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四十三天(2 / 2)

一段從開始到現在全是謊言的戀情,喜歡與否他看不分明。

平心而論,與山吹律理交往的這段時間很愉快,很輕鬆,像胸腔裡塞了隻充滿氫氣的氣球,飄飄然飛到天上去,埋入柔軟的雲朵間。

他們很合拍,任何方麵都是。太宰治不需要在她麵前偽裝些什麼,想撒嬌可以撒嬌,露出很可怕很黑暗的一麵也沒關係。

她的唇很涼,嘗起來是甜的,比冰鎮過的布丁更美味。

即便如此……即使如此……

唯有一個事實,太宰治不能自欺欺人。

——【他們並不相愛。】

他們或許彼此喜歡,因為樣貌、性格和其他,但他們絕不相愛。

沒有任何一對愛人,熱衷於欺詐彼此、瞞騙彼此、滿嘴謊言從始至終。

他們從不交付信任。

“你不是一直想和她分手嗎?”

織田作之助平淡地說:“是打算借費奧多爾為借口冷戰,順理成章結束這一切麼?”

他說中了太宰治的心思,隱蔽的、無人知曉的心思。

太宰治捏著酒杯,凝望昏黃燈罩中碰撞燈壁的飛蛾。

磷翅白蛾一下下衝撞堅硬的燈壁,直到某個瞬間,高溫燃著它們的翅膀,刹那間化為灰燼,消散於輕煙之中。

如這段與死亡為伴的戀情,就此返航或許還有生的希望,執念於前隻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新的飛蛾掠過同伴的屍身,著魔一樣撞入昏黃的燈火。

“不,”良久,太宰治推開碎冰浮動的酒杯,輕聲說:“我反悔了。”

他依然懷疑,懷疑山吹律理的身份,懷疑她最開始與他交往的真正原因。

但至少現在,她是他的。

足夠了。

“謝謝啦織田作。”太宰治笑眯眯地站起身,他輕快地拍拍織田作之助的肩膀,“我怎麼會想要和律理醬分手呢?絕對絕對不可能哦,織田作不可以瞎說。”

被扣黑鍋的織田作之助平淡地哦了一聲:“我不會和山吹說的。”

“冷戰可真夠沒意思的。”太宰治撇嘴,“隻有我一個人糾結,律理醬沒事人一樣,不公平。”

“明明是你單方麵任性。”織田作之助中肯地說。

太宰治假裝沒聽到好友的評價,他單手插兜往門口走去:“律理醬明天回來。明晚的聚會隻有單身的織田作和單身的安吾抱團取暖,我不會來哦。”

饒是織田作之助這樣的厚道人,都不得不承認——太宰治真的很欠揍。

山吹律理和他交往這麼久沒動過太宰治一根手指頭,真愛實錘。

“是的,要這一本,請結賬。”

太宰治手中拿著一本塑封的詩集,書店店員巧舌如簧地推薦了半天,表示這是他們店賣得最好最暢銷的書。

傻子都知道,書店最暢銷的永遠是漫畫、輕和教輔資料,詩集與乏味的舊報紙一樣無人問津。

結賬的時候店員眼底滿是“我終於把這玩意又賣出去了一本!”的慶幸,太宰治確信他把自己當成了文藝氣息濃厚的冤大頭。

不,他隻是有個文藝的女朋友。

山吹律理喜愛詩歌,她鐘愛孩童的詩集,越稚嫩越純粹越喜歡。那些在太宰治眼中毫無邏輯的句子會讓她輕輕笑起來,含在唇間吟念。

“我回來啦。”太宰治站在玄關,笑眯眯地揚起手中的詩集,“給律理醬帶了禮物。”

山吹律理抱著一隻乾淨的玻璃碗從客廳走出來,碗裡水淋淋的甜草莓嬌豔欲滴。

她一邊用指腹抹去唇邊沾著的殷紅的草莓汁,一邊奇怪地問太宰治:“你做了什麼虧心事,要買禮物來賄賂我?”

太宰治時常對女人的直覺感到畏懼,他不得不佩服這種繞過現象直抓本質的本領。

“怎麼會呢。”太宰治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就不可以隻是單純想給律理醬送份禮物嗎?”

