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棠也往後看一眼:“估摸是要?收銅板的,我的錢袋子早被他們收去了。”
“那用我的手鐲換!”
“不行,不能動你身?上的東西。”蕭青棠命令後又解釋一句,“你身?上的東西都很值錢,用來換坐一次牛車不劃算。”
薑溶皺了皺眉,喃喃一聲:“可是我想坐牛車。”
蕭青棠抿了抿唇:“那我問問他能不能載我們一程。”
他停下,站在?路邊,等著車來,朝人道:“晚輩和內子身?上財物被惡人洗劫一空,想前往前方寺中借助,不知您順不順路,可否載我們一程?”
大?爺盯著他上下打量兩眼,有些遲疑。
他眉頭不皺著了,眼中的狠戾也早沒了,可相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薑溶急了,連聲喚:“爺爺!爺爺!您能載我們一程嗎?我們走好久了,又累又餓,我可以?陪您說話的,爺爺!”
大?爺樂嗬嗬看著她:“行吧,反正也是順路。”
她立即掙紮幾下,從蕭青棠背上跳下來,一屁股坐在?鋪滿乾草的牛車上,笑眯眯和人說話:“爺爺,你這是去哪兒呀?”
蕭青棠看她一眼,坐在?她身?旁,默默掀開大?氅,將她裹住。
“早起去城裡了,現下回家。”
大?爺一甩草鞭,牛哞哞叫兩聲,抬著蹄子往前走。
“去城裡做什麼呀?”
“快到下雪的日子了,去城裡把家裡種?的糧食收的菜拿出去賣一賣,再買些年貨好過年,免得過段時日下雪了,路封了就走不了了。”
“種?的什麼菜呀。”
……
蕭青棠不插話,就坐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聽著。
牛車走了多久,他們就說了多久,全是些瑣碎小事?兒,但蕭青棠覺得有趣極了。
車轉了彎,隱隱能瞧見寺廟的影子了,蕭青棠嘴角的笑慢慢散去。
他抬頭,半輩子的經曆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流轉,忽然覺得那些愛恨情仇與?他都沒有關係,所有一切他輕蔑的厭惡的,若是他不再輕蔑厭惡,不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嗎?
人生太短,他該把所有的時光都用在?他喜歡的向往的事?上才對。
隻可惜他知曉的太晚了。
他捉住身?旁人的手,放在?唇下親了親。
薑溶正在?和大?爺說話,愕然轉頭看他,啞聲問:“怎麼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直至牛車抵達寺門,他又開口?:“到了,下車吧。”
薑溶跳下車,朝大?爺揮揮手:“爺爺,你路上慢些,我們先走了。”
“好、好,你們慢走。”老頭笑得眯起眼,也揮揮手,駕著牛車慢慢悠悠離去。
寺中的小和尚迎出來:“蕭施主??不知所來為何事??”
蕭青棠淡淡道:“陛下將我趕出京城了,不知我可否在?此借住兩日?”
“啊?”小和尚有些詫異,“施主?隨小僧進門與?住持說罷。”
“好。”蕭青棠牽著薑溶往裡去,“還有一事?,內子不便跟我在?外流浪,能否勞煩小師父替我修書一封送去京城,請薑家來接人?”
“這個好說,寺裡有筆墨,稍後貧僧為施主?尋來就是,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恐怕隻能明日去送了。”
蕭青棠稍稍皺眉:“也好,多謝。”
“主?持在?大?殿後麵,您來過,應當知曉路,從此處進就是。”小和尚讓開一步。
蕭青棠微微頷首,牽著薑溶從門簾下穿過,走到大?殿後。
一張桌,兩張椅,一座佛龕,住持跪坐在?蒲團上,緩緩敲著木魚。
“主?持。”蕭青棠喚一聲,不覺多了幾分?恭敬。
主?持緩緩起身?見禮:“蕭施主?有何事??”
“被陛下趕出京城了,想在?您這裡借住幾日。”
“這樣。”住持喃喃一聲,道,“施主?住在?寺裡恐怕不便,不過寺廟後山有一處草房,施主?若不嫌棄,可在?那處暫住,不論日期。”
“有暫住的地方已十分?幸運了,不敢嫌棄。”
說話間,小和尚已拿了信封紙筆來:“師父,蕭施主?請我們送信去京城。”
“好,那施主?來寫。”主?持引人進內室坐下。
蕭青棠提筆快速在?紙上寫明緣由:因陛下聖旨緣故,小婿恐不能留京,還請嶽杖親自來城郊寺廟將薑溶接回府中安置,蕭青棠留。
寫完,他將紙筆遞給薑溶:“你也寫幾句。”
“噢。”薑溶點點頭,接過紙筆,趴在?桌子上一筆一畫認真書寫。
蕭青棠轉頭看向小和尚:“我與?夫人一早趕路,已一日未進食,不知寺中可有齋飯,能否施舍兩碗。”
“剛巧,後廚正在?煮,要?不了多久,施主?寫完信隨貧僧去就是。”
“多謝。”蕭青棠回頭。
主?持又道:“施主?在?此借住期間也可來寺中用膳,不過快過冬了,寺裡的柴火不夠燒,得施主?從山上多砍些柴火背下來。”
“好,我記下了。”蕭青棠淺聲應下,看向薑溶,“寫好了嗎?”
“寫好了。”薑溶拿起紙張,鼓起臉頰吹了吹,將信疊起來塞進信封裡,“要?給誰?”
小和尚上前一步:“明日送便明日再給貧僧便好,免得放在?貧僧這裡弄丟了。”
“好,那我們自己先收著。”蕭青棠將信封塞進薑溶袖中,牽著她跟小和尚往外走。
出了大?殿,從旁邊的小道往裡走,後麵便是灶房,灶房後是一座高高的山頭。
小和尚指指山頭:“施主?瞧見了嗎?就是那個崖頭,那裡有個草房子。”
蕭青棠抬頭望去,輕輕笑了笑:“瞧見了。”
薑溶跳起來看,沒太看清,感歎一句:“好遠,怎麼上去?”
“沿著灶房後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儘頭就是了。”
“那得走多久哇?”
小和尚笑笑:“吃罷飯就出發,應當能在?天黑走到。”
薑溶看了一眼天,又問:“天還有多久黑?”
蕭青棠知曉說了她也未必明白,隻道:“等走過你就知曉了,先去吃飯,不是餓了嗎?”
“對,我好餓了,你不說我都忘了。”
“晚膳應當好了,裡麵已有人端著碗了,施主?來這邊的小間吧,您與?夫人在?此不方便。”小和尚伸手邀兩人進門。
蕭青棠又道多謝,和薑溶一起進了隔間,稍待片刻,小和尚便將吃食端來:一小桶粥,兩張胡餅,一碗菘菜。
他皺了眉,看向對麵坐著的人。
“好餓好餓好餓!”薑溶擼擼袖子,吸溜一大?口?粥,喟歎一聲,又咬一大?口?餅子,呲牙咧嘴地嚼,“好吃,就是有些硬。”
人餓了,自然是吃什麼都覺得好吃。
蕭青棠默默垂眼:“慢些,當心?噎著。”
“好,你吃呀。”薑溶跟那餅子鬥得不亦樂乎,一點兒沒想那樣多。吃飽,她終於鬆了口?氣,“吃好了。”
蕭青棠笑看她一眼,默默將餅咀嚼完,收起她剩下的半張餅:“走吧,再不走天要?黑了。”
她牽住他的手,鬥誌昂揚:“好!走!”
沒一會兒,她泄了氣,蔫兒噠噠地垂著腦袋,唉聲歎氣:“怎麼還不到?”
“走累了?”蕭青棠停下看她。
“嗯。”她拖著調子,可憐極了。
蕭青棠將餅子和竹燈交到她手中,往後退了幾步:“拿好,我背你。”
她爬上他的背,往後看一眼,嚇得收回眼:“這麼高,會不會摔了?”
“摔不了,我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不會把你摔了。”蕭青棠緊緊勾住她的腿。
她手腕牢牢握在?一起,身?子緊緊貼在?他後背上,在?他臉頰重重親了一口?:“夫君,你真好!”
蕭青棠揚了揚唇,加快步伐:“抱緊了,天要?黑了,得快點兒走了。”
“好,我抱緊了。”
沉重的步伐夾雜著竹燈晃動的哐哐聲在?樹林密布的山間窄道中回蕩,太陽漸漸落下,樹林先一步知曉,越發暗沉,已完全黑透,到達崖邊的草屋時卻還有一層淡淡光亮。
蕭青棠出了一身?熱汗,早將大?氅脫了,此時迎著微寒的晚風,他抬頭眺望山下,將衣裳著上:“走吧,進屋。”
屋中伸手不見五指,一點兒光亮也無,隻能聞見一股灰塵味兒。
“好黑呀。”薑溶喃喃一聲。
“點上燈了會好一些。”蕭青棠舉著竹燈籠往裡照了照,依稀可見凹凸不平的土炕和落滿灰塵的破舊桌椅,“摸摸信還不在?袖子裡。”
薑溶摸了摸袖口?,點點頭:“還在?,但可不可以?不讓人送信?”
“為何?”蕭青棠吹了吹桌麵的灰,竹燈籠放下,脫下竹罩。
“這裡好黑,你會害怕,我想在?這兒陪你。”
蕭青棠轉身?看她,從袖中摸出那塊破玉佩塞到她手心?裡:“我不害怕,你明日乖乖和你家裡人回去。這塊玉佩你拿著,若是遇見危險便亮出來。”
她仰起頭,盈盈淚眼裡燭火跳動:“騙人,你怕黑,你以?前都要?點著燈睡覺。”
第67章
蕭青棠彎身抱住身前的人, 不敢與她對視:“你不能再跟著我了,你?看我現在自己都顧不上了。這裡?又臟又冷,你?跟著我要吃很多苦的。你先回去, 回家待著。”
“那你以後要去哪兒?去?多?久?還回不回來?”
