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自己決定完了,才轉過?來看向秋望舒,期待地問道:“好麼,秋姑娘?”
實在是說不出一個好字,秋望舒皮笑?肉不笑?地想道,我答不答應都沒?用吧。
看她們幾人相處這般融洽,一旁的言益靈忍不住笑?著問道:“那選完了吧?選完了,就進去收拾收拾吧?”
一想到她們當著言大夫的麵鬨了那麼久,還給人家添了這麼多麻煩,蘇臨鏡就不好意思地說道:“言大夫,我們都麻煩你這麼多了,還要麻煩你費心招待餐食,我們真是不知該如?何回報了。”
“你看,有沒?有我們能幫上忙的事情,讓我們也儘一份力。”
看著稍顯局促的蘇臨鏡,言益靈柔聲寬慰道:“不麻煩,你們來了,我這住在村外的人也就有伴了。”
知道幾人不是能白受他人之恩的人,於是言益靈提議道:“如?果?你們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不如?過?兩天來幫我曬藥吧。”
“一定的!”玉小茶點頭如?啄米道,彆說曬藥了,就是掛在懸崖上采藥都一定得幫。
“好了,你們一路上也累了,快些進去收拾下東西,準備一會兒出來用晚飯吧。”
第056章 枕邊月
到了?晚飯時, 幾人先把?林恣慕的飯菜夾了送去給她?,然後才在屋裡聊起了?一路上的見聞。
說到百影門中載著五人飛行的木鳶時,言益靈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口中直呼百影門造物驚奇。
一起用過了?晚飯,幾人幫著洗完碗收拾好了桌椅,還去看了?一趟林恣慕, 看她?睡得安穩,燒也?退了?,這才放下心?來,各自回了房間。
百影門陣法驚心?, 客船走屍驚魂, 按理來說,在仁遠村的這一晚應該是她們最能安心睡下的一晚了?。
可惜了?,其他三人倒是安心?放鬆了?, 就是秋望舒像被腳下被火燎了?似的,坐立都不安。
最讓她?不安的, 就是此刻沐浴完,半攏著頭發?出來的易君笙。無論是她?露出的半邊素頸,還是照舊帶著些濕氣的發?絲,一切的一切,都和當日?燈下的場景重合在了?一起。
要說有什麼區彆,就是今日?易君笙沐浴後換了?一身素色裡裙,暖光勾勒出了?薄袖下的手臂線條, 竟比當日?還要曖昧上百倍。
心?不在焉地梳著散下的頭發?, 秋望舒不敢看她?, 隻能忙亂地折騰著木梳和頭發?。可是心?裡越緊張,頭發?就越不聽話。發?尾的結牢牢地刮在梳齒上, 疼得秋望舒忍不住咬牙“嘶”了?一聲。
聽到這聲輕叫,易君笙立馬轉過頭來。
看著她?訕訕鬆開了?木梳,易君笙停下了?擦拭濕發?的手,無奈地笑道:“秋姑娘,你這般梳頭,肯定會打結的。”
不忍看她?再折磨自己的頭發?了?,易君笙不由分?說地將木梳從秋望舒手中拿過,溫柔道:“我?來吧。”
說著,就貼著她?的頸後,將頭發?攏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易君笙和她?不同,梳頭的時候極有耐心?,從發?根輕輕地梳到中間?,還會在發?尾時用手指將打結的發?絲輕輕順開。
即便易君笙的動作小心?而輕緩,可是她?的指尖還是無法避免地碰到了?發?絲以外之處。
溫熱的手指輕輕蹭過秋望舒的耳根,她?隻覺得易君笙的動作太?過輕柔,甚至輕柔得讓自己的耳根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癢意。
細密的緋紅爬上了?耳根,秋望舒緊緊地攥起了?自己的手,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自己的羞赧。
可不知易君笙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當木梳再往下去的時候,竟然滑過了?秋望舒覆著單薄寢衣的側腰。
再忍不住那作弄著自己的癢意,秋望舒輕輕顫了?一顫,然後,她?便聽見了?木梳停下的聲音。
她?是被這癢意和熱氣燎得亂了?心?神,即便聽見了?木梳停下的聲音,她?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抬頭朝鏡中望去。
秋望舒先是看見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自己,眉目不同於往常地舒展著,一股曖昧的暖意從眉尾一直延到眼?角,揉成了?麵前這個十分?陌生的人影。
緊接著,她?又看見了?身後的易君笙。鬢角沒擦乾的濕氣滾落到頸窩中,打濕了?易君笙寢衣的衣領,可她?卻像沒察覺到一般,隻顧著在鏡中不錯眼?地看著自己。
秋望舒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樣的目光,有隱忍也?有熱切,像是借著鏡麵克製著她?放肆的試探,又像是故意引自己逾越鏡中的界限。
心?慌意亂地地撇開了?視線,秋望舒按住了?自己背後的手,急聲道:“我?自己來吧。”
可是,易君笙並沒有如他所願地放下了?手中的木梳。沉默了?片刻後,她?聽見易君笙問她?:“為什麼,我?下手重了?麼?”
就是不重,才叫她?心?慌。
“不是……”
不知如何解釋,也?顧不得去搶木梳了?,秋望舒一股腦站了?起來,想裝作無事發?生地朝易君笙身側繞過去。
見秋望舒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易君笙的身形一動,驀地欺身逼近了?秋望舒。
她?克製地握住了?秋望舒的手臂,可那力道卻並不是禁錮,反而像離了?高牆便會垂下的藤蔓一般,固執而癡纏。
“那是為什麼?”
秋望舒聽到她?執著地追問道:“秋姑娘不說清就這般推開我?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耳中全是她?逼問自己的聲音,鼻息間?充斥著她?沐浴後縈繞在房中的丁香味,而在秋望舒看不見的腳下,兩人的影子也?融成了?一片。
在她?的眼?神中,秋望舒終於敗下陣來。
鬆開了?掙紮的手,秋望舒掩下了?麵上的無措,顫聲道:“……你我?,離得太?近了?,我?不習慣。”
纏在她?小臂上的手緩緩滑下,若即若離地圈住了?她?的手腕,她?聽見易君笙輕聲反駁道:“沒有在百影門洞底時近吧?”
“也?沒有在千蒼穀穀底近吧?”
