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客艙風波
聽到?外麵的動靜時, 玉小茶正躺在床上看她和隔壁船客借來的話本,正看到?“惡鬼破窗掏心而去”時,突然?被門口?一陣尖利的叫喊聲給嚇了一跳。
摸著還在“撲通撲通”直跳的心口?, 玉小茶齜牙咧嘴地跳下床鋪,一把打開了房門。
門開的瞬間,一陣勁風掃過, 可是等玉小茶循聲看去,也隻來得及看見秋望舒和易君笙奔出客艙走廊的背影。
然?後,就是越來越多的衝進客艙後緊緊關上房門的船客。
發生什麼了?給這些?人急成這樣?
正在玉小茶抓過傘,準備跟過去一探究竟時, 一個船工突然?驚叫著朝她?跑過來!他跑得太急了, 剛跑到?玉小茶門口?時,就被不平整的木板給絆倒在地。
一把提起跌坐在她?房門口?的人,玉小茶不悅地喝問道:“什麼啊!什麼啊!你們到?底在叫什麼啊!”
那?人也不知道在客艙外看見了什麼, 隻知道大張著嘴,驚恐地向?外指道:“船, 船上有,有吃人的惡鬼!吃人的惡鬼啊!”
他這話聽著就跟什麼天方夜譚一樣,饒是單純如玉小茶,也覺得不可思議,“吃人?!”
反複看過客艙外不停狂奔的人,玉小茶震驚道:“你確定?”
話音落下,門口?又是一陣尖叫, 叫得玉小茶不由地抖了一抖, 眯著眼?睛捏緊了手中的鳳凰傘。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 睜大了眼?睛時,她?才看見, 一個姿勢怪異的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客艙門口?。
注意到?了客艙中間呆呆站著的兩人,老人緩緩地轉動了不太靈便的腳跟,僵硬地朝前邁了一步。
眯眼?看了半天,玉小茶覺得這老人好像有點眼?熟,但因?為隔得有點遠,她?也不能確定。
可等老人跨進客艙,朝兩人走近後,玉小茶忍不住張大了嘴,後退了一步。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老人的胸口?和嘴邊,好像在不停地流著血。尤其是嘴邊,不像是受傷後吐出?的血跡,反倒像是,啃什麼東西沒啃乾淨的痕跡。
聯想到?自己方才看的話本故事,玉小茶背後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她?看向?方才還在大叫的船工,磕磕巴巴地問道:“你彆說,彆說這嘴上的,是人血啊?”
剛才那?說“吃人惡鬼”的船工顯然?也被嚇呆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客艙門口?,一個被吵醒的船客怒氣衝衝地推開了門,罵罵咧咧道:“鬨什麼!鬨什麼啊!”
聽尖叫聲還在繼續,他怒目巡視了一圈,先是看到?了瘋狂對他搖頭的玉小茶,然?後才後知後覺地聽到?自己身後一陣詭異的“咳嗬,咳嗬”的低呼。
背後的老人,滿臉血汙,眼?珠泛白,胸口?還破了一個洞,但他就跟沒感覺似的,對著自己,緩緩張開了口?。
“啊——————!”
眼?看方才還行動不便的老人像猛獸一般驟然?撲向?了那?船客,玉小茶不敢猶豫,撿起自己桌上的燭燈就擲向?老人的下巴。
“咳嗒”一聲,不知是打中了牙齒還是打中了下巴,老人咳出?一口?汙血,緩緩地轉過頭來。
看清楚了她?還保持扔擲動作的手臂,老人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恨恨地鬆開了麵前的船客,轉而朝玉小茶撲過來。
眼?見危險逼近,方才還蹲在她?門口?的船工,突然?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了玉小茶,衝進了她?房間裡,以玉小茶趕不上的手速,插上了門栓。
被這船工這一連串的動作給震驚了,玉小茶先是愣了一愣,隨後一邊慌忙後退,一邊咬牙切齒地對那?厚顏無恥的船工喝道:“你,你一會兒死定了!”
話音未落,那?老人就已經幾步衝到?了她?麵前,一時間,一股血腥臭就在她?麵前彌漫開來。
實在是受不了這股腥臭味了,玉小茶緊緊憋住了氣,按出?了傘頂的短劍就悶頭刺去。
被短劍又刺中了胸口?,老人捂住傷口?,憤怒地嘶吼了起來。
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聲音,玉小茶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喊道:“誒!誒你!”
“你不是住我?隔壁,借我?話本的大爺麼!”
不知道大爺是高興還是生氣,反正聽了玉小茶這一聲,他是吼得更厲害了,於是玉小茶也趕忙擺手討饒道:“啊啊啊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
雖然?嘴上說個不停,但玉小茶的腳步也同樣沒敢停。
眼?見大爺重?振旗鼓,以更為扭曲的姿勢朝自己奔來,玉小茶一個激靈,就要跨出?客艙。
她?的腳尖都快落到?客艙外的船板上了,卻聽到?在自己和那?發了狂的大爺背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
“小玉!”
那?是,是蘇臨鏡的聲音!
聽見了熟人的聲音,玉小茶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然?後激動地回應道:“阿臨——!”
聽到?玉小茶回應自己,蘇臨鏡一路飛奔過去,三下兩下就用劍背解決了追逐不止的老人,然?後將不敢動作的玉小茶扯到?了她?的身後。
用潛龍鉤對著四周不知是何情?況的房間,蘇臨鏡著急地對著背後的人問道:“沒事吧小玉!”
沒事,就是差點被那?大爺嚇死。
看著蘇臨鏡熟悉的持劍姿勢,玉小茶感動地迭聲道:“沒事,沒事!”
聽她?這麼說,蘇臨鏡放下些?心來,對著四周緊閉的門窗喊道:“大家能聽見麼,能聽見的就趕緊進屋裡待著!”
“用桌子?櫃子?頂住門窗,千萬不要出?來!”
原以為這一片的人都嚇暈在房間裡了,結果,聽了蘇臨鏡的話,竟然?陸續有人影緩緩地出?現在門邊,對著門縫小聲問道:“你們,你們帶著劍啊,那?,那?能救我?們麼!”
他這話氣得玉小茶眉頭都擰了起來,方才自己被追的時候,也沒見有人出?個聲啊!
蘇臨鏡不知道方才在這兒發生的事,聞言,隻是捏緊了劍,正色回道:“我?們會儘力?,你們快將門窗頂好!”
“好好!”
話語間,方才被蘇臨鏡解決了的老人卻又掙紮著站了起來。
眼?見他從癱倒在地到?低吼站起,玉小茶緩緩地撐開了傘,目瞪口?呆道:“……我?天,這到?底,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聞言,蘇臨鏡皺眉道:“這很像,我?曾聽說過的走屍。”
走屍,傳說中是死人染屍毒而來,怨氣極重?,凶惡嗜血,在話本中,隻有符咒和法術才能將其徹底驅除。可這畢竟不是話本中啊,沒有符咒和法術之說,所以她?也隻能揮劍先保下幸存船客。
蘇臨鏡和玉小茶的動靜不止吸引了這個老人。就在蘇臨鏡皺眉出?劍時,玉小茶對麵,又出?現了另一個麵容扭曲的船客。
回頭看了一眼?直衝老人而去的蘇臨鏡,玉小茶一咬牙,也鼓足了勁擊向?低吼而來的船客。
那?人吼叫間,又是一股腥臭襲來,惡心的叫玉小茶受不了,隻能使出?了全身力?氣將船客用傘麵頂出?了船艙,隨後,在這人隔著傘麵想要咬向?自己的手臂時,她?一狠心,閉眼?將傘頂短劍橫刺進了船客的脖頸處。
而身後的蘇臨鏡,也在此時,將潛龍鉤斜劈向?張著血口?的老人。
潛龍鉤鋒利的劍彎毫無阻礙地劃過了他的脖頸。即使蘇臨鏡及時偏過身去,可那?老人倒地時,還是有一陣血霧噴出?,濺到?了蘇臨鏡的臉上和白袖邊。
“哐當?——”的一聲,是重?物掉在玉小茶腳邊的聲音。
直到?倒地的人徹底沒了動靜,玉小茶才顫巍巍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試探著踢了一腳麵前的頭顱,玉小茶倒抽了一口?涼氣,轉向?蘇臨鏡,向?她?問道:“這應,應該不能再動了吧……?”