“我也還沒想好去哪兒, 要去?多?久。”
薑溶推開他?,看著他?的眼睛,哀傷問:“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會回來的, 你?在家等我, 我會回來的。”
“可我舍不得你?, 我想跟你?在一塊兒。”
他?捧著她的臉,和她額頭相抵,笑著抹掉她眼角的淚珠:“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薑溶連連搖頭:“不夠不夠,要是?你?永遠不回來了怎麼辦?我連去?哪兒找你?都不知曉。你?總喜歡騙人, 是?不是?這回也是?騙我的?”
“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
“我不信。”
蕭青棠歎息一聲:“溶寶, 你?隻是?剛來這兒覺得新鮮, 多?住兩日便會受不了。你?看這裡?什麼也沒有,想弄些吃的回來還要走很久的山路,你?留在這兒沒法過以前的那種日子的。”
“你?沒讓我試過, 怎麼知曉我不能呢?”薑溶晃晃他?的手臂,“先不要送信好不好?你?讓我先留下來試試。”
蕭青棠與她對視良久,還是?遵從內心深處最幽暗的想法。他?想要溶寶留在身旁,何況若將溶寶放在京城裡?也並不是?萬無一失, 皇帝若召溶寶進宮做威脅, 他?隻能就範。
他?點了點頭:“好, 你?先住幾?日,若是?不想跟我走了, 也不要勉強自己,與我直說就是?。”
“好!”她一下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收拾東西?”
“是?,你?站在這兒,我先地上挖個火坑,多?點些火,讓屋子裡?亮堂一些。”
“好。”她乖乖蹲在一邊兒,看著蕭青棠從屋裡?尋了破爛的鋤頭,在炕邊的地上挖小坑,好奇問個不停,“那我們一會兒要去?砍樹嗎?”
蕭青棠挖好坑後又去?翻看土炕:“對,要去?後麵?砍些柴火,要點火堆,炕裡?也得燒火。”
“什麼是?炕?”
“就是?在床底下挖個洞,洞裡?用柴火燒著。”
“炒熟我們?”薑溶驚訝瞪大眼。
蕭青棠將炕上的雜草理理,笑著拍拍她的腦袋:“這炕厚得很,我們熟不了,還會很暖和。走,砍柴去?。”
她被攬著朝前走:“那就是?地籠一樣,是?嗎?”
“差不多?。”蕭青棠微微低頭,跨出?門,看向遠處的月亮,“總歸很暖和,就是?有些乾燥。也幸好乾燥,炕上鋪著的乾草都還是?好好的,沒有潮濕發黴。”
薑溶也看著月亮,沒聽清他?在說什麼,興奮亂叫:“好亮好亮!”
“是?很亮。”明如?白晝,幾?乎不用挑燈。
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杵在前麵?,薑溶跳著去?踩:“我們去?哪兒砍柴?”
“就在前麵?吧,亮堂。”蕭青棠稍稍挽了挽袖子,提起砍刀,提醒一句,“你?站遠點兒,彆傷著你?了。”
“好嘞!”她就在不遠處站著,手對著月亮,做出?各種動物的影子。
蕭青棠抽空看她一眼,嘴角忍不住揚起,手中的砍刀似乎都輕了不少。
天不早了,來不及細致劈柴,他?砍了兩三棵歪脖子樹,拖到草屋前的空曠院子裡?,隨手跺成幾?段,往屋裡?抱。
薑溶跟在他?身後,進進出?出?,一點兒不嫌累。
土坑的火點亮,屋子瞬間又暖又亮起來。
他?用木棍捶打土炕上的破舊被褥,灰塵騰空而起,漂浮在空中,薑溶在他?身後用影子做了一隻燕子,在他?眼前飛來飛去?。
“燕子來咬你?咯~”
蕭青棠笑笑,鋪好草褥子,轉頭做了一隻小狗:“小狗來咬你?了。”
“燕子會飛,小狗咬不著的。”她做的燕子快速溜走。
蕭青棠做的小狗在後麵?追。
她一下慌了神,暈頭轉向,撞在他?胸膛上,臉頰被咬了一口。
“咬著了。”蕭青棠低頭看著她,眼裡?星星點點的,全是?笑意。
“不行!”她氣歪了腦袋,“你?犯規!”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在唇下親了親,聲音像兒時外祖母唱童謠哄她睡覺那樣輕柔:“哪兒犯規了?”
“你?咬的是?我,不是?燕子。”
“好,那我讓你?咬回來?”他?伸著脖子,將臉遞過去?。
“呸!才不要!”薑溶在他?唇角呸一口,又覺得好笑,彎著眉眼笑個不停。
他?看著她彎起的眉眼,忍不住也覺得開心,感覺連周圍的草房子都變成了仙境。
“床大致收拾了一下,但肯定沒有家裡?的舒服,先將就睡兩日,我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換一床有些的來。”
“好!”薑溶張開雙臂,大大抱住他?。
他?側身,將人抱起放在炕上:“水也不好燒,暫且不洗漱了,待明日再說。”
薑溶點頭:“好。”
“你?先坐一會兒,我來燒炕。”他?彎頭在方?才咬過的地方?親一口,將柴火抱進來,塞進土炕灶門,往裡?添上柴火。
沒過多?久,炕燃起來,陣陣暖意燃出?來。
薑溶摸摸褥子:“好像熱起來了。”
“一會兒會更?暖和。”蕭青棠將脫下的大氅鋪在褥子上,抱人放在大氅上,“墊著會好一些,免得雜草紮人。”
她挪了挪,拍拍大氅:“你?也躺在這個上麵?。”
蕭青棠彎了彎唇,除去?靴子,用屋外簷下積的冷水衝了衝,和她擠在一塊兒。
她拽來他?的胳膊,枕在腦袋下:“你?抱著我,這樣我們就都能在你?的衣裳上啦。”
蕭青棠微微側身,輕輕摟著她:“這樣呢?”
她夠著脖子,在他?下頜親了一口:“這樣也行。”
“冷不冷?”
“不冷,炕好暖和,你?也好暖和。”
“被子硬不硬?”
“不硬呀,挺軟和的。”
的確比蕭青棠想象得要好一些,被子褥子被暖烘烘的炕烤過,又蓬鬆起來,除了有些破舊外,蓋著倒還是?那麼回事。
天還沒亮,炕裡?的火小了,懷裡?的人應當是?察覺到冷,無意識縮了縮。
蕭青棠緩緩睜開眼,悄聲起身,給?她蓋好被子,出?門又砍了些柴火添進炕裡?。
清晨的風冰冷刺骨,走一趟,睡意全無,他?乾脆不睡了,將門拴好,提著砍刀下山,在臨近半山腰砍了一大捆柴火背到廟裡?去?。
到時,天邊泛起魚肚白,寺廟灶房的炊煙已嫋嫋升起。
他?放下柴火,轉頭撞見小和尚。
小和尚有些驚訝:“施主這樣早便去?砍柴了?”
“嗯。”他?微微點頭,“剛好下來給?夫人帶些齋飯回去?。”
“原是?如?此,齋飯快好了,這裡?也有食盒,施主可以在此用完再給?夫人帶一些去?。”
“這樣也好。”
他?與寺中小僧坐在一塊兒用了早膳,拎著食盒要走時,想起信的事,又與小和尚說上幾?句。
“對了,信先不送了,多?謝師父費心。”
“不送了?”
他?垂眸笑笑,總覺得自己有幾?分炫耀的意味:“內子非鬨著要和我一同離京,不肯回京城。”
小和尚恍然明了,笑著作揖:“原是?如?此。想當初施主還想拜入空門,幸好是?師父攔住了,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的姻緣。”
“是?得多?謝主持。”蕭青棠麵?向日出?方?向,虔誠一拜,“隻是?內子從前沒吃過這樣的苦,說不定過幾?日便又鬨著要回去?了,屆時還是?得勞煩師父派人去?送信。”
“好說好說,施主若有需要與貧僧說一聲便是?。”
蕭青棠稍稍頷首,與人道彆,穩穩當當提著食盒回到山上。
許是?昨日累著了,人還在睡著,不見要醒的樣子。
他?往炕裡?又放了些柴火,將食盒放在炕上溫著,轉身出?門忙活。
原本他?打算送走薑溶後便離開此處,索性他?獨自一人,路上隨意湊合湊合就過去?了。
可現在薑溶要留下,便不能這樣隨意了。
昨日那趕牛車的老頭說了,快下雪了,若是?薑溶要跟他?一起走,怎麼說也得等雪過了,挑個天晴的日子再走,那就得在此多?住幾?日了。
還是?那句話?,若是?他?一個人湊合湊合就行了,可他?的溶寶沒法湊合。
草房子外有一個土灶,灶上有一個破舊的吊鍋,從屋後不遠處拎些水來燒上就有熱水了,但這水沒法喝。
不過後山有竹子,砍兩棵粗一些的,做個竹筒杯,倒些水放在火旁燒,等燒開就能喝。
房中堆放了些乾草,將乾草抱出?來清理乾淨,簡單編一個草席,到時隔在薄褥子和雜草中間,便不會那樣紮人了。
還有房頂,也該加固加固。
直接用幾?根竹子卡在一塊兒,上麵?鋪上稻草就行,這般,除非是?狂風大作,應當不會出?太大問題。
“蕭青棠……”迷迷糊糊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他?不自覺彎了唇,放下砍刀,洗了把手,朝裡?走:“醒了?”
“你?在做什麼?”薑溶揉揉眼,睡眼惺忪看他?。
他?坐在炕邊,語氣不覺放輕許多?:“把外麵?收拾了一下,餓不餓?飯在食盒裡?。”
薑溶打開食盒看一眼:“粥有點兒乾了。”
“我煮了水,往裡?添點兒應當會好些。”
“煮了水?用什麼煮的?”
