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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蕭青棠灰突突的眼一下亮了, 當即起身飛奔而去,隻留一句:“多謝長嫂。”

徐氏與蕭長聿看著那紛飛的衣袍,隻剩歎息。

蕭青棠顧不?得那樣多, 直奔馬廄去, 快速牽出馬翻身而上,頂著滿嘴胡渣一頭亂發策馬狂奔。

京城正?是午市剛開的時候,街上熱鬨得很, 到?處都?是人, 卻沒?人看清馬上之人到底是誰, 隻見一道黑影掠過?。

他一路直往城西跑,在一條巷子裡尋到?了白府,躍下馬背,朝大門?去直接報出名諱:“平南侯府蕭青棠, 來?接夫人回府。”

守門?護衛哪個不?知曉他的大名,當即放他進門?。

“薑溶在哪兒?”他直直往前去。

侍女偷偷打量他一眼, 忍不?住皺眉, 加快了些腳步:“二娘在老夫人院裡。”

他大步跟上,匆匆走去。

秋日了,院裡的槐樹漸漸泛黃, 風一吹,樹葉散落得到?處都?是。

薑溶剛洗過?頭,坐在槐樹下,枕在外祖母的腿上曬頭發。

蕭青棠不?由得停住腳步, 連呼吸都?輕了兩?分。

“老夫人。”侍女悄聲走近, 輕聲喚。

白老夫人抬頭, 見蕭青棠蓬頭垢麵,有些愕然。

很久, 薑溶終於發覺不?對,轉頭去看,正?好?撞進那雙疲憊的眼裡。

“去吧。”老夫人輕輕推了推她,緩緩起身,帶著院子裡的侍女離開。

她也站起,看著蕭青棠,眼中毫無?波瀾。

蕭青棠眉心攏起,眼睛紅了紅,朝她一步步走來?:“想家了與我說一聲就是,我不?會不?讓你回來?。”

她微微垂下眼,在那隻大手牽住她之前挪開了手。

蕭青棠張了張口,咽下哽咽聲:“還在生我的氣?”

這幾日一個人待著,薑溶心中已平靜很多,第一眼見到?他時心裡都?未有太多波動,可聽見這話,掩埋在心底的情緒又翻湧而出。

“我不?是想家了,我是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塊兒了,你去和彆人成親吧。”

“我……”他嘴角抽動幾下,垂著頭道,“我那日與皇帝說了,我有妻子,我不?能另娶,可沒?有用,他不?會收回自己的旨意。我沒?想過?要娶她,我都?想好?了,即便是她要嫁,我也不?會去迎親,即便是皇帝非要將她塞來?平南侯府,我也不?會要她,大不?了我們離開京城就是。”

薑溶也垂著頭,沒?有說話。

蕭青棠牽住她的手,淚往下淌:“溶寶,我拒絕過?了,可是沒?有用,不?是我想要這樣的……”

“那後院那些女人也不?是你想要的嗎!”她突然大吼,一把甩開他的手,眼淚也唰得滾落,“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說的,隻有你和我,可實際呢,後院那些都?是你的女人!唱曲兒的、彈琵琶的、濃眉的、大眼的,你是張羅全了!”

蕭青棠一驚,眼淚停在憔悴的臉上:“我……”

“你這個騙子!你給我滾!”薑溶再不?想看見他,雙手用力推他往外走。

他連連後退幾步,反握住她的手腕:“是我不?對,我不?該瞞你,但我沒?有碰過?她們。”

薑溶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以為我好?騙,就什麼話都?拿來?騙我?你早就嫌棄我了,你就是嫌棄我不?如彆人聰明?,才拖著現下才肯和我成親,我一直都?知曉,我什麼都?知曉!”

“我沒?有,我未嫌棄過?你,也並非因為嫌棄你才不?肯與你成親……”

薑溶往回走了幾步,抄起矮幾上的茶壺朝他砸去:“你下賤!你臟!你惡心!”

他可以躲開的,但他沒?有。

裝滿了茶水的壺嘭得一聲砸在他肩頭,將他肩上的衣衫浸濕,又哐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若是這樣能讓你心裡舒坦一些,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你不?要一個人亂跑,外麵很危險……”

薑溶避開眼,緩緩蹲在地上,崩潰大哭:“你從前那些都?是騙我的哄我的,我還以為你當真對我那樣好?,原來?隻是用來?哄騙女人的……”

蕭青棠走過?去,單膝跪在她身旁,哽咽解釋:“我真的從未碰過?她們,我隻是覺得她們勾心鬥角的樣子極有意思,留在府裡當個樂子……”

“啪!”她一巴掌落在他的臉上,將他打得頭一歪。

偷聽的侍女驚得一抖,蕭青棠卻沒?什麼反應,慢慢抬起頭,頂著新鮮的指印,接著解釋:“我惡心,我不?該如此,我亦是後悔萬分,你要打要殺,我沒?有任何怨言。”

“你先前也是這樣看我的吧?你看不?起我,隻是和我玩玩兒,好?多次你將我一個人丟在家裡,我問你,你也不?肯說。那時你在做什麼?在彆的女人那兒?”

蕭青棠有些驚訝,他總以為薑溶是記性不?好?,所以每次離開幾天後便不?記得他了,時至今日才知曉,從那時起她就在故意鬨脾氣。

“除了你之外,我絕沒?有過?彆的女人……”

“是,她們都?不?是你的女人,她們隻是你的侍妾,她們一個個的隻是整日和你共處一室。當初我還將向妙儀趕走,現下想想,我有什麼資格趕她走?你也是她們的夫君,眉來?眼去又怎麼了?即便是為你生兒育女也是合禮合法?的,該走的是我。”

“溶寶……”

薑溶搖頭打斷,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該說的也都?全說了,她已沒?什麼不?滿了。

她撐著腿緩緩起身,扶著樹往臥室走:“我不?會信你說的話了,你走,我不?要和你成親了,幸好?,我們還沒?有成親。”

蕭青棠跟在後麵,沒?敢闖進房裡,門?嘭得關上,將他關在了外麵。

院子裡安靜下來?,卻沒?有侍女敢出來?看,還是隻有他一人。

侍女悄聲走去內室,與老夫人稟告。

老夫人也急得很:“如何了?”

“娘子哭得厲害,聽不?太清說了些什麼,不?過?最後一句倒是聽見了,讓姑爺走,還回了房,將姑爺關在了門?外……”

“唉……這鬨的……”老夫人有些頭疼,“先莫管,就當做沒?瞧見,免得以後裡外不?是人。”

“是……”侍女小心翼翼看老夫人一眼,猶豫道,“娘子似乎還動手了。”

老夫人震驚:“還動手了?”

侍女點?點?頭:“像是用水壺砸了姑爺,嘭得一聲,動靜不?小。”

“唉喲,這可怎麼是好??這再怎麼鬨也不?能動手啊,還是在自家院子裡。若是蕭家的懷恨在心,以後不?得磋磨她?”老夫人發愁,“等入夜了,你跟今日在院子裡的侍女都?叮囑一遍,再給些賞錢,要她們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將今日的事兒全忘了。”

“是。”

“再稍等片刻,外麵若還是沒?動靜,你便出門?,去請姑爺到?偏房洗漱,趁此間隙,叫人引溶寶去木樨院。讓他們倆單獨鬨去,沒?有外人聽見,再如何過?分也不?要緊。要是姑爺不?願去,你便與他講明?,是要引溶寶去彆的院子,給他們單獨說話的機會。”

侍女心中忍不?住讚歎還是老夫人想得周到?,稍待片刻,她出門?往外去。

男人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衣裳濕了一大片,冷風一吹,看著就冷。

侍女走過?去,恭敬道:“姑爺的衣裳怎不?慎弄濕了?不?如隨奴婢去偏房洗漱更衣,免得著涼受寒。”

“不?必,我就在此。”蕭青棠語氣冰冷。

侍女不?由得緊張起來?,低聲道:“姑爺不?如暫且避開,讓奴婢引娘子去後麵的院子,姑爺好?和娘子單獨說話。”

蕭青棠這才動了動眼,答了一聲:“好?。”

侍女將人引開,又去敲廂房的門?:“娘子,您歇息了嗎?”

“並未。”薑溶沒?瞧見門?外的人影了,走來?開了門?。

“這裡吵得厲害,娘子不?若隨奴婢去後麵的木樨院住。那裡種了好?幾棵木樨樹,也就是桂花樹,氣味可香了,還能用來?做桂花糕。”

薑溶以為她是要幫自己避開蕭青棠,欣然同意,略收拾一番後便跟隨前往。

木樨院離老夫人的院子還有些距離,甚至在整個白府裡算是比較偏僻的,不?臨近任何一個院落。

但是真種了好?幾棵桂花樹,還沒?進院門?就能聞到?一股香味兒。

她歡喜得不?得了,提著裙子跑進去,仰著腦袋踮著腳在樹下嗅嗅,仿佛回到?了從前。

侍女將房間收拾好?,便躬身退下。

她未察覺,拿了個小籃子,往裡麵放落下的花瓣,打算曬乾了讓人做成香囊。

蕭青棠悄聲進門?,停在門?口,靜靜看著她。

她一轉頭,臉上的笑消失殆儘,回過?神來?:侍女騙了她。

“你出去。”她提著籃子起身,沒?給一個好?臉色。

蕭青棠追過?去,抱住她:“我從來?沒?有因為嫌棄你才不?肯娶你,我隻是、隻是不?知你對我的,是不?是喜歡……”

“我以為你不?懂什麼是喜歡,我也以為成親不?是什麼必要的事,無?論成親與否,我都?隻有你一個人。我知曉,旁人很難理解這樣的想法?,即便是我自己現下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很混賬,可我絕不?是因為嫌棄你才不?肯和你成親。”

薑溶頓了頓:“那你知曉昨日是什麼日子嗎?”

