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野獸
開春時候, 於赫接了一個項目競賽。景和院需要和三三院同時交出一份設計方案,再由主辦方從中擇優獲勝。
於赫接的設計任務,自然會落到韋柯頭上。
時間緊, 任務重,韋柯不由得開啟了加班生活。
黃恩宜下班後先回家, 吃過晚飯, 收拾了碗筷。一切整理完畢,窩進沙發裡, 打開電視。今天的電視不怎麼吸引人, 黃恩宜轉換了好一圈, 也沒能找見心儀的節目。
韋柯不在, 家裡顯得空空蕩蕩。
黃恩宜不由自主拿起了手機。本想在對話框裡編輯信息, 詢問韋柯的情況,卻忽然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她於是給他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黃恩宜問道, “阿柯仔, 你在乾嘛?”
韋柯答複,“我在加班。”
黃恩宜隨口感慨一句,“你怎麼這麼喜歡加班。”
韋柯意料之外地變得嚴厲, “正常人誰會喜歡加班?”
黃恩宜有一刻的懵懂。她被韋柯的語氣嚇到了。等到緩過神, 黃恩宜開始了不滿的埋怨,“知道了, 凶什麼凶。”
韋柯緊繃的弦倒是一下鬆開了。他靠著椅背, 輕柔笑道, “要過來玩嗎?”
黃恩宜賭氣, “不來。”可她卻又賭氣不超過兩秒, 隨即好奇詢問, “你那邊有什麼好玩的?”
韋柯認真想了想,“有好吃的。”
早前他為加班做準備,特意私下裡給珠珠妹轉了錢,安排珠珠妹去便利店采購了一批加班小零食。珠珠妹買零食的特點是,不管彆人死活,隻挑自己喜歡的買。而她喜歡的,恰好絕大部分符合黃恩宜的口味。
韋柯告訴黃恩宜,“有你愛吃的蝦條,以及樹莓小餅乾。”
黃恩宜不屑,“一塊小餅乾就想收買我?”
韋柯加大籌碼,“還有戚風蛋糕,芒果泡芙,車厘子,水蜜桃。”
黃恩宜光是聽著,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美味的畫麵。她起初仍是嘴硬,輕哼一聲,“我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嗎?”隨後又鬆了口,勉為其難接受了韋柯的邀請,“行吧,盛情難卻,我也不是那種會叫人難堪的人。”
黃恩宜於是簡單收拾,出了門,去往設計院。
早春仍舊清冷,夜晚下了小雨,淅淅瀝瀝。
韋柯撐著傘,到設計院外等候黃恩宜,接黃恩宜下車。
“冷嗎?”韋柯摩挲一下黃恩宜的手臂。
“還行。”黃恩宜更靠近了韋柯一些。
他們一道走去辦公室。
黃恩宜特意買了奶茶,作為與韋柯的組員們第一次見麵的一點心意。珠珠妹接應最積極,跑到門外,將韋柯手中的奶茶全數接到了自己手中,熱情洋溢,“這點小事,我來就行。”
珠珠妹手上掛滿了奶茶袋。說話時候,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觀察黃恩宜。黃恩宜不明所以,還以為是自己臉上有了什麼臟東西。結果珠珠妹隻是鄭重其事地感慨了一句,“恩宜姐,久仰大名。”
黃恩宜其實仍是沒聽懂,但這並不妨礙她暗自欣喜。待到珠珠妹走遠,黃恩宜挑眉,悄聲問韋柯,“喂,我很出名嗎?”
韋柯笑道,“對,你很出名。”
他一向配合她的小把戲。
他帶她走進辦公室,與其餘四個組員簡單寒暄。隨後去到了工位上,讓黃恩宜同他挨著坐。他早已為黃恩宜準備了一張柔軟座椅,拿來了整筐零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用這些來買你,夠嗎?”
黃恩宜聳聳肩,佯裝妥協,“勉強夠。”
她歡喜地坐了下來。韋柯坐在她身旁,像其他組員那樣,繼續安靜加班。
黃恩宜迫不及待伸手翻找框內的零食。翻找不久,她察覺到這一動作很輕易就能引起響動,零食袋的塑料包裝嘩啦響不停。她有些難為情,擔心會影響到大家,她便隻選擇了最上層的一袋紙皮核桃,撕開包裝,散落到桌麵,開始徒手剝核桃。
不知是她太脆弱還是核桃太堅硬,即便雙手一道使勁,核桃仍舊巋然不動。惱人。韋柯畫圖很認真,黃恩宜不忍心打擾他。她獨自想辦法,四處觀察。她先是搜尋韋柯的辦公桌,沒有收獲,再伸直脖子,把目標放到附近。
韋柯坐的是獨桌,被一個低矮的櫻桃木櫃和一株大葉尤加利隔開,是半個隔間。櫻桃木櫃的另一邊不遠處,坐的是副組長,一個卷卷發戴眼鏡的男生。黃恩宜在副組長的辦公桌一角,看見了她想要的東西,核桃鉗。
她站起來,撐著桌麵,探過身,“可以把核桃鉗借我用一下嗎?”
副組長挺熱心,抓過把手遞給黃恩宜,“給你。”
韋柯瞄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他收回視線,繼續畫圖。
黃恩宜開始壓核桃。核桃鉗稍有些小,隻能環繞住核桃的三分之一部位,黃恩宜因此變得小心翼翼,想要在成功擠壓核桃的同時,儘量把聲音降到最低。
計劃是這樣,當真實施起來又是另一種情況。
核桃鉗沒夾穩,核桃猛然飛起來,像歡快的鬆果,在空中畫出一道拋物線。黃恩宜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核桃飛過櫻桃木櫃,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副組長的頭上。
眾人聽見聲響,不約而同傳來疑惑的目光。
副組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砸懵了,機械地扭過頭,看向黃恩宜。黃恩宜微紅著臉。原本是想避免發出聲音,避免給彆人帶去麻煩。這下可好,多餘的麻煩也給砸出來了。她急忙道歉,“不好意思。”
副組長摸了一下被砸的腦袋,彎腰撈起掉落到腳邊的核桃,問道,“你這是特意送給我的嗎?”
他這一句話惹得眾人發笑,辦公室裡浮起一片笑聲。
副組長仍舊拿不定主意,舉著核桃問韋柯,“組長?”他不知道這核桃到底該不該要。
韋柯附和,“給你你就拿著。”
副組長於是煞有介事地對黃恩宜說道,“謝了。”
他的感謝越正經,黃恩宜的窘迫越明顯,瑟縮著肩膀。
韋柯笑著,捏一下黃恩宜的臉頰,悄聲埋怨,“叫我一聲不就行了?”
他幫黃恩宜剝核桃,單手握住兩個核桃,稍微用力,就聽見幾下零碎的聲音,核桃裂開。一套輕巧自然的流程,黃恩宜看得驚訝。
韋柯將核桃仁放到紙巾上,核桃仁躺得乖巧。他又再多剝了兩個核桃,詢問黃恩宜,“這些夠嗎?”
黃恩宜點頭應允,“夠了,夠多的了。”
韋柯抖掉手上的碎屑,“有需要記得跟我說。”
他收回了視線,集中注意力,把心思放回了圖上。
黃恩宜悠閒自在吃掉了核桃仁,喝一口奶茶,倒已有幾分飽。她小心在零食筐裡翻找,偶然找到一袋軟糖。因為是沒吃過的口味,黃恩宜好奇嘗了一下。味道不錯,她於是一次性多倒了幾顆,全部含在嘴裡。
石頭拿著一疊資料,走到工位前找到韋柯,“組長,你看看這彙報方案怎麼樣?”