她?的手被易君笙牽著輕輕放在了?襟前,她?就這樣感覺到了?方寸間?那一聲蓋過一聲的鼓動聲。
“那時,秋姑娘應該都聽聽到我?的心?跳聲了?吧……”
無論是那衣上的溫度還是易君笙的手指,無一不在熨燙著她?的手心?。在這樣的熱意中,秋望舒所有想要辯駁的話都被壓在了?喉嚨間?。
雙唇幾番開合,最後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顫顫地地看向易君笙。
……她?看不懂易君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隻覺得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慌亂得不像樣。
朝夜山上的十年過得枯燥乏味,所以她?自然看不懂易君笙這樣的目光幾乎稱得上愛慕與癡纏。
她?原是該像之前那樣跑開的,可是這一刻,她?甚至都移不開眼?。
無言相對?了?良久,易君笙才決定放開一臉茫然的秋望舒。她?用眼?睫蓋住了?眼?中的熱切,將木梳從秋望舒手心?摸過來,道:“所以,還請秋姑娘高抬貴手,讓我?梳完吧。”
……
是夜,村外蛙聲漸起,吵得月光煩躁地打在人眼?皮上。用手擋著麵上的寒光,秋望舒板正地躺在床上,而在與她?一人之隔處,躺著眉目舒展,呼吸平穩的易君笙。
易君笙是睡下了?,可她?卻毫無睡意。
方才的情景在秋望舒眼?前揮之不去,同樣揮之不去的,還有她?手腕上和手心?裡那被易君笙觸碰過的溫熱。
在秋望舒悄悄翻到第?三次身時,她?以為早已睡著的易君笙卻動了?動,隨後啟唇問道:“……秋姑娘睡得不習慣麼?”
她?是明知故問,可秋望舒照實回答道:“確實不習慣與她?人同眠。”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易君笙側過臉來,就著月光打量起了?秋望舒的輪廓。
“秋姑娘從前,難道從未與她?人那般徹夜漫聊,共枕而眠過麼?”
徹夜漫聊?秋臻很?早就不陪自己一起睡覺了?,而且就算自己當年有什麼想和她?漫聊的,大概也?會被她?卷進被子裡強製閉上眼?睛。
共枕而眠……倒是有的,隻不過和聆鬆鎮的記憶一起被她?丟到了?後頭,鮮少會想起來。
抿了?抿嘴,秋望舒不願多提地含糊道:“記不清了?。”
原以為易君笙會像之前那樣調侃或者追問,可易君笙卻沒有。
沉默了?片刻後,她?聽見易君笙輕聲道;“秋姑娘,你閉上眼?”
呼吸滯了?一瞬,秋望舒不明所以地重複道:“什麼?”
“我?說,你可以先閉上眼?。”
她?當然知道易君笙是讓自己閉眼?,隻是經過了?方才的那一遭,她?現在難免有些防備。
易君笙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輕輕地笑了?一聲,易君笙溫聲道:“你放心?,隻是想讓你快些睡下而已。”
“閉上眼?吧。”
秋望舒雖然稀裡糊塗地閉上了?眼?,可是因為緊張,眉頭還緊緊地結在一起。忍住替她?撥開眉頭的衝動,易君笙耐心?道:“然後鬆開你的眉頭。”
按照她?說的那般鬆開了?眉頭,一瞬間?,秋望舒便感覺到了?一股從眉心?間?傳來的放鬆。愣了?愣神,秋望舒詫異地想道,自己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
看著秋望舒眼?皮不停地翕動著,易君笙知道她?還在想著彆的事情,於是她?又再放緩了?聲音,耐心?地引導她?跟著自己:“試著去想有一股暖意從你的眉間?落下,先是落到你的嘴間?,然後是你的肩頭。現在……應該落到手心?中了?。”
手心?裡似乎真的握住了?一團輕輕躍動的暖意,秋望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動了?動手指,虛虛握了?一下。
注意到秋望舒的動作,易君笙笑著問道:“感覺到了?麼?”
想了?想,秋望舒照實發?出了?一聲:“嗯。”
她?聽見易君笙微不可查地輕笑了?一聲,似乎笑她?答得太?過乖順老實。
緊接著,易君笙又“然後鬆開手,讓這股氣息一直流下去。”
“從膝蓋一路往下,一直聚到你的腳尖。”
“最後……”
易君笙的聲音輕緩,緩到她?根本沒注意易君笙此刻說的是什麼,隻感覺那柔柔托住自己的不是易君笙口中的暖意,而是她?身上的淡香。
“……睡吧,今夜無風無浪,什麼都不要去想。”
困意漸漸襲來,易君笙身上的香氣也?隨著她?的話語一起鑽入了?秋望舒的眉心?,引著秋望舒漸漸落入一片朦朧中。
手心?逐漸鬆開,眉間?也?舒展了?開來,在月光的映照下,隻有幾綹頭發?隨著呼吸起伏搔刮著秋望舒的側臉。
……她?想替她?撥開那些煩人的頭發?。
可是等真的伸出手時,易君笙的手又頓在了?半空中。
月光打在她?的指尖,這一刻,易君笙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片久違的場景,此處似乎不是村外的小屋,而是書肆的小榻,屋外的不是鄉野的蛙聲,而是伏春城涼秋的蟬鳴。
可是即便什麼都換了?一副模樣,可隻有身邊這一個人,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
描摹著秋望舒唯一保留著些俏皮的鼻尖,隻有易君笙心?裡清楚,即便再次躺在她?身邊,打量著她?的輪廓,可自己心?裡懷的早已不是當年的心?思。
伸著手看了?半晌,易君笙最終還是沒有碰她?的側臉,隻是替她?把?被子往肩上掖了?掖,然後輕輕地地躺回了?裡側。
在易君笙的氣息逐漸平緩,意識也?落入睡夢中時,秋望舒卻緩緩睜開了?眼?。
感受著掌心?似乎還在流淌的溫熱,秋望舒直直地望向梁頂,眼?中毫無睡意。
第057章 逛集市
村中老床沒有床簾, 所以第二天,秋望舒是生生被晨旭給叫醒的。
窗外?的燕雀聲忽隱忽現的,她也在一片迷蒙中睜開了眼。
不知為何, 昨夜雖然睡得晚,但睡得格外?沉,所以今早醒來時也緩了好久。動了動肩膀, 秋望舒循著牆上投進來的光點朝床裡看去。誰知,牆上的影子沒看清楚,可是身?邊人?露在被?子外?的半張臉卻看得很清清楚楚。
她從沒想過易君笙睡著了竟然是這個樣子。
易君笙的睡姿並?不是一貫的端方,相反, 她側身?微微蜷著, 兩手護在額前,即便在睡夢中,眉心也結在一起, 看起來?,是睡夢中也有些不安的樣子。
她叫自己放鬆眉頭, 可她自己的卻一直鬆不開麼?
輕緩的鼻息吹動?了枕邊的發絲,感覺到自己放到枕畔的指尖有些癢,秋望舒縮了縮手指,疑惑地看了過去。結果卻發現自己的指頭不知怎麼纏進了易君笙的發絲中,尾指甚至還悄悄地勾著人?家?一截頭發繞了一圈。
秋望舒反應了一會兒,馬上坐起了身?來?把自己的手往外?抽。可即便她很小心了,還是不小心勾到了易君笙的發尾。
如果這都?不醒的話, 也走?不了這江湖了。
眼皮動?了幾下, 易君笙緩緩睜開了眼, 即便還沒看清秋望舒,嘴裡就已經冒出了一句:“早……”
她似乎沒感覺到被?揪到的發絲, 隻是用還有些慵懶含糊的聲音問道:“秋姑娘昨夜睡得好麼?”