蕭青棠有些茫然:“什麼日子?”

“是我十八歲生辰。你知曉我生辰是哪日嗎?知曉我幾年幾歲嗎?”

“你可見過?我過?生辰?”蕭青棠有些無?奈,“是我的錯,可這是我本就對過?生辰不?在意,並非是對你不?在意啊。”

薑溶垂下眼,她的確未見蕭青棠辦過?生辰,也不?知曉蕭青棠生辰幾何,她沉默。

“好?,我現下知曉了,也記住了,以後每一年都?會給你過?,你今年想要什麼生辰禮,過?幾日補給你。”

“我不?要。”她不?懂他們怎麼突然又這樣親昵了,下意識就要掙脫,“我不?要生辰禮,也不?要你,你鬆開我,我們沒?有關係了,你走。”

蕭青棠沒?鬆手,彎下背,額頭抵在她後腦上:“怎麼能沒?有關係呢?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你是我妻子啊。”

“我不?是。你鬆不?鬆手?”她真的有點?兒惱火了。

蕭青棠發覺,隻能先鬆了手,看著她又鑽去房間裡。

這一去就沒?再出來?過?,吃喝都?是侍女送進去又送出來?,看著是下定決心不?肯再見。

又過?幾日,薑夫人趕來?,才知曉他們鬨了矛盾,薑溶偷跑出來?。

蕭青棠依舊守在門?口,薑夫人看他一眼,敲了敲門?:“溶寶?”

“娘?”薑溶推開門?,沒?看蕭青棠一眼,直直衝到?母親懷裡,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淚。

薑夫人抱住她,又看蕭青棠一眼,客氣道:“天不?暖和了,你讓他在外站這樣久,也該讓他進門?坐坐。”

她一下來?了脾氣:“什麼叫我讓他外麵站這樣久?是他自個兒要站的!”

蕭青棠垂下眼:“的確是我自己要站的,你們有話要說便進屋去說罷,不?必理會我。”

薑夫人不?好?再說什麼,牽著薑溶進門?,打算先將事情了解清楚。

蕭青棠站在門?外,隻聽了個大概,似乎是吵起來?了。

“是他的錯!為何叫我體諒他?”

“是,即便是聖旨不?能違背,可你們所有人都?知曉,就隻有我不?知,他把我當人看了嗎!”

“我怎麼不?講道理?旁的男人納妾管我什麼事!他就是不?許!他自己答應我的!是他沒?做到?!”

……

門?哐當一聲被推開,薑溶氣衝衝從裡麵衝出來?。

蕭青棠慌忙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兒?”

“滾開!”她重重將人甩開,提著裙子往外跑。

蕭青棠快步跟出去,又不?敢攔她,又不?敢抓她,一直跟到?假山旁,她跑不?動了才停下。

她靠在假山石上,氣喘籲籲,眼中卻全是恨意。

蕭青棠看得心碎,微微垂下眼,不?敢再看:“你生氣就打我罵我,不?要亂跑,外麵很危險……”

“是不?是你叫我娘來?勸我的?你們都?串通一氣了!”

“我沒?……”蕭青棠有些委屈。

“她們越勸我我就越討厭你!明?明?是你做錯了!現下倒好?了,倒反過?來?怪起我來?了,怪我不?體諒你……”她紅唇微顫,淚珠顫顫巍巍落下,“是你自己說的,隻有我一個,是你自己說的!”

她那雙澄淨得像鏡子一樣的眼睛,如今多了恨意、難過?、苦澀,有些渾濁了。

蕭青棠閉了閉眼,不?敢再看,隻蹲在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頭上打:“是我說的,不?用聽她們的,不?是你的錯,你打我罵我生我氣都?是應該的。”

“你是壞蛋!你是壞蛋!騙子!你這個騙子!”她一拳又一拳揮在他身上,眼淚飛濺而出,“你把我所有一切幻想都?毀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人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寧願死了,也不?要再和你在一塊兒!”

蕭青棠抱住她的腰,一動不?動任由她打。

她邊哭喊邊在他背上落下拳頭,很快,她累了,身子往下墜。

蕭青棠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一聲又一聲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碰我。”她撐著石頭搖搖晃晃起身,推開他的手,冷冷道,“你臟。”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失聲痛哭:“求你,我知曉錯了,求你,往後若再有這樣的事,你殺了我,彆不?,彆不?……”

“我殺了你?有用嗎?難道殺了你,我心裡就不?難過?了嗎?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讓開!”她一把推去,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蕭青棠不?防,往後摔了幾步,掉進假山旁的小湖裡,濺起一灘水花。

薑溶一愣,淚掛在臉上,回眸看去,隻見他全身濕了個透,濕發貼在臉上,狼狽站在水裡。

天太冷,隻是片刻,他臉色已發紫,眼睫和薄唇都?顫著,不?知是哭的還是冷的。

他垂著眼,始終沒?敢抬起,也一句懇求的話都?沒?有再說。

他在等,等一個憐憫。

但薑溶看他一眼,隻道:“你就是凍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再跟你在一起。”

他緩緩闔眸,冒著熱氣的淚滂沱而下。

死在這裡也挺好?的。他想。

“郎君,郎君,天冷,您快從水裡起來?吧……”一旁偷偷打量的侍女見他遲遲不?動,慌忙來?勸。

他沒?說話,垂著眼看著水麵,盯著自己猙獰的麵孔。

到?底為什麼他要將自己弄得一團糟。這些年,他和他們鬥氣,可到?頭來?皇帝還是皇帝,郡主還是郡主,他卻不?是他了。

他恍惚著被白府的隨從攙扶著上了馬車,一路犯嘔一路往回走,正?如當年他親眼撞見最愛他的母親和最寵他的舅舅糾纏在一起時那樣。

怎麼他就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他已好?多日沒?著家,侯府守門?的瞧見他都?有些驚訝,旋即跑去與徐氏稟告。

“一個人回來?的?二夫人呢?”

“回夫人的話,二爺是一個人回來?的,神情瞧著不?太好?,眼睛腫著,像是哭過?。”

徐氏急忙起身:“我去瞧瞧。”

烏金院極其安靜,像是沒?有人一般,徐氏匆匆走進,在角落抓了個侍女問話:“二爺呢?”

侍女畏畏縮縮:“在房裡。”

徐氏皺了皺眉,往正?房去,敲了敲門?,沒?人應,又喊了喊,還是沒?人應,她又推門?,門?也被鎖了。

“二郎?”她朝臥室的窗戶走去,拍了拍窗,“可是弟妹出了什麼事?”

裡麵還是沒?人應,她又道:“要不?我去幫你勸勸?”

她實在沒?想到?會鬨這樣嚴重,都?到?要成親這一步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二郎從前是有些過?分,可現下不?都?全改了嗎?

但她也不?敢闖進去,隻能差人去白家打探打探,等蕭長聿回來?後與蕭長聿商量。

“白家的薑家的都?勸過?了,說是沒?用,弟妹如何也不?肯原諒二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們又不?是沒?勸過?他。”

“可他瞧著著實可憐,一整日沒?從屋子裡出來?了,不?吃不?喝也不?答話,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蕭長聿呼出一口氣:“可能有什麼辦法??你又不?是不?知他的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再去勸也一樣。至於弟妹那兒,我看都?是他自己教出來?的,跟他一個牛脾氣,也不?會聽勸。況且這事兒本就是二郎的錯,沒?道理讓弟妹來?哄他。”

“不?如讓老夫人去勸?”

“他和叔母關係一向緊張,能聽叔母的勸?”蕭長聿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告訴老夫人便告訴吧,總比他現下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

翌日,徐氏去尋了老夫人。

老夫人雖在侯府中,卻一直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此時才知曉此事,難免驚訝:“我見過?那孩子的,還不?錯,沒?什麼心眼兒,脾氣又好?,怎就鬨成這般了呢?”

徐氏大致說了一遍,老夫人明?了了:“看來?是青棠的錯,我去瞧瞧吧。”

烏金院還是照舊安靜,正?房的門?還是照舊關著。

徐氏朝侍女詢問:“二郎可出來?過??”

侍女搖搖頭:“沒?,也沒?叫過?送膳送水。”

徐氏心裡有數了,老夫人心裡也有數了。她沒?去敲門?,隻是走到?窗邊,淡淡道:“你們都?先下去吧,大夫人也下去。”

院子裡空空蕩蕩了,她站在門?口,先默念了一段經文,才緩緩開口。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青棠,人要往前看,從前也是,現下也是。”

“薑溶是個不?錯的姑娘,她什麼都?不?懂,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有意或無?意間教的,青棠,她現下的模樣,你有責任。”

“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你們的事是你們的事,我們不?好?,不?代表你們不?好?。若真那樣在意,躺在這裡不?如去再挨挨罵,她還願意罵你,便表明?心裡還有你,若真不?在意,你無?論做什麼她心裡都?不?會再有一點?兒波瀾,彆讓她失望太久。”

……

他昏昏沉沉的,沒?太聽清,隻是夢見薑溶原諒他了,一睜眼發現所願落空,猛得又驚醒過?來?。

那身濕衣他未換下,帶到?床上,將褥子也弄得又濕又冷,一日都?未能乾。

雙目空洞盯著床頂看了許久,他拖著滾燙的病體下地,搖搖晃晃到?了門?口,乾涸著沙啞的嗓子道:“叫馬車,去白府。”

他臉色白得不?正?常,侍女哪兒敢叫馬車,應了一聲,急匆匆往徐氏那兒跑。

蕭長聿和徐氏一起來?的,到?時他靠在椅背又昏睡過?去,連喚了好?幾聲都?清醒不?了。

兩?人無?法?,隻能叫人先將他扶去躺著。

侍女要給他寬衣時,他突然睜開眼,低斥一聲:“出去!”