蘇臨鏡身前的老人也徹底沒了動靜,明明是應該鬆一口?氣的時候,可是在玉小茶背後的蘇臨鏡卻對著自己的袖子?晃了晃,隨後眼?皮一翻,猝不及防地朝側邊軟倒去。
“誒誒誒誒——!你怎麼了!彆,彆暈啊——!”
顧不得去看自己腳邊的頭顱,玉小茶驚恐萬狀地接住了差點摔在門上的蘇臨鏡。
在客艙外,秋望舒腳步不停地朝前奔去。耳邊似乎聽到?了玉小茶的驚叫聲,秋望舒加快腳步,不斷揮動著更星劍,在一片又一片血霧中穿行向?前。
終於,在又一腳踢開趴在客艙門口?的走屍,看清了玉小茶的身影後,秋望舒轉頭,朝著背對自己的玉小茶喊道:“小玉姑娘!”
“你沒事吧!”
聽到?秋望舒的聲音,玉小茶飛快回過頭來,像是見到?親人一般,她?激動地回道:“阿望,阿望——!”
方才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蘇臨鏡架起來,這會兒見秋望舒來了,玉小茶“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隨即架著人向?她?求助道:“我?,我?沒事,但是阿臨,阿臨暈了啊!”
看見失去意識的蘇臨鏡,秋望舒心中一緊,連忙追問道:“她?受傷了麼!”
“沒,沒有!”
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那?沾了血的手袖,玉小茶哭喪著臉道:“剛才還好好的,結果砍完這些?東西,就暈了!。”
詫異地看向?了被濺了半邊身子?血跡,低垂著頭的蘇臨鏡。
秋望舒驚訝道,蘇臨鏡難不成是……見不了血?
一個慣於劍道,沉著穩重?的人居然?見不得血,這倒是叫秋望舒吃了一驚。不過吃驚歸吃驚,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把昏迷的蘇臨鏡送到?個安全的,有人守著的地方。
思索了片刻,秋望舒向?玉小茶交代道:“你把蘇姑娘送進她?房間裡,守好她?,彆讓那?些?東西進去!”
聞言,玉小茶連連點頭,可點完頭她?又想道:“那?,那?你們不用我?幫忙麼!”
“你得守著蘇姑娘這邊。”
秋望舒都這麼說了,玉小茶也隻能答道:“好,好!”
隻是,當?她?往蘇臨鏡房間挪動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住在蘇臨鏡隔壁的,從這騷亂開始,就一直沒有見到?的人。
倒抽了一口?涼氣,玉小茶回過頭去,遲疑地對秋望舒說道:“……阿望,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在秋望舒疑惑的目光下,玉小茶斷斷續續道:“林恣慕,好像一直沒回房間。”
第052章 火長發狂
林恣慕一直沒回房間?
想到?這幾日常常躲在艙外不見蹤影的林恣慕, 秋望舒心中頓時一緊。
不敢有一刻耽擱,她?拔腿向前,一把推開了林恣慕的房間。果然, 裡麵空無一人,甚至沒有破山骨的蹤影。
她?若是帶著破山骨那還好,若是把破山骨藏了起來又自己跑出去的話……
不敢再多想了, 秋望舒關上了林恣慕的房門,對?玉小?茶交代道:“蘇姑娘就?交給?你了!”
然後,就?提劍跑出了客艙外。
“你,小?, 小?心啊”
眼睜睜看著她?跟一陣風似的再次跑了出去, 玉小?茶一句擔心的話隻能呐呐地落在了後頭。
艙外發狂的人愈發多了,甚至比之前的還翻了個?倍,其中, 還有不少原本?在下?層的船工。看來不止客艙這層,下?層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在另外的客艙和船頭搜尋了半天後, 秋望舒遇到?的也隻有發狂的走屍和躲避的船客,仍然沒有林恣慕的蹤影。無奈之下?,她?隻能朝下?層的船艙跑去。
她?得趕緊找到?林恣慕,確認林恣慕的狀況,然後,要是林恣慕沒事,她?還得趕緊回去……幫一個?人頂在船尾的易君笙。
跑動間, 秋望舒的餘光卻?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倒地不起的船工。那船工和彆的被解決的走屍沒什麼區彆, 渾身傷口, 眼中泛白,嘴還不甘心地張著。唯一不同的, 就?是他的脖子上紮著一支極為?熟悉的鐵箭。
箭長三尺,箭尾如雀羽,那是林恣慕隨身帶著的箭!
確認了她?隨身帶著破山骨後,秋望舒心中一鬆,隨即加快了腳步朝去下?層的樓梯奔去。
一路上橫倒著許多中箭的屍體?,離木梯越近,見到?的鐵箭也就?越多,這說明,不出意料的話林恣慕就?在樓梯儘頭的下?層了。
奔下?最後一層木梯時,從船艙拐角處卻?突然衝出兩隻走屍,隔著木梯,一前一後地朝秋望舒的手臂咬去。
秋望舒還沒出劍呢,就?聽一陣勁風自耳邊飛來!下?一瞬,衝在最前的走屍應聲倒地,而秋望舒的耳邊也響起了林恣慕熟悉的嘲諷聲:“彆人都?趕著往外跑,秋姑娘倒真愛反其道而行啊!”
揮劍解決掉被屍體?絆倒的另一個?走屍,秋望舒甩掉劍上的血跡看向林恣慕,有些好笑地問?道:“那你又在這做什麼?”
在她?對?麵,林恣慕肩上架著長弩,手上動作一刻未鬆。而在林恣慕的背後,卻?有兩人瑟縮著,被她?擋在角落裡。
秋望舒偏頭看去,高一點的老人駝背銀發,懷裡還緊緊抱著一個?不及半人高的小?姑娘。看這樣子,兩人應該是一對?逃到?半路被林恣慕發現的祖孫。
被林恣慕護在身後,兩人身上並無傷痕,隻是小?孫女似乎受了不少驚嚇,正白著一張臉看著自己的劍。
看清兩人的樣子,秋望舒在心中暗道一句,怪不得,怪不得林恣慕會在這兒。
見這祖孫倆被秋望舒發現,林恣慕不悅地偏了偏頭,不自然道:“跟你沒關係。”
把林恣慕這脫口而出的話當做耳旁風,秋望舒蹲下?/身查看著方才咬向她?的兩個?走屍,短衣半臂,是船工的打扮。在下?意識拉開船工領口時,秋望舒卻?愣了一愣。
又一箭射向遠處剛爬起來的走屍,林恣慕側目看著秋望舒,急聲問?道:“你還愣著做什麼,不走啊?”