原本還擔心易君笙會提起昨夜的事情,可現在看來?,易君笙是打算將昨夜一筆揭過了。
鬆了一口氣,秋望舒點?了點?頭回道:“還好。”
瞥到了秋望舒眼中隱隱的慶幸,易君笙眨了眨眼,撐著身?子緩緩坐了起來?。
拂開搭在肩上的頭發,易君笙笑了笑,道:“嗯,我也覺得應該睡得不錯,不然……”
話音一轉,易君笙調侃道:“也不會翻身?把我的被?子搶走?了。”
聽了她的話,秋望舒下意識反駁道:“我什?麼時候……”可等掀開自己的被?子後,秋望舒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她發現自己的被?子被?自己裹在底下,而現在蓋著的,還真是易君笙昨夜蓋的那床。
最要命的是,這一床被?子隻鬆鬆地搭了兩個角蓋在易君笙身?上。
……怪不得手指裹著人?家?的頭發絲,原來?是昨晚自己睡覺不老實。
看秋望舒的眼神由?堅定?到愣怔,易君笙暗笑了一聲,還故意裝作委屈地控訴道:“秋姑娘以前就會這樣扯人?被?子麼?”
若是放在之前,秋望舒心中肯定?十分過意不去,可想到和自己一起住是少莊主?自己要求來?的,不是彆?人?勉強的,秋望舒就又來?了底氣:“是啊,所以少莊主?要不換個房間?”
誰知,光聽見“是啊”兩個字,易君笙立馬神色一變追問道:“秋姑娘不是說不習慣與人?同眠麼!”
……怎麼隨口一說的話她都?記得這麼清楚?
而且,她光聽前兩個字是吧?
無奈地將被?子還回她那邊,秋望舒目不斜視地下了床,悠悠地回道:“我看少莊主?還沒睡醒,不如躺下再睡會兒吧。”
見秋望舒轉過身?去不再搭理自己了,易君笙也隻能收起麵上神色來?,跟著秋望舒一起下床穿衣。
看見了連辮子都?編好了準備開門的秋望舒,易君笙還頗為不樂意地問道:“秋姑娘要去練劍麼?”
不去練劍的話,難道還跟這人?在這兒貧嘴麼?
秋望舒推開了門,乾脆回道:“嗯。”
聽了她的話,易君笙卻突然來?了興趣,提議道:“那不如和我一起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秋望舒總感覺一晚上過去後,易君笙好像……變得比以前粘人?了?
秋望舒本來?下意識想拒絕的,可是一想到自驚瀾台後,兩人?就再也沒有切磋過劍法了,所以這會兒也不由?得有些心動?。
隻是,她還沒來?得回複易君笙,就聽見身?旁突然傳來?一陣幽幽的:“……那一會兒練完劍的話”
“要不要一起去集市啊!”
玉小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兩人?門口,端著洗漱的木盆,滿臉激動?地盯著自己。
沒想到玉小茶會突然蹦出來?,秋望舒詫異回過頭去,納悶道:“集市上不也是仁遠村的村民麼?他們難道會賣我們東西?麼?”
聽秋望舒沒有開口反駁,玉小茶湊近了解釋道:“言大夫說集市是臨近幾個村一起弄的,不是隻有這一村的人?。”
而且……她也不是純粹為了好玩才想去的,她是想到她們幾人?來?這兒給人?言大夫添了許多麻煩,那不得主?動?包攬一下買菜煮飯的活兒麼?
思及此?處,玉小茶一本正經地勸道:“而且我想著,我們也可以去買點?菜和肉,晚上張羅一頓給言大夫嘛。”
這倒是可以,但是恐怕在做菜一事上,自己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秋臻沒好好教?過自己,師君就更是了,煮得一手坨麵。
想到自己唯一會煮的雞蛋麵,秋望舒麵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來?,默默回道:“可以是可以,但我隻會煮麵。”
哈,那當然是沒指望過她們幾個啊。蘇臨鏡老實燒火,少莊主?和秋望舒老實洗菜洗碗就行了,炒菜炒肉當然是自己來?。
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玉小茶拍著胸脯自信道:“那當然是我來?啊。”
拍完,又興致勃勃地問了一遍:“所以,你倆到底去不去呀?”
最終,在玉小茶的努力之下,四個人?都?被?她一起喊出了門。蘇臨鏡剛洗漱完就被?一並?拽走?了,最後家?裡也隻剩下還在打噴嚏的林恣慕和照常忙碌的言益靈了。
……
“阿臨,你見過這個麼,這個是什?麼!”
“是竹蜻蜓,轉起來?就能飛。”
“謔——那阿望你旁邊這個呢!”
“……上麵好像寫著石頭餅。”
“哦哦,硌牙麼?”
雖然村外?的集市沒有中都?的集市熱鬨,但也有許多中都?見不到的新鮮玩意。尤其是等玉小茶問完後,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像毛猴一樣的果子。
玉小茶先是被?攤前掛的鈴鐺吸引了注意,然後才注意到了攤上那棕色帶著毛的果子。
仔細地看了兩眼,玉小茶好奇道:“老板,這是什?麼?”
老板大概不是仁遠村的人?,興致勃勃地介紹道:“這個啊,我們叫長楚。”
這名字也新鮮,笑嗬嗬地捧起一顆長楚來?,玉小茶轉頭向身?後的三人?詢問道:“誒,你們吃過這個麼?”
可等她回過頭時卻發現,自己背後隻有孤零零站著的蘇臨鏡,其餘的兩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秋望舒方才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自己聊著天,怎麼這會兒就憑空消失在背後呢!四下尋不見人?,玉小茶難以置信道:“這兩人?,又丟哪兒去了!”
她們倒不是丟的,準確來?說,是易君笙蓄意把秋望舒拉走?的。
秋望舒本就難得和自己多說幾句話,原想著能兩人?單獨練練劍再悄悄出來?逛逛的,結果被?玉小茶一攪,又成了從中都?出發時的四人?行,那易君笙心裡自然是憋著一百個不樂意的。
即便麵上還在笑著,但易君笙早就打起了偷偷拐走?秋望舒的打算。於是她瞄準了玉小茶看果子的時機,將毫無防備的秋望舒一把拉進了拐角。
等秋望舒呆愣著被?她拉走?了好長一截後,兩人?已經來?到了另一條擺著熟食和糕餅攤的街上。
不都?是集市麼?和方才那條街又有什?麼區彆??
看著易君笙攥著自己的手,秋望舒疑惑地問道:“少莊主?這又演得哪一出?”
