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皇親貴胄。
李茂的人生起點，已經可以說是常人遠不能及的極限了。
就以凡人世界來說，出身能比李茂的好，也是那些宮中的皇子們了...但話又說回來，那些個王子在麵對距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的大位時，難道就不會生出什麼異心來？
彆說已經生出了這樣的心思，就算是很多沒有那個打算的皇子，往往在時代與現實的裹挾之下，也會身不由己的進入到那個漩渦之中。
從這方麵來看，皇子們似乎還不如李茂這樣的王子。
如今的世人皆知尋仙訪道，畢竟誰人不想長生不死呢？
反而是他們這樣的李氏皇族，因為紫微帝氣的限製，反而是很難在修行之道上有所建樹。
不過事無絕對，前有大漢朝時期已經得道成仙的淮南王劉安，現有本朝前太子李承乾與魏王李泰，他們兩個也各自拜了名師，如今雖然沒有飛升成仙，但無疑也是成功踏上了修心之路。
雙方的區彆就是，前者是頂著大漢皇族的身份飛升成仙的...而後兩者，這都是通過秘法清除了自身體內的紫微帝氣，這才能夠順利修行。
雖然他們身上李氏血脈未曾改變，但失去了紫薇帝氣，那自然就是失去了成為天子的資格。
他們兩個的境遇，其實也為後續的帝王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那就是有資格奪嫡，卻在最後沒有被皇帝選中立為太子的皇子們，可以通過清理掉自身體內的紫微帝氣，踏入修行之道作為補償。
這樣一來，也能夠免於太子登基之後，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但隨後...李世民就認為此法並不是太妥當...在當皇帝與得道成仙的麵前，還不一定是哪一個的誘惑力更強，彆到了最後...有能力的皇子全都推諉這至尊之位，一個個全都要派去修仙得長生，最後登基的反而是最無能的那一個...
長此以往，那是會動搖國本的，無疑是禍患。
好在...想要清除一身的紫微帝氣也沒那麼容易，不說那些皇子們...就算是李茂這樣的郡王，如果不能什麼特殊的際遇，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畢竟李茂為了修行，也沒少去找資源，甚至還利用上了他爹李元禮的人脈，可惜到頭來依舊是一無所獲。
相比於李茂，李元禮就看的很開，與其糾結這些天生跟他們就沒有什麼關係的事情，倒不如好好鍛煉自己的人族血脈之力，即便是不能長生不死，那能多二三十年的壽元，也是極好的事情...運氣好了，再突破一下自身血脈的極限，兩三百年的壽元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他們在人族血脈之力的突破上，可不似天子那般苛刻，更不用去度什麼天子死劫。
隻不過，這兩者對於李氏皇族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到的事情。
李茂之所以認為張果老是個江湖騙子，其實是他對於之前尋到過的那些“有道高士”太過失望，畢竟是有前例在先，似李茂這樣的王爺，當然自命不凡...讓他審視自身的原因，當然是千難萬難...故而他把問題歸結在這些修行者的身上，是他們沒本事，不是真高人，故而才不能清除自己身上的紫微帝氣，讓自己也能夠修行，且得道成仙。
如果非要從這方麵論道，那張果老也隻能承認自己是個沒什麼道行的江湖騙子...畢竟即便是他也沒什麼辦法能將李茂身上的紫微之氣全部清除掉。
哦...也不能說全無招法，畢竟還可以送他去投胎轉世，就以他這輩子的所作所為，下輩子肯定跟皇親國戚不沾邊兒，當然不用了為了身上的紫微之氣而糟心...可至於還會不會轉世成人，那就全憑他自己的造化了。
張果老的性子一向溫潤隨和，雖然李茂並不禮貌，但對方在張果老的眼中，就是一個小孩子...自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
李茂見張果老隻是滿臉笑意，並沒有被他的語氣所激怒，反而是對張果老更有興趣，滿臉好奇的說道：“老道長似乎真有些不太尋常。”
“哦？”張果老也輕疑一聲，笑問道：“王爺何出此言？”
“因為你沒有生氣。”
“老道是出家人，這是修行。”張果老理所應當的說道。
“不不不。”李茂連連擺手，“之前有個道長曾經說過，正是因為他脾氣暴躁，才要用修行克製...可往往克製不住...那時候本王也叫過他江湖騙子，結果他揍了本王一頓。”
“有趣。”對於這樣的結果，張果老表示自己一點都意外。
反而是許敬宗，他接觸修行之道時日尚短，有些不明所以...然後就聽到李茂接著說道，“那道長說，修道之人，修得就是一個念頭通達...我惹怒了他，他如果不揍我出氣，會讓他的念頭不通達，那就是有損他的修行。”
許敬宗：！！！？
剛聽到這樣的言論的時候，許敬宗一度認為李茂遇見的就是個假道士真騙子，但隨後他稍稍回味了一下，似乎絕大多數的修道之人，其實都是十分有個性的存在。
尤其是對比以往那些千篇一律的佛門和尚，道爺們的風姿，那簡直可以說是千姿百態。
“後來呢？”
“本王帶著人追了他三天。”李茂的麵色忽然也變得陰沉了起來，“因為我的念頭也不通達，當然也會妨礙到我的修行。”