“用竹子。”蕭青棠起身,將晾在草簷下的竹筒拿進來,“渴不渴?這水是?乾淨的。”
薑溶好奇看過去?:“好神奇呀,我想把粥倒進這裡?麵?吃。”
“也行,可以放在裡?麵?,拿去?再煮煮。”
薑溶跳下炕,蹬上小皮靴,接過竹筒跑出?漱了口,又跑回來趴在炕邊,興致勃勃將碗裡?的粥往竹筒裡?倒,用筷子攪了攪,滿眼期待往嘴裡?送一口。
“嗯?好像是?不太一樣。”
哪兒能有什麼不一樣?蕭青棠覺得好笑:“要不要拿去?熱熱?”
“行!”
蕭青棠拿著裝著粥的竹筒放在火堆上,將吊鍋提過來:“你?的帕子呢?拿出?來洗臉。”
薑溶有好多?帕子,分不出?最喜歡哪個,每日要帶好幾?條在身上,現下倒是?派上用場了。
她隨手摸出?一條,讓蕭青棠用水澆濕,混亂擦了把臉,鬨著給?蕭青棠擦:“你?坐好坐好,我給?你?洗洗。”
蕭青棠被按著坐在木墩上,仰著臉無奈笑笑。
薑溶倒是?認真得好,捧著他?的臉,給?他?一點一點擦乾淨。
“好了!”
“你?的粥也好了,現下不乾了,快吃吧。”蕭青棠將竹筒套進一個更?大的涼竹筒裡?,遞給?她。
“好!”她拿著竹筒,迎著太陽,一口又一口往嘴裡?喂,像在吃什麼山珍海味,“嘿嘿,真好吃!”
高高掛起的太陽落在她臉上,罩出?一圈金燦燦的光芒。
第68章
沒過幾日, 果真下雪了。
外?麵大?雪潑盆,路都已遮蓋住,也砍不了柴了, 隻能在屋裡躺著。
白得發亮的雪從窗子透進, 薑溶正對著光編草簾子。
她這幾日一直吵著無聊,蕭青棠隻好找了個事兒給她做,有?了玩的, 她就不吵了, 安安靜靜待著。
蕭青棠在一旁睡覺, 前幾日還沒察覺,這兩日閒下來了,他才感覺全身酸疼,應當?是乾活兒累的, 剛好趁不能?出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隻穿了條襯褲, 其餘的衣裳洗了, 掛在火堆旁的竹竿上烤著,烤了快兩日,也不滴水了。
薑溶也隻穿了身寢衣, 披著他的大?氅,又有?炕和?火,暖烘烘的,一點兒也不冷。
睡到快午時, 他緩緩睜開眼, 看?一眼桌上自製的簡易更漏:“午時了, 餓不餓?”
薑溶搖搖頭,手裡還在編著草簾:“不餓, 但我想吃芋泥餅。”
蕭青棠微微撐起身,緩緩呼出一口氣:“現?下算是弄不來了,等雪停了我去?山下看?看?,好不好?”
“嗯。”她沒抬頭。
蕭青棠想問她是不是後悔了,可又想她若是真後悔一定會說出來。
他起身,糾結這事便糾結了半晌。
“編好啦。”薑溶舉著簾子給他看?,笑意吟吟的。
原來隻是編草簾太?過入神了,他鬆了口氣:“那把它掛在門口吧,好擋風。”
“好,你掛,我夠不著。”
他跨下炕,穿上烤乾的衣裳,將草簾係在門框上:“我煮些粥,你多少吃一些,免得一會兒又喊餓。”
薑溶也下炕,搬個小木墩坐在他身旁:“可我不想吃那個粥,不好吃。”
本就是粗糧粥,難以?下咽,覺得不好吃才是正常,看?來是新鮮勁兒過去?了。
蕭青棠摸摸她的臉:“現?下弄不到什麼好吃的,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弄點兒好吃的。”
他並不是沒法子賺錢,即便是他再無能?,扛個貨賣個苦力也是能?弄來些銀錢。隻是這裡離京城不遠,許多京城人士會來此處燒香拜佛,若是見他在此,恐怕會生出什麼岔子。
“噢……”薑溶垂著腦袋,蔫兒噠噠看?著竹筒,跟霜打過的茄子一般。
蕭青棠往竹筒裡多添了些水,打算將粥煮得再軟爛一些,也好下咽一些。
可薑溶盯著那粥,臉都快皺到一塊兒去?了:“我不想吃這個……”
蕭青棠摸摸她的腦袋,快速將粥吃完:“你給我們再編個草簾,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這麼大?的雪,你去?哪兒?”
“出去?看?看?山裡有?沒有?什麼獵物,再去?砍幾捆柴存著,等雪停了扛下去?看?看?能?不能?換些吃的回來。”他邊回答邊係好衣裳。
薑溶起身抱住他:“你彆去?了,外?麵好冷的。不用理我,我餓了就能?吃了。”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即使心中再想要她留下,可還是輕聲道:“等雪停了,我便叫山下的小和?尚去?你家?送信,讓你娘來接你。”
“不要。”薑溶緊緊抱著他,“我想和?你在一塊兒。”
他抿了抿唇:“這幾日大?雪隻能?留在此處,我又不好出去?,京城裡有?不少人認識我,等離開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不會讓你一直吃這個的。”
“我知?曉,雪好大?,外?麵好冷,不能?出去?的。”
“你還跟我走嗎?”他沒敢看?她。
薑溶卻仰起臉:“我要跟你在一塊兒的。”
他垂首,認真看?著她:“等雪停了,我就去?砍柴,這附近應當?有?樵夫,我可以?用柴火跟他換些吃的。”
“好,雪停了再出去?,現?下不要出門。”薑溶踮腳在他臉上親了親。
“好,溶寶。”他笑著將她抱回炕上,“不想吃就不吃吧,讓它多煮一會兒,軟了會好一些。”
薑溶點點頭,按著他躺下,腦袋枕在他肩上:“那你還睡覺嗎?”
“不睡了,睡醒了。”
“那你陪我玩兒。”
“好,我陪你玩兒。”蕭青棠微微側身。
這兒沒有?彆的玩的,無非就是和?她用兩個乾草編成的小人扮家?家?酒,要不就是給她講故事。
玩著玩著,累了,竹筒裡的粥也煮軟了,她終於能?將那滿滿一筒粥伴著廟裡給的醬菜全吃了,吃完還要咂咂嘴,感歎一聲也沒有?那樣難吃嘛!
天黑了,雪還沒有?停,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窗外?沒有?雪色,屋裡隻剩火堆跳動的暖黃色。
薑溶趴在蕭青棠身上,輕輕蹭了蹭。
“怎麼了?”方才在聊什麼蕭青棠忘了,一晃神薑溶就不說了,腦袋還埋在他脖子裡,不知?在想什麼。
“想……”
他沒聽?清,微微抬頭:“什麼?”
薑溶抓住他的一隻耳朵,在他另一隻耳旁悄聲道:“想要。”
他微愣,來不及回答。
“想要你……”薑溶紅著臉輕聲補充。
蕭青棠咽了口唾液,將她往腿上放了放,微微曲起膝蓋,讓她隔著衣裳來回輕輕磨蹭。
“這裡臟,沒法兒弄,這樣好不好?”
她埋頭在他脖頸裡,不敢抬頭,隻有?腰肢扭扭,甕聲甕氣答:“好。”
蕭青棠摟住她的腰,在她背上輕輕撫撫,小聲問:“是不是月事快到了?”
她有?些喘:“不、不知?道呀……”
蕭青棠聽?得心底癢癢,眼都憋紅了,沒什麼心思再問了。
她哼哼唧唧過幾聲,很快好了,癱軟著小口呼吸,濕熱的氣息全噴灑在蕭青棠的脖頸上。
蕭青棠被惹得呼吸也有?些亂,啞著嗓子問:“好了?”
“嗯。”薑溶低低應一聲。
“拿帕子擦擦。”蕭青棠撫摸撫摸她的發。
“不想動,一會兒再去?。”
蕭青棠稍稍翻身,將她放下:“我去?。”
她也撐起身,長發垂落,有?幾縷慵懶躺在肩上。
蕭青棠從竹竿上取了帕子,用熱水燙了燙,待稍涼後,坐在床邊,拿著帕子輕輕幫她把微微泥濘擦去?。
她半撐在炕上,目光緩緩下移,盯著他看?。
蕭青棠有?些尷尬,但一時又收不回去?,耳廓整個紅了。
“一會兒就好了,不用理會。”他給人整理好衣裳,洗了把帕子順手掛回竹竿上晾著,回到炕上坐著。
薑溶從身後抱住他,從後探出個腦袋來,一把握住。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這不是能?亂玩兒的,鬆手。”
薑溶還想捏捏,但見他眉頭皺著,隻能?將手鬆開。
“上回月事是何時來的?”他不動聲色拽拽上衫,微微遮擋一些。
“好久沒來了,回家?後就沒來過。”薑溶靠在他手臂上,眼睛還盯著那兒看?。
他沒留意,在心裡算日子。
應當?不是懷孕了,上回大?夫還說過的,溶寶身子難以?有?孕,那一定就是太?冷了,又吃得不好。
蕭青棠雖不懂醫理,但也明白本該來卻沒來定是不好的,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變小了。”
“嗯?”他轉頭,對上好奇的眸子,順著那道目光移動,額角微抽,知?曉這是在瞧什麼了。
薑溶看?著他,好奇問:“為什麼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想要你便會變大?。”
“你現?下不想要我嗎?”薑溶跪在褥子上,慢慢直起身,雙臂纏繞在他脖頸上。
他往後仰了仰:“想,但特彆想時才會變大?,否則一天到晚都是這樣大?,會死人的。”
“那你想要彆人時會變大?嗎?”