徐氏一驚,走近幾步:“這是怎麼了?”

方?才那一句似乎是夢話,他又閉上眼倒回去,喃喃囈語:“不?要彆人碰,溶寶會生氣……”

徐氏和蕭長聿對視一眼,無?奈歎息一聲:“叫二郎身旁伺候的隨從來?。”

招福來?,他仍舊按住腰帶不?肯脫衣,眾人輪番解釋了好?一陣子,他似是迷迷糊糊看清了招福的麵容,才肯配合一些,卻還是不?肯脫掉被湖水泡過?的寢衣。

蕭長聿上前摸了摸那衣襟,擺了擺手:“罷了,也快被捂乾了,彆折騰了,早些看大夫吃藥。”

他病得嚴重,被強行灌了些藥後便一直昏睡不?醒,額頭熱一會兒冷一會兒,眼角的濕意沒?有乾過?。

蕭長聿放心不?下,乾脆搬到?了烏金院,日日盯著他。

微風和煦,窗邊燕子築了窩,嘰嘰喳喳不?停,他恍然睜眼,朝房中看一圈,沒?瞧見朝思夜想的身影。

蕭長聿看他一眼,心中了然他在尋誰,卻沒?提起,隻道:“醒了就好?,先將藥喝了。”

他撐起身,要往外去。

“你這般要如何去?”蕭長聿將藥碗放下,不?緊不?慢道,“要使苦肉計嗎?”

“苦肉計?”他扯了扯嘴角,“她說,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原諒我。”

蕭長聿說不?出什麼訓誡的話了,緩緩坐下:“那你還去嗎?”

蕭青棠轉身,端起藥碗一飲而儘,淡淡答:“還去。”

第62章

他往白府趕, 抵達才知人已回薑府,又匆忙往薑家去?。

薑府他來過許多次,倒是很熟悉, 不用人?帶路, 徑直去?了薑溶院裡。

薑溶沒想過他還?會再來,有些驚訝,默默放下手中的書冊轉頭看他。

“你……”他頓了頓, 跨進門?檻, “你?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薑溶垂下眼, 避開他蒼白消瘦的臉頰,“你?是為?了地契來的嗎?”

“什麼?”

薑溶有些不耐煩:“我走時把你?家裡的地契拿走了。”

“噢。”蕭青棠自?顧自?坐下,“那?些本來就是你?的,你?想拿走就拿走, 不用與我說的。”

薑溶聽見這樣的話心裡就煩:“那?你?來做什麼?”

蕭青棠不急不忙道:“想你?了,來看看。沒你?我睡不好。”

“沒我睡不好?”薑溶覺得好笑, “那?麼多?女人?陪著你?, 你?還?睡不好?”

“我沒和她們睡過。”蕭青棠緩緩道,“你?來之前我幾乎每日整夜睡不著,睡不著脾氣?便不好。我看不起她們, 隻因她們明知我脾氣?暴戾,還?是為?了榮華富貴朝我獻媚。於是我便故意?捉弄她們,叫她們在房中一跪跪一整夜,心情不好時就隨意?朝她們發?脾氣?。

我和她們的關係僅限於此, 再無其他。

我不記得後院有多?少人?, 除了後來你?常提起的那?幾個, 我也不記得她們的樣貌姓名出身背景。來曆倒是記得,隻是對不上號, 一些旁人?塞進來的,或是皇帝給的,或是旁人?送的,她們大概是奉了她們主子的命,過來盯著我或者做些彆的。一些是樂妓……”

“一些、一些,到底有多?少!”薑溶氣?得騰一下幾聲,將他往門?外?推,“你?給我滾出去?!”

他往後踉蹌幾步,被擋在了房門?外?。

“一些是樂妓,她們給柴胡打?點了不少好處,擠破頭想進烏金院,大概是為?了錢。

我知曉她們的目的,也知曉柴胡會安排她們往正房裡去?,我沒有拒絕,也沒有阻攔,緣由有二。一開始是為?了跟皇帝和老夫人?置氣?,後來是因覺得十分有趣。

我喜歡看他們在我跟前費儘心思表演的模樣,滑稽,醜陋,拙劣,荒謬,可笑。

我明明臭名在外?,可他們不在乎,隻是為?了錢便這樣諂媚奉承,那?我為?何要在乎?喜歡在我跟前表演,那?我便給他們機會;喜歡來正房伺候,那?我便讓他們來正房伺候。總歸惹了我不痛快,我便處置他們。

這時我從不會覺得愧疚,也不覺得自?己錯了,因為?我覺得他們活該,這是他們應得的。

尤其是死亡來臨的最後的一刻,他們對我破口大罵時,那?是我最痛快的時候,我絲毫不生氣?不惱怒,甚至想暫且饒了他們一命,留著慢慢玩。”

唯有隻有柴胡和那?群被處死的侍妾,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罵他的溶寶,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自?己心裡清楚,可溶寶沒錯。

“我最討厭旁人?跟我耍心思。當初城門?外?,我見你?母親與你?兄長不顧臉麵苦苦哀求,便想著算了,反正我也不缺這一個樂子,甚至柴胡將你?送來時我也沒想將你?留著。

可偏偏你?父親去?求了皇帝,試圖以皇帝之手?壓我,我最痛恨這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作派,便將你?留了下來。

起初我對你?並沒有那?樣的心思,隻是覺得你?好玩有意?思,是明白自?己對你?有意?後才行夫妻之事。

但我以為?你?不懂你?不明白,我也以為?成不成親沒什麼要緊,我心底明白自?己喜歡就夠了,我又尤其不喜歡旁人?逼迫,故而每次旁人?催促成親之事我都不願。

我遲遲不與你?成親,並非嫌棄你?,也並非不喜歡你?,緣由太多?太雜。我還?不喜歡這世俗的規矩,要我遵守我不願意?。還?有很多?,一時要我說,我竟也不能說全。

我的確不是好人?,可以說是惡人?,大概這京中大多?數人?都要對我避而遠之,但我的確隻愛慕過你?一個,也隻與你?一人?做過夫妻。”

話太多?,解釋的太多?,薑溶有些聽不明白,隻大概知曉他在為?自?己辯解。

她推開門?,仰頭看著他:“要不是素雨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瞞著我?”

蕭青棠垂眼與她對視:“是。”

薑溶氣?得又要打?他,他低頭,將臉遞過去?。

“我不敢告訴你?,即使我真?和她們沒什麼,我也不敢,我心虛。我想,要是換作我是你?,我也會很生氣?,我不敢說。”

薑溶抬了抬手?,不知該往哪兒放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靜靜放下,輕聲道:“你?覺得我傻,就什麼事都糊弄我,騙我……”

“我不是這樣是以為?的。侍妾之事是我自?己心虛,不是覺得你?好糊弄,指婚之事是我以為?告訴你?,除了讓你?難過傷心外?沒有什麼處,更?怕你?知曉她的存在後,我沒那?麼便宜將她弄死。”

“你?怎麼這麼壞!”薑溶狠狠在他心口砸了一拳。

他呼吸一窒,眼冒金星,強撐著沒有暈厥:“我知曉錯了,她們如何與我無關,我不該將她們帶回府,也不該給她們名分。”

他應當一開始就將她們全弄死。

“你?……”薑溶閉了閉眼,又問,“你?和她們睡過嗎?也是那?樣講故事哄她們的嗎?也會為?她們做糕點,教她們畫畫,讓她們學算盤嗎?也和她們一起扮家家酒嗎?也給她們做紙鳶、解九連環嗎?”

蕭青棠朝她走近一步,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眼中亦有淚光閃爍:“天底下隻有你?會在意?這些,我也隻為?你?做過這些,不僅這些,還?有很多?,也隻為?你?做過、跟你?做過。”

“我還?是很喜歡你?,從前和你?在一起好開心。”

她垂下眼,眼淚滲出,溜進他掌心。

“可以前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傷心。我不敢再相信你?了,你?一靠近我,我就會忍不住想,你?有沒有和她們這樣過。

我心裡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晚上睡不著覺,白天吃不下飯,我不想再這樣了,我們不要再在一塊兒了,好不好?”

蕭青棠望著她,亦是滿臉淚痕:“可我真?的從沒跟她們怎樣過,我要是做了,我認,可我沒做過,你?要我怎麼認?”

她哭著搖頭:“可我真?的不敢再信你?了……”

“溶寶,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蕭青棠抓住她的手?放在臉頰上,急急求,”若是真?發?生這樣的事,你?要我死都行,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她沒說話,隻是一直搖頭,眼淚將衣領都浸濕。

蕭青棠不肯接受這樣的回答,一直跟在她身旁,她做什麼,蕭青棠就做什麼。

薑夫人?已明白,再勸反而會適得其反,也不好說什麼,任由他們這樣下去?。

原定的婚期已到了,可婚禮卻不能如期舉行。

清晨起,薑溶有些犯嘔,渾身都不舒服,原打?算叫大夫來瞧瞧,可突然想起徐氏說過的,又算了算小日子的時期,心裡有些慌。

她是不是懷孕了?可她是一定不能要這個孩子的,她不想和蕭青棠和好,不想要蕭青棠的孩子。

但娘若是知曉她有身孕,一定會讓她留下,她們都希望她能和蕭青棠和好,她知道。

她在房間走了一圈,還?是決定要貼身侍女幫忙。

“小糕,小糕。”她壓著嗓子往外?喊了兩聲。

侍女進門?:“娘子,出何事了?”

