挑選長得好看的橘子,對李悠然悄聲嘀咕,“茵子心裡有秘密,不肯告訴我們。”
李悠然鋪開垃圾袋,準備嗑焦糖瓜子,“看樣子事還不小。”李悠然歎一口氣,“既然她不肯說出口,那麼——我想方設法也得給她撬出來。”
在挖人秘密這一方麵,李悠然可是戰績累累。
黃恩宜興奮道,“到時候可彆忘了信息共享。”
李悠然擠眉弄眼,“那當然。”
她們絕不允許譚茵有事獨自悶在心裡。
譚茵那邊進展順利,一場邂逅來回拉扯,一對男女笑意盈盈。她不久後折返回來,順便帶來那男生送的兩盒蔓越莓曲奇。她將曲奇轉送給她們,一人一盒,“第一階段的戰利品。”
李悠然打開曲奇盒,掰一小塊嘗一口,“那男生怎麼樣?”
譚茵聳聳肩,“海王,專程來撩妹的。”這麼淺顯的心思,倒是瞞不過譚茵的眼睛。
“那你還聊得這麼開心。”黃恩宜舉著剝開的橘子,示意譚茵嘗一瓣,“快吃,這個超甜。”
譚茵當真嘗了一瓣,毫無防備。嘗到了突如其來的滿口酸。
“黃恩宜!”譚茵扯出一張紙巾,吐出酸橘子,罵罵咧咧,“你就是欠收拾!”
黃恩宜笑個不停。
李悠然反倒埋怨譚茵,“黃恩宜的話你也信。”她是看一眼就知道黃恩宜的把戲。
譚茵憤懣不平,作勢前傾要去彈黃恩宜的腦門。黃恩宜靈活躲開。隨後聽到身後傳來那男生的呼喚,要讓譚茵再去他那邊玩。“瑞秋!”他管譚茵叫做瑞秋。
黃恩宜與李悠然同時疑惑不解地看向譚茵。
譚茵捋著耳發,蘭花指妖嬈多姿,“出門在外,總得起個江湖英文名。”
她站起來,撫掉粘在針織長裙上的草葉,準備離開。李悠然順勢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頭。
“注意尺度。”李悠然囑咐譚茵,“彆越界。”
譚茵低垂眼簾,低聲道,“我明白。”
譚茵離開了,帶著笑容,走向那個男生。
走進了一場秋日午後的限定曖昧之中。
李悠然關上了曲奇盒蓋。她見黃恩宜兩杯奶茶換著喝,自得其樂,便向黃恩宜拋去了一顆青棗,試圖引起黃恩宜的注意。
“說完了茵子,現在該到你了。”李悠然的眼神意味深長,“我可是聽說了,說韋柯一秒都離不得你。”
黃恩宜驚訝不已,“這你也能聽說?”
李悠然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誰。”
黃恩宜輕笑,低下頭,拾起那顆青棗,用紙巾擦了擦,塞進嘴裡。她耳廓有些發紅。
李悠然觀察著黃恩宜,故意挪到黃恩宜身旁,伸手搭在黃恩宜的肩上,像個大姐大。
“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對你好,你也需要對他好。”李悠然低聲道,“恩宜,愛是相互的噢。”
李悠然希望黃恩宜和韋柯能夠持續走下去。不敢說永恒,但至少能夠擁有難以忘懷的此刻。這一刻連接著下一刻。攜手去往滿懷期待的目的地。
黃恩宜甕聲甕氣,“我知道。”
她有些害羞。
毫無防備地,和朋友談論起他時,心跳漏一拍。?
第48章 南汀
黃恩宜聽從李悠然的話, 一心想著要把從韋柯那裡得到的好,原路反饋給韋柯。她試圖找尋一個合適的辦法,能夠自然而然地為韋柯付出, 潤物細無聲那般輕柔。可費勁腦力仍是無解,黃恩宜覺得頭大。
她最後選擇了一條明目張膽的路, 直接詢問韋柯, 有什麼需要,她能為他做什麼。
韋柯的回答很簡單, “我沒有什麼需要的, 你不用為我做什麼。”
黃恩宜不甘心, 花一整晚的時間纏著韋柯, 一遍又一遍地詢問, 勢必要套出韋柯的話。她嚴肅認真地再一次向韋柯確認,“你真的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真的沒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嗎?”
