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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庚見竹闕仍自顧自出神,不知她在琢磨些什麼,便多問一句說道:
“為何了解了白岩的事情後來問本尊這些?”
竹闕終於將目光從窗戶方向收回,她對上奉庚的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驚訝於眼前這位魔尊的細膩,卻也實實在在愣住。
總不能真的告訴他自己來自和魔界敵對的天界,她這樣敏感的身份……
可是隱瞞這種行為本身,又何嘗不是一種背叛?
竹闕隻能選擇繼續沉默。
她凝視著奉庚的金色眸子,卻看不見波雲詭譎的算計,隻讀出溫和的耐心。
“你認識本尊的時候,並不知本尊的身份吧?”奉庚問道,語氣溫和。
竹闕點頭,她確實不知。
“你隻當本尊是偏居一隅的普通人,平日不過種種菜蔬草藥,不僅清貧,還身負重傷,若有圖謀,又能圖謀本尊什麼呢?若想加害本尊,那時候不更趁手麼?”
“可那時你沒有,反而拚力救治本尊。”
“本尊有什麼理由不信你?”
竹闕聽他所言,眼神沉靜,奉庚並非盲目信她,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奉庚笑了笑,繼續說道:
“你並非白岩,不必混為一談。”
“本尊也不會因為被一人背叛,就放棄信任所有人,那是弱者所為。”
竹闕安靜地端詳著眼前的魔尊奉庚,他身體並未恢複好,蒼白的臉色顯示出他的虛弱,黑色長發淩亂,幾縷發絲掛在龍角上,垂在臉側,更顯憔悴。
可竹闕卻覺得他周身散發出不同尋常的卓爾氣度,他說話聲音不大,卻頗有分量,擲地有聲。
竹闕深知,她還是不能透露自己天界帝女的真實身份。
隻是心緒似乎和從前不太相同。
此時的她,除了怕死,似乎也有一點……
害怕會被魔尊奉庚仇恨敵視。
之前的種種,不自覺讓她對這位魔界至尊心生敬意,好像又不僅僅是敬意。
還有些許,動容……
若真的因身份被他憎恨厭惡,隻想想便覺得太可惜了。
竹闕不知自己怎麼了,她甚至有一丁點慶幸。
慶幸她如今隻是魔界一個不知名的小蘿卜精,不必將兩界仇恨這麼大的事情時刻壓在心頭。
我隻是個小蘿卜精——竹闕在心中對自己如此強調道。
竹闕理好思緒,開口問起旁的話來,不過也是她心中正疑惑的:
“既然魔都一帶有你庇佑,氣候溫和許多,為什麼不號召大家都搬到魔都一帶居住。是因為擠不下嗎?”
魔尊奉庚歎道:“魔都一帶確實住不下魔界所有子民,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魔界子民安土重遷,按照傳統,他們的先人埋葬在哪裡,後代便會世世代代居住在那裡,守護他們先人的遺骨。”
“北琅和……白岩本是雪原居民,當年也是實在無法繼續生存,才會考慮來魔都居住,即便如此,北琅還是會定期回到原址祭拜先人。”
“隻要還有活下去的些許希望,即使隻是一片難以生存的雪原,他們也會掙紮求生,守護那一方水土。”
現在聽奉庚說起這些魔界事務,竹闕倒是認真,也不知是何時起的好奇心。
她隻覺得從魔界人口中聽來的和從前在天界所聞完全不同,從前隻道魔界生活著一群野蠻人,卻不知這群“野蠻人”的“野蠻”也許是長年絕境求生養出的性格,也不知他們竟也有想要代代傳下去的守護之心。
竹闕自幼在天界鳥語花香的溫柔鄉長大,其實並不太能體會魔界人在冰川雪原謀生的艱澀,卻還是想聽奉庚和她說一說。
竹闕有一搭沒一搭隨口問著,奉庚耐心地和她說著,隻是奉庚身體還虛弱,說了一會話便有些困乏,竹闕也瞧了出來,便催他躺下休息。
奉庚躺下,剛閉眼,又突然睜開眼,問竹闕道:“那你呢?”
“你好生休息吧。”竹闕無奈道,“我還能跑了不成?”
奉庚這才安心睡過去。
竹闕趴在床邊,見奉庚呼吸平穩,她心中鬆快,想著也窩回墨玉花盆裡睡一覺,隻是想起放在外廊的淘米水還沒喝完,便躡手躡腳地起身往外走。
竹闕剛一打開寢殿大門,便被縮在門口低聲嘀咕的南胡、北琅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