收起查看的手,秋望舒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出聲問?道:“裡麵的船工,是不是也都?發狂咬人了。”
想了想方才看到?的,船工互相撕咬的場景,林恣慕皺了皺眉答道:“差不多了,這下?麵要是有活口,剛剛也都?跑上去了。”
回頭看了身後的祖孫一眼,林恣慕小?聲道:“隻剩這兩個?跑錯路的。”
這對?祖孫方才慌不擇路,跑進了比上層更難逃的樓梯間裡,是林恣慕從船艙持弩頂跳下?時,才看見了差點落入走屍口下?的祖孫倆。
看見緊緊護著孫女的老人,林恣慕下?意識愣住了,結果這一愣,就?楞到?了因為?不忍心,所以要把兩人護送回客艙的地步。
聽見林恣慕說的話,那老人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她?看了懷中的孫女許久,才顫巍巍地對?林恣慕說道:“姑娘,你不必管我,隻是請你幫一幫我這小?孫女。”
聞言,林恣慕皺了皺眉,不悅地回道:“我說了可以帶你們出去,你是信不過我麼?”
那老人還沒回話,就?聽一旁的秋望舒突然道:“要走的話,現在就?得走。”
樓梯口暫時安全,如果要帶著兩個?人一起出去,就?要趁現在。認真地看了一眼林恣慕,秋望舒立刻決定道:“我和你們一起上去,上去後,你帶著她?們先去客艙那邊和玉小?茶彙合。”
前一句聽著還正常,後一句聽著,就?讓人頓時警惕了起來。擰起了眉頭,林恣慕立即問?道:“那你呢,你要去做什麼?”
邁上了樓梯,秋望舒一劍刺中了落單的走屍,回答道:“易君笙一個?人在船尾頂著,我要去幫她?。”
聽到?這句話,林恣慕啞口無言了許久,才勉強擠出一句:“你們……真行。”
出了樓梯口,秋望舒開著路,林恣慕護著身後的祖孫,在確定了她?們的客艙中間沒有擋路的走屍後,秋望舒把入口讓開,對?林恣慕道:“你們先進去!”
老人護著孫女進去了,可林恣慕卻?拉住了又要跑出客艙的秋望舒,神色十分緊張,但嘴上還是不饒人道:“你,你背後長點眼!當心彆被咬了!”
聞言,秋望舒愣了愣,隨即認真道:“知道了。”
說完,就?沒有再停留,舉步轉向了船尾的方向。
聽見了最前方傳來了“嘭”的一聲,像是巨物砸中船板的巨響,秋望舒心中一驚,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這一路上,滿地橫屍,即便秋望舒已經解決了那麼多被咬後成了走屍的人,可她?還能看見幾個?躍躍欲試的走屍,和船舵旁易君笙不停揮劍,與一個?難纏走屍周旋的身影。
易君笙一步都?不敢離開船尾,是因為?要保住那雖然被嚇昏了,但好歹之後還能開船的舵工。在秋望舒離開後,她?砍斷了水匪拋上船的繩索,解決了攀上船的發狂走屍。
可正當她?踢開最後一個?滾到?她?腳邊的走屍時,麵前卻?突然投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影來。
緊接著,就?是在她?點地後退時,一拳朝她?麵前砸下?!
走屍幾乎都?如失智猛獸一般,隻知道追著人的氣味和動靜撕咬,可逼近到?她?麵前的這個?,卻?會用上拳腳功夫。
趁他拔出拳頭的空隙,易君笙抬起頭來看向這個?不同尋常走屍。結果這一看,她?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眼前這個?身材魁梧,行動比一般走屍靈活的,不是彆人,正是掌管這艘客船的火長。
他連臉上都?有恐怖的傷口,顯然也是在混亂中被咬了徹底,半分理?智都?不剩了。
連火長都?如此,那這艘船上,還剩多少沒被咬傷的人,還有多少能掌船的船工?
思及此處,易君笙麵色沉下?來。
她?不知道這走屍從何而來,是否有化解之法。四周這些船客在並未完全斷氣時就?化為?了走屍,所以她?也不清楚如果將這些人帶上岸,能否有回轉之法。她?隻清楚,如果不及時解決這一船已經化為?走屍的人,那這艘船,怕是連靠岸的機會都?沒有。
在一拳擊穿船板後,火長不知是不是還保留了一絲思考的本?能,撿起了一旁的木樁就?要掄向易君笙。
然而,在他的木樁狠狠砸下?的瞬間,一道墨藍閃過,隻聽“噌”的一聲,更星劍自身後狠狠紮進了他的脖子。
命門被刺,火長跪倒在地,喉中不斷發出著不甘的嘶吼,但是等?秋望舒利落地將劍抽出後,他也隻能睜著一雙眼,帶著滿腔不知道該向誰發的憤恨停下?了掙紮。
他倒下?了,船尾的嘶吼也就?停下?了。
數不清的走屍從船尾一路蔓延到?船頭的樓梯口,這般駭人的場景,用亂葬崗來形容這艘船都?不為?過。
甩掉了更星上的血跡,秋望舒回頭,擔憂地朝易君笙問?道:“沒事吧?”
易君笙身上倒是乾淨得很,不見一絲血跡,隻是拿劍的虎口處能看見一片暗紅,雖然不像是咬痕,但也不知是不是受傷後流出來的血。
聽到?秋望舒的聲音,易君笙才從方才占據了她?所有思覺的血腥味中回過神來,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來,她?對?著秋望舒擠出一個?笑來,回道:“沒事。”
說是這麼說,可易君笙手上的血跡卻?還是叫秋望舒有些在意。
就?算沒有被咬中,可是走屍如此凶險,誰能保證如果傷口沾上了走屍的血跡後,會是什麼情況。
於是,在猶豫了片刻後,秋望舒走到?了易君笙麵前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來。那是她?下?山時,師君給?她?備的治傷用的白酒。
當著易君笙的麵,她?把瓷瓶中的白酒沾到?自己的棉帕上,然後不由分說地拉過了易君笙的手,用棉帕擦拭起她?的虎口和掌心。
虎口處是有從指根處到?掌心的一條破口,這沾了白酒的棉帕一按上去,易君笙就?縮了縮手,小?聲地“嘶——”了一聲。
聽到?她?這一聲,秋望舒就?確認了,這不是沾上的血,是打鬥中留下?的傷口,既然這樣,那就?更不能大意了。
將她?縮起來的手指掰開,秋望舒一邊皺眉叫她?“彆動”,一邊仔細擦拭起來。
在把易君笙另一隻沒受傷的手都?擦過後,秋望舒才鬆開了手,抬起了頭。
易君笙定定地看著她?的棉帕,倒是沒再縮手也沒出聲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耳根處有些紅,看著像是忍痛忍出來。
她?這般怕疼麼?倒是新鮮。
難得的覺得這人也有像小?孩的一麵,秋望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收起了沾了血跡的棉帕。
可等?她?收起棉帕再抬頭時,卻?驀然睜大了眼睛!
抬起了手中還沒休息多會兒的更星劍,秋望舒急聲對?易君笙喝到?:“你後麵!”
在易君笙的後麵,方才還如死屍一般倒在地上的火長突然暴起,如走到?絕路的野狼一般,不顧一切地撲向了背對?著他的易君笙。
在秋望舒一劍砍向火長的瞬間,易君笙也及時出劍抵住了這比方才還要狂暴的走屍!