鬆開了秋望舒的手,易君笙答非所問道:“秋姑娘方才都?和小玉姑娘聊得那麼開心了,那陪我走?一會兒也不過分吧?”
說著,易君笙看著仍然不解的秋望舒,笑著朝前邁出了一步。
不明白易君笙和玉小茶置什?麼氣,但眼看著易君笙心情頗佳地走?到了人?群中,秋望舒也隻能無奈地抬腳,追上了她的腳步。
可是還沒等秋望舒追出幾步,易君笙就突然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盯著斜前方的一個攤子。
順著她的眼神看去,秋望舒愣了一愣,詫異地發現那圍著許多小孩的,竟然是個賣糖畫的攤子。
麵前蹲著的小孩心滿意足地接過糖畫,向夥伴炫耀著,臉上的表情彆?提有多得意了。出神地看了半晌,秋望舒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愣怔的表情。
明明不是熟悉的街景,不是熟悉的鄉音,可不知為何,此?刻她想起來?的,卻是很久之前一個不告而彆?的人?。
一個在伏春城的集市中,即使被?自己凶了一頓,還跑去給自己買了糖畫的人?。
鼻間傳來?了溫火熬過的糖汁香,恍惚間,秋望舒看見了那個會叫自己“阿望”的人?,站在了自己麵前,舉著個糖畫笑盈盈地對自己說:“原本想著如果今天能見到你,就把這個給你,沒想到……還真的見到你了。”
可再一眨眼,當年那單薄的身?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麵前笑著看向自己,好像開口說了什?麼的易君笙。
看她的嘴型一張一合,秋望舒出神地問道:“什?麼?”
第058章 鈴醫仙子
看她問得心不在?焉, 易君笙於是又笑道:“秋姑娘是想要一個糖畫麼?”
意識到自己盯著糖畫攤子看了太久,秋望舒立即轉過頭去,不自在?地回道:“少莊主是拿我尋開心上癮了吧?”
“那是小孩的玩意。”
“秋姑娘不想要麼?”
看了一眼孩童散開的攤子, 易君笙回頭溫聲道:“可我想給秋姑娘買一個。”
朝易君笙投向了不解的目光,秋望舒心想道彆是她自己想買,卻不好意思直說吧?
越想心中越發確定, 於是秋望舒彎了彎嘴角,好笑?道:“少莊主”
“敢問您今年?芳齡幾?許?”
誰知易君笙卻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不多不少,正好和秋姑娘一樣,二十歲滿。”
說著就?牽起了秋望舒的袖子道:“走吧, 秋姑娘就?當是我想吃吧。”
見兩個高挑的女子走到自己攤前?, 那攤主愣了愣,但隨即就?擺出了周到的微笑?,咧嘴問她們:“畫個什麼兩位姑娘?”
掃了一眼攤上?擺著的圖案, 易君笙問道:“什麼都能畫麼?”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後,易君笙垂眸思索了片刻, 隨即回道:“那……畫一朵花吧。”
“哦喲,這少見了,什麼樣的花?”
拖長了聲音看向秋望舒,在?秋望舒詫異的眼神中,易君笙抬手?,驀然指向了秋望舒的發帶:“就?是……這樣的石榴花。”
她好像隻是隨手?指到了自己,可秋望舒卻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地話一般, 呼吸一滯, 就?這麼楞在?了原地。
她聽見攤主回答“四?錢一個!”的聲音, 聽見了身後孩童跑過的腳步聲,可是聽得最清楚的卻是易君笙說“石榴花”時的聲音。
眼前?突然混亂了起來, 秋望舒屏住呼吸,輕聲問自己,這是巧合麼,還?是……
不停地回想著記憶中已有?些模糊不清的那人,直到這一刻,秋望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即使身份天差地彆,但易君笙的眉眼,也許可以和她記憶中的眉眼相重疊。
“你……”緩緩將目光移向了易君笙,秋望舒不敢置信地張開了口。
似乎在?確認什麼事情,秋望舒緊緊地盯著易君笙的眉眼,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的喘疾”
“是自小就?有?的毛病麼?”
聞言,易君笙也漸漸收起了麵上?的笑?容,靜靜地回望著秋望舒。像是在?思考怎麼回答,又像是在?秋望舒的雙眼中探查著什麼東西?。
易君笙似乎按捺著即將宣之於口的情緒,可秋望舒的心中卻愈發鼓噪了起來。胸膛中鼓動的聲音蓋過了耳邊的嘈雜聲,這似乎在?告訴她,她已經很接近這個答案了。
可是,就?在?易君笙開口的一瞬間,攤主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暗流。
看著自己的作品,攤主滿意地“嘿”了一聲,隨即對兩人道:“來,誰拿啊!”
見這兩人盯著彼此不說話,攤主嘖嘖催促道:“發什麼呆呢?快拿呀。”
兩人之間情緒就?這麼被攤主打?斷了,易君笙斂去了浮動的眸光,轉過了頭去。
“我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最終還?是沒有?回答秋望舒的問題,隻是在?付錢時似有?似無地斜了攤主一眼。
見易君笙先一步移開了眼神,秋望舒愣了楞,也從衝動中冷靜了下?來。方才的一頭熱過後,秋望舒恢複了冷靜,那股追問的勇氣也就?這樣縮了回去。
即便沒有?得到答案,可是這個疑惑也就?此埋在?了她的心中。
低頭接過了糖畫,秋望舒不再看易君笙。悄悄地瞪了一眼默默看著兩人的攤主,秋望舒悶頭轉過了身去。
接過了易君笙遞到手?邊的銅錢,就?在?攤主一頭霧水地縮回手?時,秋望舒身後又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怎麼在?這兒你們也能走散呐?”
伴著那抱怨的聲音過來的,是抱著一袋長楚的玉小茶。
見玉小茶和蘇臨鏡狐疑地盯著她們,易君笙睜眼說起了瞎話:“方才人太多了,被擠得拐了個彎。”
啊?這兒的人也沒有?很多啊。
狐疑地環顧了一周,玉小茶的眼神最終落在?了易君笙手?中的糖畫上?,這糖畫眼熟得很,眯眼看了半天,玉小茶轉頭看著秋望舒的辮子,恍然大?悟道:“這是畫的阿望的”
還?不待她說完,就?聽秋望舒輕咳了一聲,隨後轉移話題道:“你們方才去買了些什麼?”
一聽這話,玉小茶立馬就?來勁了,瞬間就?把方才問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把外麵長著棕毛的長楚遞到秋望舒麵前?,玉小茶開心道:“說是叫長楚,我剛嘗了嘗,好甜!回家給你們剝了吃!”