韋柯是在認真審核方案,石頭耐心站在一旁等候。發現方案中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韋柯用鉛筆圈出來,想與石頭交流,“設計定位不夠清晰,多餘的話得全部刪掉。還有植物品種和氣候是不匹配的,我記得下午給過你一個新的版本……”
韋柯抬頭,發現石頭的注意力並不在於方案,而在於黃恩宜。他正觀察得仔細。韋柯也不禁好奇,側頭望向了黃恩宜。黃恩宜正在撬她的虎牙。軟糖全部黏在了虎牙上,像粘合劑,粘得她的上下牙竟不能分開,叫人苦惱。
石頭覺得新奇,甚至跟著黃恩宜一道齜牙咧嘴。
黃恩宜撬得專注。變換姿勢再次撬動時,發現眼前兩個人正盯著她,她被嚇一跳,急忙放下手,閉上雙唇。“你們看著我乾什麼?”她的聲音隻能從一絲狹窄的唇縫裡飄出來。
石頭憋住笑,“沒什麼。”他轉而與韋柯交流,“組長,你剛剛說設計定位怎麼了?”
韋柯收起了方案,“我這邊調整就行,弄完給你排版,你先去忙彆的。”
石頭聽從韋柯的安排,回到了工位。韋柯把方案放到一旁,重新握住鼠標。他本來想佯裝正經的,可腦海裡總是會想起黃恩宜剛才的搞笑模樣,忍不住抿嘴偷笑。
黃恩宜知道韋柯在笑話她。她不滿,用手肘撞韋柯,警告道,“不要笑了!”同時暗自懊惱,怎麼今晚總是做丟人的事情。
“嗯。”韋柯應和,咳嗽兩聲,站了起來,麵向組員們。
“要不今晚就到這裡吧。”韋柯做了決定,“沒完成的事情,明天再說。”
聽見辦公室裡響起了一陣歡呼,隨後是一群乾脆利落的身影,與韋柯告彆,快樂地離開了辦公室。
下班的速度比上班快了十倍。
等到組員全部離開,韋柯重新坐了下來,側身,單手握住黃恩宜的兩頰,試圖查看黃恩宜嘴裡的情況,“笨蛋,軟糖弄出來了沒?”
黃恩宜點頭,含混回答著,“弄好了的。”
韋柯鬆開了手,“恩宜,你再等我一下,我想多做一點。”
黃恩宜揉一下臉頰兩側,“你自己做嗎?怎麼讓他們……”她沒說完的話是,怎麼讓他們都下班了,獨留自己加班。
韋柯輕聲道,“沒必要為難他們。”
他看回了電腦屏幕,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黃恩宜總忍不住偷看他。她隻能看到他的側臉,鼻梁高挺,薄唇輕抿,下頜流暢,麵龐映著屏幕微光。她有些心動。在他稍作歇息,抬手活動手腕的時候,她靠近他,靈活地跨坐到他的腿上,環抱他的脖頸。
與他對視,曖昧升溫。
她輕微側頭,想要吻上他的唇。他卻意外後仰,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恩宜……這裡有監控。”
黃恩宜驚覺,匆忙起身下來,規規矩矩坐回原位。低頭整理頭發,試圖用發絲遮住發紅的臉。眼睛向上瞄,想尋找攝像頭,又害怕當真找到攝像頭,稍顯狼狽。
韋柯笑著,摸摸她的頭,“走吧,帶你回家。”
黃恩宜問道,“你不加班了?”
“怕你在這裡難受,不自在。”
韋柯拷貝了資料,換作筆記本電腦,裝進手提袋裡。他準備帶回家繼續弄。黃恩宜跟在韋柯身後,安靜等待韋柯把一切整理完畢。
屋外雨已停,空氣潮濕,有若隱若現的桃花香。
韋柯開車,帶著黃恩宜行駛在夜色裡。到達一家便利店,韋柯靠邊停車。
黃恩宜不太明白韋柯的用意,“怎麼了?”
韋柯解開了安全帶,“給你買點好吃的。”他們當時離開辦公室,把零食歸於原位,沒有帶走。所以他要單獨給她再買一份零食。
他邀請道,“一起去選一選?”
她滿心歡喜,“嗯!”
她跟隨他一道下車,去往便利店。店內燈火通明,兩個人的身影印在落地玻璃上,成為飄渺而又清透的場景。
***
回到家裡,放下零食之後,韋柯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走去衛生間洗手。他洗得仔細認真,第一遍是香皂,第二遍是洗手液。黃恩宜心裡疑惑,想著這零食袋又不是垃圾袋,怎麼就讓韋柯這麼介意。
“你洗手乾什麼?”黃恩宜靠在衛生間門外,好奇韋柯的一舉一動。
韋柯沒有回答,單是取下毛巾來,擦乾了手上的水。
黃恩宜有些惱氣,覺得韋柯無視了她。她更靠近一步,想要質問韋柯,“你怎麼不回答我,你洗手乾什……”
韋柯卻出其不意壓迫而來,將黃恩宜抵到牆邊,叫她無處可逃。他啞聲道,“你說我洗手乾什麼?”
她忽然聽懂了他的答案。
她預感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貼著牆呆滯地站著,不敢輕舉妄動。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他說那句話的真正含義,“怕你在這裡難受。”原來在辦公室裡難受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這隻獸。
這隻獸正壓著火,欲望挑戰理智。他俯身,左手撐著牆,右手熟練地緊貼,嵌進。
感受溫熱,濕潤,以及她的瑟縮。他嘴角微揚,笑道,“你一直在等我?”
“哪有!”她情不自禁踮著腳尖,倔強地扭過頭,不再看他。她害怕直視他的眼睛。
他遊刃有餘,得寸進尺,似是挑釁,又似懲罰。
往來順暢,他貼近她的臉頰,氣息環繞,逐漸升溫。他附在她耳畔,審問她,“都已經這樣了,還不承認?”
她罵道,“你……”
他含住了她的唇,吞咽她的話語。與舌糾纏,津液交融。挑逗她,釋放她,要她完全盛開。她雙手攀上他的胸膛,軟糯,快要失去力氣。他將她抱起,再陷進被窩。
徹底失守。
她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遊移,徘徊。她深吸一口氣,頭部後仰,上身翹起。他仍不肯離去。她的麵頰發紅,嘴唇微張,眼波迷離,抓著枕頭與被單。平整的棉被變得褶皺,蔓延鋪展的淩亂痕跡。堅硬碰撞柔軟,陷入沼澤之地,無法自拔。
描繪她的曲線,勾勒他的後肩線條,伴隨若有似無的嚶嚀與汗水。
晚風輕拂,窗邊薄紗微晃。春夜悸動,世間又下起了一陣溫柔小雨。
作者有話說:
嗷~?
第52章 稻田
黃恩宜洗了澡, 換上睡衣,走去書房,與韋柯並排坐下。她特意泡了兩杯龍井, 一杯放在自己身前,一杯放到韋柯的電腦旁。
韋柯仍在加班, 盯著電腦屏幕, 專心致誌,不肯鬆懈。
黃恩宜往韋柯的方向挪了一下木凳, 在家就能明目張膽欣賞韋柯了, 她儘情看著他的側臉, 心花怒放。
她喜歡看他認真工作的模樣。
他這個人, 嘴上說著“下班了就再也不想上班”、“正常人誰會喜歡加班”這樣的話, 聽起來喪喪的,可實際上呢, 每次工作起來比誰都認真, 傾儘心血, 不肯放過一分一秒。
她覺得他這樣子特彆吸引人。
她心裡觸動,情不自禁地傾身,試圖貼近他。他配合, 雖然眼睛仍舊盯著電腦, 但是臉頰已經湊向了她,微微歪著頭。
她反倒退縮了, 笑道, “哪有人是這樣的, 主動把臉伸過來給彆人親。”
韋柯不管不顧, 一邊敲擊鍵盤認真操作, 盯著圖, 一邊緊皺雙眉對黃恩宜表達不滿,“哼!”