韋柯耐心地回答, “真的沒有想做的事情, 也沒有什麼特彆想去的地方。
韋柯從衣櫃裡拿出了乾淨的睡衣, 放在床上,繼續翻找乾淨的浴巾。餘光瞄見黃恩宜愁眉苦臉,韋柯不禁好奇, “為什麼忽然之間非要陪我實現願望?”韋柯放下浴巾, 坐到床邊,將黃恩宜拉到身前, 攬著她的腰。
黃恩宜雙手搭在韋柯肩上。她不好意思直說, 她是受了李悠然的啟發後才驚覺, 這一路她受了韋柯太多的照顧, 已經形成了習以為常的狀態, 忘記了她也需要對他好。
“一直都是你在陪我完成願望。”他陪她考試, 陪著做手術,陪著上班下班。他的生活以她為軸心轉動。她態度誠懇,“我想要……起碼得有一次,是我陪你。”
“原來是這樣,”韋柯笑道,“我還以為是你們幾個朋友在玩什麼遊戲。”
他不以為意,扶著黃恩宜站了起來,繼續方才的動作,拿著換洗衣物,走去浴室。
黃恩宜跟隨在韋柯身後,“我怎麼可能那麼幼稚,因為一個遊戲來打擾你。”黃恩宜一路碎碎念,“我是單純地,真心地,想要為你做一點事。”
韋柯沒有答複,徑直踏入浴室,放好衣物。
黃恩宜賭氣,在韋柯關上門之前,一掌用力撐著門扉,“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回答,告訴我你想做的事情。”黃恩宜義正嚴辭,“不然這門你休想關上。”
不關門,讓他沐浴時沒有隱私可言。她以為這能夠威脅他。
韋柯不為所動,一如既往解開襯衣第二顆紐扣,低聲應道,“好,不關門,給你看。”
黃恩宜心驚,莫名有了預感,想要後退。她還沒能做出行動,他果不其然捉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拽進了浴室,抵在牆壁。他箍住她的雙手腕,叫她動彈不得。
“想看麼?”他貼近她,帶著壓迫感,“就在這裡,讓你看個夠。”
她被迫看著他的眼睛,她認得那種獸性的眼神。她慌亂了,努力掙紮著,試圖掙脫他的掌控,“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確是也怕弄疼她,所以放開了手。
她這一次反應敏捷,靈活地鑽出了浴室,順帶用力關上了門,微微喘息。
若真被他逮著,恐怕又是讓她難以承受的一個夜晚。
可才過兩秒,浴室門再一次被打開,韋柯露出了半個身體。
黃恩宜下意識舉起雙手投降,“這次我可沒招惹你。”
韋柯笑了,走出來,揉搓黃恩宜的腦袋,問道,“剛才說要陪我做事,那句話還算數麼?”
黃恩宜擔驚受怕,“你想做什麼?”
韋柯平靜回答,“籃球賽。”
黃恩宜鬆一口氣。回味著韋柯的回答,黃恩宜追問,“什麼籃球賽?”
“這周六會有一場比賽,就在附近的路鬆球館。”韋柯解釋,“是萬徹約的。”
黃恩宜脫口而出,“萬一梅回來了?”
韋柯頓一下,配合道,“對,萬一梅回來了。”
他們把萬徹這“萬一梅”的綽號叫得挺順口。
韋柯繼續告訴黃恩宜,“他們組隊,叫我去打小前鋒。”
“噢——”黃恩宜興奮地起哄,“原來是韋小前鋒要登場了。”
韋柯低頭淺笑。小前鋒這個稱號,純粹是因黃恩宜而誕生的,他如今也習慣了這個身份的轉變。任何比賽都要他打小前鋒,他莫名其妙打出了一點名堂。
這樣也好,算是為了她,他身上又增添了一點清晰的印記。
黃恩宜也有了一些期待。說來有一段時間沒能看到韋柯在球場上的模樣,她還挺懷念。她欣喜地答應了韋柯的邀請,“那就去打籃球賽吧,我陪你一起。”
***
球賽那天,秋老虎來襲,天氣晴朗溫和。
黃恩宜陪伴在韋柯身旁,一道踏進籃球館。館內已有不少人到場,零散分布,各自做著準備工作。或是來回跑動做熱身,或是投籃找感覺。一片熱鬨聲響。
韋柯將黑色運動包的包袋從肩上取下,拎在手裡。他打算去和隊伍集合,“恩宜,你幫我……”
話沒說完,黃恩宜聽到了看台上傳來的呼喚,“恩宜!”
黃恩宜循聲望去,看見古雯靈正朝她揮手。她便也回禮,“咕咕!”
兩個女孩隔空問好,歡喜激動。
距離擋不住熱情。古雯靈示意黃恩宜上看台,她替她留了座位。黃恩宜爽快應允,靈巧轉身跑去,離開地毫無留戀。
她快得像一陣風,把他獨自留在原地。
他低聲罵了一句,“臭老婆。”本來想讓黃恩宜幫忙看管手機的。韋柯輕歎一聲,將手機揣回了兜裡。
他去往隊伍,她去往看台。
黃恩宜和古雯靈並排坐著,開心敘舊。一個女生提著紙箱,從座位最前排路過,她們同時叫住了她,和她打招呼。那女生抬頭,衝她們笑一下,從紙箱裡挑出兩瓶礦泉水,朝她們拋去,“接著。”
她們順利接到了礦泉水,向那女生道謝。擰開瓶蓋喝一口。
黃恩宜想起來要找古雯靈詢問球賽信息的事情。既然是萬徹發出的邀請,那麼古雯靈肯定有詳細的信息。黃恩宜想著好歹得要了解大致情況,不然來當拉拉隊,對自己和敵人一無所知。
黃恩宜問古雯靈,“球隊名單得到了嗎?是不是你在負責統計?”