驚叢劍已經橫擋在了他脖頸邊,可他卻?跟沒感覺一樣,帶著一股被秋望舒刺中的怨氣,嘶吼著不斷攻向易君笙。
如此下?去,就?算易君笙繼續以劍相搏,也未必能安全脫身。
在短暫的思考過後,易君笙運起內力?想要隔劍震開他,可他卻?不知從何處又爆出了一陣猛力?,竟在運力?的一瞬間逼近到?了離易君笙身前幾寸之地。
眼見他口中的汙血幾乎快要落到?易君笙的衣領上,秋望舒自他身後躍起,意圖將他的腦袋斬下?!
然而,當秋望舒的劍砍進火長的脖子後,卻?驀然卡在了中途,不能再進一寸。
心中一驚,正欲抽劍閃身時,那已到?狂怒極點的火長突然轉過身來,牢牢地抓住了砍進自己血肉中的更星劍。
見形勢不妙,秋望舒立馬運氣,將內力?灌入劍勢中,一舉將他逼近船緣之處。
打著將他推到?海中的心思,秋望舒加重了手下?的力?氣,將火長壓得已有半身掉出了船外。
即使心中已無清明神誌,可在這即將掉入海中的時刻,火長那青筋暴起的手卻?抓著更星劍往旁邊一掀,一瞬間,秋望舒身形一晃,竟被他一把帶下?了船緣邊!
千鈞一發之際,秋望舒眼前閃過一陣根本?看不清的劍光,用自己從沒見過的狠絕之力?削掉了走屍的腦袋,和他緊緊抓住更星劍的雙手,叫他再無掙紮之地,隻能嘶吼著,掉入了淹沒了所有亮光的深海!
第053章 走屍由來
在?他鬆手?的刹那, 易君笙也伸出了另一隻沒握劍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秋望舒!
使出了全身力氣將秋望舒拉上來後,在?她跳下來的那一瞬間, 易君笙脫力般地顫著兩隻手臂將她拉進了懷裡。
擁在?自己背後的兩隻手格外地用力,秋望舒聽見她用從未有過的慌亂語調,顫聲道:“你知道幫我擦傷口, 自己卻?不知不要這般冒險麼……”
自己不冒險,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那走屍直接咬上她麼?
秋望舒本想開口辯解幾句,可是?透過餘光,她卻?看見那昏迷多時的舵工緩緩醒了過來。
這下秋望更?是?不敢抬頭了, 她輕輕地碰了碰易君笙的手?臂, 催促道:“我沒事……你放開我吧。”
可易君笙就跟沒聽見似的,兩隻手?擁在?她身後,紋絲不動。
僵持下, 秋望舒隻能紅著臉握住易君笙的手?腕,想要將人?推開來。可是?, 她剛將那手?從自己腰後拿開,就被易君笙反手?握住了。
秋望舒本想狠力抽出自己的手?的,可是?當她感覺到易君笙手?心的微微顫抖後,她又停下了掙紮,任她這樣握著了。
那手?比洞中喘疾發作時還冷,握得又這般緊,就好像凍僵之人?急切地汲取著她的體溫。
過了好一會兒?, 易君笙才抬起一雙通紅的眼來, 認真地望進了她的眼睛, 緩緩道:“……可我有事,我險些被秋姑娘嚇死了。”
易君笙眼中有害怕, 有慶幸,還有些秋望舒看不懂的東西。眸光晃了幾晃,秋望舒低頭將雙手?從易君笙掌心中抽了出來,低聲道了一句:“我們先起來。”
直到秋望舒已經背過了身去,易君笙才不情願地站了起來,不知是?懊惱於自己的失態,還是?懊惱於被秋望舒推開,她的情緒霎時低了下來。
正當秋望舒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船壁上卻?傳來一陣熟悉的攀繩往上爬的聲音。
攀上船的繩子早已被她們斬斷了,那這動靜……難道是?火長沒死透,生生扒著船壁又開始往上爬麼!
也許是?想避開兩人?之間古怪的氣氛,秋望舒立刻站起跑到船緣邊,下意識就要送出手?中長劍。
可是?看清船下飄著的一艘小船時,秋望舒卻?又愣在?了原地。
隻見在?那緊靠船壁的水匪小船上,有一個渾身是?血的水匪正想辦法將斷繩甩上來,看見秋望舒和她手?中的劍,那人?先是?嚇得渾身一縮,可隨即又奮力大叫道:“我,我是?人?,不是?那些吃人?的走屍啊!”
“求求你們,拉我一把,救救我啊!”
……
船舵旁,玉小茶和林恣慕上下檢查過,確認了船上沒有殘存的走屍後,才將還未蘇醒的蘇臨鏡托付給了林恣慕救下的祖孫,然後衝出客艙,趕到了秋,易二人?身邊。
在?最初的詫異過後,兩人?默契地抱起了手?臂,冷冷地盯著被五花大綁的水匪。
看見了她們身上的武器後,那水匪下意識朝後挪了幾步,顫聲道:“彆?,彆?殺我!我是?人?!真是?人?!”
方才易君笙已經檢查過了,這人?身上並無咬痕,確實是?幸存之人?。就是?不知道,這人?對他那一船走屍了解多少?了。
一想到就是?這些水匪爬上了船才害得自己浴血奮戰了一晚,還迫於無奈斬殺了許多麵?熟的船客,玉小茶就氣不打一處來。
將鳳凰傘狠狠地插/到他麵?前,玉小茶惡狠狠道:“誰管你是?不是?人?,你就老實交代你們那一船走屍是?怎麼回事就行了!”
將拳頭握得死緊,玉小茶緊接著威脅道:“講不清楚,就下去喂魚!”
玉小茶的架勢雖然嚇人?,但更?嚇人?的是?背後三個一聲不吭背著劍和弩的人?。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首,那水匪忙不迭道:“我說,我說!”
說著,就緩緩地交代起了那水匪上船前的事情來。
“半,半月前,我和兄弟們劫了一艘客船,準備回寨洗手?過年。結果,哪知道是?不是?那艘船有問題,我們收工沒過幾天?,還在?水上呢,我們大當家就病了……”
“大當家先是?起了燒,燒了足足四五天?,燒得那床板都燙了,我們沒辦法,就想著靠岸找大夫。”
“誰知道,開船一會兒?的功夫,他,他就跟著了魔一樣,青著一張臉就爬起來,扭著抽著跟發癲似的把桌子給掀了,我們二當家去勸,結,結果被他硬生生給啃下好大一塊肉來!”
說到這裡時,水匪像是?又看見了那場麵?似的,整個人?語無倫次了起來。
“然,然後,一整個船就都瘋了!蠟燭也被掀翻了,就燒,燒了起來。”
“我和幾個兄弟一起劃船逃了出來,誰知他們到半路也互相啃咬起來……我是?嚇暈了才被壓在?最底下。誰知道醒過來,就隻剩我一個了!”
“我,我沒辦法,隻能來爬你們的船了!”
如?果他的話屬實,那這走屍,竟要追溯到半月前的客船麼?可那客船上,又是?什麼東西和走屍牽扯上關係了?
皺了皺眉頭,林恣慕嫌棄地追問道:“你說你們劫了一艘船,那到底是?劫了些什麼鬼東西?又是?從哪些人?身上劫的?”