她樂不可支,覺得他怪可愛。
她滿足了他的要求,湊上前,親吻他的臉頰。他才總算滿足,舒展眉頭,坐直身子,繼續沒有停歇地工作。
她摸一下他的耳垂,收回了手,不再打攪他,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
桌角香薰芬芳淡雅,暖光籠罩,包裹溫馨。
良久,韋柯終於結束了忙碌,輕揉鼻梁,舒緩放鬆。他下意識找尋黃恩宜的身影,發現黃恩宜不知何時已睡著,趴在桌麵上,乖巧溫順。
他看著她,像看一隻小貓。
他用指背輕刮她的臉,她沒有反應。他於是站起來,小心翼翼將她抱起,走向臥室。
她躺在他的懷裡,閉著雙眼,看似已進入夢境。可她半途又實在沒忍住,嘴角偷偷上揚。
他看見了她的小動作,評價道,“演技一般。”
她感覺難為情,往他胸膛蹭了蹭,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他把她放到了床上,細心蓋上被子。她趕在他離開之前,靈活地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隨即快速鑽進被窩裡。
她感受到了他的氣息又一次靠近,莫名緊張,好像比之前更熱了一些。
她看不見光,在黑暗裡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他溫柔的擁抱。
她覺得很安心。
***
周五清晨,兩個人因為工作,都很忙碌。
黃恩宜起得比韋柯早,踩著日出的時間點,匆忙收拾妥當,與韋柯告彆,“阿柯仔,晚上見!”
韋柯甚至還沒來得及回複,黃恩宜就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
她趕著去參加景區管理中心的團建活動。今天的團建是在山野間進行。一行人集中統一坐車,到達月照山南麓。隨後在主任的安排下,開啟了充實有趣的一天。
這日晴朗,春風和煦,柳條發出新芽。
黃昏時分,黃恩宜正在一塊菜園旁數種子,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韋柯的聲音,“恩宜!”
黃恩宜循聲望去,發現韋柯正到達一棵樹下,向她走來。
她看得出了神。
韋柯今天竟然穿了西裝。是一套灰色的西裝,襯得他的身姿愈發頎長俊朗。因為熱,他沒有穿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衣,外套西裝馬甲,整潔乾淨。
她有些恍惚,覺得他像是來自電影裡的民國公子,叫人挪不開眼。她呆滯地站在原地,等待他爬上稻田邊的小山坡,一路快步走到她的眼前。
“恩宜。”他微微喘氣。
黃恩宜木楞地看著他,再從下到上打量一遍,看清這一身裝扮,看見西裝表麵有細致的豎條紋路。
“你這一身……”黃恩宜問道,“今天怎麼忽然穿西裝?”
韋柯解釋,“今天彙報方案,要求穿正式一些。”
黃恩宜記得這件事,“我知道,要彙報方案。”她好奇,摸一下韋柯馬甲上的黑色紐扣,“但我不知道要穿成這樣。”
“赫哥的要求,說要代表設計院的形象。”韋柯有些忐忑,“是……不好看嗎?”
黃恩宜搖頭,“是太好看了,我得緩一緩。”她仰頭,看向韋柯的麵龐,“頭發也弄過?”
韋柯之前是碎蓋,微露額頭。現在是把額頭露出了好些。他抬眸,嘴角向上輕吹一口氣,“沒來得及去剪,隨便弄了下。”
黃恩宜嘀咕,“隨便弄弄都成這樣。”
怪不得於赫有事就總讓韋柯上場,韋柯這幅模樣也確實擔得起設計院院花的稱號。
黃恩宜忽然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與她之間遙不可及,但實際上偏偏他是她的先生。
她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扮,是她為了今天的團建活動而精心設計的打扮,一條牛仔背帶褲,套一件長袖白襯衣,能夠達到行動方便的目的,也能符合山野稻田的風格。
她甚至戴上了韋柯收納箱裡的那頂路飛草帽。
她捏著草帽邊緣,問韋柯,“你知道我們倆看起來像什麼嗎?”
韋柯疑惑,“像什麼?”
黃恩宜回答,“像城裡來的貴公子,和偏僻山村的小村姑。”
韋柯笑出聲,“挺形象,小村姑。”
黃恩宜脫掉了草帽,想著好歹降低一些鄉土氣息。她將草帽背在身後,眼裡透露一絲壞心思,身體前傾,湊近了一些,“阿柯仔,你平時在家裡,能不能也穿這種正裝製服給我看看?”
這可比奶狗睡衣誘人得多。
韋柯彎腰,用額頭輕碰黃恩宜的額頭,“想什麼呢?小妖精。”
黃恩宜嘟囔,“小氣,西裝穿給外人看,也不穿給我看。”
她想象著韋柯西裝革履做彙報的模樣,意氣風發,乾淨利落。隨後又順勢想起了做彙報這件事本身。她本想詢問韋柯彙報的結果,韋柯卻已經伸出手,壓著她的腦袋,側身,看向這一塊土地,“你在這裡乾什麼?”
“種香菜。”今天的團建主題是農耕文化,所有活動都和種地有關。黃恩宜放下了草帽,拎起一旁的種子布袋,像一個小錦囊,“我抽簽抽到了這個任務,得種完才能打卡結束。”
韋柯環顧四周,看見人群在山野稻田間零散分布著,相隔較遠。眼前這片小半山區域,空蕩寂寥。他問道,“這裡就你一個人?”
“本來和胖胖分到了一組。”黃恩宜習慣性地壓低了聲音,“他著急見他女朋友,我讓他先撤了。”
一個人完成任務,黃恩宜其實覺得沒什麼,也並不難。
韋柯不忍心,想著要替黃恩宜完成任務。他先掃視一圈黃恩宜的勞動成果。黃恩宜倒也知道把菜園的土翻鬆,整整齊齊挖了好些小土坑,已經在前幾個土坑裡灑了種子。
韋柯能猜到黃恩宜接下來的動作,定是把坑填平滿,壓平,澆水。他哭笑不得,“誰告訴你香菜是這麼種的?”
黃恩宜不大明白,“難道不這麼種?”
“你歇著,我來。”
韋柯拿過了黃恩宜手中的錦囊袋,鋪開了西裝外套,蓋在黃恩宜頭上。解開了馬甲紐扣,再蓋到黃恩宜頭上。
黃恩宜成了韋柯的晾衣架。
她取下了腦袋上的衣服,整理頭發,發現韋柯已經卷起了襯衣袖口,露出小臂肌肉,結實有力。
他重新翻了一遍菜園土地,把黃恩宜之前刨的小土坑悉數填滿。再將小錦囊放到一旁岩石上,拾起一顆小石頭,開始控製力度地加以捶打。
黃恩宜蹲在韋柯身旁,好奇參觀,“你捶它們乾什麼?”