古雯靈拿出了手機,“我就做了一個簡單的統計。”
黃恩宜湊近了手機屏幕,看屏幕上顯示的內容。
南汀領域VS景和一聯
南汀領域首發名單:
PF:萬徹(隊長)
SF:韋柯
C:賴至廷
PG:宋嘉平
SG:焦亭柏
名單裡有一個黃恩宜不認識的人。她正想詢問古雯靈,聽見場上響起了一聲哨音,比賽正式開始。
進入滿懷熱烈的世界。
黃恩宜從背包裡掏出了專為加油準備的小物件,包括應援手牌、鼓掌道具、熒光棒、氣球棒,一應俱全。為南汀領域應援,氣勢必須拉滿。
她們沉浸於比賽之中,專注認真。一顆心提著不敢放下,緊隨比賽形勢變化而動。
球場上,韋柯與萬徹配合默契。
韋柯中線搶斷,帶球進攻。到達三分線,遭遇對方嚴密防守,處處受敵。
韋柯用餘光觀察萬徹跑位。
下定決心突破,韋柯在一閃而過的空隙裡到達三秒區。麵對身前強壯的對手,猶如麵對一堵牆。彆無他法,韋柯轉身,做出投籃的動作。
佯裝投籃,成功吸引對手的注意。
韋柯出乎意料向下,擊地傳球,直達禁區內的萬徹。萬徹敏捷接球,出手投籃,進球。
順利得兩分。
場內響起呼聲。
萬徹後撤。路過韋柯身邊,輕輕擊拳示意。
球賽繼續。
對方進攻失誤,籃球出界,球權回到我方。隊友傳球,萬徹得球,迅速跑動,想打一次快攻。
一群奮力奔跑的身影。
對方攔截有效,把萬徹阻擋於外線,前進困難。隊友趕來支援,替萬徹阻擋防守。萬徹傳球給隊友,調整跑位後,隊友回傳給萬徹。強攻,進入三秒區,果斷出手投擲。
投擲的方向不是防守嚴密的籃筐,而是籃板邊緣。
那是韋柯所在的方向。
韋柯起跳,淩空接球,將球掌控於手掌之中。手臂用力,精準灌籃,進球。
再得兩分。
場內呼聲此起彼伏。
黃恩宜在一片熱鬨喧囂中,努力朝韋柯揮手。韋柯原本疲憊勞累,見到黃恩宜的那一刻,觸碰溫柔,有一種關於家的歸屬感。
他不由得對她笑了一下。
萬徹走來,韋柯心領神會。兩人擊拳。男人間的默契交流,持續全場。
黃恩宜和古雯靈看得入迷,專注的神情持續一整場比賽。
***
一場激烈比拚後,比賽結束,哨音響起。她們迫不及待跑下看台,融入隊伍勝利的喜悅。隊員們正在準備合影留念。看見兩個女生歡欣鼓舞跑來,便把拍照的任務交給了她們。黃恩宜舉起了相機,相框裡勾描出他們的身影。
南汀領域,五個男人,身形修長,俊朗清秀。
一共拍了兩張照片。第一張是他們的合照,第二張的畫麵裡,中間多了一個女生。
合影結束,宴席散場。
黃恩宜隨韋柯一道走出籃球館。
另一個女生迎麵而來,匆匆忙忙。擦身而過時,她不慎撞到了黃恩宜的肩膀。黃恩宜聞到了晚香玉的香味。
那女生道歉,“不好意思。”
黃恩宜答複,“沒事。”
他們繼續前行,在路鬆中學裡穿行,在碩大校園裡走出一條對角線,走上一條最近的回家的路。
韋柯輕撫黃恩宜方才被撞到的地方,“疼嗎?”
黃恩宜笑道,“我哪有那麼脆弱。”
韋柯這會兒是仍舊穿著球衣的,畢竟這一場比賽本就人多,更衣室過於擁擠,下一場球賽又即將開始,人潮湧入。想著球館離家近,不如步行回家後,再做收拾。
韋柯的黑色球衣上印著南汀領域四個字,以及15這個數。黃恩宜想起韋柯在球場上的身姿,回味無窮。
“真的特彆帥,尤其是那一個灌籃。”黃恩宜後悔沒能夠抓拍下那一瞬間,韋柯衣擺微微揚起,勁瘦腹肌若隱若現,眼神淩厲滿是殺氣,是義無反顧的少年。
她經曆了一場心動。
“我在看台上不停給你加油,”黃恩宜向韋柯邀功,“我今天超給力的,你看到了嗎?”
韋柯微皺眉頭,“光顧著比賽,沒注意看。”
說得還挺理直氣壯。
“噢……”黃恩宜有一種不可避免的失落。
理智上講,黃恩宜也明白,韋柯作為隊員,確實應該把心思全部放在比賽上,專心致誌。可在感情上,她私心希望他在球場上奔跑的同時,也能夠注意到看台上的她。
她可是專程為他而來的,她聲音都喊啞了。
她一邊想要冷靜地理解他,一邊又有著想要罵他的衝動,結果是兩頭都沒處理好,最終形成了一個悶悶不樂的狀態。
分明剛才還在興高采烈地交談,轉眼就變得惱氣,沉默寡言。
韋柯側頭,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黃恩宜的表情。黃恩宜有所察覺。她本想用的是一種平淡自然的語氣,結果一開口卻變成了冷漠地質問,“看什麼看?”