見秋望舒點了點頭,玉小茶開心地勾住她往前?走道:“走吧,不是還?說要買肉麼,一起去前?麵看看吧。”
正要邁步往前?時,周圍的人卻不知為何齊齊地回頭望向了街尾的方向,緊接著就?交頭接耳地朝兩邊退開,似乎是,要給什麼人讓出一條道來。
不明白人群怎麼就?突然不再往前?了,玉小茶抱著紙包疑惑地四?處張望,卻隻能看見街尾處,好像有?群看不清的人默默地站在?人群的中間。
可還?沒等她眯眼細看,就?被左右退讓的人給撞了好幾?次。在?一聲又一聲的“讓讓”和“抱歉”中,她被蘇臨鏡拉著站到了秋望舒和易君笙身後。
人潮如海,議論紛雜,秋望舒和易君笙剛剛站定,就?聽見了四?周人口中念叨的什麼“仙子”和什麼“鈴鐺”。
聽著,似乎是要迎什麼人來。
似乎是有?意要讓這紛亂吵鬨停下?,所以街尾處,一聲鑼響突然打?破了密集的人聲。
緊接著,她們便聽見了一聲又一聲沉悶而規律的鼓聲。
“那是什麼?”
見周遭眾人都望向街尾的方向,玉小茶隻能扒著蘇臨鏡的肩膀夠著頭往後看。
鑼鼓聲越來越近,她們的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隻有?一抹紅色在?遠處搖搖晃晃,遠遠看去就?像是新娘出嫁的轎輦。
終於,在?人頭攢動的縫隙中,她們看清了緩緩行來的隊伍。
走在?所有?人前?的,是一個有?些滄桑,卻還?算不上?年?邁的婦人,她的頭發是不合年?紀的花白,發上?纏了紅巾,身上?卻穿一身極素的灰。鑼鼓聲追在?她身後,她卻隻邁著蹣跚的步伐,眼神淡漠地搖動著手?中之物。
“叮鈴——”
那婦人搖動了手?中的老舊銅鈴,發出了一陣陣沉悶而空蒙的聲音。
鈴聲響徹街巷,帶著突如其來的過堂風一起搖向身後的木輦之上?。
紅蓋頭悠悠地掀起了一角,而秋望舒她們也在?此刻看清了木輦上?坐的人。
那不是新娘……
在?周遭忽然拔高的議論聲中,她們詫異地發現,那由四?個轎夫抬著的,竟然是一尊蓋著紅布的彩塑!
這彩塑大?抵是用黃泥做成的,工藝不精,看不出眼中的悲憫,但勉強能看清紅布下?的,一張屬於年?輕女子的麵容。
泥塑刻的是一個拄杖而立的女子,她身後背著一個木箱,而手?中的木杖上?,還?掛著一對與那婦人手?中如出一轍的銅鈴。
彩塑架在?轎夫肩上?緩行而過,敲鑼打?鼓的人也,
這不是迎親,看起來像是迎這周邊村民信奉的神仙。
“這迎的是哪一位仙君?”易君笙也反應過來了,她看著漸行漸遠的紅影,默默地問出了聲。
秋望舒還?沒出聲呢,身邊就?有?鄰村的村民主動接話道:“你們不是仁遠村的吧?”
打?量了她們幾?眼,那人得意道:“我不是仁遠村的都知道,那是人村子供了十年?的鈴醫仙子。”
“鈴醫仙子?”聽了這個名字,四?人紛紛表示疑惑。
聞言,那人嘖嘖了幾?聲,頗為顯擺地對她們搖頭道:“你們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鈴醫仙子,雖然說是仙子,但其實是大?聖人呐!我聽人說,當年?她雖然隻是一個途經仁遠村的遊醫,但人醫術高超,在?十二年?前?的疫病中舍身救了整個村子。”
“為了紀念她,每年?她仙去那日,這仁遠村都會辦祭神禮。”
“祭神禮前?十日就?要從這陽氣最旺的地方迎神,然後等到了祭典當天,就?又是神婆跳敬神舞,又是殺雞殺狗的,可熱鬨了!”
聽他說起敬神舞,秋望舒想起了方才走在?最前?麵手?拿銅鈴的婦人。沉吟了片刻,秋望舒盯著隊伍前?進的方向開口道:“敢問,方才走在?最前?麵的那位是什麼人?”
走在?最前?麵的那個?
略略思索了下?,那人滿臉神秘地回道:“那是紅姑,是這方圓十裡都知道的神婆子。”
玉小茶好奇道:“神婆?真的假的,她會法術麼?”
“會啊,據說每年?這祭神禮上?,都是她把鈴醫仙子的魂給請回來的。”
壓低了聲音,那人湊過來,神秘道:“我看過,每次鈴醫仙子回魂的時候,哇——那一個村子的鈴鐺都響得跟下?雨一樣!”
說到請魂上?身時,這人還?特?地咧開了嘴,露出了駭人的滿口黃牙。
摸了摸手?上?豎起的汗毛,玉小茶嫌棄道:“噫,說得怪玄乎的。”
話語間,鑼鼓聲已拐過了拐角,聲音也越來越小。
望著隊伍慢慢消失的方向,秋望舒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她不信鬼神之說,她隻是覺得,無論是那頭纏紅巾的紅姑,還?是那蓋著紅蓋頭的鈴醫仙子,都莫名地讓她覺得不舒服。
第059章 肉攤爭執
迎神隊伍走過了好久後, 她們終於找到了尋覓已久的肉攤。
一個頭戴白巾的屠夫站在攤前,在一聲聲脆響中,利落地剁著排骨。蘇臨鏡也不太認得那宰的是?什麼肉, 但還是?勉強靠攤前掛的豬腿辨認了出來,“小玉,那應該是?賣……豬肉的。”
“好, 去買點兒豬肉,晚上請言大夫嘗嘗我的手藝!”
“你們給我打下手啊。”
“好。”
玉小茶興高采烈地躥到了攤前,對那屠夫道:“老?板,來?三?斤豬肉!”
一聽?要三?斤, 屠夫也開心了, 抬起頭來?,咧著嘴問道:“誒,要哪一……”
可是?, 等屠夫看清幾人?的樣貌時,嘴角的笑容卻突然拉了下來?, 隨即馬上變了臉:“豬肉賣完了。”
這不睜著眼睛說瞎話?麼?
不解地叉起腰來?,玉小茶指著那一排肋骨和?前腿肉追問道:“這不,這不一攤都是?麼?哪裡就賣完了?”
即使被玉小茶當場頂了回去,可這屠夫卻還是?理直氣壯地下了逐客令:“我的豬肉不賣你?們。”
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看請她?們的長相就不賣/肉了。玉小茶不由來?氣道:“誒,你?講不講道理!”
就當蘇臨鏡也打算加入這場理論時,身後卻傳來?一聲婦人?的聲音, 打斷了幾人?的話?音:“當家的, 你?胡賴呢吧, 怎麼不賣!”