“我沒想過彆人。”
“噢。”薑溶坐回去?,盯著他的臉,“你以?前沒有?變大?過?”
他鬆了口氣,時不時就充血,他真會死的:“有?過。”
“你不是說隻有?想要我時才會變大?嗎?你以?前又不認識我?”
“它自己也會變大?,你沒發覺罷了。”
“什麼時候?”
蕭青棠看?她一眼,知?曉她今日問不出結果肯定不會罷休,隻能?答:“晚上睡著時,還有?早起時。”
她眨眨眼:“那我今夜晚點兒睡。”
“有?那樣稀奇嗎?你又不是沒見過變大?的樣子。”蕭青棠覺得好笑。
“反正我要看?。”她伸手躍躍欲試,“我能?摸摸嗎?它變小的時候我沒摸過。”
蕭青棠有?點兒想躲,但這裡沒可躲的地方:“就摸一下?”
“好。”薑溶翹首以?盼。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你來。”
“嘿嘿。”薑溶咧開嘴,伸手隔著襯褲覆蓋住,輕輕抓了抓,眼裡是稀奇古怪的光芒,“好軟!像小蟲子!”
蕭青棠急忙退開:“行了行了,說了就隻摸一下的。”
薑溶追過去?,一臉不滿:“可你先前總摸我的,我為什麼不能?摸你。”
他有?些頭疼:“你的摸不壞,我的會摸壞的。”
“誰說摸不壞的?我現?在就感覺它壞了,你賠我!”薑溶往後一倒,抱著肚子滾來滾去?。
“你彆胡來……”蕭青棠欲哭無淚,“真不是好玩兒的東西,真會壞掉,以?後就不能?變大?了……”
“真的?”她又爬過來。
蕭青棠連連點頭:“真的真的。”
薑溶輕哼一聲:“那你以?後也不許摸我的了,我的摸多了也會壞掉,也會不能?變大?,”
蕭青棠哭笑不得看?著她:“你那兒怎麼變大??”
“你彆管我,你不懂。”她一扭,滾去?炕裡邊兒了,“我睡了,不許吵我!”
蕭青棠歎息一聲,隻能?暫且如此。
夜半,他被渴醒,迷迷糊糊打算找水喝,一睜眼卻瞧見一顆腦袋,嚇得他心一顫。
“你做什麼?!”
“我在觀察它會不會變大?。”
蕭青棠吐出一口濁氣:“大?晚上的不睡覺……行了,早些睡,早上也會變大?的,你早些起來看?不就行了?”
“噢,好吧。”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喝,我要睡了,明早起來看?。”
第?二日,她沒能?起得來。
她起不來自然?要算在蕭青棠頭上:“你早上怎麼不喊我?”
蕭青棠無奈:“又沒什麼要緊的事,你睡得正香,我喊你做什麼?況且不是你自己昨夜不肯睡的嗎?”
她不占理就開始撒潑打滾兒:“你的意思是怪我?”
“我哪兒敢?不怪你,怪我怪我。”
“明日我一定要起來,你醒來得喊我!”
“好好好,我喊你。”
蕭青棠答應得好好兒的,可下了兩日的雪停了,他不能?再在屋裡躺著,隻能?食言。
薑溶還在睡著,他往被窩看?一眼,往炕裡丟了些柴火,悄聲退出門。
昨日半夜雪就停了,現?下已化了些,他拿著竹竿將屋頂上的雪掃落一些,提著砍刀帶著竹掃帚往山下走。
一路下山一路開道,快到山下時又砍柴,全身暖烘烘的,倒是不怎麼冷。
小和?尚見他從山上拖著柴火下來時都驚了:“寺裡的柴火還夠用的,這樣厚的雪,施主怎麼不在屋裡休息?”
“我想賣些柴火。”
“賣柴火?”
“不是我自己去?,我想問問周圍有?沒有?樵夫?我將柴火低價賣給樵夫。不過師父放心,我會給寺裡留一半。”
小和?尚連連搖頭:“不用不用,住持說了,寺裡的柴火夠用了,不用你砍了。你若是要賣,就全拿去?賣吧。”
蕭青棠微微點頭:“好,多謝,還勞煩師父讓守寺門的小僧費心多盯著些,瞧瞧有?沒有?樵夫經過。”
小和?尚一口應下:“好,這個沒問題。”
沒兩日,有?樵夫拉著柴火從寺廟門前經過,蕭青棠正在後院砍柴,聽?到消息立即趕了出去?。
“你說要換?咋個換法?”樵夫問。
“我看?的這些柴火全給你,你給我幾個雞蛋、一小塊棉布和?一些紅糖,可行?”
樵夫上下打量他幾眼:“你有?多少柴火?你看?著也不是做這個的人啊?”
“生計所迫,我已在這裡借住了好幾日了,住持和?和?尚都能?為我作證。柴火都在後院,你可以?去?看?看?。”
樵夫不信他,但信這寺裡的和?尚,當?即隨他進了後院看?。
“這樣多,你隻要那些多少有?些虧了。”
“若是可以?,您再買些芽糖與我換也行。”
樵夫應下:“不過我今日是拉不下了。明日,明日我來拉,再將你要的東西交給你。”
翌日,樵夫如約到達,將東西帶到:四個雞蛋,一包紅糖,兩塊麥芽糖,還有?一捧碎棉布。
蕭青棠拿著東西去?了灶房,請人幫忙蒸了碗雞蛋羹,又問人借了針線,穩穩拎著食盒往山上去?。
太?陽出來了,積雪開始消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蕭青棠避開簷下的水滴,推開門往裡走。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樣早?”薑溶坐在炕上張望。
“給你帶了好吃的。”他笑著走過去?,將食盒放下,“你打開看?看?,我烤烤手,外?麵好冷。”
薑溶掀開被子:“你來,到床上來暖。”
“行,那我衝個腳。”
“好,我看?看?是什麼好吃的。”薑溶打開食盒,眼一下亮了,“雞蛋羹!”
蕭青棠笑笑,擦去?足上的水,鑽到被子裡:“是不是冷了?要不要我放火邊熱熱?”
“我自己放,你躺著吧。”她跳下床,小心翼翼把雞蛋羹放在火旁,“你去?哪兒弄來的?”
蕭青棠將她也摟進被子裡:“和?樵夫換的,就是賣柴的人,他還給我了我一些碎布,可以?給你做月事帶。”
她瞪大?眼。
蕭青棠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悄聲道:“你這兩日不是總想同房嗎?應當?是月事快到了,要早些準備著。我問寺裡借了針線,一會兒我給你縫。”
“不不不!”她擺手又搖頭,“不要,我自己會縫。”
蕭青棠彎眸盯著捏捏她泛紅的臉頰,揶揄道:“你還知?曉害羞?”
她瞪他一眼:“再說把你嘴縫了。”
蕭青棠笑得開懷:“行吧,那你自己縫吧。我換了不止一個蛋,明日想吃什麼樣的?炒蛋?煎蛋?水煮蛋?”
“炒蛋!我要吃炒蛋!”
“好,那我明日叫山下的小和?尚給你炒。”
“行,我要來縫布了,但我穿不進線。”
蕭青棠撐起身,接過針線,對著窗外?的雪光:“我來。”
薑溶湊在他身旁,盯著他手看?。那線到了他手裡就乖覺得很,輕而易舉穿了進去?,沒費一點兒力氣。
“唉。”薑溶接過穿好的針線,拿著碎布,唉聲歎氣。
“怎麼了?”
“就是覺得你還是比我聰明。”
蕭青棠偏頭在她額角落下一吻:“溶寶很聰明,比我聰明。”
她知?曉這是哄她開心的,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要是有?尾巴,早就翹起來了。
“溶寶。”蕭青棠側抱住她的腰,頭靠在她肩上。
她下意識回眸看?一眼:“嗯?怎麼啦?”
“沒什麼。”蕭青棠笑笑,“我愛你。”
第69章
薑溶莞爾:“我也愛你呀, 青棠。”
“還要了一些紅糖,等你月事來了,可以煮紅糖雞蛋。”蕭青棠蹭蹭她的?臉。
她扭了扭:“胡子紮我。”
“等離開這裡, 有刀了就刮掉。”蕭青棠往後退了退, “對了,還有芽糖,吃不吃?”
“有糖?!在哪兒??!”薑溶眼瞳都明亮了幾分。
“忘了與你說了。”蕭青棠笑著打開食盒, 將最底層的?芽糖拿出來, 掰一塊兒?喂進她口中。
她眼一下就笑彎了:“好甜!你要不要吃。”
蕭青棠看著主動送過來的?唇, 喉頭微微攢動一下,輕聲道:“彆招我了,我忍了好幾日?了,快忍不住了。”
薑溶眨眨眼:“什麼忍不住?”
他靠近一些, 垂首在她耳旁悄聲道:“想?和你睡覺。”
薑溶抿住彎起的?嘴角,仰頭在他薄唇貼了貼, 眼睛亮晶晶的?, 小聲道:“我也想?和你睡覺。”
他呼吸一緊,雙臂收緊,摟住她的?腰肢, 密密麻麻往她脖頸上落下許多吻。
“彆弄彆弄……”薑溶忍不住低喘幾聲,“我在忙呢!”
蕭青棠低低笑出聲:“好,你忙。”
她拿針的?樣子有些笨拙,縫出來的?線有些歪歪扭扭, 總歸是不齊整, 但模樣認真極了, 全神貫注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雪化?了, 隻有未經清掃過的?樹梢枝頭還是白的?,窗子支開,新鮮的?日?光和冰涼的?雪風一起灌進來。
過幾日?,天徹底放晴,蕭青棠不懂天象,也不知還會不會下雪,打算下山去問問人,順路再給?寺裡砍些柴火。
快至晌午,薑溶聽見外麵有人聲,開心跳下床,蹬上靴子往外跑。
“他先前那樣一副目下無塵的?模樣,如?今竟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可不是,此處是真難走,爺的?腿都要斷了。若不是為看那小娘子,我才不會來這種?地方!”