山吹律理眼中明晃晃掛著不信任的字眼,她塞了顆草莓進太宰治嘴裡,接過他手中的詩集。

“啊,是這本。”山吹律理聲音中帶了點高興的色彩,“我一直想買,都沒有貨。”

可能是你去的書店不對,正經書店當然不會進這種注定賣不出去的詩集,太宰治腹誹。

他是在山吹律理買《心跳dokidoki!甜蜜浪漫心動不已的108個小妙招》的書店裡買到的詩集,這家店的店主謎之喜歡購進一些很怪的書目。

山吹律理迫不及待想去看書,她一手抱著草莓碗,一手拿著詩集,目標明確的走向客廳柔軟的沙發。

至於男朋友?在哪裡?這裡隻有一隻擋路的繃帶浪費裝置。

“親愛的。”太宰治長腿一伸,攔住山吹律理的去路。他不滿地說:“你不能公然無視我。”

“我可以。”山吹律理眼中隻有詩歌,“你成功賄賂我了,無論你之前或者之後做了什麼虧心事現在都一筆勾銷,隻要不打擾我看書。”

“不要說你沒乾壞事。”她平和地說,“天上不會掉禮物,一切反常都意味有鬼,我了解你。”

太宰治目光幽幽地閉上嘴。

他不辯解也不走開,貼著山吹律理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兩雙相同的黑色貓貓頭拖鞋踩來踩去,終於在地毯上雙雙絆倒。

山吹律理跌坐在太宰治懷裡,玻璃碗穩穩地托在她手心,草莓一顆不少地躺在碗裡,水珠滾過綠蒂。

“如果你非要這樣,也可以。”她隨遇而安地任太宰治拖著她坐在毛絨地毯上。

熟悉的重量壓在山吹律理的肩膀上,少年的呼吸帶著熱度:

“一起看。”

太宰治從山吹律理背後抱來,雙手攤開讓她把玻璃碗放在他掌心,一副我很乖我隻是個人形托盤不要趕我走的乖巧模樣。

山吹律理向後靠了靠,縮在太宰治懷裡,拆開詩集的塑封。

詩歌熱愛比喻,熱愛韻調,一小句話值得含在舌尖反複頌詠,喜歡的人能輕易找到樂趣,不喜歡的人隻覺得無聊。

山吹律理看得認真,但她心知肚明太宰治現在恐怕十分無聊。

雪白的紙頁翻過一麵,山吹律理捏起一顆草莓,抬手喂進背後百無聊賴那人的嘴裡。

她以為太宰治會一口把草莓叼走,讓她騰出手,卻沒想到這個狡猾的家夥隻咬了一半。

果肉在唇齒間嚼碎的聲音仿佛貼在耳根邊,能夠想象殷紅的汁水是怎樣染紅唇色,水淋淋的色澤活色生香,空氣中彌漫沁香的甜。

喉結滾過,果肉咽下,冰軟的唇咬走山吹律理指尖剩餘的半截草莓,舌尖抿走她指腹甘霖的甜汁。

山吹律理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指尖,輕輕撚了撚,垂眸翻過一頁詩篇。

等到書頁落合,她才後知後覺:先前那頁寫了些什麼?

誰知道,可能是一首讚歎草莓很甜的詩吧。

她決心這一頁要好好讀,目光剛落在第一行詩上,異樣的感覺從後頸觸電般蔓延,連帶指尖也不自覺地蜷縮。

太宰治在親吻她的後頸。

他吻過她很多次,口唇、發絲、額頭、指尖、手背、腕骨、耳垂……或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子,或是蔓延的、無聲的長調。

她全數安然地接受,欣賞卻不沉迷地應和。

可是後頸……

致命的要害、隱蔽的軟肋、狩獵的象征,被掌控的不安感不受控製,一瞬間山吹律理甚至產生了濃厚的殺意,指尖嵌入肌膚。

背後的動作溫柔無害。少女烏黑的發絲被太宰治輕輕撥到一邊,在雪白的肌膚上印下濡濕的吻。

她不適應。

細微的反應沒能逃過太宰治的眼睛。他將動作更放輕了一些,甚至能品出兩分無辜的意味。

這份無辜迷惑了山吹律理,她蜷縮的指尖慢慢鬆開,指腹摩挲書頁,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回正軌。

倘使她此時回頭望進那雙她喜愛的鳶眸,就會知道,無辜無害溫柔體貼皆是比紙更薄的假象,唯有慢條斯理的從容與掌控是真。

難以馴服的獵物,要一點一點地引入陷阱。

這樣就好,逐漸習慣更親密更危險的接觸,卸下心防,謀取信任,直至拆吃入腹,敲骨吮髓。

太宰治在心裡慢慢地謀算,他指尖繞著一縷烏發,細軟的發絲掃過手心,輕微發癢。

少女雪白的後頸晃在他眼前,太宰治突然很想咬一口,留下一個完整漂亮的牙印。

會被打的,絕對。

他懨懨地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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