韋柯回答,“捶破皮,才好發芽。”
他打開袋子,檢查情況。確認無誤,將種子倒在手心裡,均勻灑在菜地上。
他灑到哪裡,黃恩宜就跟到哪裡。
黃恩宜感慨,“阿柯仔,看不出來,你還會種香菜。”
韋柯開玩笑,“我們搞園林的,農林也了解一點點。”
他灑完了袋子裡的最後幾顆種子,任務就算完成,簡單得超出了黃恩宜的想象。她甚至有些不大適應,機械地拍照,在小程序裡打卡提交,走完了最後一個步驟。
韋柯拍掉手上的灰塵,“還有需要做的事情嗎?”
黃恩宜回複,“沒有了。”
她在群裡對話框中編輯消息,懷裡牢牢抱著韋柯的西裝。韋柯便從黃恩宜懷中拿過了西裝。想著一直抱著不方便,傍晚也伴隨陣風,吹著有些涼,韋柯於是穿上了馬甲和外套,撫平褶皺。
黃恩宜忙完之後,抬起頭來,再一次看見了眼前的翩翩公子,白淨溫潤,儒雅溫和。
她急忙撇開了視線。
不能再看了,太容易叫她產生非分之想。
她揣好了手機,拾起草帽斜著背在身後,“我跟站長說了,就不集中統一回去了。”她牽起韋柯的手,“阿柯仔,我們回家。”
她帶著他走下了小山坡,跨過小溝壑,走進稻田之間。
春日稻田綠意盎然,寬闊遼遠。微風吹拂,帶起一片漣漪。
稻田間的小路狹窄,隻夠單人通行。黃恩宜走在前,韋柯跟在後。
黃恩宜側頭問韋柯,“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裡屬於郊區,位置較偏僻,導航容易出錯。黃恩宜當時隻給韋柯發了一個名字,沒想到韋柯竟能順利找到。
韋柯指著山坡右側,反問黃恩宜,“那一片是不是要規劃為景區?”
“對。”
那一片屬於擴建區域,黃恩宜最近正在核實測繪公司給出的地圖。至於之後的事情,不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她不大清楚。
她想到了這一次擴建和韋柯之間的關係,稍顯驚喜,“是你負責設計嗎?”
韋柯注意著腳下的路,“不一定,他們還在投標。不過之前出差,順路來踩過點。”
黃恩宜追問,“那現在的景點裡,是不是也有你設計的項目?”
她沒看路,腳底打滑,身體搖晃。韋柯敏捷,扶住她的手臂,讓她站穩。
“你小心,摔跤了怎麼辦?”韋柯一邊叮嚀囑咐,一邊回答黃恩宜剛才的問題,“月影湖那一片是我設計的,不過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黃恩宜讚歎,“怪不得,我就說月影湖最好看。”
這是黃恩宜的真心話。她來景區上班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月影湖的美景。
月影湖是一個人工湖,選址極為考究,湖的形狀和大小也經精心測量設計。
此湖有兩種形態,白天時,綠蔭湖清,花香鳥鳴,極具遊湖風情。到了夜晚,地麵景色仿佛自動隱去,隻為天幕讓路。
月照山本就處於郊區,空氣清澈,是觀賞夜空的極佳地點。
整片夜空全數倒映於湖中,繁星點點,頗有“滿船清夢壓星河”之意。而眾星伴月,滿月映於湖中心,天地互相輝映,似是時空連接的夢幻。
韋柯濃縮了一整片宇宙。
他不僅是造園者,更是造夢者。
“尤其是夏秋的時候,顯得更加震撼。”黃恩宜不禁感慨,“本來就夠喜歡的了,知道是你設計的,那我簡直就要愛上它。”
韋柯低頭笑了一下,持續關注著黃恩宜腳下的路。
黃恩宜愉悅地走著,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一直沒問出口的正事。她急忙問道,“對了,阿柯仔,今天彙報怎麼樣?評審結果出來了嗎?”
韋柯聲音壓得低,“結果……沒過,三三院贏了。”
黃恩宜頓住腳步。她聽清了韋柯的回答,驚訝不已,“評委這麼沒眼光嗎?怎麼會選三三院?”
韋柯詢問,“你看過三三院的設計?”
黃恩宜回答得誠實,“那倒沒有。”
她繼續往前走,嘴裡不停碎碎念:
“但我看過你的。我可是半個同行,明白你的設計有多好。”
“我知道你特彆擅長借景,收無限於有限之中嘛。”
“你們這次得到的項目工地,四周條件本身就足夠優越,風景優美。但問題在於,這風景是散漫於天地間的。”
“所以我才覺得,你設計的那座四角亭實在太巧妙了,四根亭柱,把環繞一周的風景切割成了東南西北四幅畫麵,亭柱和屋簷組成了畫框。”
“畫框的位置測量得太好了,把每一麵的風景都切割成了黃金比例,這等於是畫龍點睛。”
“我現在都還背得你的解說詞——北望連綿青山,南望煙柳廊橋,東望香閣白塔,西望落霞湖光。”
“這是把中國的古典詩意詮釋到了極致!”[1]
黃恩宜越說越起勁,幾乎快要停不下來。見韋柯一直沒有給出反饋,黃恩宜停下腳步,轉過身。
她看見了韋柯眼底的失落。
她握住韋柯的手,“我不知道評委們是不是更喜歡現代化的摩登化的園林,但我知道,我們中國的古典詩意不能丟!我也知道,你每次做設計,在滿足對方要求的同時,也儘力地去加入傳統詩意的元素。你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古典的傳承,這在我看來,是一件特彆了不起的事情。”
她極力抑製著翻湧的情緒,試圖用平靜溫和的語氣來繼續安慰韋柯,“就一次而已,你千萬不能因為彆人否定,而自我否定。他們說的不一定都對,明白麼?我說的話,你可能會覺得主觀色彩太重了,但你要明白,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我這半個同行最客觀的話。”
她昂著頭,眼神堅定,“我們阿柯仔,是全中國最頂尖的園林設計師。”
韋柯被逗笑了,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讚揚。
黃恩宜以為她剛才說的話起到了安慰效果,有些欣慰。為了檢驗效果,黃恩宜向韋柯確認,“困擾你的煩心事,想通了沒?”
韋柯深呼吸,緩了緩,“其實……困擾的原因不止是這個。”
他感覺在這樣的氛圍下,提錢這種事情確實有些煞風景,但他不想對黃恩宜有所隱瞞。
他向黃恩宜坦白,“這次如果成功,會有一筆不小的獎金。”
黃恩宜皺眉,“你缺錢?”
“我是想把這筆錢送給你。我讓你拿去隨心所欲地花掉,過更好的生活。”韋柯拇指指腹輕撫黃恩宜的臉龐,“我想讓你開心。”
這也是他拚命加班的原因之一。為了給她一個驚喜,為了看見她歡喜快樂的模樣。
黃恩宜回味著韋柯的話。終於厘清後,她氣惱地甩開了韋柯的手,嘀咕道,“原來是為了這麼個破理由。”
她賭氣大步往前走,韋柯急忙跟上去。他捉住她的手臂,她奮力甩開。
他不明所以,急忙問道,“怎麼忽然生氣了?”
黃恩宜步履不停,低頭埋怨,“你好像覺得,隻有錢才能讓我開心。”
韋柯試圖解釋,“我不是這個意……”
黃恩宜打斷了韋柯的話,“有錢當然會開心,但是沒有這筆錢也照樣很開心。它不是開心的唯一條件。本來這日子一天天地過得挺開心,結果你為了這麼個莫須有的理由,反而弄得不開心了,這不是得不償失麼?再說你也太霸道了,做了一個假定,認為這樣我會開心,於是就強行安到我的頭上,一點不考慮一下我真正的意見。”
她頓一下,喃喃道,“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開心是什麼。”
韋柯聽得認真,接著黃恩宜的話,詢問黃恩宜,“開心是什麼?”