她往外?巡視一圈,牽著侍女往裡走了走,低聲吩咐:“你?能不能出府幫我買一副落掉孩子的藥來?”

“啊?”侍女驚訝,“娘子有身孕了嗎?”

“噓——”她比了個手?勢,“千萬不要告訴彆人?,她們知曉了會讓我留下他。”

侍女哪兒應她這種要求,咽了口唾液,磕磕絆絆撒謊:“好,奴婢這就出府去?抓藥。”

“謝謝你?。”她語氣?真?摯。

侍女不敢看她,匆匆出了門?,往院外?跑。

蕭青棠剛巧在院中廊下,見侍女慌慌忙忙從薑溶房中跑出,上前去?攔:“薑溶出事了嗎?”

侍女敢對薑溶說謊,一對上蕭青棠那?雙深沉的眼卻沒了底氣?,一下說了實話:“娘子、娘子叫奴婢去?抓落子湯,奴婢不敢,正要去?稟告夫人?……”

“落子湯?”蕭青棠心中大驚,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什麼落子湯!”

“就是、是娘子好像懷孕了,她不想要這個孩子,想落掉……”

蕭青棠怔在原地,片刻後,直衝進正房,撞得門?嘭得一聲。

“你?做什麼?”薑溶被嚇得一抖,轉頭看他。

“你?……”蕭青棠深吸一口氣?,壓住脾氣?,“你?身子不舒服?”

薑溶心虛收回眼:“沒有。”

蕭青棠坐到她身旁,緊緊握住拳,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懷孕了?”

她瞪大眼:“侍女跟你?說的?”

蕭青棠沒答,又問:“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

“不為?什麼。”薑溶說話忍不住帶刺,“你?不是不想要嗎?這樣落掉,不是正如你?所願?免得給你?生出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蕭青棠閉了閉眼:“我從來沒有不想要你?的孩子,也未嫌棄你?。我從前總拖著,是覺得自?己不配做父親,也覺得你?還?不明白什麼是生孩子,不能讓你?稀裡糊塗做了母親。”

“是嗎?那?你?和伯爵府的娘子會有孩子嗎?”

“不會,我不會迎她進門?,更?不會跟她做夫妻,你?要是在意?,我們可以離開京城。我知曉你?對這事不滿,可我對這事亦不滿,你?能不能也聽聽我的無可奈何?”

薑溶閉了嘴,眼眶又紅了。

蕭青棠眉頭緊了緊,立即去?哄:“我聽聞你?要吃什麼落子湯心裡太過著急,是我不好,是我語氣?太重,你?莫生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我也這樣覺得。我不想和你?這樣猜來猜去?……”

“不是。”這話她已說過無數遍,她一開口,蕭青棠便知她要說什麼,立即攔住,“我不覺得你?煩,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對,你?這樣是應當的。”

她沒說話。

“至於這個孩子,留下他,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寶寶嗎?我們要這個寶寶,好不好?”蕭青棠仰著頭,輕聲細語。

她卻彆開臉:“我不想要你?當他的爹爹。”

蕭青棠又掉眼淚了,他已經不知自?己是第?多?少回因為?薑溶的話掉眼淚了:“你?恨我厭惡我都是應當的,是我的錯,可孩子是無辜的,你?的身子也是無辜的。”

第63章

薑溶又要說些不好聽的話, 薑夫人剛好帶著大?夫趕來,打斷了她?。

“有勞大夫去瞧瞧。”

“哎。”

大夫提著藥箱上前,為?她?搭了脈。

蕭青棠往旁邊挪了挪, 屏息盯住那脈搏, 焦急詢問:“孩子怎麼樣了?”

大?夫沒?答,隻問薑溶:“這幾日是哪兒不適?”

“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 早起犯嘔。”

大?夫微微點頭, 又診了診, 徐徐道:“並非是喜脈,隻是憂思過度,也不必吃藥,多出去?散散心便好了。”

“原是如?此。”薑夫人有些遺憾。

蕭青棠倒是鬆了口氣, 沒?有孩子也好,他看薑溶這架勢, 若真有孩子也非落了不可。

薑溶眨眨眼:“那我小日子為?何還未到?”

“許是未休息妥善。”

“噢。”她?尷尬扣扣桌麵。

蕭青棠瞧見她?的小動作, 走至她?身後,握住她?那隻手,朝大?夫問:“可還有什麼?問題?”

“旁的沒?什麼?大?礙。不過, 若是想要孩子,得調理調理。”

蕭青棠微微頷首:“好,多謝,你先下去?吧。”

薑夫人見狀, 也找了借口離開, 不敢再摻合他們倆的事兒。

人一走完, 薑溶立即開口:“你是不是很?高興?”

“什麼??”蕭青棠有些懵。

“沒?有孩子,你是不是很?高興?”薑溶抬頭看他。

他不知?這問的又是哪一出:“你怎麼?就看出我高興了?”

薑溶收回眼:“你早就嫌棄我了, 覺得我笨覺得我傻,不想和?我要孩子。”

“我方才不是說過嗎?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拉開木凳坐下,“但我的確是鬆了口氣,你這麼?執拗,若真有孩子也定要鬨著落了。不論?是生下來還是落掉都傷身子,我怎麼?會不擔心?”

薑溶彆開臉:“你彆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

“我知?曉我知?曉,你儘管衝我發脾氣就是,都是我該受的。”

薑溶尋不到錯處,心裡更煩悶得慌,一肘拐開他:“彆碰我!我要去?看書了!”

他跟上:“看什麼?書?”

“不要你管!”薑溶從抽屜拿出一本冊子,再拿出一支筆,背過身在冊子上寫著什麼?。

湊近一些,能聽見她?還在嘀嘀咕咕念:“把蕭青棠變成豬!”

蕭青棠從身後抱住她?,笑著道:“不用變,我就是豬。”

她?回頭瞪他一眼,凶巴巴的:“不許抱我!”

“溶寶。”蕭青棠不但沒?鬆開,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不許親我!”她?張牙舞爪的,看著下一瞬就要咬人了。

蕭青棠鬆開一些,用手扮了兩隻豬耳朵,還哼哼了兩聲。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可笑完她?就後悔了,板著臉,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討厭。”

蕭青棠也不生氣,仍舊輕聲細語和?她?說話:“天冷了,外?麵的桂花快凋謝完了,你不是要撿桂花?再不去?來不及了。”

“我不去?,我去?你要跟著我,我不想被你跟著。”

“但你在房間待著,我不也是在跟著你?”

她?愣了一會兒,覺得這話有點兒道理,起身越過他,自己出了門。

蕭青棠跟在她?身後:“你知?曉桂花樹在哪兒嗎?”

“我自己家的樹我不知?道在哪兒?”她?懟一句。

蕭青棠不氣反笑,慢慢悠悠跟著她?往前走。

桂樹在院牆邊上,有零星一兩顆,下麵樹枝上的花都謝了,隻剩上麵的高高戳在天上。

薑溶望了望,估摸著自己夠不著,左右看了一圈,打算去?搬個石頭來。

蕭青棠一伸手,將?樹枝夠下,遞給她?。

她?一下就來氣了:“你故意?叫我出來的,是不是?”

“我是故意?叫你出來,大?夫說了你該多出來走走,可絕不是故意?要借這樣的法子與你親近。”

蕭青棠鬆開花枝,默默將?薑溶選中的那塊石頭搬過來。

薑溶看他一眼,踩上石塊,夠下花枝,輕輕折斷。她?還想多折幾枝,但騰不出手了。

“我拿著。”他伸手。

薑溶看他一眼,將?花枝遞給他,沒?好氣道:“那你彆弄丟了。”

他彎了彎唇,鄭重答:“好。”

薑溶抿了抿唇,沒?再看他,又折幾支塞到他手裡。

直至那樹要光禿禿了,她?跳下來,張開雙臂:“給我。”

蕭青棠如?言將?花枝交給她?,又跟著她?身後:“你要弄這些桂花做什麼??”

“做香囊……”她?話一轉,又凶起來,“你管我。”

蕭青棠慢慢能接受這樣的態度,就當作沒?聽見,繼續和?她?說話就行:“那是要將?花瓣曬乾?”

“嗯。”她?不冷不淡應了一聲。

“那我和?你一起曬?”

“用不著你,我自己可以。”

“那我給你做香囊?你想要什麼?樣的?”

薑溶驚了:“你會做香囊?”

“我可以學。”

“那不要你,侍女她?們原本就會,你現學還慢。”薑溶有些嫌棄。

可隻要能哄她?開心,蕭青棠做什麼?都願意?:“可我想給你做一個。”

她?沒?見過男人縫香囊,覺得新奇,可又不願意?給他好臉色,嘟囔一句:“我又沒?攔著你。”

蕭青棠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我現下就學。”

她?拂開他的手,但還是好奇跟過去?。

蕭青棠真叫了侍女來,對著窗外?的光,學著穿針引線。

薑溶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好奇盯著他手裡的線看:“你能穿得過去?嗎?”

他笑著衝她?挑了挑眉,手裡的線聽話穿進針孔。

薑溶眼瞳一下圓了,抓住他的大?掌左看右看:“你是不是使什麼?法術了?”

“你猜。”他嘴角高高揚著,抽回手,先學了最簡單的針法,然後剪裁布料。

薑溶盯著他手裡的布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侍女見狀,不敢再打攪,悄聲退出房門。

薑溶院裡的侍女每日都要去?薑夫人那裡稟告,今日也不例外?。

薑夫人聽她?來說完,有些愕然,放下茶盞,輕聲詢問:“他真在繡香囊?”