韋柯笑道,“看你是個小傻瓜,這種話也信。”
黃恩宜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韋柯抬頭,目視前方,“我注意到你了,看台上。”
他怎麼可能不注意她。
“你拿著黃色的氣球,還有手牌。”他覺得那手牌怪好看,因為那上麵有他的卡通頭像,“什麼時候做的手牌?”
黃恩宜竊喜,但表麵上仍舊表現得好像在賭氣,“不告訴你。”
她率先踏上了路邊的石階,走上人行道。轉角後是一片開闊的地帶,銀杏樹下有一個籃球場,場上空無一人。
黃恩宜心血來潮,想要挑戰韋柯,“來嗎?我們倆,一對一。”
韋柯很樂意陪黃恩宜玩一玩,應允道,“來。”
韋柯將黑色運動包放於場邊,從中取出籃球,輕拍兩下,傳給黃恩宜。
屬於單挑開始的信號。
黃恩宜迅速進入狀態,躬身,煞有介事運球。她不大會耍花招,隻會基礎性的運球動作。動作算是熟練,有一定的功底。
她從側麵進攻。韋柯配合,佯裝防守,氣勢充足,看似嚴密。待黃恩宜尋求突破時,韋柯有意放出了一道縫隙。
他的表現自然,讓她以為那當真是一次意外的疏漏。她抓住了機會,從他身旁繞過防線,快速到達禁區,果斷出手投籃。
一球命中,籃球墜地,籃網隨之搖晃。
黃恩宜高興得快要得意忘形了。先是熱烈歡呼,隨後恢複正經,紳士那般用小臂繞圈,彎腰行禮。
韋柯毫不吝嗇他的誇讚,“確實是好球。”
黃恩宜開心得飄飄然。
下一回合換韋柯執球,黃恩宜防守。
黃恩宜的神情嚴肅認真,防守拚儘全力。韋柯明白,黃恩宜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他也想要陪她來一場真實的較量,讓她儘興。所以進攻上了力道,像剛才南汀領域的比賽那樣,開始身體對抗。
他其實有意識控製了力度,怕她承受不了。比賽時若是十分力,他此刻便隻用了五分。以手肘為著力點開展進攻,力求突破她的防線。
隻是他的衝撞才剛起步,她就因受力而不由自主向後倒了一步,把他嚇一跳。
“恩宜,沒事吧?”韋柯急忙扶黃恩宜站穩,感慨她這小身板是果真不經撞。
黃恩宜擺手,瀟灑自如,“這算什麼,小問題而已。”她立即變回防守的姿勢,不服氣道,“剛才不算,再來。”
可他哪裡還敢再來。
他思索著,不能強攻,隻好智取。
無奈她的防守過於敬業。他走左路,她精準左向攔截。他變右路,她馬上折返堵塞。她叫他連前進一厘米都成了難題。
彆無他法,他隻好俯身低頭,偷吻她一下。
她猛然懵住了,愣在原地。
他趁機繞過她的身體,踏入禁區,低手投籃,扳回一局。
他們打成了平手。
黃恩宜氣急敗壞,埋怨道,“你耍賴!”
韋柯供認不諱,“不來點手段,我沒辦法過你。”
黃恩宜賭氣,“不來了。”
黃恩宜轉身,大踏步離開。韋柯拾起籃球包,邁開長腿,幾步追上黃恩宜。
他低頭想親她,她側過臉躲開。他再迎上前,親吻她的臉頰。
正巧有周末補習的三兩學生走過,撞見這幅場景,比兩個當事人更難為情,急忙埋頭走開。他們也覺著不妥當,變為正經的模樣。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自顧自走著。
熬到走出校門,他牽起她的手,她抿嘴偷笑。
樹蔭濃密,光影斑駁,一葉銀杏隨風舞蹈,飄落於路邊麵館的餐桌。
他看見了她上揚的嘴角,逗她道,“不生氣了?”
她叛逆地立刻撇嘴,努力掙脫,想從他手中抽離。他反倒握得更緊了一些。
走過暈染橘色日光的午後。
他的氣息在她耳際環繞,溫熱酥癢。屬於兩個人的秘密交談。
“待會兒一起洗澡?”
“想得美。”
“你跑不掉的。”?