從幾人?身後疾步走來?,那婦人?利落地挽起袖子走到攤後, 先是?白了那屠夫一眼,隨即對幾人?抱歉道:“幾位姑娘抱歉啊,當家的今天吃醉了說胡話?呢,你?們要多少?要哪裡的肉告訴我就行。”
可她?剛拿起刀來?,就聽?那屠夫低下頭去,沉著一張臉對她?說:“她?們是?和?那大夫住一起的人?。”
聽?到這句話?後,方?才?還和?顏悅色的婦人?也放下了刀,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和?屠夫一起撇過臉去,沉聲道:“你?們走吧,我們的豬肉不賣給你?們。”
見證了夫婦二人?雙雙變臉的過程,秋望舒出聲問道:“為何?一提到言大夫,你?們就不賣?”
她?語調平緩,可那屠夫一聽?“言大夫”三?個字,就跟吃了火藥似的,看著她?們大聲嚷嚷道:“不賣就是?不賣,怎麼,你?們還要我們強賣不成?”
看他這般不講理,玉小茶頓時也來?了氣,按住身後的傘大聲道:“你?——!”
“我什麼?”
那屠夫是?看見了她?們身上帶著刀劍的,但他卻完全不怕地橫聲挑釁道:“怎麼,還要拔刀拔劍麼!”
眼見周圍聚起的村民越來?越多,蘇臨鏡生怕在這裡起了是?非,於是?拉住玉小茶勸道:“走吧,他既不願意,就讓彆家來?賺這個錢。”
走出好一段路了,還聽?後麵的村民在勸那屠夫,一口一個“王五,你?彆氣了”“彆跟她?們一般見識”
好啊,原來?那屠夫叫王五啊,默默地記下了這個名字,玉小茶在心中不平道,這都些什麼鳥村民,說的好像那屠夫才?是?受氣的人?!
玉小茶氣了一路,等聽?不到身後的吵鬨聲也看不到對她?們指指點點的村民了,才?咬牙問幾人?道:“他也是?想著我們和?言大夫一樣是?宗外人?,所?以才?不賣麼?”
想到了屠夫和?他妻子的做派,易君笙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止”
“方?才?屠戶妻子過來?的時候,即使看見了我們的打扮了,還說願意賣肉給我們。可後來?一聽?我們是?住在言大夫院裡的人?就變了臉。”
頓了一頓,易君笙下了結論道:“我想,他們針對的人?,應該是?言大夫。”
“哈,不管發生了什麼,反正?我再也不來?買這潑賊的肉。”
是?啊,這村中村民不止冥頑不化,而?且對她?們敵意頗深,此番玉小茶沒拔出鳳凰傘,已經算是?寬容大量了。
不過……想到她?們來?這集市的目的,易君笙回了回頭,指向了方?才?她?和?秋望舒買糖畫的方?向:“那不如往回走買些熟肉吧,我記得那條路上有賣熟肉的攤子,我們買一些,還是?可以好好招待言大夫的。”
雖然嘴上答應著好,但玉小茶還是?忍不住心中怒氣。
“這個鬼村子,我真是?待不下去了。”
恨恨地跺了跺腳,玉小茶振振有詞道:“還什麼鈴醫仙子賜福,我要是?鈴醫仙子,我八成是?被這些潑皮無賴給氣走的!”
無論是?臨靠岸時遭遇的走屍也好,還是?這村中人?的古怪德行也好,總之,隻要靠近這仁遠村,就叫人?渾身不適。點了點頭,秋望舒也附和?道:“嗯,確實是?沒有久留的必要。”
回到了仁遠村後,玉小茶把集市上的不快拋到了腦後。在她?的指揮下,幾人?打著下手,灶房中也還算是?有序。等把菜抬上桌後,幾人?把言益靈和?氣色好了許多的林恣慕一起喊了出來?。
看著滿桌的熱菜,言益靈驚喜道:“這都是?小玉姑娘的手藝麼?”
將最後一道菜羹端出來?,玉小茶驕傲道:“這醬肉和?春卷不是?,但蛋羹,涼拌雜菜,煨冬瓜和?菜羹這些都是?我做的!”
“要不是?沒買到鮮肉,我還能做烤雞和?炸豬皮呢!”
十分給麵地拍了拍手,言益靈笑道:“小玉姑娘手藝真是?了得。”
此話?一出,玉小茶愈發驕傲:“開玩笑,我姐都說南蘭章沒人?烤雞能烤得比我好吃!”
聞言,連帶著林恣慕內的眾人?一起驚奇道:“你?還有姐姐?”
她?們這樣,玉小茶倒覺得她?們大驚小怪了。
“有啊,我親姐!”
“她?跟著漢人?行商,我的漢話?漢文就都是?她?教給我的。”
哎,不過……
說完後,玉小茶“誒”了一聲,皺起眉頭看向了幾人?。
她?們問起自己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幾人?怎麼說都是?患難之友了,竟然也從沒交過心,互通過家底,這真是?……太不把彼此當自己人?了。
捏起了手邊的筷子,玉小茶憤憤不平道:“啊對啊,我也不知道你?們家裡有沒有姊妹呢!”
可就算玉小茶這麼問,她?們也隻有麵麵相覷的份。告水山莊和?百影門隻一個繼承人?,秋臻也隻有一個女兒,看著看著,眾人?的眼神就挪到了蘇臨鏡身上。
見她?們一起看了過來?,蘇臨鏡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坐得更是?板正?了。
她?倒也不是?不願說,隻是?之前大家也一直沒機會這樣坐著放鬆地閒聊,而?且她?……也確實沒有兄弟姊妹,非要說有的話?,也隻有自小便相識的師妹。
想了想,蘇臨鏡還是?認真地回道:“我隻有師妹。”
“哦,我知道,我見過你?師妹。”
看起來?比林恣慕還要……凶,不過這話?玉小茶是?絕對不能跟蘇臨鏡說的,隻能悄悄地瞥了一眼旁邊燙碗筷的林恣慕。
玉小茶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她?對師妹是?怎麼想的了。無奈地笑了笑,蘇臨鏡解釋道:“我師妹……師妹很有天資,心地也善良,隻是?,和?我有些誤會。”
誤會?這倒是?讓玉小茶好奇起來?了。
“什麼誤會呀?”
蘇臨鏡組織了好一會兒措辭,才?遲疑地開了口:“我……與師妹自小相識,一同入門,也約好了一同參加內門弟子擢選會。”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最後一場比劍時,我得知,師父門下隻收一位女弟子。”
“所?以在對上師妹時,我”
說到這兒,蘇臨鏡驀然停住了,似乎覺得之後的事情很難說出口。
她?斷在這兒,玉小茶就更著急了。蘇臨鏡怎麼不繼續說了呢,對上徐隱枝時,她?到底做什麼了?
倒是?易君笙悠悠地開了口:“所?以……你?讓她?了?”