“奴婢走時還在繡呢,娘子似乎很?開心,沒?前幾日那樣強硬了。”

“那就好。”薑夫人稍稍放心一些,“你繼續去?守著,有何事再來稟告。”

薑淮看向走遠的侍女,哼笑一聲:“未料到小妹還有些手段。”

“你小妹能有什麼?手段?無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若換了旁人早懷恨在心了。”薑夫人瞅他一眼,“不許去?他們那兒,也不許在你小妹跟前說什麼?。她?越發倔了,若說了什麼?她?不愛聽的,她?又要生氣。”

“我知?曉了,我心裡有數的。”

薑淮又不是不知?曉蕭青棠中秋夜宴陳情,自然不會像從前那樣敵視他。他隻是好奇,小妹和?那個男人在一塊兒時到底是什麼?樣的。

他悄悄往薑溶的院子走,跨過門檻,悄聲往窗邊靠了靠,裡麵的人正在說話。

“看做好了。”蕭青棠給線打了個結,將?布料一翻就是一個素色的香囊。

薑溶接過香囊,左看右看,忍不住感歎:“你好厲害。”

知?曉她?忘記生氣了,蕭青棠覺得好笑,又不敢笑,隻能彎著唇看她?。

“可這光禿禿的,又沒?有花紋,你會刺繡?”

“不會。”蕭青棠拿出硯台,輕輕將?墨條磨開,“但我可以在上麵作畫。”

薑溶將?香囊遞過去?。

他接下,寥寥數筆在上麵畫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兔子,兔子後是幾根桂枝,枝頭掛著朵朵小桂花。

“有雌黃顏料嗎?”

“啊?不知?道呀,我去?問問。”薑溶提著裙子往外?跑,“小糕!小糕!有雌黃顏料嗎?”

聽牆角的薑淮嚇得直往外?跑。

“您這裡似乎沒?有,奴婢去?問問大?郎君。”小糕轉身也往外?跑,一頭撞見門外?的薑淮。

薑淮佯裝望天:“有何事?毛毛躁躁的?”

小糕躬身道:“娘子要雌黃顏料,奴婢正要去?尋您。”

“我那裡還有一些,你隨我去?拿吧。”薑淮鬆了好大?一口氣。

小糕拿了顏料,又快速跑回,將?顏料呈上。

蕭青棠未語,默默將?顏料化開,在枝頭的桂花上點了色,瞬間,似有陣陣桂花香傳來。

他默默將?畫好的香囊遞出,好笑看著她?眼裡的光:“喜歡?”

薑溶連連點頭:“喜歡。”

蕭青棠眼中的柔光快要溢出,伸手輕輕摸摸她?的頭。

她?抬眸,對上他溫柔的雙眸,眼中多了幾分羞意?,但,旋即,她?想起他們還在吵架,臉又垮下:“不許摸我!”

蕭青棠有些無奈,但仍舊未說什麼?,隻道:“一個夠裝嗎?要不要再做一個?”

薑溶瞅他一眼,凶道:“還要兩個,你快做出來!”

他笑著搖了搖頭,拿起布料,正要裁剪,突然想起什麼?,又將?布料遞出去?:“你要不要試著剪剪?”

薑溶晃了晃腦袋,坐在他身旁,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拿過布料,認真剪裁。

“剪成小花,可以縫嗎?”

“可以。”

她?放心大?膽地剪出五個瓣兒的花,交給蕭青棠。

蕭青棠還真給她?縫出來了,雖然不太好看:“你來畫?”

“你畫,你畫得好看。”

他彎起唇,默默提筆。

薑溶趕緊找補一句:“我不是誇你噢。”

“要畫什麼??”他也不生氣。

“就畫花,好多好多桂花。”

整個香囊上畫滿了花,點上許多黃色,花裡胡哨的,她?卻喜歡得不得了,當即佩戴在腰間,原地轉了個圈:“好看嗎?”

“好看。”蕭青棠含笑看她?。

她?又想起什麼?,臉又垮下,垂著腦袋頹喪坐在椅上,輕聲道:“我不該喜歡你,你是個壞人。”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牽住她?的手:“我知?曉自己錯了,不管我和?她?們睡沒?睡過,我都不該將?她?們納回府,是我給了她?們機會,我認我改,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其它?的不好的,隻要你說,我都改。但你要判定我和?彆的女人睡過,我不認。”

“那你和?她?們親過嗎?”

“從未。”

“抱過嗎?”

“若更衣不算,那便是沒?抱過。”

“手碰到過嗎?”

蕭青棠沉默。

薑溶一把推開他,高聲怒罵:“混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像是這樣抓手腕,捏下頜,掐脖子也算是碰到過嗎?那你不也跟旁人這樣過?”

“我不管!我就是不許你碰彆人!就是不許!”薑溶大?吼起來。

蕭青棠歎了口氣,將?她?摟回懷裡:“好好好,溶寶不讓我做什麼?我就不做什麼?。隻是手碰了一下,並沒?有那種旖旎心思。”

她?氣得捶他拳:“你彆以為?我不知?曉,向妙儀是我去?你那兒後你才帶回家的!”

“是,是你來後我才帶回家的,可是那是因為?她?是蘇紹欽塞給我的,我想弄明?白蘇紹欽到底想做什麼?才將?她?帶回來。後來便發現是蘇紹欽是想要你,你早背著我和?他眉來眼去?,你彆告訴我你不記得蘇紹欽是誰了。”

她?翻舊賬翻不過,開始不講道理:“你現在是在怪我衝我發火嗎?”

“我衝你發火了嗎?”蕭青棠抓住她?的肩膀,直直看著她?,“蘇紹欽的事,我是不是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你說我對你發火?”

她?垂著腦袋,不說話了。

蕭青棠抿了抿唇:“要是你親手抓住我和?旁的女人私會,早不要我活著了,我能好生生坐在這兒?”

“我沒?那麼?凶。”她?嘀咕一聲。

蕭青棠深吸了好幾口氣,又將?她?摟回來,親親她?的額頭:“向妙儀的事是我處置不當,我也有錯,我們不翻舊賬,隻論?當下,我至始至終都隻有你一人,隻愛你,也隻和?你睡過,你能信嗎?”

“那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彆人?”她?還是垂著頭。

“從未,隻喜歡過你一個。不過和?皇帝頂嘴時說過要尚公主?或娶長嫂,除此外?,便沒?有彆的了。”

“你對長嫂……”薑溶一臉震驚。

蕭青棠皺了皺眉:“沒?有的事,我都說了是為?了氣陛下,你彆跑出去?亂說,尤其彆在兄長麵前亂說。”

薑溶抿住揚起的嘴角:“我就說你怕他。”

“老侯爺死得早,我不願承襲爵位,他便過繼到老侯爺這一脈。他又比我大?幾歲,一直管著我,跟我爹差不多,要真動起手來我總不能還手。”

薑溶輕哼一聲:“沒?彆的了?”

他知?曉這問的是什麼?,接著說:“最後一件,我從前常和?蘇紹欽他們出去?廝混,他們熱愛狎妓,也就是和?外?麵的妓女睡覺。”

“什麼?是妓女?”

“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什麼?是皮肉生意?。”

蕭青棠不知?還該不該說了,但話已至此,他想閉嘴也來不及了:“就是和?彆人睡覺換錢的。”

“噢。”

“你不要給我噢,甘願出賣身體換錢是下賤的做派,若非走投無路沒?幾個願意?做這種生意?。我先前可不是騙你的,做多了後會生病,下麵會長蟲子的!彆給我想一些有的沒?的!”

“我沒?想。”她?不服氣撇嘴,“我見過的男人還沒?有你後院的女人多!要長蟲子也是你先長!”

蕭青棠一時無言以對。

薑溶氣急,又補充一句:“而且我連什麼?是妓女都不知?道,你還天天和?彆人去?那種地方!”

“我的錯。”蕭青棠垂了垂眼,“我的確去?過,可我真沒?碰過她?們,我就是覺得他們男男女女糾纏在一起的模樣十分滑稽有趣,僅此而已。”

“你這話說出去?誰信?反正我不信,我又不是傻子!”

第64章

蕭青棠有?些為難, 微微垂眸,過?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回答:“我並非正人君子,也並非潔身自?好, 第一回 被叫去那種地方時出於好奇也並未拒絕, 隻是?去了才發覺自?己對?那樣的?場景並無半分反應。”

他第一次與人袒露這些,實在有?些難為情,可又怕薑溶覺得他是?心虛, 不?敢避開眼。

“我總覺得那些人的?叫聲要麼十分矯情做作像在演戲, 要麼尖銳刺耳像是?遭受了什麼酷刑, 故而從前對?這種事並不?熱衷。後來再去,是?因旁人都如同野獸無法自抑,而我卻能不?動?如鐘,我覺得我才是?人……”

薑溶盯著他的?雙眼端詳許久, 未見任何異樣,但還是有些猶豫:“我再想想。”

“好, 你慢慢想, 不?著急。”他伸著脖子要親她的?臉,卻被她用手擋住,吻在了她的?掌心。

“先不?許親我!”

蕭青棠悄自?歎息一聲:“好, 先不?親你。”

薑溶推開他:“我要去晾花了,不?許你跟著我!”