第49章 拜年
天氣漸寒, 今年冬天已然來臨。
在那個特殊的日子裡,黃恩宜陪同韋柯,帶上一束白色鬱金香, 去往墓園。
陰天,灰雲厚重, 世間陰沉。
一陣寒風侵襲, 黃恩宜打了一個冷顫,悄悄拉高了內搭毛衣的領口。她以往少有來墓地, 對周遭一切稍顯陌生。不像韋柯, 駕輕就熟。黃恩宜被韋柯牽著, 緩慢爬行。溫熱的體溫傳遞, 是冬日裡的一抹暖意, 能夠讓彼此安心。
一步一石階,直至走到了母親的墓碑。
墓碑乾淨整潔, 像是被人打掃過, 連昨夜下雨的痕跡也被悉數抹去。墓前放著一束白色鬱金香, 和他們手中的花束幾乎一樣。
“爸來過。”黃恩宜將手中的花束並排放置,“他可能剛走。”
韋柯看著碑前兩束並排放置的白色鬱金香,神情恍惚。有風撫過耳畔, 帶來遠處虛無縹緲的念想, 帶來一半模糊一半清晰的記憶。
一晃這麼多年了。
韋柯轉身,坐到了墓邊。爬半山, 他有些累, 提不起力氣, 眉眼困乏, 盯著前方出神。黃恩宜坐到了韋柯身邊, 牽著他的手, 無言陪伴。
遠處山脈綿延,枝葉濃鬱,霧氣環繞,一片黛青。
隻剩靜謐。
***
除夕之後,春節氛圍仍舊濃厚,隨處可見喜慶之氣。
韋柯帶著黃恩宜回家,給韋崇祥拜年。
韋崇祥與顧叢瑛已經同住一個屋簷,平淡和諧。得知兩個晚輩要來家裡,兩人早起趕市集,買新鮮蔬菜,買鮮嫩瓜果,以及年輕人愛喝的飲品。保持忙碌。
晚輩上門,家人見麵,禮貌寒暄。簡單交流之後,韋崇祥開始到廚房裡負責準備晚餐,留下顧叢瑛在客廳裡,陪著兩個孩子聊天。黃恩宜積極交談著,儘管是一些不鹹不淡的內容,但氣氛還算融洽。直到黃恩宜接了一通電話。是關於工作上的事情。為了方便通話,黃恩宜走去了陽台角落。
於是莫名變成了韋柯與顧叢瑛獨處的場麵,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韋柯有些隱約的慌張。
顧叢瑛看似隨意地拿起一顆核桃,剝開,把核桃仁遞給韋柯。韋柯急忙伸出手,試圖拿過核桃鉗,“阿姨,我來剝吧。”
顧叢瑛沒有再推脫,提醒道,“剝給你吃的,你要多吃。”
韋柯微笑著回應。剝好的核桃仁一半分給顧叢瑛,一半留給黃恩宜。
韋柯找話題聊天,“澤陽弟弟今年回不來嗎?”
顧叢瑛答複,“難。本來買了機票,遇到事情耽擱,又給取消了。”
顧叢瑛扔掉了韋柯喝空的飲料瓶,重新拿來新的一瓶AD鈣,插上吸管,遞給韋柯。韋柯道謝。
“我和你爸準備年後出去一趟,散散心。”顧叢瑛告訴韋柯,“如果有時間的話,就繞去費城,看看澤陽。”
韋柯好奇,想問他們打算去哪裡散心,顧叢瑛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接通了電話,一邊站起來,走去玄關。
“托朋友帶的蜂蜜到了。”顧叢瑛挪開手機,向韋柯說道,“她找不到路,我下樓去拿。”
韋柯也站了起來。他本想替顧叢瑛下樓,可顧叢瑛很快換好鞋子,走出門,沒了蹤影。
結果客廳裡獨留韋柯一人。
韋柯閒來無聊,走去了廚房。韋崇祥正蹲在垃圾桶旁,給鯽魚刮魚鱗。案板上放著待切的蔥和香菜。韋柯順勢洗淨雙手,拿起菜刀。
韋崇祥向上抬眸,瞄一眼,“你放著彆弄,我有安排。”
韋柯沒有聽從韋崇祥的話,繼續捋整齊香蔥的根部,“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韋崇祥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人趕出了廚房,不準任何人幫忙。
韋崇祥反駁道,“怎麼忙不過來?井井有條。”
韋柯兀自將香蔥從長條切成了小段,又拿起香菜。
韋崇祥抹淨魚鱗碎片,冷笑一下,“你用不著擔心,我的手藝雖然比不上你黃爸爸,但比其他人,綽綽有餘。”畢竟是刻意練過的,新學了幾招,韋崇祥滿是信心。
韋柯卻垂下眼瞼。他哪裡是在擔心他的手藝問題,他還沒有那麼無聊。
他隻是怕他累而已。
韋柯輕歎。他聽從黃恩宜之前的囑托,沉住氣,沒有回嘴。
韋柯將切好的配料放入餐盤中,察覺灶台上擺得琳琅滿目,好心提醒韋崇祥,“彆做太多菜,我們吃不了什麼,會浪費。”
韋崇祥回複得順暢,“我又不是做給你吃的,我是做給恩宜吃的。”
韋崇祥拎著鯽魚走到案板前,韋柯識趣地讓開,但是沒有走遠。他守著韋崇祥整理魚肉,像在參觀,又像在監督。欲言又止。
醞釀許久,韋柯故作輕鬆,詢問道,“你們年後要出國玩?”
韋崇祥切魚的手變得有一陣的緩慢,“嗯。”
韋柯追問,“準備去哪裡?”