黃恩宜停下腳步,轉身,嚴肅認真地告訴韋柯。
“開心就是和你在一起,吃飯睡覺曬太陽,日複一日。”
韋柯愣住了,反應了兩秒。緊繃的弦終於鬆開了,他笑道,“明白了。”
黃恩宜感覺滿足,回過身,帶著韋柯繼續往前走。
稻苗沒及大腿處,他們行走於青綠稻浪之間,嵌入山野畫麵。
清風拂過,黃恩宜將耳發彆向耳後。她問韋柯,“評審結果,你當時怎麼沒有告訴我?拖了那麼久。”
拖了那麼久,害得她現在才知道他的失落。
韋柯回答,“當時……還挺忙。”
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和團隊一直處於胸有成竹的狀態,從沒有考慮過失敗這件事。所以麵對突如其來的結果,他們都有些發懵。
韋柯作為組長,要擔負起絕大部分失敗的責任。
對於上層領導,韋柯需要做一個簡短的彙報,說明結果,總結原因,並表明下一次取勝的決心。對於手下組員,韋柯需要安慰他們,緩解他們的沮喪難過。
他看見珠珠妹甚至偷偷哭了。
那麼多個夜晚的付出最終變成了泡沫。努力這個詞語就是笑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韋柯強撐起滿臉笑容,試圖提升組員們的士氣,“沒事,方案又不是被吃掉了。這次用不上,之後總能用上。再遇到比賽,不就有了現成的參賽作品麼?到時候就不用加班了,是好事。”
這些話說給組員聽,也算做說給自己聽,以為能夠得到一點緩解。
隻是剩下獨自一人時,他坐在街邊大理石花台旁,屏蔽了耳邊一切車水馬龍的喧囂。孤獨侵襲,他將臉頰埋進了手心裡,長歎一口氣。
失敗了。
失敗了啊。
“我覺得很無助。”韋柯低著頭,跟在黃恩宜身後,“當時的唯一想法是,我要來找你。”
他的聲音很輕,“恩宜,我想抱抱你。”
黃恩宜驀然停下了腳步。
她緊咬牙關,略有些發抖。她的鼻尖發紅,她吸了一下鼻子。不小心掉了一顆眼淚。碩大的眼淚淩空而落,滑過衣角,消失不見。
她眨了一下眼睛,努力緩一口氣,平複情緒。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
再轉身時,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向韋柯張開雙臂。
他們在橘色落日裡相擁。
稻田一望無際,餘暉溫柔繾綣,稻浪粼粼。
他彎著腰,無力嗅著她頸間的香氣,“恩宜,我好累。”
她踮著腳尖,在他肩上蹭了蹭,笑道,“明天周六,我們睡到十二點再起床。”
他故意逗她,“不,我要睡到十二點半。”
她賭氣,“那我睡到一點,看誰睡得過誰。”
他笑出了聲。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頸窩裡,一陣酥癢。
“阿柯仔。”她模仿當初他安慰她的模樣,大方地問道,“你今晚想吃什麼?我請你吃大餐。”
他假裝認真地想了想,“我想吃烤冷麵和臭豆腐。”
她現在才能體會到那種心情,義正言辭地糾正道,“我說的是,大餐。”
他回答得鄭重其事,“那除了烤冷麵和臭豆腐外,再來十串鐵板魷魚。”
她是又氣又笑的表情,最後也隻能由著他,滿足他的要求。
“好,給你買,你想要的全都買給你。”
作者有話說:
[1].此處借鑒頤和園湖山真意。
***
這章是我超喜歡的章節之一,一共有6千多個字,本來想過從中折半分為兩章,但是實在舍不得把整個稻田場景分開,所以維持了原狀。
阿柯仔是一個內斂含蓄的人,他有很多難過的沮喪的事情,通常都會放在心裡獨自消化,不給彆人帶去麻煩。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把心裡的難過告訴恩宜,是他這麼多年終於放下戒備的一個標誌。
這也是我想表達的關於愛情的意義。
有幸遇見愛人,可以不用再小心謹慎地活著,可以放下戒備成為原本的自己。?
第53章 想他
他們都以為項目競賽這件事情已經畫了句號。將此事翻篇, 歲月如常。
周日晚上,家裡的密碼鎖出了點問題,觸控屏摁著沒有響應。韋柯嘗試修理了許久。他起初以為原因在於電池, 可更換電池後仍舊沒能解決問題,於是決定拆開外殼探看究竟。
他蹲到電視櫃前, 打開抽屜, 仔細翻找,尋找十字螺絲刀。黃恩宜心血來潮, 湊到韋柯身後, 趴到他背上, 抱緊他的脖子, 不肯鬆手, 整個身體的重量毫無保留壓上去。
韋柯佯裝費力,緩慢站起來, 模仿舉重運動員的動作, 輕輕跳了一下, 再裝作是沒站穩的模樣,故意向後仰,營造快要摔跤的姿勢, 逗黃恩宜玩。
黃恩宜笑著, 不僅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緊了些, 雙腿牢牢攀在韋柯身上, 倔強地不願意下來。
韋柯便任由她玩, 背著她走到玄關。他拿起了螺絲刀, 開始撬動外殼, 修理門鎖, 修得努力。
隻是努力和結果並不等於一回事。門鎖之前是什麼樣,此刻仍舊還是什麼樣,沒有料想的反應。
黃恩宜在韋柯背上觀摩了一陣,實在看不過去,側頭提議,“要不我來吧?”
城裡貴公子果然不適合乾粗活。
韋柯有些驚訝,“你還會這個?”
“畢竟是黃工。”黃恩宜從韋柯背上跳了下來,拿過螺絲刀,“我們工人階級,還是有一點技術在身上的。”
她開始修理門鎖,專心致誌。
這次換做韋柯在一旁參觀。他靠著牆,單手插兜。手機提示音響起,韋柯打開了微信,看見了於赫發來的消息。
先是有些驚訝,最後恢複平靜。
“恩宜,”韋柯看似淡然如常,“我們之前被否定的那個方案,今天又被泊舟置地看中了,準備買走。”
因為韋柯顯得雲淡風輕,黃恩宜一時沒能夠反應過來。
泊舟置地,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泊舟置地呐!
黃恩宜有些不敢相信,湊近來看韋柯的消息,直至確認無誤,興奮不已,“真的是泊舟,真的唉。”黃恩宜的音量逐漸提高,拽著韋柯的衣袖搖晃,“我說什麼來著?我的眼光還能有錯?你們的方案就是誰看誰喜歡!”她高興得仿佛被泊舟看上的是她自己。
韋柯微笑著,暗自卻有些不忍心。他醞釀情緒組織措辭,終於開口,“泊舟那邊還有一個想法,想讓我在之後的論壇上做講演,交流發言。”
黃恩宜靈敏地捕捉到了關鍵詞,“論壇?泊舟論壇?在泊舟島?就你上次去的那個?”
韋柯抿嘴,點了下頭,“也是赫哥帶隊。”
黃恩宜喃喃,“你們赫哥可真喜歡你。”好像每次重大場合,於赫都會帶著韋柯出席。她知道於赫這是重視韋柯,但她莫名有一點吃醋,因為她也想在韋柯身邊。她關心詢問,“這次要去多久?”