他沒跟過?去,就站在窗邊,看著她忙活來忙活去, 把桂花放在簸箕裡擱在廊下?晾著。

現下?這樣才是?好的?, 她原本就該這樣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蕭青棠是?真知?錯了。

天黑, 他想跟進臥室,又一次被人攔在外?麵。

他仰頭, 看著明月,無奈笑笑,不?知?何時才能結束這樣的?日子。

薑溶倒是?一反常態睡得很?好,像從前那樣躺下?就能睡著,懷裡還抱著那隻沒有?來得及裝上?花瓣的?兔子香囊。

小雪,下?過?幾場雨,天更冷了些,絲絲涼意已能鑽進衣衫裡了。

薑侍郎生辰,叫薑溶和蕭青棠過?去用晚膳。

他們還未舉行婚禮,可婚事早定下?了,也早有?了夫妻之實,雖還在吵架,但薑家眾人都心照不?宣將蕭青棠當作薑家女婿了,一口一個姑爺叫著,沒什麼不?習慣。

隻是?薑侍郎不?敢自?稱嶽父,還尊稱一句郎君,更拘於與他交談,席上?安安靜靜的?。

“有?刺。”薑溶戳戳碟裡的?魚肉。

薑夫人看她一眼,溫聲道?:“叫侍女來給你挑。”

“我來。”蕭青棠插話,挽了挽衣袖,將碟子挪到跟前,拿著筷子挑刺。

他哪兒乾過?這樣的?活兒,鯽魚刺又多,挑著挑著臉就沉下?來。

薑侍郎看得連連冒冷汗:“要還是?叫侍女來吧。”

“不?必。”他冷聲回複一句,挑完最後一根刺,將碟子推回薑溶跟前,語氣柔和不?少,“好了,吃罷。”

薑溶沒瞧出父親的?緊張,也早習慣了蕭青棠這樣的?語氣,一點兒不?怕,開心將魚肉送到口中嚼嚼嚼。

吃完,還要懵懂問一句:“你們怎麼都不?吃呀?今天的?菜挺好吃的?呀。”

“吃,都在吃,你吃你自?己的?。”薑淮給她夾了筷子菜,試圖堵住她的?嘴。

“阿兄,你在喝酒嗎?”

薑淮覺得神奇:“你都知?曉酒了?”

“嗯,他給我喝過?的?。”她指指蕭青棠。

薑淮瞥蕭青棠一眼,沒好說什麼,隻能把薑溶教訓一頓:“小孩子不?許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薑溶氣得叉腰,“你給我喝一口,快點兒!”

“真是?被某些人慣壞了。我不?給你喝,你問爹讓不?讓你喝。”薑淮按住酒杯。

“爹,我能喝嗎?”

薑侍郎猶猶豫豫,將問題又拋出去:“你問你娘。”

“娘,我能喝嗎?”

“不?許飲酒。”

薑溶不?滿意這個回答,在蕭青棠跟前敲敲:“我能喝酒嗎?”

“你想喝便喝吧。”

她挺了挺腰:“我要嘗嘗!”

薑淮又瞅他們倆一眼,咚得一聲將酒壺放下?:“你就跟著他不?學好吧!”

“哼。”薑溶打開酒壺蓋子,嗅了嗅,嘀咕一聲,“好香呀,桂花味兒的?。”

沒人願意和理她,她看了一圈,隻好跟蕭青棠說:“你喝不?喝?”

“倒吧。”蕭青棠將酒杯放過?去。

她開心倒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驚喜道?:“甜的?。”

“嗯。”蕭青棠應一聲,一飲而儘,將酒杯又遞出去。

薑溶自?覺給他倒滿:“但是?沒有?葡萄酒好喝。”

他彎了彎唇:“想喝葡萄酒了?”

“不?想。”薑溶彆開眼。

桂花酒甜中帶辣,她喝不?了多少,隻飲了小半杯便不?喝了,低頭默默吃菜。

蕭青棠倒是?一杯接著一杯,直到那壺酒見底。

桌上?的?菜都冷了,薑溶有?些醉了,趴在桌上?打盹兒,薑侍郎終於有?借口叫散。

“都用好了吧?天不?早了,都早些回去。”

“早說不?能喝酒,非要喝!”薑淮低斥一聲,要將薑溶抱起來。

蕭青棠上?前攔:“我來。”

他倆畢竟是?夫妻,薑淮不?好說什麼,隻能退讓。

蕭青棠將人打橫抱起,還是?與人打了招呼才緩步離去。

醉酒的?人似乎知?曉他是?誰,主動?抱住他的?脖頸,不?覺呢喃一聲:“夫君……”

薑夫人微微垂下?眼,薑淮也歎息一聲:“小妹心裡還是?有?他。”

“若是?沒有?,也不?至於生那樣大的?氣。”薑夫人也覺感慨,“可你小妹是?個直腸子,脾氣又倔,不?懂夫妻之道?,也不?知?前路到底如何。”

薑淮眉頭緊了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蕭青棠抱著人往回走,垂首在她額頭親了親,輕聲答:“夫君在。”

她枕在他肩頭,突然哽咽起來:“蕭青棠是?大壞蛋。”

“是?,蕭青棠是?大壞蛋。”蕭青棠輕輕踢開房門,將她放在床上?。

“可我好喜歡蕭青棠。”

蕭青棠手一頓,在她唇上?碰了碰:“溶寶,蕭青棠隻喜歡你。”

她強撐著眼皮,捧著他的?臉,貼過?去,又將眼閉上?:“親。”

蕭青棠將她放下?,雙臂撐在她上?方,咬住她的?唇。

她雙臂越纏越緊,忽然道?:“要。”

蕭青棠喉頭重重滾動?一下?,啞聲答:“我去叫人送熱水,洗洗再弄。”

“好,你去。”薑溶說罷,往後一倒,似乎又睡著了。

蕭青棠急忙去叫水,生怕錯過?這一回便再尋不?到這樣的?時機了:“快拎些熱水來,再叫人多燒些備著。”

幸好廚房裡一直有?熱水,仆婦轉頭就拎來,他轉頭就拎進房中倒進盆裡。

“睡了?”

“沒,嘿嘿。”薑溶笑眯眯掀開裙子,“洗。”

蕭青棠眼神越發幽暗,拿著濕帕子一點一點給她洗乾淨。

她有?些受不?了,扭成一條麻花,要抓他的?手腕,哼哼唧唧:“吃。”

蕭青棠一愣,胡亂擦了一把,埋下?頭去。

她指尖幾乎插進他的?發裡,腳踩在他肩頭,脖子往後高?高?仰起,一聲高?過?一聲。

片刻,蕭青棠揚起紅潤的?唇,明知?故問:“可以了嗎?”

薑溶拽住他寢衣的?袖口,急急催促:“你來。”

他抱著人滾了好幾圈,到了最裡麵,拱在被子裡,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薑溶緊緊圈住他的?腰身,忘情迎合,不?停喚他:“二郎,二郎……”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脖頸上?、臉上?,蕭青棠啞著嗓子一聲又一聲應:“我在、我在。”

“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喜歡。”

“隻喜歡我一個?”

“隻喜歡你一個。”

她雙手抓住他的?耳朵,凶狠狠瞪他:“不?許喜歡彆人,你要是?喜歡彆人,我就咬死你!”

蕭青棠以為她隻是?放狠話,不?想,腦袋被按下?,臉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臉頰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咬我?”他將她的?雙手鉗在頭頂,又凶又狠起來。

薑溶眼前一陣金星,哇哇亂叫,連連求饒:“我快死了,快死了!”

“死不?了。”蕭青棠緊緊扣住她的?肩,低喘幾聲,長呼出一口氣,頂著那口牙印,彎了彎嘴角,輕聲道?,“好了嗎?”

薑溶眼角滲出幾滴淚,小臉紅撲撲的?,委屈點點頭:“嗯。”

“可我還沒好,怎麼辦?”蕭青棠在她眼角親親,“再來一回,讓我也舒服,好不?好?”

“好,那你來。”她慷慨鬆開腿。

蕭青棠笑著在她臀上?拍了一下?:“溶寶真好。”

她麻得有?些沒有?知?覺了,腿酸軟的?也抬不?起了,隻剩迷迷糊糊地?哼哼聲。

不?止這一次,明明都已叫了水洗過?,回到臥室後又開始了。

薑溶欲哭無淚:“你還沒好呀?”

蕭青棠低低笑出聲:“快了快了,最後一回最後一回。”

半個時辰後,薑溶氣得推他:“騙人!根本不?是?最後一回!”

他又親又哄:“這回真的?是?最後一回,不?騙你。”

“那你要說話算話……”薑溶都要哭了。

“好,我說話算話。”

……

日上?三竿,已過?午膳時辰,不?見他們用膳,薑夫人往他們院子走,迎麵碰見小糕。

“娘子呢?”

“還在睡呢。”

薑夫人有?些驚訝:“還在睡?”

小糕低垂眉眼,微紅著臉解釋:“估摸著還得再睡一陣子,昨夜叫了好多次水,最後一次叫水時天都快亮了……”

薑夫人放心一些,隻要不?是?又吵起來了就好:“你繼續守著,待娘子醒了,叫她來我這兒。”

“是?。”

果真如小糕所料,快至傍晚時分,兩?人才幽幽轉醒。

薑溶先醒來,蕭青棠感覺懷裡的?人動?了,也緩緩睜開眼,然後就挨了一記眼刀。

他一驚,立即清醒了,以為她要翻臉不?認人又不?肯和好,趕忙忐忑詢問:“怎麼了?”

“你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了是?最後一回的?!”

他鬆了口氣,在她發頂親了親:“怪我,太久沒有?過?,一時沒忍住……弄疼了?”

薑溶白他一眼:“沒有?!”

“沒有?就好,那是?哪兒不?舒服?”

“腿酸。”

他往後坐坐,將她腿抱在懷裡,輕輕按摩:“這樣揉著可會好些?”