韋崇祥低聲應答,“曼徹斯特。”
韋柯喃喃,“海邊。”[1]
印象裡的曼徹斯特總是陰冷多雨,天空灰沉。“應該很冷吧,”韋柯提醒韋崇祥,“記得帶夠厚衣服。”
韋崇祥開火燒油,“知道。”
韋柯靠在台邊,“準備怎麼去?那邊有人接應嗎?護照不是上次搞丟了嗎?補辦了嗎?簽證呢?”
“這些小事,用不著你操心。”韋崇祥不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國。”
韋柯仍舊追問,“大使館的電話你也知道?”
韋崇祥嘗試著背出來,“12……”結果隻能背出兩個數字。他不以為意,往鍋裡扔下佐料,“背這個沒用,反正網上都能查到。”
韋柯掏出手機,查詢駐曼徹斯特總領館的電話。他在對話框裡操作,“電話發給你了,你記得添加到通訊錄。”
韋崇祥的手機放在牆壁置物架上。手機屏幕亮起,韋崇祥看見了韋柯傳來的消息。
[柯:外交部應急電話12308]
[柯:+44-161-2248672]
韋崇祥隻是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往鍋裡加水,開始熬湯。
韋柯收好了手機。他仍是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略顯猶豫,隨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走到了客廳,從黑色斜挎胸包裡取出了一個紅包,返回客廳。
“這個……”韋柯故作灑脫,向韋崇祥遞上了紅包,“我和恩宜的一點心意,想著你和阿姨這趟出國,或許能幫上一點忙。”
韋崇祥愣住了,扭頭看向韋柯,滿是驚訝。
韋柯有些窘迫,臨時找理由搪塞,“這是恩宜的提議。她不好意思直接送給你們,所以讓我出麵。”
韋崇祥見韋柯一本正經的模樣,一下笑出聲,“得,你們夫妻倆可真有默契。”
韋柯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韋崇祥用湯勺攪動湯汁,“恩宜之前也想偷偷送一個紅包給我,說辭和你一樣。”韋崇祥回憶當時的場景,“她說的也是,你不好意思給,所以派她出麵。”
韋柯略顯訝異,低頭淺笑。他和黃恩宜竟然不約而同做了一樣的事情。
他攢著紅包,擔心被韋崇祥拒絕,上前一步,輕巧將紅包放進了韋崇祥的外衣口袋。韋崇祥停頓一下,繼而繼續攪拌湯汁,“行,她的我沒收,你的我就收下了。”韋崇祥舀一勺湯汁來嘗味道,“等著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黃恩宜耳朵好,聽見了帶禮物這個詞語。她從廚房外探出半個身子,詢問,“帶什麼禮物?”
韋柯笑道,“爸要去曼城,問你想要什麼禮物,他給帶回來。”
黃恩宜認真想著曼城特產,結果隻得出一個結論,“足球?”
韋柯揉著黃恩宜的腦袋,“大老遠跑一趟,就為了帶一足球?”
韋崇祥卻當真了,“恩宜喜歡,我就給買。之後再想起喜歡什麼,儘管跟我說。”
黃恩宜欣喜,“謝謝爸爸。”
她更走近了些,帶韋柯一道,強行要給韋崇祥幫廚,擠滿廚房。白光照射,三人影子晃動,熱鬨默劇。
製作一頓豐盛晚餐。
這夜的晚餐和諧溫馨,家人閒話日常,舉杯賀新年。紅酒醇香,杯盞之間縈繞美味。
***
家宴結束之後,韋柯和黃恩宜打算返回自己的小家。他們在玄關處換鞋。韋崇祥站在玄關處等待著。顧叢瑛回臥室耽擱了一下,再返回時,手中拿著兩個紅包。
“壓歲錢。”顧叢瑛把紅包舉到他們眼前,“你們倆,長再大也還是小孩。”
韋柯神情有些嚴肅,立即拒絕,“不合適的,阿姨,你們留著。”
顧叢瑛把紅包再往前塞了一些,“聽話,拿著。”
顧叢瑛站得離黃恩宜更近。黃恩宜感覺被紅包包圍著,有些不知所措。她偷瞄韋崇祥的表情,韋崇祥也恰巧看向了她。
韋崇祥向黃恩宜示意,“恩宜,拿著吧。”
黃恩宜心領神會,接過了紅包。她隻拿了她的那一份。
“謝謝阿姨。”黃恩宜滿心歡喜,抬起手肘輕推韋柯,低聲勸道,“紅包唉!你也拿,快!”
韋柯見到黃恩宜的笑容,才終於舒展眉頭,接過了他的那一份紅包,“謝謝阿姨。”頓了下,韋柯隨後補充,“謝謝爸。”
韋崇祥微微點頭,明麵上看不出表情有什麼變化,隻是嘴角有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他總是這樣,把一切隱藏起來,以為不會露出蛛絲馬跡。可其實韋柯看得到。
看到了,心裡也稍晴朗了一些。
作者有話說:
[1].致敬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實際地點有出入。?