……
“你回來啦?”
門一開,卻是兩個?陌生男人,男人聽見聲音,都朝薑溶看來。
她一驚,慌忙退回房中,嘭一聲關上門,緊緊拴好。
“喲,還真在這兒?呢?”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露出一抹奸笑,大步往門前去。
“小娘子?”
薑溶用背緊緊抵住門,不敢說話。
“聽聞你最喜歡用奶糕,我這兒?帶了些,你要不要出來嘗嘗?”
“我不吃,你們快走!”她聲音有點兒?發?顫了。
外麵的?人正在興頭上,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又道:“好看的?首飾,要不要?”
薑溶連連搖頭:“我不要!”
“欸?三郎不是說這小丫頭挺好騙的?嗎?”
“這還不夠好騙嗎?你瞧除了她誰還會應聲?”
“也是。”
男人開始敲門:“我這裡有好吃的?,你開門,讓我們進去說。”
木門經不起推搡,已開始搖晃,薑溶心慌得厲害,渾身忍不住顫栗:“你、你們彆過來,蕭青棠一會兒?就回來了,他看見你們在這兒?會揍你們的?……”
男人諷笑:“他都被趕來這裡了,你還以為他是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蕭二爺?即使他來了,爺也不怵!快開門!我可不是蘇紹欽,沒那麼多耐心跟你在這兒?耗!”
他說得囂張,心底還是有些怕的?。
聽聞蕭青棠廢了蘇紹欽一隻手,他去看過,沒那樣嚴重,但有幾根手指不太?好用了。若不是蘇紹欽把這丫頭說得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他們絕不會來觸這個?黴頭。甚至方才他們都是叫隨從絆住寺廟裡的?和尚後,偷偷從山底爬上來的?,就怕被人發?覺。
不過,幸好來了,方才驚鴻一瞥,他瞧清了,這小娘子長得的?確不錯,不怪蕭二平時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淪落至此。
裡麵的?人遲遲不肯開門,他有些惱了,與同夥對視一眼:“將這門撞開。”
“可行。”同夥壓低一些聲音,“早辦早走,蕭二就算回來了知曉了,但不知是誰乾的?也不能拿我們如?何。”
“好!”男人抬了抬眉,眼中閃過興奮的?光。
兩人相視一眼,一同往門撞去。
薑溶不察,被撞出去好遠,踉踉蹌蹌穩了幾步,一頭摔在炕邊,前日?蕭青棠給?她洗的?裙子沾滿了灰泥,掌心也陷進去好些碎石子。
“早些開門也不用受這罪。”男人大步走近,像拎小雞崽一樣將她拎起來。
她頭在炕邊碰了一下,紅了一塊兒?,額頭上全是灰,往下落一些,堆在眼睫上,半掩住泛紅的?眼。
男人捏住她的?下頜,將她臉抬起,肆無忌憚打量:“生得不算太?出眾,但彆有一番趣味,剛巧爺還沒玩過這樣的?。你先來還是我先來?罷了,還是一起吧。”
另一個?男人從懷裡摸出一包精致的?點心,拿出一塊兒?塞到她口中:“吃,不許大喊大叫。”
薑溶從沒這樣怕過,微紅的?鼻尖翕動,晶瑩剔透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滾落,全落在酸甜的?奶糕上,多了一絲鹹味。
可她的?眼淚隻讓這人更興奮,男人拎著將她扔在炕上,左右嫌棄掃視一眼,扯了腰帶,朝她走去,衝另一人道:“你在前麵還是後麵?”
“後麵吧,也不知蕭二用過沒有。”另一個?男人也解了腰封。
“這還真不知,說來似乎他從沒和我們一起玩兒?過?”
“說這做什麼?乾正事兒?。”
“也是。”
……
蕭青棠遠遠見門開著就覺不對,快步跑近便?見兩個?男人站在炕邊,正是長公主之子和國公之孫。
他顧不上那樣多,扔了手中食盒,提著拳頭就往人身上砸。
兩人未察覺他來,都被掀翻在地,怔怔看著他。
長公主之子先一步反應過來,急忙道:“二郎手下留情,我們就是來看看你,沒有旁的?意思……”
蕭青棠掃一眼炕上放著的?兩條腰帶,再看一眼滿臉淚痕的?薑溶,哪兒?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當即怒發?衝冠,一腳將人踢得飛撞在土牆上。
“二郎,二郎。”國公之孫知曉逃不過,趕忙跪地求饒,“二郎你回來得及時,我們還未做什麼,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我若是鬨翻了,我外祖那兒?過不去……”
“還未做什麼?”蕭青棠勾了勾唇,緊緊握拳,“你還想?做什麼?我看你是找死!”
他毫不猶豫將人拎起,一拳砸在人臉上。
那人要說些什麼,可來不及,又是一拳落下,兩邊的?臉一塊兒?腫了起來。
輕微的?嗚咽從身後傳來,聽得蕭青棠心痛,一把將人摔在地上,按著脖子一拳又一拳打下去。
一幕幕沒來得及發?生過的?畫麵從他眼前閃過,他牙關越咬越緊,拳頭也越來越重,打得那人滿臉青腫,口吐鮮血,已分不出是人是鬼。
很快,那人眼一閉,頭一歪,沒了動靜,不知是死是活。
蕭青棠心中怒氣未散,鈍鈍轉頭,看向正在往門口爬的?另一人,緩緩起身,將人提回來扔在地上,一腳踩在人臉上,麵無表情看向遠處,狠狠來回碾壓。
他後悔了,不該那樣輕易弄死那人,這一個?,他要留著慢慢殺。
長公主之子怕了,連聲求饒:“是是蘇紹欽唆使我來的?,是蘇紹欽,是他,他說你身邊的?這個?這個?、十分有趣,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二郎你放過我,今日?之事我絕不會說出去,我就跟國公說,是我們半路遇到劫匪……”
蕭青棠垂眸,冷冷看著地上的?人:“不會說出去?”
“是是是,我絕不會說出去!我起誓,我跟你保證!”
“可你若是也死了,不就無人知曉是誰乾的?了嗎?”
地上的?人咽了唾液,動動挨在地上的?臉:“二郎、二郎你彆,我、我,你想?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要什麼都能給??”蕭青棠嗤笑一聲,撿起地上的?砍刀,往下一摔,正好落在男子胯間。
男子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蕭青棠掀起衣擺重重擦了擦,轉身朝炕邊走去。
薑溶看著他,顫顫巍巍起身。
他瞥一眼炕上的?奶糕,抓起她的?手腕:“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吃旁人給?的?東西?,為何不聽?”
薑溶早嚇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掛在臉上,隻會搖頭。
“不聽話。”蕭青棠重複一聲,紅著眼往她手心裡狠狠打,“叫你不聽話!叫你貪吃!”
“我沒、我沒……”她疼得往後縮,眼淚一下又全湧出來,“我沒要,是他們、是他們……”
她看著門,抽噎解釋:“門、門……門撞開了……”
蕭青棠回頭,看見摔落在地的?木門,霎時悲泗淋漓。
“我沒要吃的?,是他們塞到我嘴裡的?,我沒有要吃的?……”
蕭青棠將她緊緊抱住,止不住哽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溶寶,是我沒弄清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動手……”
她也哭得厲害,整個?屋子都是她的?哭聲:“我害怕,我好害怕,我栓了門的?,可是他們還是闖進來了。”
“我知曉,我知曉了,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我冤枉你了,是我的?錯。”蕭青棠捧著她的?臉,親親她灰撲撲的?臉頰,輕聲問,“傷到哪兒?沒有?”
她抽出手,指著額角:“摔倒了,這裡,還有腿上……”
蕭青棠輕輕掀開遮擋住的?她額頭的?碎發?,看見了那塊紅痕。他輕輕吹了吹:“莫怕,我們明日?就離開這裡,給?你買些藥膏抹上。”
她連連點頭,吸了吸鼻子:“腿、腿也好疼。”
“我看看。”蕭青棠將她放在炕上,蹲身輕輕卷起她的?褲腿,她膝蓋那處的?確青了一塊兒?,“還能走路嗎?”
她扶著蕭青棠的?胳膊在地上來回走了兩步:“能,就是有點兒?疼。”
蕭青棠又將她放回去:“這兩日?不要跑跳,不要碰到。”
“好。”她點點頭。
蕭青棠瞥一眼炕上的?奶糕:“這東西?不要吃,不知曉裡麵有沒有摻藥。”
薑溶用力?搖頭,眼淚又要出來:“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
蕭青棠呼出一口濁氣,摸摸她的?臉:“對不起,是我沒弄清原委,我冤枉了你,我不該打你,手心疼不疼?”
她仰著淚漣漣的?臉:“疼,好疼……”
“對不起,溶寶。”蕭青棠捧著她的?手輕輕吹了吹,“餓不餓,我還帶了飯回來。”
“餓了。”她蹙著眉,淚光還在眼眶裡打轉。
“我去看看摔壞了沒。”蕭青棠又在她臉上親了親,將摔在地上的?食盒拿回來。
食盒裡的?飯菜都倒了,隻有煮的?雞蛋還好好兒?的?,隻是殼碎了。
蕭青棠洗了把手,將雞蛋撿回來,吹了吹,剝去外殼遞給?她。
“洗洗臉,流了這樣多眼淚,一會兒?吹了風,臉上要被吹裂的?。”
“嗯。”她捧著雞蛋小口小口吃,眼珠子跟著蕭青棠動。
蕭青棠弄了些水,將帕子浸濕了邊給?她擦臉邊解釋:“這兩人不能再留了,他們家裡人都是當朝的?大官兒?,若是被他們家裡人知曉,我們會惹上麻煩。”
“那要怎麼辦?”