韋柯艱難開口,“半個月左右。”
黃恩宜皺眉,拒絕得乾脆,“不許去!”她好像沒辦法離開他那麼久。
韋柯猜到了黃恩宜會是這種反應,笑著刮一下她的鼻尖。他調出了論壇頁麵,遞給她看,“上次是南部論壇,辦得挺成功,這次就增加了規模,舉辦為全國論壇。”
黃恩宜不滿地碎碎念,“我懂,先辦片區,再辦全國,走向國際全球。全球上要是也名聲大噪呢,就開始辦太陽係論壇,接著衝出獵戶座旋臂,衝出銀河係,衝向全宇宙。”
韋柯被逗得樂不可支,附和道,“目前是這麼規劃的。”
黃恩宜憤恨地瞪著韋柯。
韋柯捧起黃恩宜的臉頰,親吻她的倔強雙唇,吻散她的怒氣。他問道,“我給你帶禮物,這次你想要什麼?”
黃恩宜脫口而出,“新摘的椰子已經得到過了,所以這次要海鷗、海岸線、海邊日出。”她理直氣壯,“反正我就要這幾樣,你想辦法給我弄來。”
韋柯若有其事地應允,“放心,一定送給你。”
黃恩宜才終於氣消大半。
隻是不受控製地,她的神情已經變得有些恍惚了。
那晚睡覺前,韋柯靠在床頭看書,黃恩宜靠在韋柯身旁發呆。她側躺著,右手越到韋柯的另一側,描繪韋柯的身體輪廓,提議道,“我要去買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仿生韋柯,就放在這個位置。”
她已經習慣了每晚抱著他入睡。想著身邊即將多出這麼空蕩的位置,她有些失落。
“抱著它就等於抱著你。”她問道,“你說,仿生韋柯會夢見黃恩宜嗎?”
“會。”他放下了閱讀器,看向她的眼睛,笑著回答。
“仿生柯會夢見電子宜。”[1]
***
韋柯去了泊舟島,留下黃恩宜獨自一人在家。
正值氣溫變化無常,晴天之後,春雷來襲。電閃雷鳴,震耳欲聾。黃恩宜泡了一杯龍井,悠然自得靠在陽台門框旁,欣賞窗外閃電。
一道閃電於蒼穹之中爆發,光芒四射,黑夜變白晝。黃恩宜豎起拇指,“這個牛。”
另一道閃電劃破南北,天幕裂開,猶如峽穀險峻。黃恩宜感慨,“這個更牛。”
再一道閃電生得粗壯,由中部裂出分支,六七道支流於積雲裡靈敏流竄,仿若蛇群那般狡黠。黃恩宜歎為觀止,“這個絕了!”
轉瞬之間同時迸發多道閃電,天幕成為破碎的玉石,布滿裂痕。白光閃耀刺眼。黃恩宜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爆破巨響,穿雲裂石。
手機鈴聲卻也是同步響起。黃恩宜被嚇一跳,發現是韋柯打來的電話。
“青山是不是打雷了?”韋柯剛才看了天氣預報。他提醒黃恩宜,“門窗關好沒?”
黃恩宜不由自主後退幾步,退到客廳,乖巧回答,“關好了的。”
閃電響起,韋柯透過電話聽見了轟鳴。他有些擔心,“你一個人在家,害不害怕?”
黃恩宜毫不猶豫地承認,甚至不知不覺用上了嬌滴滴的語調,“有一點害怕。打雷的聲音太大了,有一點嚇人。我都不敢靠近陽台。”
韋柯信以為真,輕聲哄道,“要不今晚早些睡覺?反鎖門,留一盞燈。抽屜裡有耳塞,在我睡那邊,你打開應該就能看到。”
黃恩宜咬著指甲,控製表情,免得一不小心暴露原型。她仍是用嬌氣的語調來答複韋柯,“知道了。”
她覺得這樣演起戲來,怪有趣。
屋外仍舊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狂風呼嘯。世間紛揚喧囂。
第二日,出晴。天氣漸暖,空氣清新。
黃恩宜這天下班有些晚,走出交通車時,已是天黑。她進入小區門,獨行於夜色中,邊走邊與韋柯通話。
“今天辦公室的電燈開關壞了。”黃恩宜向韋柯描述,“摁不到底,總感覺有東西卡在裡麵,並且還一直發出吱吱的電路不順暢的聲音,接觸不良。”
韋柯問道,“燈沒問題吧?還能亮?”
“能亮,但是會受影響,偶爾閃一下。所以還是得把開關修好。”黃恩宜走路儘量靠著邊緣。她走得慢,怕不小心會堵著後麵行人的路,“我上廁所回來,看見一群人圍在開關前,修了半天也沒修明白。”
韋柯明白黃恩宜話裡的意思,替黃恩宜鋪墊,“那最後是誰來修的?”
“是我。”黃恩宜竊喜,“我讓他們全都讓開,告訴他們說,放心,這活黃工熟。”
韋柯評價黃恩宜,“你像超級瑪麗,你是超級小黃。”
黃恩宜低頭看了一眼,“今天穿的正好也是牛仔背帶褲。”
韋柯想象著黃恩宜的模樣,覺得她怪可愛。
黃恩宜走到了噴泉旁,向韋柯複盤她修開關的過程,“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捏住正方形開關蓋子的兩邊,一把就把蓋子扯了下來,嚇他們一跳。”
韋柯也有些被嚇到,問道,“沒傷到手吧?”
“沒有。”黃恩宜樂在其中,“他們也是,大驚小怪,說我脾氣暴躁,修不好就摧毀掉。”
韋柯嘀咕,“瞎說。”
黃恩宜附和,“就是。”她的臉頰浸潤在噴泉散發的柔和光芒中,“我對他們說,relax,ok?This開關蓋子本來就是這樣取下來的。不信去抽屜裡找找看,肯定能找到一個新的蓋子,原路安裝回去。”
韋柯笑黃恩宜這散裝英語,猜測道,“以前的蓋子變形了?”
“對,所以才壓迫到了內膽,導致接觸不良。”黃恩宜伸出手,接了幾滴噴泉噴灑的水滴,圖好玩,“結果他們當真在抽屜裡找到了新蓋子,我也當真原路安裝了回去。”
講到關鍵地方,黃恩宜神采奕奕,“你是沒看見他們的表情,驚訝,甚至有人起哄,完全是滿眼的膜拜。”
黃恩宜那一刻是被人群包圍的閃閃發光的存在。
韋柯笑道,“原來小恩宜這麼厲害呢。”
黃恩宜神氣地歪頭,“那當然。”但是不知怎麼,眼眶忽然有了一點紅潤。好像白天得到了那麼多的稱讚,都不及韋柯哄她的一句話。
她克製情緒,佯裝平靜,“好了,我該回家了。”
“好。”韋柯叮囑黃恩宜,“外賣已經送到了,放在門口,是你喜歡的炒河粉和桂花酒釀冰粉。炒河粉可能涼了,你要記得先攪拌一下,再放微波爐裡加熱。”
黃恩宜假裝埋怨,“知道了,你好囉嗦。”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兩秒。隨後,韋柯再開口時,語氣嚴厲,“黃恩宜,等我回來收拾你。”
黃恩宜笑不停。嘴上逞強說著,“那你不要回來了。”把關於想他的話掩蓋在了笑聲裡。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細小眼淚。
想他。
特彆想他。
作者有話說:
[1].此處源自菲利普·迪克小說名《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
第54章 愛人
黃恩宜沒事就愛給韋柯發微信。
[宜:你在乾嘛?我在拉屎。]
[柯:好臭。]
黃恩宜想要解釋, “我還沒拉出……”韋柯竟直接發來了語音通話。黃恩宜操作著,摁了接聽。
“喂——”黃恩宜沒好氣,“我在拉屎, 你發過來乾嘛?”