第50章 幸運
元宵這天, 按照安排,小夫妻得回娘家過節日。
他們是帶了禮物去的。一個新年禮物,送給黃東鎮。黑色盒子, 端端正正擺在黃東鎮眼前。
黃東鎮咂舌,“我有手機的, 又買新的乾什麼, 純屬浪費。”
黃東鎮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手上動作卻很誠實, 拿起盒子, 隔了一定的距離, 上下左右觀察, 問得麵不改色, “這盒子怎麼開?”
黃恩宜學黃東鎮那樣咂舌,“這麼簡單都不會。”
黃恩宜撕開了外包裝, 取出一台新手機, 交給韋柯。韋柯按照係統提示, 有條不紊進行設置。黃恩宜找黃東鎮要來了舊手機,取出SIM卡,協助韋柯安裝好, 下載常用的APP。
黃東鎮在旁悠閒坐著, 享受晚輩的服務。
新手機安裝完畢,黃東鎮按捺不住欣喜。隻是表麵仍要保持嚴肅。他率先點開的是美顏相機, 鏡頭前置, 用最嚴肅的表情拍出了最萌的照片。
黃恩宜好奇, 湊近了去看效果, 不由得感慨, “磨皮美白也就算了, 化妝的話,太過分了吧?”
黃東鎮化的還是一整套全妝,包含了眼妝、腮紅、口紅。他義正嚴辭,“哪裡過分了?我看就合適得很。”
韋柯沒忍住,輕笑一下。黃東鎮聞聲扭頭,韋柯識趣地緊閉雙唇。黃東鎮朝韋柯招手,想讓韋柯陪他一起拍照,“阿柯,你過來。”
韋柯站起來,還沒邁出腳步,黎珍站在房間另一頭,大聲呼喊,“孩子們,有空沒?跟我走一趟。”
黎珍是意氣風發的模樣,穿著長款呢大衣,挎上棕色竹節包。這包是晚輩們送給黎珍的新年禮物。為了配得上竹節包,黎珍甚至去理發店做了頭發,弄了造型。
黃恩宜驚奇不已,誇讚黎珍,“竟然還搞渣女大波浪。”
黎珍本是對著鏡子整理頭發,聽聞黃恩宜的說辭,隱隱懷疑,“聽不懂,但是感覺你在罵我。”
黃恩宜笑道,“怎麼可能?我這分明是在誇你。”
黎珍將信將疑,倒也不再理睬黃恩宜的話。她將頭發全部披到肩後,笑意盈盈,換上了長筒靴,“你們有空就送我一趟,沒空也沒事,我打車去就行,去清夢閣棋牌館,近得很,打車也蠻方便。”
黃恩宜聽出了黎珍話裡的含義,嗔怪道,“行啦,送你。你花樣可真多。”
黃恩宜不是不了解黎珍。黎珍把正話反話說一遍,實際都是一個意思。
***
他們開車送黎珍去了清夢閣,在元宵喜慶氛圍裡會見好友。
黎珍坐到了麻將桌邊,並且安排兩個小孩陪伴在她身旁,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一切準備就緒,阿姨們開始閒話家常。黎珍看似隨意,將竹節包放在麻將桌一角。摸牌、打牌,手肘不可避免地會碰到竹節包,無法不引人注意。
對麵朱姨看了幾眼,提醒黎珍注意包彆掉下桌,“你的包……”
黎珍自然接話,“對,我這個包五位數。”
黃恩宜正在鄰桌茶幾旁吃餅乾,莫名被噎一下,口乾舌燥,喝一口茶來緩一緩。她算是明白了黎珍這一趟大搖大擺的目的。
朱姨麵露鄙夷的表情,“搞得這麼奢侈。”
黎珍表現得煩悶,“哪裡是我要搞的?還不都賴兩個小孩。”
朱姨附和,“怎麼,是他們非要給你買的?”
黎珍故作埋怨的姿態,“可不麼!我跟這倆小孩說過好幾次,叫他們彆買,彆浪費錢,他們就是不肯聽。”
朱姨稱讚,“這倆小孩對你可真夠上心的。”
“說得是呐。”黎珍越說越起勁,“他倆今天本來有事耽擱,聽說我要來打牌,非得開車送我來,說要陪我。”
和事實之間出入的不止一心半點。
韋柯於是也明白了黎珍的意圖,大致明白了黎珍的想法。他暗自揣測,因為他在這方麵不是很有經驗,隻能試探著配合黎珍,儘量表現出孝順懂事的模樣。他站了起來,拿起房間角落裡的水壺,先給黎珍倒一杯溫水,細心放在一旁。
“媽,因為你不愛喝茶,給你倒白水行嗎?”韋柯想把茶杯放在麻將桌上,卻又怕會被黎珍不小心碰到,於是拉來了小木桌,安置在一旁。
黎珍淡然地瞄了一眼,“都行,放著吧。”
韋柯順從地放下茶杯。他再走回房間角落,翻找三隻空杯,挨著撒上些許竹葉青,衝泡成鮮茶。他為另外三位阿姨分彆端來茶水,放置於一旁,並貼心囑咐,“阿姨,小心燙。”
體貼溫柔的紳士模樣,叫阿姨們怪喜歡。
黎珍滿心歡喜,卻要裝作不在乎,故作埋怨的姿態,“我們阿柯就是這點不好,太勤快。”
付姨看得穿黎珍的心思,耐不住在一旁撇嘴,“瞧你得瑟那樣。”
黎珍傲氣反駁,“你之前不也得瑟麼?說你家小佳給你買了六千塊錢的靴子,還天天穿著,神氣那勁頭。”
黎珍經曆過被炫耀的滋味,所以當時暗下決心,總得找機會炫耀回來。
付姨翻白眼,怪氣回嘴,“哎喲喂,跟你那五位數的哪能比?”