搶了什麼東西倒是?記得清楚,可有些什麼人?就根本不記得了。仔細回想了下,那人?著急道:“就是?些綢緞和盤纏,最值錢的也就是?金子了!沒什麼彆?的東西啊,而且那船上什麼人?都有,我哪能記得清啊。”
財物?和綢緞怎能叫人?發病至此,可是?,水匪也不會去搶彆?的不值錢的東西啊?想到了林掌門告訴過自己的飼魂草,秋望舒於是?接著追問道:“你們在?那艘船上搶過什麼草藥或者藥材麼?”
聞言,那水匪不可思議道:“怎麼,怎麼可能,那玩意又不是?人?參靈芝,誰會去搶!”
明?白從這兒?問不出什麼了,易君笙抬起了頭,仔細盯著這水匪的眼睛,問起了另一件她比較關心的事情:“除了你們以外,沒有彆?人?逃出來了麼?”
如?果逃出來的隻有這艘小船的話還好,但要是?有其餘被咬的人?也上了岸,那後果不堪設想。
水匪十分篤定?道:“沒,沒,我保證,最後逃出來的,隻有我們這一艘船!”
“我們在?小船上看得一清二楚,我們自己的船都被燒乾淨了,水上一點?動靜都沒了。彆?說上岸了,就是?追上我們這艘船的都沒有!”
話音落下,幾人?也沉默了下來,似乎在?確認水匪話中的真假。
她們不說話,這船尾又恢複了夜間的安靜,除了劃過的水聲和風聲外,靜得仿佛沒有發生過方才的血戰。
突然,有一道從未開過口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說的……是?真的。”
這船尾上,能開口說話的人?不止她們和水匪,還有早已醒來多時,默默旁聽的舵工。當水匪說到“燒乾淨了”幾個字時,舵工渾身一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像是?想起什麼事一樣,遲疑地對幾人?又重複了一遍:“他說的……是?真的。”
咽下了一口氣,他講起了昨晚船工們幾乎都注意到的事情:“昨天?夜裡,我們確實看見了一艘燒起來的船。”
“火長和我們都看見了,本來還猶豫著萬一是?客船,要不要去救一下。可是?那火勢太大了,最後火長就決定?繞過去了。”
原想著,不能冒險營救,結果沒想到,不管他們救不救那船,最後火長和這艘船上的一大半人?都還是?遇害了。
看了看滿地慘死的船客和船工,林恣慕皺了皺眉,隻覺得一陣寒意爬上了心頭。抱住了手?臂,她為難地問道:“那現在?怎麼辦,還有能開船的船工麼?”
聽她問起船工,玉小茶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麼人?似地急聲道: “你等等。”
沒過多久,在?一陣氣鼓鼓的踹門聲和拖拽聲中,玉小茶從客艙中提了個鼻青臉腫的船工出來。
這正是?方才危險襲來時一把將玉小茶推到門外的船工。
咬牙把這船工扔到眾人?麵?前,玉小茶拍手?喝道:“喏,這兒?還有一個!”
腮幫被玉小茶打得高高腫起,那船工還不忘呲牙咧嘴地求饒道: “奶奶饒命……方才是?我鬼迷心竅,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俠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
擰著眉頭地看著眼前一幕,林恣慕好笑地想道,所以……方才這船工把玉小茶推去擋走屍了?
這不活該麼,她還嫌玉小茶下手?不夠重呢。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船工,玉小茶冷哼道:“閉上你那臭嘴,老實聽我們安排就行了!”
船工隻剩六七個了,其中還有摔倒或者被壓倒受傷的,眼前這樣的情況,根本不足以開到原定?的鄖陽。
既如?此,隻能儘力停在?距鄖陽近一點?的渡口了。
易君笙於是?轉頭詢問道:“以目前的情況,我們最遠能開到哪裡呢?”
生怕又挨一頓玉小茶的打,那船工頂著青黑的眼圈趕忙回道:“最遠,可能也隻能到秦州入界處了。”
秦州入界處?那不頂多再來兩天?就要下船了?
不滿地揚起了眉頭,下一瞬,玉小茶就聽見那船工找補道: “但,但我們肯定?儘力給你們送到入界後的渡口的。”
“那裡有幾個小村鎮,你們可以騎馬去鄖陽。”
見舵工也點?了點?頭,易君笙歎氣道:“也隻能如?此了。”
收回了目光,易君笙回頭看了一眼等候發落的水匪,緩聲道:“至於他……把他”
還沒說完把他怎樣呢,林恣慕就掏出手?帕打了一個噴嚏。
夜風吹涼了她身上的汗,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結果一回頭就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似乎以為自己對易君笙的安排有意見。
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林恣慕隨即回道:“看我乾嘛,捆起來丟到馬廄裡,等到下了船讓船工把人?帶去報官不就行了。”
行,她說的放馬廄裡,那就按她說的做。
懶得聽那水匪驚恐的求饒聲,玉小茶乾脆點?了他的啞穴,然後轉頭對林恣慕道:“林恣慕,來給我搭把手?吧!”
這活她是?肯定?不敢找少?莊主的,但之所以找林恣慕不找秋望舒,純粹是?因為覺得秋望舒跑了一夜,這會兒?也該休息下了,而且自己現在?也沒這麼討厭林恣慕了,勉強跟她一起乾乾活也是?可以的。
彆?的搭把手?可以,可要把這渾身都是?走屍味兒?的人?送到馬廄裡,那林恣慕是?一百個不樂意。
嫌惡地後退了兩步,林恣慕乾脆拒絕道:“我不乾,他臟死了。”
“……”
真是?瞎了眼了,玉小茶心想,這人?一點?也沒變,還是?很討嫌。
沒好氣地叫上了挨打的船工,兩人?一起將人?拽到了下層,那現在?剩下的事,就是?處理船上的屍體了。把沒受傷的船工和願意幫忙的船客一起叫過來後,眾人?將屍體裹好,一起搬到了船工找到的幾口大箱子裡,然後熏了船上帶的防病的蒼術和艾葉。
由?於這走屍來得實在?太過蹊蹺,所以在?處理屍體前,幾人?已將遇害船客的文牒收集了起來,並登記上名?姓,好讓船工去官府報官處理。
火長的事情也由?易君笙向船工們解釋過了,聽到對這艘船儘心儘力的火長也變成了狂暴嗜血的走屍時,船工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可是?船已行出一段距離了,也無法再打撈火長的屍首了,於是?船工們也隻能在?處理完一切後,才能對著船尾祭上幾碗酒。
處理好這一切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看見天?邊慢慢變淡的墨色,易君笙疲憊地呼出一口氣,將後背靠在?了客艙外的牆壁上。
再過一個半時辰,就能看見江上日出了。可是?顯然這一船的人?都無心等待那日出盛景。
幸存的船客中,隻有幾個是?自始至終都沒出過客艙的,其餘的幾乎都目睹了家人?或者同伴的慘狀。這會兒?四周水聲極弱,更?多的是?船上船客的歎氣聲,幼兒?啼哭聲,還有……走到自己麵?前的腳步聲。
視線中出現了一角藍衫裙,易君笙掀起了眼皮,有些詫異地看著主動走來自己麵?前的人?。
自己方才太過著急,失了分寸。這要放在?之前,她一定?對自己一定?避猶不及,怎麼現在?卻?好像有話對自己說呢?
“這兒?冷,進房間休息吧。”
看她猶豫了半晌後,才開口對自己說了話。易君笙垂眼碰了碰自己的手?心,摩挲起她方才給自己用手?帕擦拭過的地方。
秋望舒這是?寒暄麼?