見易君笙一語道破了事實,蘇臨鏡張了張口,最後糾結地回了一個:“嗯。”
“可後來?被師父看出來?了……大怒之下,師父讓我拿著他留給未來?首徒的潛龍鉤,與師妹又打了一場。”
“再後來?,師妹拜入了師伯門下,也不願再理我了。”
聽?到這兒,玉小茶倒抽了一口涼氣,終於明白了徐隱枝對蘇臨鏡那般惡劣的原因。自小相識,原本?應該是?師門內最親近的人?,結果卻落到這般難堪的地步,那當真是?……難解啊。
正?想著怎麼寬慰蘇臨鏡呢,結果就聽?林恣慕輕嗤道:“怪不得她?記恨你?。你?讓她?那幾劍,根本?就無異於羞辱嘛。”
“你?要是?不讓的話?,她?頂多生幾天氣,氣得估計還不是?你?羞辱她?,而?是?她?自己技不如你?。”
林恣慕不顧蘇臨鏡死活地講著,玉小茶在一旁使眼色使得眼皮都快抽筋了。但蘇臨鏡聽?了也隻是?垂了垂眼,有些失落地回道:“是?,你?說得對。”
蘇臨鏡難得這幅失落樣。想到這跟自己說的話?也有幾分關?係,林恣慕咳了一聲,難得良心發現地寬慰她?:“但最大的問題,不還是?你?那師父麼?”
“隻收一個女弟子,又故意用潛龍鉤刺激你?倆,他這根本?就是?上趕著挑撥離間。”
林恣慕這話?說得在理,如果不是?因為祝融潛收徒時對女子設限,蘇臨鏡也不用讓這一下,也不用跟徐隱枝鬨到這個地步。隻要蘇臨鏡稍微往這方?麵想一想,就能清楚罪魁禍首是?祝融潛,不是?自己了。
可惜蘇臨鏡從未違逆過師父,所?以從未往這上麵想過,也就隻能怪罪自己。
這誤會雖是?兩人?的心結,可秋望舒卻覺得,也許並沒有蘇臨鏡想得那般難解。徐隱枝並不是?不明白蘇臨鏡的用心,她?之所?以那般生氣,興許隻是?因為氣蘇臨鏡既自作主張,又看低了她?的實力。
“若你?回去與她?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場呢?”
看著愣住的蘇臨鏡,秋望舒認真道:“我覺得興許她?想要的,也隻是?這個。”
玉小茶也附和?地點了點頭道:“比完,你?再趁熱打鐵,解釋解釋。”
可林恣慕卻又潑了一盆涼水:“不一定,要是?比完又輸了呢?”
聞言,眾人?一起幽幽地看向了林恣慕,眼中不約而?同地寫滿了“你?可少說幾句吧”。
怎麼,這幾人?連話?也不讓她?說麼?冷哼了一聲,林恣慕不以為然地閉上了自己的金口。
見狀,言益靈笑著打了個圓場,也回答了玉小茶一開始的問題:“我倒是?有個長我十歲的親姐姐。”
“不過,算一算,也有許多年沒有見了。”
聞言,玉小茶也不管林恣慕了,轉向言益靈好奇道:“她?和?你?長得像麼?”
言益靈搖了搖頭,答道:“不像,從前我娘就總說我長了一副“記吃不記打”的模樣,但姐姐呢……她?們總說她?臉上就寫著“硬茬”兩個字。”
看了一眼玉小茶和?蘇臨鏡,言益靈開玩笑道:“不過和?你?姐姐,還有蘇姑娘不一樣,雖然是?親姐姐,可她?自小就非常討厭我。”
言大夫看起來?並不像小時候會討嫌的小孩啊,玉小茶於是?驚奇道:“啊,這又是?為什麼?”
第060章 事出有因
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 言益靈解釋道:“這倒是不怪她,得怪我。我自?小學東西慢,性子?又軟弱, 隻會告狀和哭鼻子。偏偏她又是完全相?反的性子?,那肯定就會嫌我惹她心煩。”
聽到“惹人心煩”幾?個字,玉小茶就想到自己小時候為了跟姐姐一起出門?, 特地藏到姐姐背簍裡,最後害姐姐拎起背簍時一屁股坐到地上時的情景,心虛地笑了?笑,玉小茶撓頭問言益靈:“那她如今在哪兒呢?”
明明聽起來是感?情不太好的姐妹, 可?言益靈的神色中卻有難以抑製的懷念。
看向了?遠處, 言益靈輕聲道:“不知道,也許……也在某處做著江湖神醫吧。”
聽到“神醫”二字,秋望舒也忍不住好奇道:“她也學醫麼?”
言益靈頷首肯定:“嗯, 我和姐姐幼失雙親,是被醫館的大夫收養後, 才跟著醫館裡一起學醫。”
“說起來,姐姐當年比我厲害多了?。十四歲時,她已能?解毒製藥,給其他病人看診開方了?。”
“那後來,你?們為什麼分開了?呢?”
為什麼分開了?呢?
言益靈臉上的懷念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人覺得有些陌生的平靜。她沒?有回答秋望舒的問題,隻是隨口敷衍了?一句:“記不清了?。”
她眼中的複雜神情隻停留了?一瞬, 一眨眼的功夫後, 便又恢複了?常色, 對眾人招呼道:“我再說下去,湯都要涼了?。”
“快些把碗遞給我, 我給你?們乘碗菜羹先?。”
她的話?音轉變得太過突然,玉小茶還沒?想到說些什麼呢,盛滿菜羹的碗就放到了?自?己的麵前,她也隻能?慌忙謝過,接過言益靈手?中的碗。
在和其餘幾?人的推辭間,言益靈突然想起玉小茶剛上桌時那句“要不是沒?買到鮮肉”,於是她順嘴問了?一句:“誒,小玉姑娘,你?們今日不是去集市了?麼,怎麼說沒?買到鮮肉呢?”
啊,不提還好,一提這事玉小茶就氣不打一處來。
“彆提了?,一說到賣肉的那一家人我就來氣!”
“那一家人?”
言益靈皺眉問她:“是賣豬肉的王五家麼?”
聽她猜中了?王五的名字,玉小茶驚詫道:“你?怎麼知道!”
言益靈的神情十分自?責,她光想著集市上不止一家肉菜攤子?,但忘了?玉小茶她們也有可?能?碰上這人,於是她歎了?一口氣:“怪我,沒?想起來跟你?們說一聲。”
“王五家對我頗有意見,你?們和我住一起,他自?然不會賣給你?們的。”
玉小茶不屑道:“什麼意見?又是宗不宗外女啊。”
那就不完全是這個原因了?。搖了?搖頭,言益靈回道:“不,是因為當年疫病時他兒子?去世的事。”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才來這兒半年麼?”