韋柯評價,“好臭。”
黃恩宜翻白眼, “拜托, 我還沒有拉出來。”
韋柯笑道,“但是我聞到了, 好臭。”
黃恩宜攥緊了拳頭, “韋柯, 你完蛋了。”
她說得凶神惡煞, 他聽來毫無威懾力。
他正站在一樓的樓梯角, 背對著人群。於赫走來,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上樓。他向黃恩宜報備, “恩宜, 我得去開會了。”
“嗯,你先忙,我不打擾你。”黃恩宜應和著, 覺得這論壇會議還挺多。
隻是黃恩宜雖然口頭上答應得乖巧, 實際上仍是忍不住想給韋柯發消息,並且一發就是一長串。
***
召開交流會的那天, 韋柯拿著準備好的會議資料, 向會場走去, 中途碰到了艾麗。
艾麗是泊舟置地的運營總監, 一個氣質優雅的女強人。
韋柯和艾麗隻是在開幕式那天遙遙見過一麵, 沒有交集。開幕式結束之後, 艾麗因為公司事務繁忙,離開了一陣,直到今天才重回泊舟島。日抓日漫韓抓韓漫廣播劇,曉說裙搜索5②④90吧以90貳
艾麗主動叫住了韋柯,笑意盈盈,“開幕式那天就對你感興趣。可惜啊,你在台上,我在台下,淹沒在人群裡。想跟你說句話,可就難囉。”
韋柯有些承受不住,“艾總,您說笑了。”
身旁人潮湧動。艾麗本還想逗韋柯幾句,考慮到時間緊迫,她於是直達主題,調出了她的名片,叮囑韋柯,“想和你交換微信。會後彆著急走,我有事找你。”
韋柯隱約預料到了什麼。他拿出手機,添加了艾麗為好友,純粹當作是工作上的交流。
他們一道踏進了會場。碩大的會場逐漸被人群填滿,熙熙攘攘。艾麗一如往常去了觀眾席,韋柯按照安排去了控製室,為發言做準備。
等到兩位領導演講結束,韋柯在司儀的介紹下,走上了舞台,站在了講話台之後。
相關的PPT其實昨晚已經準備得還算充分。隻是遇上院裡老大臨時起意,想要添加內容。老大用電話隔空遙控於赫,於赫現場指揮韋柯,要韋柯務必按指示添加一段精簡的宣傳視頻。
韋柯在演講台的控製平板上,登錄了微信,想要傳輸視頻,低頭專心致誌開始操作。
微信頁麵於是順理成章地投射到了大屏幕中,直麵台下所有觀眾。
黃恩宜的消息在半分鐘後發來,一連串,不間斷。
[宜:不理我?]
[宜:算你拽,已經可以不回消息了。]
[宜:你完蛋了!]
[宜:可以,你去泊舟島吃好喝好,丟我一個人在山下種香菜。]
[宜:我也沒有很傷心啦,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宜:也還好啦,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我也很忙。]
[宜:被你忽視是我的命運,我了解!]
[宜:仗著長得帥就可以不理我?]
[宜:你再不理我,我就去找其他小帥哥!]
台下響起了一陣笑聲,竊竊私語,窸窣熱鬨,韋柯聞聲抬頭。於赫已經跑到了舞台一側,一邊忍住笑一邊提醒韋柯,“主屏幕!”
韋柯回頭,看見了黃恩宜聲情並茂的控訴。他抿嘴偷笑,穩住手腳,保持該有的體麵。
“不好意思。”韋柯向觀眾席解釋,“這是我愛人。”
觀眾席裡熱鬨不減,甚至有人起哄了幾聲。
韋柯操作控製屏幕,試圖退出微信。黃恩宜的消息卻是毫不歇氣,綠色的對話框閃爍不止。韋柯下定決心,終於關掉了整個無關的頁麵。
“實在抱歉。”韋柯再一次向觀眾席微微鞠躬,表示歉意,“我想申請耽擱幾秒鐘,先安撫一下她。”
他為了她,轉身背對整片熱鬨喧囂。
他走到角落,撥通了她的電話,“恩宜,我馬上要演講,很快就結束,你等我一下。”
黃恩宜拖長了尾音,“好吧——”
韋柯笑道,“乖。”
他掛斷了電話,回到演講台前,鎮定自若。他先壓低聲音,清一下嗓,“咳——”
原本恢複平靜的觀眾席又一次響起輕微笑聲。
這倒不是韋柯的本意。他低頭淺笑,隨即轉變為嚴肅正經,全屏播放PPT的首頁。
進入正題。
台上台下,明暗相隔。冷光照射,澄澈清幽。他著一身黑色西裝,挺拔俊秀。意氣風發和成熟內斂,可以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
***
等到會議散場,人群陸續離去。韋柯在控製室裡檢查資料。艾麗走來,輕敲三下門,“還沒忙完?”
“不忙的。”韋柯整理完了手提電腦包,走到門邊,與艾麗同行,“您剛說找我,是什麼事?”
艾麗聳聳肩,“本來想給你介紹女朋友,沒想到你已經……名草有主。”
艾麗這幾天忙於工作,睡眠不好休息不夠,記憶力也變得差了些。她一直惦記著叫人查韋柯資料,又總是轉頭就忘,以至於拖到了現在。
“不過也早該想到的。”艾麗穿著香檳色西裝,搭配精致高跟鞋,模樣乾練利落,說話卻很溫柔。她感慨,“像你這樣有顏有才的男生,肯定早被人下手了。”
韋柯甚至沒有思考,立即糾正了艾麗的說法,鄭重其事,“是我下手的。是我下手,抓住了她。”
艾麗略感意外,不過沒有表現得明顯。她笑道,“你愛人很可愛。”
她還要回房間趕一場視頻會議,在景觀竹林旁與韋柯道彆,留下韋柯獨自一人。
身後灰色石牆傾斜而立,一層輕薄的水簾鋪滿牆麵,順著牆磚緩慢流淌。溪水潺潺,微風清香。
韋柯若有所思。
***
論壇閉幕的前一晚,韋柯給黃恩宜打電話,“恩宜,我這邊就要結束了。”
黃恩宜興奮不已,“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多久的機票?”
韋柯有所遲疑,最後終於開口,“我暫時不準備回來。”
黃恩宜略感心驚,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追問,“為什麼?”
韋柯原本還想佯裝嚴肅,逗黃恩宜玩,卻又忍不住要笑場,“我想的是,你能不能過來一趟。”他邀請她,“我們不是一直都沒度蜜月麼?所以……”
所以他想把欠了她一年半的蜜月,好好補上。
可這提議來得實在突然,黃恩宜沒能夠回過神,平躺在床上,有些懵懂。
於是迎來了一陣沉默,剩下兩個人的輕微呼吸。
黃恩宜其實是在心裡暗自盤算年休假的事情。前段時間,她偶然聽見胖胖在詢問站長,怎樣請假,能請多久。聽站長的意思,胖胖十有八九能成功。她猜測,如果胖胖能成功的話,她應該也能成功。
她正想把她的猜測告訴韋柯,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了韋柯的喃喃低語。
聲音輕柔,她聽得清晰。
“恩宜,我很想你。”
黃恩宜忽然有一刻的悸動。即使獨自一人在家,也要把頭蒙進被窩裡,遮住臉頰些許紅暈。
心裡翻湧的衝動再難以抑製,之前的猜測忽然沒了意義。
她想,什麼大致猜測,什麼十有八九,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她要去見他。無論如何。?