“把他們燒了,最好是燒完再下一場雪,便?什麼痕跡都沒有了。”
“好,我都聽你的?。”
蕭青棠笑了笑,將她有些淩亂的?頭發?整理好:“一會兒?我要將他們拖去那邊的?林子裡燒了。”
薑溶騰一下站起:“我跟你一塊兒?去。”
蕭青棠將她按回去:“是要和我一塊兒?去的?。是不是嚇壞了?是我不好,以後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外。”
“嗯。”她抱住他的?腰,腦袋枕在他懷裡,瞬間安心多了,嘴裡一直嚼個?不停。
“還好這裡還有些米,一會兒?煮上,將就吃一頓,明日?即便?是下雪我們也要離開這裡。”
“好,青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她在他懷裡蹭蹭,“好了,我們走。”
蕭青棠輕輕拍拍她的?頭,轉身去處理地上那兩人。
他本不想?輕易放過昏死過去的?那個?,可溶寶在此,他不想?他的?溶寶被嚇著。
他隨手拿起一塊兒?破布,揉成團,塞進昏死那人口中,將一個?扛在肩上,一個?夾在臂中,腰間還彆了把砍刀,彎身出了門,回頭叮囑:“你就緊緊跟在我後麵,盯著有沒有什麼東西?掉出來,免得以後被人發?覺。”
薑溶應聲,緊緊跟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身後的?路麵,生怕掉了什麼東西?她沒發?現。
走至樹林密集的?地方,他將人扔下,用刀在地上刨了個?淺坑。
弄得袖口上都是泥,他朝薑溶伸手:“溶寶,將我袖子往上挽一挽。”
“噢。”薑溶小跑來,給?他挽好袖子。
他彎背親她一下,彎身將那兩人腰間的?錢袋子和玉佩取下來。
“裡麵的?銀子拿出來,錢袋扔回他們身上。”他將錢袋交給?薑溶,對著日?光看了看那玉佩,將上麵的?繩扯斷,也交給?薑溶,“這玉不錯,沒有什麼特彆的?紋跡,我們拿去當鋪當了。”
薑溶用衣裳兜著一堆碎銀子和兩三個?銀錠,好奇打量那玉佩,沒瞧出他是如?何看出沒有特殊紋跡的?。
“你稍站遠些去看,當心燒著你。”蕭青棠提醒一聲,將兩人五花大綁著扔進鋪滿乾草枯枝的?坑裡,又往上架滿柴火,用火折子點燃。
不一會兒?,熊熊大火燃起,沒死透的?那個?緩緩睜開眼,嚇得想?逃,可他手腳都被綁住了,能逃到哪兒?去?隻有被布塞住的?嘴還能發?出些聲音,可也被柴火燃燒的?破裂聲遮住。
蕭青棠站在火光外,居高臨下與那驚恐的?雙眸對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是冰冷刺骨的?笑。
“青棠,你怎麼看出來沒有特殊紋跡的?呀。”
清澈的?一聲將他從混沌中抽離,他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朝人走去,並排坐在木頭上,細細解釋。
沒用多久,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蕭青棠沒敢讓薑溶過去,自己去處理乾淨周圍的?柴火,將先前刨上來的?土埋好。
“走。”他喊一聲,邊走便?將他們來時的?腳印遮蓋住,一路回到草屋之中。
門得修好,倒不是很難,重新栓回去就是,不須多少功夫。薑溶正在炕上數錢,他修好門,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數明白沒?”
“嗯嗯。”她將碎銀子分成兩份,用帕子包起來打了個?結,“這些留著用,這些收好,還有這三個?銀錠你揣在懷裡。”
“好,先放在床頭,明日?走時我好好揣著。”蕭青棠輕聲笑,“溶寶真是蕙質蘭心。”
她轉過身,依偎在他懷裡,沒像往常一樣臭美:“我還是有點兒?害怕。”
蕭青棠閉了閉眼。
若是他今日?稍回來晚一些,會發?生什麼?
那些人平日?裡玩得多過分,他不是不知曉,溶寶在他們手裡會被玩死的?。
但那兩人膽子不大,絕不敢和他作對,恐怕他們說得都是真的?,的?確是蘇紹欽唆使。
他後悔,當初他就該不管不顧弄死蘇紹欽,否則今日?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溶寶,溶寶,我在呢,莫怕,莫怕。”他悄悄呼出一口氣,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後背。
“你這樣抱著我,我心裡就沒那樣慌了。”薑溶仰著腦袋看著他。
他垂首,輕柔的?吻落在她眉心、彎眉、盈盈水眸、俏挺的?鼻梁、冰涼的?臉頰、柔軟的?唇。
薑溶抱住他的?腰身,緩緩閉上眼。
像春日?的?綿綿細雨,帶著點兒?清爽的?暖意,絲絲浸入大地。
薑溶睜開朦朦杏眼,往上夠了夠,雙臂纏住眼前人的?脖頸,倚在他臉邊輕聲呢喃:“青棠……”
“嗯,青棠在這兒?呢。”蕭青棠攬著她躺下,將她腿彎勾起放在腿上,“原先用柴火跟樵夫換了些銅板,本是想?著再籌一些,晚點兒?走。現下不必愁了,明日?就走。想?吃什麼?我們明日?便?去吃,或者明日?來不及,那就後日?。”
“想?吃好多好吃的?,好吃的?都想?吃。”她歪著腦袋想?。
蕭青棠笑著捏捏她的?鼻尖兒?:“好,溶寶想?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你呢,你想?吃什麼?”
“我都行。”
“不行,你得說一個?。”她微微抬頭。
蕭青棠也抬頭,抱著她一滾,撐在她上方,碰碰她的?額頭,悄聲道:“想?吃溶寶。”
她嘿嘿傻笑,抬頭撞回去:“我也想?吃糖寶。”
蕭青棠眼中笑意要漫出來,低頭在她嘴角啄吻幾下:“好,等安頓下來讓你吃。”
“它變大了,抵著我了。”她眨眨眼。
“不必理會,一會兒?就好了。”蕭青棠躺回去,繼續將她的?腿抱住,“等離開這裡,我們得換一身行頭,在趕路,不能穿得那樣張揚。”
她貼在他的?堅實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好。”
“以後在外麵少與生人說話,尤其?是不要看著人家的?麵相好,長得和善說話溫吞,就以為那就是個?好人……”
薑溶就著他均勻有力?的?心跳聲,默默將那些話全記在心裡。
夜裡下過一場濕雪,早起時地上的?痕跡全沒有了,蕭青棠特意出門去看過,外麵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他快步回到屋裡,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收拾好,喊醒還在酣睡的?人:“走,我背你下山,你在我背上睡。”
薑溶揉揉眼,配合穿好衣裳,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跟他下了山。
第70章
他?早前說過要走, 看他?下來,小和尚也沒太驚訝,隻道:“昨夜剛下過雪, 這兩日路恐怕不好走。”
“其實前兩日晴著時好走, 我一直又下雪,一直沒走,現下一想, 還不如果斷一些。”他回眸看看背後的人, 語氣輕了幾分, “山上?沒什麼吃的,又沒什麼玩兒的,內子早有些待不住了。”
小和尚含笑:“也好。施主是否要給薑家留書信一封呢?”
蕭青棠微微頷首:“是要留的,嶽父嶽母若不知內子?跟我離開, 恐怕會心急。”
“那施主隨貧僧來。”小和尚往前引路,邊走邊閒聊幾句, “對了, 昨晚長公主府的隨從尋來,說他?們?郎君上?了山,卻不見了蹤跡, 要上?山去尋。施主半日都在?山上?,可有瞧見?”
蕭青棠眼眸微閃,淡淡道:“倒是沒有瞧見,是哪個長公主?”
“嘉和長公主。不過施主未見過便是了, 貧僧昨日也未瞧見有人上?山, 便以寺廟戒地將人打發了。”
“原是如此, 我的確未見人來,且這後院一直有人在?, 總不能?連有人過去都瞧不見。”蕭青棠稍稍垂眼。
“貧僧也是如此作想。”說話間已到了門口,小和尚退讓一步,“施主,請進。”
蕭青棠背著薑溶進門,輕輕將她晃醒,低聲提醒:“先下來,給你母親寫信,一會兒再睡。”
她打了個哈欠,慢慢落地,拿著筆趴在?桌上?慢慢悠悠寫完。
蕭青棠略掃一眼,又簡單解釋幾句,將信交給小和尚,躬身一拜:“多謝諸位師父收留,在?下銘記在?心,這便告辭了,往後有緣再會。”
小和尚回禮:“願施主一路順遂。”
“多謝。”蕭青棠背上?薑溶,轉身離去。
小和尚未離開,一直送到寺門,遠遠看著人坐上?牛車,才往回走,進了大殿,跪在?住持身後的蒲團上?。
“人走了?”
“走了。”小和尚忍不住感?歎,“蕭施主轉變許多。”
主持徐徐道:“興許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那長公主府那邊?”
“攔一攔,又要落雪了,落過便過去了。”
走時眼都睜不開,一上?牛車,薑溶立即清醒過來,興奮東張西望。
蕭青棠給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冷不冷?”
“有點兒,但還不是太冷!”她現下做什麼都是新鮮的,“我們?去哪兒?”
“去最近的縣城裡,尋個客棧住下,休息兩日再說。”
“縣城是不是就有很多好吃的了?”
蕭青棠淺笑點頭:“不如京城多,但有一些吃的。”
“那我要吃好多好吃的!”她揚著笑顏,垂著的小腿一搖一搖的,裙擺跟著車輪一起動,“你看,那邊山上?好白,那是雪是不是?”
“是雪,覆蓋在?山頭,還沒消融,這兩日說不定還要落雪。不過沒什麼大礙,咱們?可以待在?客棧裡,什麼都有,總不會比在?寺廟山上?更差。”
她連連點頭,望著兩旁掠過的冬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忽然,有兩三片雪落下,正落在?她發頂。她伸手摸了摸,撚撚手指:“是不是下雪了?”