不,易君笙默默想道,這是?她破天?荒給自己遞上的台階。
第054章 借住仁遠村
聽出了秋望舒話中的關心, 易君笙軟下了神色來。
明明是自己一時?大意,卻倒打一耙怪她過分冒險。可即便如此,她?不僅不怪罪, 還這般小心翼翼地?來關?心自己。
這人真是……好得讓自己忍不住要得寸進尺。
壓下了眼中情緒,易君笙搖頭道:“秋姑娘,我?方才言重了。”
“你是為了救我?才冒的險, 是我?自己疏忽,不該怪罪於你。”
聽她?這麼說,秋望舒下意識接道:“沒有,你是擔心我?。”
聽到?這句話時?, 易君笙看向秋望舒的眼神微微愣了愣。
耳邊隻有平靜的浪聲, 可秋望舒眼中卻有直截了當的慌張和擔憂。
她?並不知道自己懷的究竟是什麼心思,她?隻是擔心自己仍在介意她?將自己推開的反應。
似乎有什麼念頭在這夜色中悄悄破出,於是易君笙坦誠地?對上了秋望舒, 會心地?笑了一聲。
“嗯,是擔心你。”
回過了頭, 想起她?催自己進客艙的話,易君笙於是順著她?回了句:“風冷了,我?們回去吧。”
說罷,便向沒事人一樣抬腳朝自己客艙裡頭走去。
易君笙看起來倒是輕輕將此事揭過了,可看著她?的背影,秋望舒卻覺得,自己好像還該再說些什麼。
於是, 在易君笙即將推開自己房門之前, 秋望舒輕輕扯住了她?的袖子, 鼓起了勇氣?對她?道:“下次,不會這麼冒險了。”
見易君笙遲疑地?張了張嘴, 秋望舒脫口?而出道:“你要實在不信……拉鉤也?行。”
說完,她?沒有一絲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尾指。
不知這逗小孩一樣的話怎麼逗笑了易君笙,她?鬆開了眉頭掩唇笑了幾聲,隨即鉤上了秋望舒的尾指,輕聲道:“好啊,秋姑娘自然會說到?做到?。”
易君笙一邊笑著,一邊還煞有介事地?給她?蓋上了一個章。
雖然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陣赧然,但看著恢複常色的易君笙,秋望舒在心中訥訥道,這算是哄好了吧?
兩日?後,她?們在秦州入界處的一個小渡口?下了船。因?為是個廢棄的渡口?了,所以周圍少有人煙,隻有一兩艘小船晃晃悠悠地?拴在係船柱上。
此處荒僻,最近的小鎮也?要走上個半日?。因?為臨近日?落,船客們隻好先去二裡地?外的一個小客棧裡臨時?歇上個一夜,再去想彆的法子去鄖陽。
可那?畢竟隻是個小客棧,所以在船客和船工將客房住滿後,秋望舒她?們也?隻能從?客棧退出來另尋辦法。
好在她?們上馬時?,老板娘衝了出來,熱心地?給她?們指了個明路。她?說順著客棧前的小路走,兩刻後就能見到?一個名叫“仁遠村”的村子,那?兒民風淳樸,依山傍水,她?們或許可以在那?裡借宿。
於是,抱著天?黑前找個地?方落腳的想法,幾人騎上了馬,朝那?仁遠村行去。
兩刻後,仁遠村的牌樓果然出現在了幾人眼中。正欲下馬進村時?,卻聽蘇臨鏡好奇地?問?了一句:“林姑娘怎麼……沒跟上來?”
那?日?蘇臨鏡因?為見不得血暈了過去,醒來後,她?楞了足足半天?才接受了自己竟然暈血這個事實。幾人怕她?見到?船上那?狀況會再暈幾回,所以這兩日?都不敢讓她?插手客艙外的事情。
本?來因?為暈倒幫倒忙的事就夠羞愧的,結果醒來也?沒幫上忙,蘇臨鏡這會兒心裡是越發過意不去。
正當她?思考著能替四人做些什麼的時?候,她?的餘光突然發現,怎麼林恣慕的馬離自己越來越遠?
擔心她?是不是在船上受了傷沒告訴她?們,蘇臨鏡調轉馬頭跑到?她?麵前,關?切地?問?道:“林姑娘,你怎麼了?”
打出了一個憋了一路的噴嚏,林恣慕神色懨懨地?擺手道:“沒事,可能是吹風著涼了。”
著涼可不是小事,此處可是偏遠山村,萬一要是夜裡起了燒那?可怎麼辦?
皺眉看著不當一回事的林恣慕,蘇臨鏡正想說一會兒借村民的灶房給她?熬一點薑湯,結果她?們麵前便跑來了幾個身材高壯,神色戒備的村夫。
這仁遠村倒是依山傍水了,隻是這手持鐵鎬,麵色不善的樣子,著實不太像老板娘口?中所說的“民風淳樸”。
方才村民遠遠地?就看見了與此處截然不同?的幾人,等走近攔下她?們的馬後,又看見了幾人身上的武器。這會兒,村民神色更是警惕。
“你們是什麼人?”
看村民神色緊張,蘇臨鏡主動遮住了腰間的潛龍鉤,解釋道:“我?們是路過的旅客,想在村中借宿一晚。”
她?們從?中都一路南下,說是旅客倒也?不算錯,畢竟她?不能一上來就招搖地?拔劍說自己是武林盟弟子吧。
誰知聽了她?的話,那?幾個村民卻更是激動。
“旅客?”
村民質問?道:“什麼旅客帶刀帶劍?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看村民這幅樣子,蘇臨鏡隻能無奈對秋望舒伸出手道:“秋姑娘,麻煩借用一下你的白虹通行令……”
在秋望舒不情願地?將白虹通行令掏出來後,蘇臨鏡解釋道:“我?們是武林盟弟子,奉命西行辦事,還望貴村可以借閒屋一住。”
看見了那?伸到?他們麵前的令牌,幾個村民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不太識字,隨即轉頭對站在最中間的男子道:“貴祥,你看!”
被他們叫做“貴祥”的男子不耐地?掃過一眼通行令上的字,便強硬地?繼續拒絕道:“不讓住。”
“我?們這兒,不歡迎外人借住。”
見他們如此油鹽不進,易君笙於是也?向前了一步道:“我?們幾人並無惡意,隻想在村中借住一晚。”
說著,她?攤開了手中準備好的幾個銀錠,緩緩道:“不知這一點能不能讓諸位放心一些。”
看見了她?手中的銀錠,其?中幾人不由得有些動搖,可是這動搖很快就那?貴祥給掐滅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麵露垂涎之色的村民,他打量過幾人,隨即意有所指道:“我?們不歡迎你們這些來路不明的女人,自然也?就不會收你們這些女人來路不明的錢。”
“……你!”
聞言,玉小茶再也?忍不住了,幾步衝到?前頭怒罵道:“不讓住就不讓住,你胡咧一通鬼話做什麼!”
朝地?上唾了一口?,貴祥抬起下巴回道:“我?罵錯了麼?”
頗為輕佻的地?看了眼易君笙,他冷笑道:“長成這幅模樣,誰知道她?那?錢是怎麼來的。反正我?們村子裡,不歡迎你們這樣的女人。”
“你……!”
他這一席話不止激怒了玉小茶,同?時?也?激怒了秋望舒。那?幾個村民剛聽見劍鋒出鞘的聲音時?,更星劍已牢牢抵在了貴祥的脖子下。
想到?了他口?中所指的營生,秋望舒寒聲道:“她?什麼來路,也?是你這臟嘴配問?的?”