薑溶靠在軟墊上?,微微眯著眼,眉頭舒展開來:“嗯,還行吧。”

蕭青棠揚著嘴角:“餓不?餓?”

“有?點兒,幾時了?”

“我也不?知?,我喊侍女來?”

“好。”

不?需他喊,小糕聽見裡麵有?說話聲,靠近問:“娘子,您可醒了?”

薑溶嗓子有?些不?舒服,搡了搡蕭青棠:“你回。”

“醒了,送些吃的?來。”

“是?,姑爺。”小糕聽是?他的?聲音,立即拘謹許多,也不?多問了,急忙讓人去備膳食。

不?多時,吃的?一一送進臥房,他們倆隻著寢衣起身,一起坐著用膳,看著像是?已和好了。

小糕偷偷打量一眼,輕聲道?:“娘子,夫人叫您一會兒過?去一趟。”

“做什麼?”

“沒說。”

薑溶微微點頭:“好吧,我吃完飯就去。”

“我跟你一起去。”蕭青棠道?。

“隨你。”

他臉上?的?那個牙印還沒完全消下?去,淺淺的?一圈,小糕略過?一眼,驚訝低下?頭,不?敢多看。

蕭青棠自?己也能察覺那個牙印還在,他也嫌這時出門丟人,但他們剛合好,他怕薑溶出去走一趟就要出爾反爾。

第65章

吃罷飯, 他跟著薑溶往外走。

他上前要捉她的?手,卻被躲開:“為何不讓我牽?”

“累,不想牽著。”

“我抱你?”

“也不是不行。”她停步, 抬頭望天?。

蕭青棠笑了笑, 將她打橫抱起?,緩步朝前走。

薑淮遠遠瞧見他們,眉頭緊鎖:“怎麼現下?自個兒走路都不肯了, 還要人抱著, 這像話嗎?”

薑夫人也往外看了一眼, 心?中也覺得不好?,但未說什麼,等人到了跟前,才道:“你下?來, 娘有話單獨跟你說。”

“好?。”她被輕輕放在地上,挪著步子慢慢往房中走。

薑夫人看她一眼, 低聲問:“身上不舒服?”

“腿有些酸。”

“你現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了, 有時弄得不舒服了也得學會?拒絕,不能讓他胡來,身子是?你自個兒的?, 弄出毛病了也是?你自個兒難受。藥膏拿著,去屏風後抹抹。”

薑溶看著遞過來的?小藥罐,臉一下?紅了,才曉得母親原來什麼都知曉。

她連連擺手, 磕磕巴巴解釋:“不是?, 不是?, 不疼,他沒弄傷我, 我是?累的?……”

薑夫人握了握手裡的?瓷罐,緩緩道:“你心?裡有數就好?。你既然?已經?打算跟他和?好?,以後就不要再翻舊賬,總拿這事拿捏人家,否則是?誰聽了都會?心?煩。”

“嗯。”她默默垂下?頭。

“還有,陛下?指婚的?事兒,他是?逃不過去的?,這住一塊兒久了,就是?條狗他也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情,莫說是?人,你心?裡要有打算。”

薑溶一點兒也不想聽這些,她不要做什麼打算,她隻知曉,蕭青棠若是?敢和?彆人怎麼樣,她就要休了他。

但她也知曉,她攔不住母親的?想法,也阻止不了母親教訓。

“他現下?對你還不錯,家裡的?賬本?也都要你管,你要把握住了,看仔細一些,不要出岔子。平時多跟侯夫人走動,對府裡的?侍女隨從?也大方一些,往後他們心?裡才會?向著你。還有,以後不能對他動手,尤其是?在外麵……”

她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已在數屏風上的?花紋有幾瓣了,隻有腦袋時不時點點,免得挨罵。

薑夫人看她聽不進去,隻能暗暗歎息一聲,又嘮叨幾句,放她出門。

蕭青棠在外接她:“說什麼了?”

她輕哼一聲:“說要休了你。”

蕭青棠抬了抬眉:“你還知曉什麼叫休?”

“彆挨著我!”她一跺腳,走得快了一些。

蕭青棠趕忙追上去:“是?你娘又跟你說了什麼?不是?說了嗎?不用?聽他們的?,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她停下?。

“真的?。”

她微微抬著下?顎:“那我能打你嗎?”

蕭青棠眉心?微緊:“我做錯什麼了?”

“我也沒做錯什麼,你昨晚不也打我屁股了嗎?”

蕭青棠一把捂住她的?嘴,攬著她快步往回走,壓低聲音:“這個事兒回去再說。”

她扭著要停下?,但是?停不了,隻問:“那我能不能也打你。”

“可以可以,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那你回去要讓我打。”

“行行行,先回去。”

天?微暗,她倒坐在蕭青棠的?腰上,啪啪往他臀上拍,一邊拍一邊罵:“讓你有感情!讓你有感情!讓你有感情!”

蕭青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到底對誰有感情了?把你氣成這樣?”

“我娘說的?!”又是?一巴掌,“說就是?條狗也有感情了!你和?她成親了也會?對她有感情的?!”

蕭青棠輕鬆將她撐起?,麵對著她:“你就當我是?條狗,不著家的?那種,有不了什麼感情。”

她瞪他一眼:“你是?狗?那你叫兩聲我聽聽?”

“汪汪。”

薑溶沒想到他真會?這樣,眼睛瞪圓了,呆呆愣在那兒。

他湊過來,在她臉上蹭蹭,又“汪汪”兩聲,他覺得自己有時是?挺賤的?……

但薑溶開心?得不得了,捧著他的?臉到處亂親:“我的?小狗我的?小狗!”

“不生氣了?”他摟住她的?腰。

“嗯,不生氣了。”

“那明日跟我回去?”

“行。”薑溶立即爬起?來收拾行李,“早點兒走,在家我娘老?是?說我,煩死了!”

蕭青棠沒動,看著她收拾:“原先定?好?的?婚期都過了,我們再新選一個日子成親?”

“你和?那個誰什麼時候成親?”

蕭青棠一噎:他就不該提這事兒。

薑溶扭頭看:“怎麼不說話了?”

“不知,我沒接那聖旨。”

“噢。”薑溶收行李的?手頓了頓,“她喜歡你嗎?”

“她先前都沒見過我,有什麼可喜歡的??”

薑溶轉身,看著他:“那她也是?因為迫不得已嫁給你的??”

“我倒沒看出她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對於她們這種人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命都要緊,要她嫁誰她就嫁誰了,她恐怕連什麼是?迫不得已都不會?寫。”

“噢,那她沒有喜歡的?人嗎?”

“我哪兒知曉?我攏共也就見過她一回。”

薑溶抿了抿唇,沒再問了。

她也沒什麼行李,就隻有先前從?烏金院偷出來的?地契玉佩等物件。

“給。”她將東西拿過去。

“都說了,是?你的?,你自己收好?就行了。”

她沒拿開,又將手腕伸出去:“這個鐲子也是?從?庫房拿的?。”

蕭青棠看一眼:“成色不錯,襯你,戴著吧,莫取了。”

“她比我聰明,以後家裡的?賬本?是?不是?要給她管?”她試探問一句,見蕭青棠皺眉,立即解釋,“我娘說的?,讓我以後看賬本?仔細點兒,不要算錯了……”

這還真是?個問題,外麵的?產業彆人肯定?插不了手,他院裡的?東西彆人也管不了,但是?侯府裡……他不知道。

“我先前便差招福去置辦宅子了,我們以後搬去外麵住。”

“不再回侯府了嗎?”

“不回了。”蕭青棠往後一躺,“那宅子置辦還要一段時日,我們明日先回侯府,將院裡的?東西都收拾好?,等宅子置辦下?來後立即收拾東西走。”

薑溶點了點頭,神色遲疑。

蕭青棠看向她:“你舍不得侯府?”

她搖了搖頭。

蕭青棠收回眼,他就知道這個傻瓜可能連什麼是?侯爺都不知曉,哪兒會?舍不得侯府?

“那是?怎麼了?”

“她是?不是?也要喊你夫君?”

蕭青棠又沒法回答了,嘴長在彆人身上,又不是?什麼沒有家世背景的?小妾,彆人要喊他也沒法。

“我們不回侯府,也見不著她。”

“可你不找她,她或許會?找你呀。而且你不老?是?被叫去皇宮出席什麼宮宴?她是?你妻子,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去?那你就會?見到她,見到總不會?不說話,那時她就會?喚你夫君了。”

蕭青棠緩緩起?身,靜靜看著她。

“她才是?名正言順的?你的?妻子,要和?你一起?去宴會?,要給你管家,我什麼也不是?……”她垂下?眼,眼睫微顫。

蕭青棠緊緊抱住她:“她嫁的?是?嘉和?郡主之?子,平南侯之?弟,皇帝寵臣,蕭家第二子,你嫁的?是?我,我娶的?也隻有你。”

“嗯,我喜歡的?是?青棠。”她在他臉邊蹭蹭。

“宮裡的?宴席,我能推就推,侯府我也不會?再來。你放心?,我不會?和?她接觸,我時時刻刻都待在你眼皮子底下?。或者,若你願意,過幾日我們離開京城。總歸我那日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我的?妻子隻有你,我們才是?名正言順的?。”

“好?,我暫且相信你。”

蕭青棠笑著捏捏她的?臉:“還暫且相信我。”

“就是?暫且,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咬死你。”

“好?好?好?,我要是?騙你了,你咬死我。”

她哼一聲,一口咬在他手上,一點兒沒留情。

臉都讓她咬出印子了,咬咬手而已,蕭青棠臉色都沒變一下?:“睡覺,明日回家。”