蕭青棠抬頭朝遠處望去:“似乎是下了。”
沒多久,雪越來越大,白茫茫一片,地上?很快鋪上?一層銀白,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趕車的大伯眯著眼睛,迎著風雪,高聲道:“恐怕去不了縣城了,雪太大了,我隻能?改道往我們?村那邊走了。”
“在?何處?”蕭青棠將身旁的人緊緊摟在?懷裡,為她遮住風雪。
“也在?前麵,就這條小路去,不遠。”大伯回眸看他?們?一眼,“你們?可以在?村子?裡找戶人家?借住,我家?裡有妻兒老?小不便利。”
“好。”蕭青棠點點頭,仰麵看著飄落下的鵝毛大雪。
他?不是沒見過雪,隻是從未像現下一般體會到雪的逍遙,就如同他?也是這雪花裡一片一般。
“去哪兒?”薑溶被護得嚴嚴實實,沒有聽清。
蕭青棠將她的腦袋按回去,隔著兜帽在?她耳旁道:“去村子?裡借住兩日。”
“啊?那沒有好吃的啦?”
“雪太大了,去不了縣城了,村裡應當也有些吃的,莫慌。”
薑溶耷拉著腦袋,長長歎息一聲,化成一縷白煙盤旋而上?。
蕭青棠覺得好笑,忍不住揉揉她的頭:“總會有的,再等等,還是你這條小命要緊。”
牛車搖搖晃晃,伴著她的長籲短歎聲,飛奔往鄉間小路去,在?雪積之?前抵達。
“這是孫婆婆家?,她一個人住,子?女都在?外?尋生計,你們?可以在?她這兒借住幾日,等雪停了再走。”
石牆小院,乾淨整潔,雞鴨成群,看著還不錯,應當是正經?人家?。
蕭青棠收眼:“多謝。”
“不用謝,你們?進去吧,我先走了,”大伯轉身,冒著風雪離開。
蕭青棠和薑溶對視一眼:“走吧,進去。”
薑溶點點頭,好奇往裡打探。
蕭青棠往前走幾步,叩了叩門,裡頭立即應聲。
三兩句說清楚,婆婆熱情將他?們?招呼進屋,倒了熱水來:“我們?這裡離縣城不遠,但離京城有些距離,許多從京城的人會來此落腳,都是在?老?婆子?我這兒。外?麵那個屋是專門給落腳的人住的,隻是還沒生火,等我將火端過去,你們?在?那兒歇息就行,你們?先烤烤火。”
薑溶雙手抱住熱水,皮靴踩在?火盆上?,好奇道:“客棧?”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婆婆笑著從火盆裡夾出燃好的柴挪到另一盆裡。
嗆人的黑煙滾上?來,直衝薑溶麵門,惹得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蕭青棠趕忙捂住她的口鼻,揮手將黑煙扇走。
婆婆不好意思看他?們?一眼:“這煙子?是有些大,那屋裡是炕,沒有煙子?出來,會好些。”
“無?礙。”蕭青棠輕輕皺眉,看著煙子?隨人走遠,才鬆開手。
薑溶得了自由,第一句便是:“餓了。”
蕭青棠笑著摸摸她的腦袋:“一會兒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婆婆剛巧拿著鏟子?從外?進來:“有,什麼吃的都有。我自己養了雞,前兩日外?麵殺了豬,我也買了一些,青菜什麼的,園子?裡種著。”
“那勞煩你做些吃的。”蕭青棠從袖中摸出一個碎銀子?,放在?木椅上?。
婆婆瞥一眼,連聲道:“這太多了,我這村裡的,吃住沒那樣好,要不了這樣多。”
蕭青棠徐徐道:“雪大,不知要下幾日,恐怕要多耽擱一段時日。您先收著,多了再退。”
婆婆點點頭,將碎銀子?收起來:“成!炕燒上?了,我去給你們?做飯去!你們?等一會兒啊!”
“先在?這兒烤一會兒,等身上?的水乾了再去那邊屋裡。”
方才一路趕過來,身上?落了不少雪,一進門便化了,頭上?鬥篷上?都是濕漉漉的。
蕭青棠摸摸身旁人的小腿:“腿冷不冷?”
“不冷,烤火好暖和。”薑溶笑眯眯的。
“說要吃飯了就開心了。”蕭青棠捏了捏她的臉,忍不住揶揄。
“嘿嘿。”她不好意思笑笑。
身上?水漬漸乾,蕭青棠牽著她去了外?麵屋裡。
灶房裡劈裡啪啦的,香味漸漸彌漫開來,嫋嫋炊煙沒入茫茫大雪之?中。
薑溶趴在?窗縫往外?看:“我想去幫忙。”
“你是想去湊熱鬨吧?”蕭青棠一眼拆穿她,“外?麵冷得很,彆去胡鬨,快來,到炕上?來,你站那兒不冷嗎?”
她歎了口氣,還是畏懼屋外?的大雪,跑回炕上?,趴在?炕邊的窗縫往外?看。
窗外?是村中蜿蜒向前的土路,路上?早已積了一層雪。路邊,一棵柿子?樹挺立在?大雪之?中,掛著幾顆金燦燦的圓柿子?,像幾盞小燈。
“那是什麼?”
蕭青棠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柿子?。”
“原來柿子?長在?樹上?呀。”她恍然明了,“那我能?不能?吃?”
“那不知曉是誰家?的,雪又下得這樣大,摘不了。你若想吃,等會兒問問這裡的婆婆,看看她家?有沒有。”
薑溶點了點頭,還在?眼饞那幾個柿子?。
沒一會兒,婆婆端著飯菜進來,放在?炕上?的小桌上?,客套幾句:“鄉裡的菜就是這樣,比不得城裡的,你們?將就吃。”
蕭青棠沒說什麼,隻問:“您這裡有柿子?賣嗎?”
“新鮮的柿子?沒有,不好保存,柿餅倒有一些,你們?要嗎?”
“好,柿餅也行。”
婆婆快步將柿餅拿來,放在?桌上?。
柿餅曬得黑黢黢的,看不出原有的鮮亮色彩,薑溶瞥了一眼,默默拿起碗筷吃飯。
蕭青棠一眼瞧出她的小心思,卻也沒告訴她柿餅是甜的,怕她嘗了後不肯好好吃飯了。
“這菜真好吃!”她端著碗,拿著筷子?往嘴裡趕,眼淚汪汪,“我好久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菜了。”
蕭青棠又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往她碗裡又添了些:“以後不會讓你跟著我過那種日子?的。”
她連連點頭,又扒兩口:“我要吃三碗。”
“能?吃多少吃多少,你彆把自己撐著,這兒可不好找大夫。”
“撐不著,撐不著,我餓好多天了。”
三盤子?菜被她吃得乾乾淨淨,飯也一點兒沒剩,隻有那盤柿餅一動不動。
她吃飽了,敲著腿,挺著小肚子?躺在?床上?,懶洋洋眯著眼。
“吃好了?”蕭青棠斜臥在?一旁看她。
“差不多吧。”她一副老?成的模樣,摸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蕭青棠揚了揚唇:“我方才沒說,柿餅隻是看著不好吃,其實是甜的。”
“嗯?”她一下坐起身,“什麼?”
“不過,你都吃飽了應當吃不下了,晚上?再說吧。”
她爬過去,伸著胳膊夠來一個柿餅:“什麼吃不下了?我肚子?裡還有柿餅的位置。”
“你肚子?裡還有好幾個不同的位置?”
她咬一口柿餅,不假思索道:“那當然,有米飯的位置,糕點的位置還有水果的位置。嗯,真的好甜,又甜又軟!你要不要吃?”
“我不吃,你也少吃些,方才吃了那樣多,當心腹痛。”蕭青棠沒什麼口腹之?欲。
“好!我吃半個就不吃了。”薑溶哢哢咬完半塊兒,在?嘴裡嚼著,躺去他?身旁,拉開他?的手臂當枕頭,環抱住他?的腰,“困了,睡覺。”
“剛吃完就睡?”他?怕她積食,默默躺下,輕輕在?她小腹上?按摩。
薑溶舒服得哼哼幾聲,眼一閉,輕而易舉睡著,再睜眼時屋子?裡已有些暗了。
被窩裡熱得不太正常,她混沌著撐起身也沒吵醒身旁的人。
“青棠?”她推了推睡熟的人,卻沒有得到回應。
薑溶有些慌了,又用力推推:“蕭青棠?”
還是沒有反應。
她慌亂摸摸他?的臉……燙、好燙……
“蕭青棠、蕭青棠!”她拚命搡了人幾下,還不見有反應,急忙踩上?靴子?往外?跑。
天還未全?黑下來,張婆婆正在?灶房煮飯,她急急忙忙衝進去,慌張求救:“婆婆,我夫君他?發熱了!你知不知曉大夫在?哪兒?我要去尋大夫!”
“啊?”張婆婆一愣,手往身上?擦擦水,往客房走去,一探蕭青棠額頭,驚訝道,“還真是發熱了,中午不還是好好的嗎?”
“我也不知曉,我一覺睡醒他?就這樣了……”薑溶快急哭了,“你知曉大夫在?哪兒嗎?”
張婆婆快步出門,站在?院門往外?指:“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到了一棵歪脖子?樹下就是,不過我也不知大夫在?不在?家?。”
“好,我去。”她毫不猶豫冒著大雪往外?跑。
婆婆見風雪太大,怕她迷路,急忙拿了傘跟上?:“姑娘,你慢些,我跟你一塊兒去!”