言益靈組織了?一下語言,解釋了?起來:“仁遠村曆來隻信村裡的神婆,不信外麵來的大夫。可?當年疫病的時候,村裡卻有一個因為醫術高明,被破例留在村中的遊醫。”
“她在疫病時救了?許多人,但偏偏就是沒?救回這王五的兒子?,所以王五一家對村外來的大夫恨之入骨。”
疫病時被破例留在村中的遊醫……治好了?村中許多人。
琢磨了?片刻,易君笙出聲問道:“言姑娘,那你?所說的這位遊醫……是村民所供奉的,鈴醫仙子?麼?”
聽到“鈴醫仙子?”這四個字時,言益靈麵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看來你?們今天在集市上收獲頗豐啊。”
是,甚至還見到鈴醫仙子?的“真容”了?。不過玉小茶還是想不通:“鈴醫仙子?跟你?又沒?關係,他王五做什麼莫名遷怒你??”
言益靈倒不是不能?理解。中年喪子?,心中自?然是怨恨難消。這樣的情況下,與其繼續去怪這看不見摸不著的疫病,不如遷怒於本來就被村中人所排斥的自?己。於是她搖了?搖頭,寬慰幾?人道:“沒?事,我也不與他們來往。”
言益靈不以為意地寬慰著她們,可?秋望舒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
王五與鈴醫仙子?有私仇,所以排斥言益靈。可?是當年村裡的其餘人家都是被鈴醫仙子?所救才免於疫病之災。按理來說,就算他們不待見外來之人,但起碼也會對同為醫者的言益靈多些敬畏才對。
可?這些村民不止不敬她,反而?還讓她住在村外,不與她往來。
這根本就說不通啊。
直覺告訴她事情有些蹊蹺,幾?番斟酌過後,秋望舒還是開口問道:“言大夫,我想問……”
可?突然,秋望舒的話?音卻被院門?外的一道聲音打斷了?。
這村裡人都不與言益靈來往,那又是誰會在晚飯這會兒來喊她?帶著一肚子?疑問,眾人紛紛轉過頭去。
而?出現?在她們目光中的,是一個衣衫襤褸,十分瘦弱的老婦人。
這老婦人似乎認識言益靈,而?且喊她的時候,語氣也十分尊重,與村裡人完全不同。
意識到自?己打擾了?幾?人,老婦人於是低下頭去局促地問道:“言大夫……我,我是來問問你?的酸棗仁曬好了?麼?”
怕言益靈誤會自?己特地這會兒來打擾她們,老婦人還急忙解釋道:“……月前我來了?幾?次,沒?有找到你?,再加上,我,我不好出門?,所以……耽誤到現?在才過來,真是不好意思。”
認出了?這老婦人的身份,言益靈急忙打開了?院門?,將人迎進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都裝好了?,您快進來吧。”
將那一簍曬乾的酸棗仁交給老婦人,言益靈細心交代道:“劉婆婆,你?都拿去吧。拿去後就跟以前那樣三七分,賣剩下的你?就自?己留著。”
是啊,村裡人不待見言益靈,所以她平日裡的吃穿用度就靠讓這劉婆婆代賣來賺了?。
看見背簍裡除了?酸棗仁,還有些乾淨的可?以讓她補衣的布料,劉婆婆不好意思地迭聲謝道:“哎,謝謝,謝謝大夫。”
她雖幫言益靈賣藥材,可?每次除了?代賣的錢,言益靈還會分給她好多東西。劉婆婆心裡清楚的,言益靈是心善可?憐自?己呢。
顫巍巍地用左手?背好了?背簍,劉婆婆佝僂著腰,費力地又朝言益靈鞠了?一躬。然後,便要朝院門?走去。
可?是言益靈卻叫住了?即將轉身離去的人。
“劉婆婆,你?等等。”
敏銳地察覺到了?劉婆婆一直縮著的右手?,言益靈皺起了?眉頭,抹起了?劉婆婆的袖子?。果?然,手?腕以上的部分,一片青紫。
“你?那酒老頭又打你?了?”
言益靈話?裡沒?有疑問,是見過多次後的篤定。
伸手?蓋住了?一片青紫,劉婆婆掃過了?背後的幾?人,頗為驚慌地回道:“不是,我,我摔在自?己家門?口了?,門?口,門?口有個”
還不等她說完,言益靈就打斷道:“你?家門?口哪來的坎?”
實在是騙不過言益靈,劉婆婆隻能?攥著手?,遲疑地講出了?實情:“他,他嫌我打翻了?他一個酒碗。”
什麼他的酒碗,那一個家的物件隻怕都是劉婆婆起早貪黑編籮筐,補衣服,替她賣藥材賺來的。
歎了?一口氣,言益靈將她的袖子?放下,溫聲邀請道:“劉婆婆,進來吃碗飯,我再給你?上個藥再走。”
“那怎麼行……那不行。”
劉婆婆慌張地拒絕了?起來。她已經?拿了?言益靈這麼多東西,怎麼還能?再麻煩言益靈呢?
平日裡她要拒絕的隻有言益靈,可?今天劉婆婆要拒絕的,還有比言益靈還熱情上幾?倍的玉小茶。
知道劉婆婆和言益靈認識,又聽到兩人方才的對話?,玉小茶也一擼袖子?衝到了?人麵前,急切地卸下了?劉婆婆的背簍,招呼道:“進來吧婆婆!今天可?是我做的手?藝!來嘗嘗我們這些村外人做的菜!”
“我,我這,真不行,我那老頭今天買到了?酒,我還得回去給他炒菜下酒呢。”
給那死老頭做什麼飯,餓死算她玉小茶的。
沒?好氣地放下了?背簍,玉小茶扶住了?劉婆婆往桌邊帶:“做什麼,我們今天帶著家夥跟你?回去,他要敢說什麼,我就亮家夥。”
一聽玉小茶要亮家夥,劉婆婆更是害怕了?,雖然知道她們是好心,可?她還是趕忙擺手?:“不,不,算了?,算了?吧。”
“我上個藥就走了?。”
知道劉婆婆害怕回去晚了?又要挨打,也知道劉婆婆不敢再多麻煩自?己了?,於是言益靈隻能?妥協:“那婆婆您打包些肉菜走吧,回去也省得做了?。”
“姑娘,我拿你?這麼多東西怎麼合適……”
不容拒絕地將藥酒拿了?出來,言益靈反駁道:“劉婆婆彆這麼說,不是你?,我在這村裡也賣不出一個子?。”
邊夾著菜,邊示意玉小茶將人扶過來,“快些進來吧,你?嘗幾?口,我們再給你?打包些回去。”
秋望舒雖沒?出聲,但已搬出了?一個凳子?,而?蘇臨鏡也默默地遞過來一雙碗筷。
見她們這般熱心,劉婆婆不禁低頭擦了?一把眼睛。
像是怕弄臟板凳和桌麵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啞聲道:“太謝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