第55章 泊舟
航班抵達泊舟島。
黃恩宜推著行李箱, 走向到達出口。韋柯早已等待在大廳內。遙遙看見韋柯的身影,黃恩宜興奮地一路小跑,直至到達韋柯身前, 刹住了腳。
“阿柯仔。”黃恩宜就這樣站著,稍顯局促與矜持。
韋柯其實已經微微張開雙臂。他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畫麵, 愣一下, 接過了黃恩宜手中的行李箱,帶著她走去了大廳的另一側, 坐上電梯, 去往停車場。
一路無言。
黃恩宜有所察覺。她偷瞄韋柯, 發現韋柯麵無表情, 看不出什麼端倪, 心裡疑惑。等著到達停車場,站在後備箱旁, 黃恩宜才終於忍不住, 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阿柯仔,你怎麼忽然不高興了?”
明明之前遙遙看到的那一眼,他臉上還帶著笑容的。
韋柯低聲道, “你沒有抱我。”
黃恩宜不明所以, “什麼時候?”
“剛才,剛見麵的時候。”韋柯看到了隔壁有個女孩飛奔而來, 歡快跳到了男友身上, 緊緊擁抱。他以為黃恩宜也會這樣, 他甚至做好了接住她的準備。結果到頭來, 等到了一場空。他不滿埋怨, “彆人都有, 就我沒有。”
黃恩宜感覺意料之外,有些哭笑不得,急忙哄道,“剛才那麼多人呐。”她不好意思說,她其實也想過要抱他的,但是小彆之後見麵的那一刻,她莫名害羞了。
韋柯抬起下巴,雲淡風輕,“這裡沒人。”
黃恩宜明白了韋柯的意思。她雖是有些難為情,仍舊上前一步,踮起腳尖,親吻韋柯。
很輕的一個吻,帶點安慰,又帶點俏皮。
倒沒想到,卻把韋柯點燃了。
韋柯俯身,含住了黃恩宜的雙唇。他刻意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瓣,帶著懲罰的意味。她下意識向後縮,他不鬆懈地向前追趕,不肯輕易放過她。
吻著她,入了迷。
他左手搭在她的後腦勺上,禁錮著她沒辦法逃跑。他輕易撬開她的雙唇,進入甜蜜的領域,貪婪吮吸,品嘗她的迷離與癱軟。她全身沒了力氣,雙臂搭在他的肩上,是半吊著的狀態。若不是後腰被他攙扶著,這搖搖欲墜的頹勢恐怕堅持不過半分鐘。
燥熱,心跳很快。
耳邊響起透徹的嘟聲,隨後附近一輛轎車的前燈亮起。暖黃的溫和的燈,在他們看來卻也刺眼。不遠處有人在慢慢走近。
他迫不得已,放開了她的唇,浮起溫熱的呼吸。
那人上了車,關門,啟動,駛離停車場。四周又變回了原有的寂靜。
他輕捏她的耳垂,啞聲笑道,“回酒店?”
她紅著臉,軟糯回應,“嗯。”
潮濕的風拂過,夕陽漏進天窗,留下三五靜謐的光斑。
***
黃恩宜那天明白了小彆勝新婚的含義。
床上。落地窗旁。浴缸裡。花灑下。盥洗台前。似乎要把整個房間全數填滿痕跡。
陷入一片混沌泥濘,沒有清醒的時候。
她中途好幾次想要離開,一隻腳剛踏下床,還沒站穩,就被他一把拉回床上,抱在懷裡。碰上他力氣又大,她就是想反抗也毫無辦法。
直到後來忍無可忍,她怒氣衝衝向他提出了抗議。
“韋柯,我是來旅遊的。”她摁亮手機屏幕,向他展示時間,“從昨天下飛機一直到現在,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我就沒出過這個房間!”
他們連吃飯都是叫的外賣,他去門外取,回到床上,喂給她吃。
他思考著她的控訴,這才驚覺,“對吼。”
她那時正趴著,被他帶著保持緩慢節奏。他在接收到她的控訴後,竟忽然發力。他單靠左手支撐,右手嵌入被麵之間。
她脊背緊繃,脖頸後仰,雙手抓緊枕頭。
與他爆發。
他趴在她背上喘著氣。
她側頭,憤恨地瞪他一眼,罵道,“你整我!”
他淺笑,繾綣慵懶。他哪裡是在整她,他不過是太過於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知道她的所有敏感。
他親吻她的臉頰,貼在她耳邊溫柔說著,“穿好衣服,我帶你出去玩。”
黃恩宜原本被韋柯折騰得有些疲勞,不過聽見了出去玩這個詞語,她不由自主感到激動,爬下床鋪,動作敏捷。
***
他們簡單收拾後,終於走出房門。落日盛情,金燦燦的陽光隨處灑落,偶爾會和大理石碰撞,鑽石那般刺眼。
他們走到了酒店大堂。與論壇有關的展板還未完全拆除,主要任務介紹仍張貼在展板中央顯眼的地方。黃恩宜駐足觀望。一共隻有五個人,五個圓圈內印著他們的照片,位置布局像散落的奧運五環。其中四個圓圈裡,展示的都是成熟穩重的男女成功人士。唯有韋柯,一眼少年,意氣風發。
黃恩宜盯著望了許久,一陣悸動,興奮難掩。她指著照片,一本正經地向韋柯介紹,“這個人,是我先生。”
韋柯笑著,配合地若有其事閱讀簡介,“你先生叫韋柯?”
“對。”黃恩宜略顯得意,“他很出名的。”
韋柯低聲喃喃,“你也挺出名。”他摸一下黃恩宜的頭,笑道,“走吧,你先生說要帶你度蜜月。”
***
黃恩宜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假期。沙灘沐浴、海底世界、森林公園、意大利小鎮、繁華夜市,五天時間裡,黃恩宜在泊舟島上自由撒歡,逍遙快活。
韋柯帶黃恩宜去吃海鮮。坐在二樓的露天花園裡,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欣賞海灘夜景,浸潤在星光與海風之中。
海鮮的品種是黃恩宜挑選的,黃恩宜是照著菜單瞎指的,所以端上桌的菜肴千奇百怪,叫人無從下手。她好奇四處探看彆桌的菜品,看見鄰桌女孩身前擺著一隻帝王蟹,塊頭大得誇張,她恍惚間有種錯覺,覺得那蟹好像王府門外的石獅子頭,看得入迷。
韋柯觀察了一陣,問道,“想要那個?”
黃恩宜點了點頭。
韋柯站了起來,“等著。”
韋柯找到了最近的服務員,新點一份帝王蟹。原路折返時,他路過椰樹下的酒吧吧台,偶然碰到相熟的人,交談了幾句。黃恩宜隔得有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在交談什麼。隻看見那人中途離去,並讓韋柯原地等待,似乎是要拿什麼東西給韋柯。
韋柯於是等待著,背靠吧台,雙肘隨意撐於台麵,身影頎長。浸潤著朦朧的霓虹微光,他是一個曖昧的剪影。
黃恩宜動了心。
隔著飄渺光暈,她向他搭訕,嫵媚眨眼。他配合,回複她的眨眼。隻是他不會單眼眨,所以一閉就是兩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