她抿了抿唇,略停一會兒,等人跟上?來,又匆匆往前去。
幸好,郎中在?家?。
孫婆婆和郎中相熟,兩句話便解釋清楚,領著人又往回趕。
薑溶腦子?亂糟糟一片,將大夫迎來,又將大夫送走,連藥味兒都聞不到了,就蹲在?炕邊、握住蕭青棠的手,一直守著他?。
夜色漸深,外?麵的雪似乎停了,壺裡的藥翻滾冒泡,苦澀的氣味彌漫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沉睡的人終於?動了動眼皮。
“你醒了?”薑溶騰得站起來。
“嗯?”蕭青棠用力睜開眼,仔細瞧了瞧她,“為何哭了?”
薑溶連忙擦掉眼淚:“你發熱了,大夫說你染上?風寒,要吃藥。”
“我是感?覺不大舒服,原來是風寒了。”他?擠出一個笑,抬了抬手,“莫怕,隻是風寒而已,歇兩日便好了。”
薑溶輕輕扶住他?的手,緩緩蹲下,哭著道:“大夫還說你手上?和耳朵上?都生了凍瘡,得抹藥。”
“噢。”他?眨眨眼,“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呢,你手上?長沒長?”
薑溶哭得更厲害了,搖了好幾下頭,眼淚都甩出來:“沒、我沒有,你有,你手上?都長滿了……都怪我,我隻會吃隻會玩兒,我是傻瓜,我一點兒都沒察覺……”
“莫哭,不怪你,我自己也沒察覺,溶寶不是傻瓜。”蕭青棠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不是要吃藥了?”
“我去給你端來。”她快速起身,往火爐旁走。
蕭青棠放心不下,微微仰起脖子?,忍不住叮囑:“你慢些,莫燙著了,多墊幾層帕子?。”
“好。”薑溶擦擦眼淚,小心翼翼拎起藥罐,倒進碗裡,端來炕邊,放在?小桌上?晾著,“燙,等冷冷再喝。”
“溶寶?”
“嗯。”
蕭青棠笑笑,又抓住她的手:“你怎麼請來大夫的?”
“我問婆婆,婆婆跟我去的。”
“路上?有沒有出什麼事?”
“沒,我找到大夫就回來了,然後就一直在?屋子?裡。”
蕭青棠稍稍放心一些,往後躺了躺:“我這兩日沒法陪你玩兒了,不要亂跑,想要吃什麼就跟外?麵的婆婆說,你知曉銀子?在?哪兒的。”
薑溶有些害怕:“我知曉,我都記住了,我會聽話的,你快好起來。”
“放心,會好的,我隻是有些困。”他?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莫怕,溶寶。”
“好,我不怕。”薑溶端來藥碗,“我喂你。”
蕭青棠搖搖頭,接過藥碗:“一口喝完就行。”
薑溶盯著他?喝碗,拿來柿餅:“你吃,能?淡淡味兒。”
他?摸摸她的腦袋:“我不怕苦,你留著慢慢吃。”
蕭青棠把好吃的都留給她了。薑溶鼻尖忍不住泛酸:“那你睡覺,你要多休息,我在?旁邊守著你,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天這樣晚了,不要守著,你也早些睡。”
“好,我睡。”她脫了靴子?往炕上?爬,“我睡,你也快睡。”
蕭青棠看她一眼,終於?安心閉眼。
可薑溶睡不著,一直盯著他?看,輕輕托著他?的手,時不時往抹一些藥,吹一吹。
或許是暖和了,他?手上?和耳上?的凍瘡開始逐個成熟,一個挨著一個,連成一大片,有的甚至裂開,露出紅通通的血肉。
薑溶看得心上?似乎也長滿了凍瘡,又酸又疼,她眼紅了又紅,血絲沒有消減過。
她不想吃什麼好的了,也不想玩什麼玩具了,每頓煮好藥,就坐在?炕邊給他?抹藥,呼呼傷口。
蕭青棠喝過兩三回藥,身上?不發熱了,但還是困頓得很,卻放心她不下,睡一睡,總要迷迷糊糊睜眼,見她在?跟前了,又合上?眼接著睡。
雪不下了,天漸晴了,早起蕭青棠還在?睡,薑溶摸摸他?的額頭,抱著藥罐子?出門。
昨日大夫來瞧過,換了副藥方子?,她得將先前的藥渣倒了,換副新的。
孫婆婆在?外?麵晾衣服,看她出門,招呼一聲:“煮藥啊?”
“嗯。”她點點頭,“你在?洗浣衣呀。”
“是啊,天終於?晴了,又快要過年了,我乾脆把這些都一遍,圖個好兆頭。”婆婆隨口和她閒聊,“你相公呢?好些沒有?”
她往罐子?裡接上?水,朝屋裡走:“好一些了,就是要睡覺。”
“是,人生病了就得多休息。”
她沒答話,進門將藥罐子?放到爐子?上?,抱了蕭青棠的衣裳出去。
“婆婆,你的盆能?借我用嗎?”
孫婆婆看她一眼,哎喲一聲:“這水可冷,彆把你凍著了。”
“沒事,我不怕冷。”她走過去,將衣裳放下,擼擼袖子?。
“那行吧,你隨意用。”
“好。”她拿起牆上?掛著的水瓢,往桶裡裝水。
她提不動,隻能?小半桶小半桶往盆裡倒。
指尖沒入冰涼刺骨的冷水,她打了個寒顫,才想起孫婆婆說的話,可猶豫一瞬後,她還是咬著牙將手伸進水裡,拿著衣裳輕輕揉搓。
最裡麵的衣裳蕭青棠要穿著,外?麵的衣裳太厚,洗了不一定能?乾,她洗得是中間的,還有蕭青棠的襪子?,都不算太厚,輕輕搓幾下便能?乾淨。
隻是她力氣小,擰不乾水,衣裳掛在?竹竿上?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孫婆婆看不過去,過來幫她又重新擰了一把。
她道聲謝,又進屋去拿蕭青棠的靴子?。
蕭青棠穿著那雙靴子?上?山下山,已磨得看不出樣子?了,上?麵繡的暗紋都不見了。
她拿起靴子?正要往外?走,身後的人突然醒了:“溶寶?”
“你醒啦?”她咧開嘴,放下靴子?跑過去,吸吸凍得通紅的鼻尖,“餓不餓?想吃什麼?”
蕭青棠緩了緩,視線清晰一些,盯著她的臉看:“你去哪兒了?臉凍得這樣紅?”
“我在?給你洗衣裳。”她揚起臉,等待表揚。
可蕭青棠卻皺了眉:“洗衣裳?”
“對啊。”
他?目光下移,看見那雙通紅的手,心口緊緊揪起,忍不住發怒:“你去洗衣裳做什麼?天這樣冷,你洗什麼衣裳?”
薑溶愣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外?麵出太陽了,孫婆婆也在?洗。”
“你不要胡鬨了,不許洗了,在?屋裡好好待著。”蕭青棠要去牽她。
她躲開,委屈發問:“我給你洗衣裳你不願意就算了,還要凶我!”
蕭青棠閉了閉眼,眼尾微紅:“我不是凶你,我是……我看見你凍成那樣,我心裡難受。你冷不冷?快把手放進被子?裡來。”
薑溶彆開眼,賭氣不語。
“溶寶。”蕭青棠微微坐起身,牽住她冰冰涼的手,將她往被子?裡放,“都凍成這樣了,你還洗什麼?”
“可是你不是也給我洗衣裳了嗎?”在?寺院山上?,她的衣裳都是蕭青棠洗的,內襯、小衣、襪子?全?都是蕭青棠洗的,“我想給你洗。”
蕭青棠看著她的眼睛:“我知曉,可天這樣冷,你凍生病了怎麼辦?寶寶,聽話,不許洗了”
她眼中的淚光開始閃爍。
看得蕭青棠更心疼了:“不許哭,我讓你跟著我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的。我知曉你想對我好,是不是?”
她癟著嘴,點點頭。
“我明白,可我不忍心看你受凍。寶寶,不洗了,好不好?”蕭青棠握起她的手,在?她手上?親了親。
她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可我看你手上?的凍瘡,我心裡好難過……”
蕭青棠皺著眉,輕輕給她抹掉眼淚:“我知曉,你心疼我,你愛我,我很高興,可我也心疼你,我看見你手凍成這樣我心裡也難過。不洗了,沒什麼好洗的,你拿銀子?去問孫婆婆給我買兩身新的。舊的也行,隻要是乾淨的。”
“好。”她抿抿唇。
蕭青棠彎起唇:“先上?來暖暖,暖和了再去。”
她爬上?炕,躺在?他?身旁。
蕭青棠將她摟在?懷裡:“你給我買的抹手的藥放在?哪兒?”
“窗台上?。”她去拿來。
蕭青棠打開藥罐,從裡挖了一團,牽起她的手,均勻抹在?她手背上?:“要防著點兒,免得也生了凍瘡。”
她隻盯著他?微腫的大手,喃喃道:“它先前又細又長的。”
“不礙事,這兩日已好了許多了,沒那麼癢也沒那樣疼了。”蕭青棠放好藥罐,將她手捧在?輕輕放在?褥子?上?,“我能?感?覺到,你一直在?給我抹藥。”
她突然撲進他?懷裡,大哭道:“我好難過,我看見你手這樣就好難過,我就想,這要是長在?我手上?,而不是長在?你手上?的就好了……”
蕭青棠輕呼出一口氣,輕輕抱住她,撫摸她的後頸,在?她耳旁親親:“寶寶,我明白,你有的體會我都有。我愛你,我也愛你,我也舍不得你去碰那冷水,尤其姑娘家?更碰不得冰水,你每次月事來時都會肚子?疼,更是不能?碰。你想照顧我,可以去做些彆的,好不好?”
她抬起頭,眉毛皺著,眼睛皺著,鼻梁也皺著:“你不是在?嫌棄我沒用,是不是?”
蕭青棠笑著撞撞她的額頭:“你怎麼會沒用呢?這幾日不都是你在?給我煮藥?我手上?耳上?的藥膏不也是你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