“不得不說...他確實很有骨氣。”李茂盯著張果老，一字一句的說道：“即便是在臨死之前，都不曾鬆口向本王認錯。”
“無量道尊。”
張果老雙手合十。
李茂既然有修行的這個心思，他當然也會招攬一些奇人異士在府中...那脾氣火爆的道長，恐怕也是道航有限，並非是王府的對手，要不然就是中了暗算。
“想來他即便是修道的，也是個沒有師承的野道士...隻是口氣大了一些，揍本王這個凡人逞威風而已，遇見真正的高手...也是不堪一擊。”
“又或者...”李茂頓了頓，“他根本就是一個變戲法的假道人，真正高士當然不會因為本王的一句戲言，就念頭不通達。”
“但殿下也不該殺了他。”張果老對此事，還是有些意見的。
“嗬嗬嗬。”李茂冷聲道：“他當街襲擊朝廷君王，這是藐視大唐皇權，視大唐威嚴如無物，若不殺雞儆猴，日後豈非人人效仿？”
“還是說...他們這些江湖人，亦或是修行之輩，隻需要在長安城中低調行事，出了長安就能目無王法？”
若單以李茂的敘述來說，有問題的還真就是那個脾氣火爆的道長...畢竟，人家隻是說了一句，你是個變戲法的...你就因為念頭不通達，揍了人家王爺一頓...這讓人家的堂堂大唐君王的臉麵放在哪裡？
“如果他能夠如同老道長這般風輕雲淡...又如何會招致殺身之禍呢？”李茂上下打量著張果老，好奇問道，“道長。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呢？”
“我啊...”張果老想了想，“貧道一般不願意與人爭鬥的...如果非鬥不可的話，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根源上？”一旁的許敬宗又是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張果老此言的深意，當然...也有可能是不太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張果老的口中說出來的。
畢竟人在江湖，有些時候，很多麻煩不是想要躲就能躲得過的...而當麻煩找上門來的時候，又必須要應對。
那麼問題就來了，張果老能活到現在，為什麼沒聽說過他有什麼仇家呢？
答案當然是他的仇家都死了，隻有他還活著。
也不全是，這不還有一個蝙蝠老祖躍躍欲試麼，而張果老也是一如既往的想要將這個隱患，在源頭上按死。
“哈哈哈哈——”李茂聞言就大笑，“那幸虧當日遇見的不是老道長，今日老道長也沒有因此而生氣，不然小王的性命...恐怕難保。”
“那裡那裡。”張果老則是連連擺手，“殿下皇親貴胄，貧道如果向殿下出手，那是要沾染大因果的...招惹不得，招惹不得。”
“敢問老道長在何處修行呐？”
或許是見張果老確實仙骨不凡，李茂原本已經熄了心思，這會兒又再次活絡了起來，已經開始打探起了張果老的跟腳。
“山間野人而已，居無定所，四海漂泊...承蒙陛下看得起，如今在大唐學宮落腳，為學宮中的學子們，傳道解惑罷了。”
“哎呀！”
一聽到這位老道長乃是大唐學宮的人，李茂的神情當即就不一樣了，他畢竟是李氏皇族，他的父親李元禮如今還在長安任職司徒，位列朝廷三公...李茂當然知道能夠在大唐學宮之中開班的講師，都是什麼水準的人物。
“小王有眼不識泰山，竟顯然怠慢了師長。”彆看李茂平日裡性格惡劣，但真正事關自己的前途利益的時候，他也能當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
否則...隻能算是個瓜皮，上不得台麵。
對於李茂的忽然轉變，這一次張果老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不過在隨後同李茂的對視之中，張果老也敏銳的發現，對方隻不過是在做做樣子而已，要說有多誠心...那還真不見得。
“人性惡劣如斯。”
躲在暗處的梁山老妖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也是我不願意同人族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世人皆說妖族狡詐，可比人族之奸猾甚遠。”
對此，一旁的白澤也無力反駁。
甚至很多時候，人族會把一些奸猾的行徑，粉飾為“聰慧”，並且以此為榮，引以自傲。
但需要承認的是，人族身上也有很多妖族，以及是三界各族永遠都學不會，也不可能體會到的精神。
一種是奉獻，一種是犧牲。
甚至於，外族會將這兩種精神，看做是愚蠢的行徑，這就是雙方文化的根本差異了。
李茂的反複行為，在張果老的眼中，也就是正常人的基本操作而已...隻是大多數的人，會礙於顏麵，並沒有他這樣的絲滑。
張果老沒有教他修道的意思，故而這一禮...他當然是不接受的，李茂還沒有拜下去，張果老便已經躲開了身子，讓李茂這一禮拜空。
李茂身形一頓，眉梢微微挑，很顯然...他也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道長，會以這樣的方式拒絕自己，他也並不氣餒，直起身板，看向張果老，問道：“道長這是何意？”
“殿下何必明知故問呢？”
對於李茂這樣癡心妄想的王爺，張果老也沒少見...如果不能給出對方明確拒絕的信號，對方就會像是一塊兒狗屁膏藥一樣，一旦糾纏上了...那就彆想輕易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