貴祥雖被嚇白了一張臉,但他倒有幾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骨氣?”,竟對著更星劍嘲諷道:“看吧,動輒便要拔劍,誰會放你這潑婦進村!”
聽見那?村民暗諷自己時?易君笙還沒什麼反應,但聽見他罵秋望舒時?卻沉下了臉色,向前邁了一步。
見狀,蘇臨鏡趕忙上前攔住了易君笙。秋望舒心軟,可能隻會略施小戒,但若易君笙出劍,事情大概就不同?了。
她?這邊還沒攔住少莊主,後頭一直沒出聲的林恣慕卻又出了事。
方才下船時?就覺得頭昏腦漲,眼皮重得不行了,這會兒又聽了好一通屁話,饒是林恣慕再暈,也?不想見這些人再得意下去了。
“彆攔,跟他們廢什麼”
誰知道話字還沒說完,林恣慕的身形卻晃了一晃,隨即兩眼發黑地?朝後倒去了。
失去意識前,林恣慕還想掙紮罵完,可惜了,舌頭還沒使上力氣?,就徹底暈了,最後,隻能聽見玉小茶一聲驚恐的:“……誒誒,林恣慕,林恣慕你彆閉眼啊—!”
……
林恣慕的思緒徹底亂成了一團漿糊。恍惚間,她?感覺好幾個人晃晃悠悠地?架起了自己,像陰差拉鬼一般地?左扯右晃,扯了好長一截,才把自己放了下來。
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放到?了什麼地?方,她?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周身又燙得很,好像被小鬼按進了油鍋裡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燙。
喉嚨發乾不說,四周還飄著一股死活非要往她?鼻子裡鑽的苦味,苦得都讓人找不到?邊了。
實在是挨不住這酷刑了,林恣慕掙紮著掀開了眼皮,看見了麵前站著的四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分不清這到?底是牛頭馬麵還是黑白無常,於是她?張了張嘴,虛弱地?問?道:“冒昧問?下,這是……阿鼻地?獄麼?”
第055章 好心大夫
看見她醒來後, 站在最前麵的玉小茶才鬆了一口氣。
擔心地看了一眼燒得臉都紅了的林恣慕,玉小茶沒?好氣地回答道:“不是,是你的藥來了。”
從蘇臨鏡手上接過?藥, 玉小茶張嘴催促道:“來,快趁熱喝了吧。”
饒是林恣慕燒得頭昏腦脹的,但看見那黑乎乎的藥時還是往裡縮了一截, 警惕道:“什?麼藥!不喝!”
看她如?此抗拒,蘇臨鏡皺起眉頭來勸道:“退熱的藥,你都燒了快一天了,不喝藥怎麼能行?”
玉小茶躍躍欲試地端著藥碗, 蘇臨鏡苦口婆心地在床邊勸著, 後邊還有虎視眈眈的秋望舒和默默微笑?的少莊主?,看著這四人,林恣慕默默地咽下了到嘴邊的“不”字。
她總覺得要是自己敢說一個“不”字, 四人就會一擁而上給自己強灌進去。
想到那個場景,林恣慕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隨後顫著手指向窗台下的小幾,啞聲道:“藥,藥放那兒。”
“太?燙了,我一會兒喝。”
看了眼她的反應,玉小茶揶揄道:“怕苦啊?怕苦直說啊,我這兒還有點兒糖,一會兒給你幾顆就行, 彆不好意思說啊。”
玉小茶神色戲謔, 林恣慕頓時?惱羞成怒, 啞著嗓子吼出一句:“我是怕燙!不是怕苦!”
吼完這一句,林恣慕費勁地喘了兩口氣, 然後毫不留情地對四人下了逐客令:“行了,我一會兒自己會喝,你們出去吧。”
生怕玉小茶又說自己是不敢喝藥,林恣慕還小聲找補了一句:“省得被我傳染了。”
見玉小茶還想開口拿林恣慕打趣,易君笙笑?了笑?,隨即開口阻止道:“這樣啊,那我們還是先出去,彆吵林姑娘了。”
說著,就對玉小茶使了個眼色道:“走吧,小玉姑娘”
易君笙都這麼說了,玉小茶也不好再等著看林恣慕的好戲了。歎了一口氣,玉小茶把藥碗放在小幾上,遺憾道:“好吧,那還是你自己喝吧。”
說完,就依依不舍地跟著幾人出去了。
聽到玉小茶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門外後,林恣慕才轉了轉眼珠,緩緩地打量起這屋子來。她現在倒是回想起她昏迷之前?的事了,想起來她們幾個人應該是在仁遠村,不過?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她們最後到底教?沒?教?訓那些刁民,自己又是怎麼從村口進到這屋子裡?來的。
這裡?的陳設溫馨,不像客棧,倒像是村民住的房子,想來,應該是她們幾人給自己找了大夫,又想了法子借助在人家村民家裡?吧。
眼睛繞了一圈,最後又停留在那苦得不像樣的藥湯上,湯麵上黑得都能照出梁頂來了,感覺要是喝下去自己命都能去半條。
在跟那碗藥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後,林恣慕終於打起了窗戶的主?意。
這房子看起來挺矮的,要是她悄悄地開窗把藥倒出去,應該也不會發出什?麼聲音吧。這麼想著,林恣慕來了些精神,她撐起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床邊,忍著想打噴嚏的衝動,悄悄地搭上了木窗。
可誰知,剛把窗戶推開一個縫,拿起藥碗來,就聽早已出去的玉小茶“砰”的一聲推開了房門,對著身後大喊道:“我就說要她倒掉了吧!”
“人言大夫好不容易熬的,快,拿下她——!”
還沒?搞懂她口中突然冒出的言大夫是何方神聖,玉小茶便像一陣風似的一般衝了過?來,三下兩下架住了楞在原地的林恣慕,然後一把把她按回了被子裡?。
被一下捂了個暈頭轉向,林恣慕驚恐地反抗道:“乾嘛!你乾嘛!”
這不是白問麼,還能乾嘛,當然是要讓她老實喝藥咯。
哈哈笑?了一聲,玉小茶興奮地朝蘇臨鏡喊道:“阿臨,快,我按著,你來喂!”
都拿起那藥碗來了,蘇臨鏡想了想,還是為難地搖頭道:“我覺得這樣不好。”
看看,還算蘇臨鏡有幾分良心在。掙紮著騰出一隻手來,林恣慕剛要嗆玉小茶兩句,結果?就聽蘇臨鏡糾結地繼續道:“我不太?會照顧人,不如?我按著,你來。”
聽了這句話,林恣慕是一刻也躺不住了,像一隻鯉魚似的不住撲騰,她怒目看向蘇臨鏡,不敢置信道:“你,你也!”
可能是氣昏頭了,半天也沒?也出個整句來。眼見那藥上的熱氣都散了一半了,易君笙也忍不住開口“好心”提醒道:“小玉姑娘,你再不快點,那藥就要涼了。”
聽見易君笙的提醒,玉小茶“哈”了一聲,隨即飛速拿過?了藥碗,在蘇臨鏡的幫助下,給林恣慕來了個痛快。
藥汁灌了一大半下去,那苦味一路從喉嚨漫到了肚子裡?,直把林恣慕苦了個頭暈眼花,胃裡?不住地翻江倒海。
趁著玉小茶好心給她歇一口氣的間歇,林恣慕恨恨地舉起了手,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玉小茶,你等著!我告訴你,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彆讓我……噦,逮著,噦——”
說到最後,又被灌下了好大一口。這一口下去,林恣慕眼皮一翻,不知道是被苦的還是被氣的,反正徹底昏過?去了。
“啊,又昏了!”