“嗯,回家。”她枕在他肩上,緊緊閉上雙眼。

翌日一早,他們整裝回府。

臨走前,薑夫人免不了又要叮囑一番。

薑溶不想聽,鞋尖蹍著地麵的?泥土,幾乎要鑽出一個坑來。

薑淮實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您說再多她也聽不進去,倒是?這門口的?地都要被她耕出來了。”

薑溶瞅他一眼,沒說話。

“罷了,你去吧,路上多注意,天?冷,彆又要往窗外看,當心?風吹了著涼。”薑夫人最後囑咐一聲,送她上了車。

她轉身揮揮手:“我走了,過年再回來。”

薑夫人彎了彎唇:“好?,你慢些。”

她點點頭,鑽進車廂。

蕭青棠沒急著上車,朝薑家人微微頷首:“小婿先行告辭。”

薑侍郎有些驚訝,怔愣半晌,人都要上馬車了,才想起?上前相送,卻也隻有一句:“路上慢些。”

“好?。”蕭青棠探出車門,回一聲,打發車夫趕馬。

馬車緩緩行駛,薑溶抱住他的?胳膊,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想喝葡萄酒了。”

“不知家裡還有沒有,回去瞧瞧。若是?沒了便叫人想法子再去買些回來。”蕭青棠摸摸她的?臉,“還想吃什麼?等回家了吩咐侍女就是?。”

她仰著腦袋暢想:“要吃馬蹄糕、杏仁酪、醉鵝、魚糕,還有獅子頭!”

蕭青棠捏捏她的?臉上的?軟肉:“這樣多,吃得完嗎?”

“我不管!我就是?都要!”

蕭青棠笑笑:“行,慢慢吃就是?。”

日午前,馬車抵達平南侯府,要進侯府側門時,被人攔了下?來。

“何人?”他挑簾去看,是?個眼生的?內侍。

內侍道:“是?陛下?派奴來的?,還請郎君下?車說話。”

他皺了皺眉,跨下?馬車,轉身將薑溶也接下?緊緊護在身後,又問:“何事?”

“陛下?吩咐了,您以後回不了侯府了,也不能在京城裡待著了。”

第66章

蕭青棠抬了抬眉, 等著人將話說完。

內侍悄悄打量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您的那些鋪子也不歸您管了,錢莊裡的銀子您也不能用了, 還有官職, 也暫且罷免。”

“罷黜官職,貶為庶人,查抄家產, 流放出京。”他頓了頓, “可是此意?”

內侍抬袖擦了把汗:“應、應當是……”

“行, 我不進去了。”他轉身?要?走。

“您稍待。”內侍攔,“您頭上的發冠、腰間的玉勾,都得都得……”

蕭青棠垂眸笑了笑,卸掉玉勾, 拆下發冠,抬步走至側門外的一棵枯樹下, 折下一段枯枝, 插入發髻中,轉身?牽住薑溶的手,往馬車上去, 淡淡道:“我們走。”

內侍又追:“您這馬車也不能用了……”

蕭青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嚇得內侍以?為他要?打人,連連後退幾步。

“我先前住過的臥房中有一張書桌, 桌邊的第三個抽屜裡有一個木匣, 匣中有一塊破玉佩, 勞你幫我拿出來。”他抬手指向府中,又補充一句, “那玉佩不值什麼銀子,是我母親送與?我的,我帶著做個念想。”

內侍暗自鬆了口?氣,連連點頭:“奴這就去為郎君取來。”

蕭青棠眼一轉,掃見手上的菩提串,緩緩道:“這手串是寺裡裡的老和尚給的,也不值什麼錢。”

內侍又尷尬點點頭,隨口?應了兩聲,進府門拿東西了。

皇帝這回的旨意並非當眾頒布,看著像鬨脾氣似的,內侍也不敢太為難蕭青棠,怕往後這兩人重歸於好,就要?找他的麻煩。

內侍本想著若蕭青棠強硬些,他就立即回宮稟告,讓皇帝和蕭青棠當麵說,以?後再找麻煩也找不到他頭上,可誰知,蕭青棠竟然這樣配合。

他沒敢碰其餘物件,隻拿了玉佩便匆匆跑出來,為自己找補幾句:“郎君現下要?去何處?”

“陛下不是命我離開京城?我現下便去城門。”蕭青棠將那塊玉佩塞進薑溶袖中,牽著她往前走。

內侍跟在?一旁,諂媚道:“此處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郎君若不嫌,不若由奴送郎君一程?”

蕭青棠抬手要?拒絕,可垂眸一看身?旁的人,又猶豫了:“你是宮裡出來的,能四?處亂走?”

“盯著郎君離開京城本就是奴的職責,不算四?處亂走。”內侍朝車夫招招手,衝蕭青棠笑道,“郎君與?夫人上車,奴這馬車下,您與?夫人坐車內便好,奴坐外頭,也好吹吹風,清醒清醒。”

“那好,難為你了。”蕭青棠說得輕鬆,毫不猶豫扶著薑溶踏上馬車,語氣柔和不少,“來,進車裡。”

內侍目光偷偷在?他們倆身?上轉了一圈,沒敢說什麼。

蕭青棠隨後也上了車,將人緊緊摟在?懷裡,吩咐一聲:“走吧。”

小馬車搖搖晃晃往前,薑溶仰頭看向蕭青棠,輕聲問:“出什麼事?了?皇帝不許我們在?京城住了嗎?”

蕭青棠摸摸她的臉,彎腰在?她額頭親了親:“等出了城門再說。”

“好。”她靠在?他肩上,腦袋裡琢磨著方才內侍說的話,可越琢磨越亂。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內侍在?外麵請:“郎君,城門到了。”

蕭青棠緩緩下車:“多謝。”

“郎君客氣了。”內侍忍不住多嘴一句,“其實陛下並未將話說得那樣死,甚至聖旨也未下,隻是吩咐讓奴來。許是有什麼誤會,郎君何不進宮與?陛下當麵解釋解釋呢?”

“多謝告知,但不必了。”沒什麼誤會,他絕無可能低頭去成什麼親。

蕭青棠往周圍看了一眼,牽著薑溶大?步朝前去。

薑溶看他:“我們去哪兒?”

“去莊子,看看還能不能進去。”

“那要?是不能呢?”

他沒說話。

一路行至莊子正門,有一個內侍在?門前候著。

“陛下有言,此處莊子不再歸郎君所有。”

蕭青棠笑了笑,忽然覺得一身?輕鬆,隻是……他轉頭看向身?旁那雙懵懂的眼眸。

一瞬間,他心?裡想好了無數個說法:這些以?後都還會有的,他能憑自己掙回來……

可一開口?,卻是:“我請人寫封信送去薑家,讓你父親來接你回去。”

“為什麼?”她仰著腦袋。

蕭青棠垂眼看她,仍舊笑著:“皇帝沒收了我的財產,不許我再京城住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你跟著我,以?後恐怕連飯都吃不上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她晃晃他的胳膊。

“你家在?京城裡,他們不會放我進城門,去不了。”

“那你要?去哪兒?”

蕭青棠不敢再和她對視,胡亂看了一圈,停在?遠處天空的一朵白雲上:“去寺裡吧,我和那裡的住持見過幾回。”

“寺在?哪兒?”

蕭青棠看向遠處一望無儘的路,眼中血絲遍布,抬手指了指:“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

薑溶瞧不見他的眼神,往他跟前走了走:“那你還回來嗎?”

“或許吧,我現下不能保證。”他彆開臉,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薑溶乘著馬車離開,高興跟他揮手告彆的模樣。

薑溶盯著他看了許久,踮起腳尖,將他的臉掰回來,小聲道:“你哭了?”

“沒。”他揚唇一笑,眼淚全迸出來。

薑溶紅著眼,癟著嘴,給他抹掉眼淚,在?他眉心?親了親:“你彆哭呀,我不會不要?你的……”

他彎著腰,捧著她的臉,哽咽道:“沒有葡萄酒了,沒有肉丸子了,也沒有魚糕了……”

薑溶看著他,一本正經道:“小孩子不可以?這樣貪吃。”

他扯了扯嘴角:“以?後沒有好看的首飾了,也沒有漂亮衣服了。溶寶,我什麼都沒有了,你再跟著我,就沒有好吃的好玩的了。”

“噢……”薑溶茫然點點頭,“噢……”

蕭青棠抱住她,無聲落淚。他不生氣,也不後悔,往常他最憎惡唯利是圖的人,可現下隻恨自己沒有利讓眼前的人可圖。

“我們這就去前麵寺裡,若是走得快早些將信傳回去,你家裡人還能在?天黑前趕來接你。”

說罷,他毫不猶豫牽著人往前走。

“方才已走了很久了,累不累?我背你好不好?”

“好。”

蕭青棠彎身?,穩穩當當將她背起,大?步朝前走去。

那土路像是沒有儘頭一般,往前走了許久也不見寺廟。

薑溶不知道蕭青棠累不累,但她趴在?他背上被顛簸得有些累了。

“還沒要?到嗎?”

蕭青棠的心?被剁成碎末,扔在?搗藥罐裡碾磨成稀泥了——他明知道她沒有那個意思。

“還有些路程,睡一會兒吧,睡醒了就到了。”

“我睡不著,我餓了。”

蕭青棠閉了閉眼:“廟山寺裡應當有齋飯,到了就有得吃了。”

她輕輕哼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在?表達不滿,可蕭青棠聽了,隻覺得難受。

身?後有車輪碾壓路麵的聲音,薑溶扭頭,興奮指指:“有牛車!有牛車!我們可以?坐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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