朱姨聽著兩人的一來一回,看不順眼,責罵她倆,“你們這是在帶什麼歪風邪氣?五六十的人了,搞什麼攀比。”
黎珍讚成朱姨的說法,“本來我也覺得,什麼四位數五位數,還不都是身外之物。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健康平安最重要。”
付姨笑道,“這話本身不假,從你口中說出來,假得不行。”
黎珍故作生氣,“老付,你存心跟我過不去呢?”
付姨不屑,“跟你過不去幾十年了,你今天才發現?”
付姨悠閒自在摸一塊牌,想了想,打出了九條。九條可正是黎珍心心念念的牌。黎珍眼疾手快,捉過九條,拚湊於自己的牌中。
“胡了!”黎珍假裝難為情,搓一下手,“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手氣這麼好。”
黃恩宜斜眼看著,用力忍住,以免笑出聲。
韋柯平淡自然,從茶幾上端來一盤蜜糖桔,放到另一張移動細高的圓桌上,推到了麻將桌旁,“阿姨們,這裡有蜜橘。”
光用說的嫌不夠,韋柯還得親自剝開橘子,挨個送到幾位阿姨手中,討得阿姨們的芳心,“阿姨,這個甜些,酸的給我。”
阿姨們在黎珍那裡受了氣,又在韋柯這裡被哄好。一推一拉,被抵消了怒氣,甚至有點意料之外的喜悅。幾雙眼睛默契十足,開始盯上了韋柯。她們之前與韋柯接觸不多,隻是偶爾碰上過幾次,對韋柯的印象是樣貌惹眼,清秀俊朗,待人謙和有禮貌。如今相處來看,發現韋柯當真人如其表,是個有教養又懂事的男生,謙謙公子。
哪有人會不喜歡謙謙公子。
她們不再隱藏對韋柯的興趣,開始明目張膽地打量韋柯,要把韋柯從外到裡看個透,越看越喜歡。
付姨對黎珍開玩笑,“要不是被你們家黃恩宜捷足先登,我肯定要把韋柯拐回家,配給我們家小佳。”
黎珍毫不留情反駁,“做夢吧你。”
朱姨好奇,詢問韋柯,“阿柯,你有兄弟沒?還是家裡獨子?”
她並不知道韋柯家裡的具體情況,想著韋柯若是有兄弟,肯定也一樣惹人喜歡,說不準還能給她侄女介紹介紹。
韋柯正想回答,黃恩宜搶先一步擋在韋柯之前,搪塞道,“他是家裡獨子,沒有兄弟,全歸我啦!”
黃恩宜有意說得俏皮,惹得眾人發笑,氣氛活躍。
付姨評價道,“母女倆一個樣,小氣。”
黃恩宜嬉笑著,吃了一瓣橘子。也是韋柯剝的橘子,剝好後第一個給了她。
張姨回頭望去,看見了黃恩宜那一副愜意悠然的姿態。張姨打麻將一向是光聽不說話,這下也忍不住開口感慨,“恩宜,你真是幸運,能夠找到韋柯。”
黃恩宜咀嚼著橘子,心裡掂量著張姨的話。她還沒認真思考過這件事情。聽張姨這樣說來,她在結婚方麵運氣確實不錯。和認識才一個月的男人結婚,像一場毫無準備的賭注。
她竟然贏得了這場賭注。
她有些開心,偷看韋柯。韋柯卻意外糾正了張姨的說辭。
“阿姨,恰好相反。”韋柯低聲道,“能夠遇見恩宜,是我的榮幸。”
黃恩宜側頭,正式往韋柯的方向望去。
阿姨們仍在熱情與韋柯交談著。不論她們詢問什麼問題,平常的或是敏感的,與工作有關或是與家庭有關,韋柯都淡然耐心,有條不紊回答著。
陽光透過窗欞,傾灑在韋柯後頸。他坐在圓凳上,一腳搭在凳邊,一腳向前伸展,修長筆直。他微垂著頭,繾綣溫柔。輕咬一瓣橘子,抿嘴咀嚼,看見喉結在蠕動。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在有需要的時候,給予對方回應。
黃恩宜收回了視線,眨兩下眼睛,眨乾了眼角忽然湧起的濕潤。
窗欞將陽光切割為明暗,光影遊移,黃恩宜逐漸浸潤到了陽光之中。冬日溫和,似是輕柔撫摸。她攤開手掌,接住了滿手心的陽光。
感受到了他帶來的暖意。
作者有話說:
我們珍妮隻是一般般的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