見林恣慕又昏了過?去,玉小茶嚇得藥碗一丟,搖晃起翻白眼的林恣慕來,連蘇臨鏡也著急地上前?摳起人中來。見房中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易君笙忍不住走上前?去,一邊製止玉小茶道:“小玉姑娘,再晃她可能要吐了”,一邊又對蘇臨鏡說:“蘇姑娘你也彆急,她脈搏沒?問題,我一會兒就去喊言大夫。”
看著眼前?鬨作一團的幾人,旁觀了全程的秋望舒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去,輕輕地笑?了一聲。
這一笑?,連同一邊勸一個的易君笙在內,三個人都停下了動作,朝她看來。
在三人詫異的眼神中,秋望舒不自在地問道:“……做什?麼這麼看我?”
將手從林恣慕身上鬆開,玉小茶不敢置信道:“……因為稀罕呐。”
真是稀罕啊,一路到現在,秋望舒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就更彆說在她們麵前?笑?出聲了。
她們這樣子,秋望舒倒是越發不好意思了起來,臉上的紅暈也一直紅到了耳根。看著她這個樣子,易君笙也忍不住揚起了一個笑?來。
受不了幾人的眼神了,秋望舒強行收起笑?容來,轉頭道:“我去喊言大夫。”
本想找個借口脫身,誰知她的嘴這麼靈,說言大夫言大夫就到了。
秋望舒剛拉開房門,就見一個十分麵善的素衫女?子端著個桐木盆站在門外。她已經在門口聽了一小會兒了,見秋望舒開門,她笑?著對秋望舒點了點頭,隨即對房中圍作一團的幾人調侃道:“好熱鬨啊你們。”
這便是言大夫了,之前?她們在渡口與村民爭執時?,就是言大夫采藥路過?替她們解了圍,之後,言大夫不僅願意讓五人住在自己的院子裡?,還替林恣慕看了病,煨了藥。
從桐木盆裡?拿出新?換的布巾來,言大夫走近替林恣慕試了試溫度道:“退了點了,就讓她睡著吧,一會兒吃飯再叫醒她。”
想起方才的熱鬨勁,言大夫笑?道:“還得感謝你們幾人替她發汗呢。”
在玉小茶羞愧的目光中,言大夫輕輕地將布巾在林恣慕額上放好,隨即轉頭對幾人道:“那走吧,我們不吵她了,去看看我給你們收出來的房間。”
從林恣慕臨時?住的房間出來,四人本來走得好好的,結果?走過?矮矮的竹籬邊時?,卻又被竊竊私語的村民擾亂了心情。
還沒?到村口時?,易君笙就感覺到一股隱隱的不適,等進了村,接收到村裡?男人或敵視或肆意打量的目光,她就更是確定這股不適從何而來了。
這是她從第?一次握劍起就已經習慣了的,來自久握長劍的男人們的輕蔑和警示的目光。
隻是在這個村子裡?,這樣的目光尤為得明顯。
明明已經隔著院門,可村民們路過?議論的聲音卻毫不遮掩,而言大夫的神色好像也習以為常。
聽到了他們口中的“異姓女?”“非善淑之輩”,易君笙冷冷地蹙起眉來,不再聽院外的雜音。
蘇臨鏡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想到進村時?村民臉上的排斥,她糾結向言益靈問道:“言大夫,為何村民如?此反感我們入村?”
不止如?此,方才進院子時?她還注意到,言益靈的院子離村口也還有一段距離。
頓了一頓,蘇臨鏡繼續道:“而且,你似乎也住在村外。”
聽見蘇臨鏡的問話,言益靈卻毫不介意笑?了笑?,回頭對好奇的幾人道:“因為你們和我一樣,是宗外人啊。”
目光掃過?幾人或背在身後,或彆在腰間的武器,言益靈輕聲道:“尤其?是你們,拿著刀劍,那可不就是他們口中不好拿捏的宗外女?子麼。”
“宗外女?子”這幾個字刺耳,叫秋望舒聽了也不禁皺起眉頭來,可言益靈卻當家常便飯地講了出來,可見是沒?少聽這些話。
察覺到了幾人的情緒,言益靈也收起麵上笑?容來,講道:“這仁遠村,以仁遠王氏為宗,宗法森嚴。不讓族中女?眷外出,讀書,也不歡迎宗外女?子和男子隨意進出。”
“所以,你們也隻能和我一起住在村外了。”
玉小茶聽了火起,村名取得倒是好,怎麼實際上卻既不“仁”也不開化呢?跺了一腳,玉小茶狠狠道:“什?麼鬼宗族,我還不樂意住他村裡?呢。等林恣慕好了,就趕緊走!”
五人本就要儘快趕去棄月城,這會兒聽了這些,就更是打算等林恣慕一好就趕緊啟程離開。
說著說著,也就走到了房門口了,替四人推開了緊挨著的兩間房門,言益靈頷首道;“好了,你們一路上也累了,快些進去收拾下東西,準備一會兒出來用晚飯吧。”
房間雖小,但也乾淨清爽,推開房門時?還聞見了淡淡的熏香味,可見雖然是臨時?借助,可言大夫卻也極用心地準備過?了。
房間什?麼都好,唯一的問題就是,兩間房都隻有一張大床,那四人誰跟誰住一間呢?
麵麵相覷了半晌,玉小茶搶先道:“我和誰住都行。”出門在外,蘇臨鏡也不是很介意與她人同住,於是她也附和道:“我也都行。”
而當玉小茶看向易君笙的時?候,易君笙卻看了一眼秋望舒,直把秋望舒看得心中發毛,才輕輕笑?道:“我也,都行。”
既然三人都行的話,那現在就看秋望舒什?麼想法了。頂著三人的目光,秋望舒哪呐道:“我……”
我了個半天,秋望舒也沒?我出個整句來。主?要是少莊主?的表情十分溫柔期待,所以她著實難說出“我隻要不和少莊主?住都行”這句話。
眼見秋望舒半天都做不出決定來,玉小茶擺了擺手催促道:“彆我了,猜拳決定吧。”
說著,她挨個拉起了四人的手,替她們決定道:“贏的人先選。”
其?餘幾人還沒?說話呢,易君笙卻先一步握起了拳,欣然道:“好啊。”
看著她的表情,秋望舒心中卻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她那表情,不像是服從猜拳的安排,反倒像是對猜拳有十足的把握似的。
玉小茶嘴裡?已經喊起了:“石頭,剪刀……布!”
果?然,秋望舒的預感是對的,她們四人三個布,隻有易君笙一個出剪刀。
這,這就決出勝負來了?
傻眼地看了半晌,玉小茶耍賴道:“這麼快?再來!”
結果?誰能想到,這次還是她們三個剪刀,少莊主?一個石頭。
不信再來一次還會輸得這麼整齊,玉小茶急紅了臉擼起袖子,在蘇臨鏡的勸說聲中,不顧一切地堵上了全部的鬥誌和技巧,對著易君笙咬牙道:“我就不信了!再來——!”
四人的手掌停下晃動時?,玉小茶震驚地發現,三人竟然又極其?默契地出了布,獨留易君笙一人出了剪刀!
在玉小茶已經是懷疑人生的眼神中,易君笙收了手,笑?著宣布道:“那我和秋姑娘選這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