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喆腳下還有些發軟,攀著裴宛的肩膀,驚疑不定。
裴宛攏了攏金喆的披風,給她戴上兜帽。
“噯唷……”她忽然驚呼。
“怎麼了?”他以為她擰到腰了,張著手想扶又不敢動。
路金喆撓撓頭:“我穿的是睡鞋。”
女孩兒家的睡鞋,跟襪子也差不離,一點兒都不擱踩,路金喆嬌氣極了,兩隻腳在地上倒換,裴宛正不知所措時,隻見樓上丫鬟小燕兒唰唰的丟下來兩隻物什,正好砸在金喆腳下。
是一雙千層底繡鞋!
金喆立刻將鞋子套上,衝小燕兒揚起笑臉,可惜她芳心錯付,樓上小窗嘭的一聲關上了。
氣的金喆叉腰在街上運氣,裴宛扭過臉笑。
“我們走著!”金喆倒是一點都不忸怩,鞋子稱腳,走在舒朗的月夜裡,她很高興。
*
巷子口,有一個高個子青年牽著兩匹馬,正候在那裡,聽見腳步聲窸窣,一扭頭正對上他們。
八月十七的月亮,仍舊是亮且圓的,一片清輝中,身量高挑的男子琥珀色的眼珠兒一錯不錯看過來,路金喆猛地一吸氣,真美啊!
她一向愛美,愛美麗的花,漂亮的蝴蝶,精美的金銀器,還有明眸善睞的美人。
檀瀧叫她瞧的心裡發毛,礙於裴宛在場,不敢聲張,一動不動的像個木頭美人。
路金喆自顧自開口問:“你不是大雍子民罷,是塌它人?還是彌臘人?你的眼睛像貓。”
你長得可真好看呀,這句話太不矜持了,她沒敢說,不過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檀瀧看她一臉孩子氣,裴宛又委實一副頗為縱容的樣子,吐出幾個字:“我是彌臘人。”
裴宛在路金喆耳邊笑道:“收收你的哈喇子。他就是那天你聽到的,高鼻深目,一雙貓眼的檀瀧。”
路金喆下意識的一抹嘴巴,嘿嘿一笑,繞著檀瀧轉了半圈,上下打量他,做了個揖:“久聞大名,我是路金喆。”
“路姑娘好,在下檀瀧。”檀瀧雖不明白他怎麼就讓人久聞大名了,但也回了一禮,看了裴宛一眼,請他示下。
裴宛給檀瀧一個“離去”的眼神,檀瀧便留下一匹馬,獨自跨上馬走了。
……
路金喆還墊腳頻頻看著。
裴宛牽著馬,橫了她一眼:“彆看了,走遠啦!”
路金喆仰臉笑了一下,當真滿臉孩氣。
他們並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拐了兩條街,來到熱鬨的街市,零花河水淙淙流著,兩岸燈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恐人擠著她,裴宛便讓金喆上馬。
路金喆騎在高高的大馬上,她雖然平日出門的機會多,但麒哥兒總不讓允許她逛夜市,因此看水水溫柔,看花花迷眼,看客來客往就是人間百態,眼睛都不夠用了。
魚檔就在前頭,路金喆卻抓住裴宛的肩膀,“你錢帶的多嗎?”
裴宛歪著頭想了想,不知道多少算多,索性說:“不少。”
路金喆揪緊了裴宛左肩,搖了搖:“那不喝魚湯了,去吃醉八仙!拐上橋,那間幌子最大的飯店就是!”
裴宛自然說好,橋上有人賣花燈,路金喆在馬上挑挑揀揀,支使裴宛買了一隻玉兔搗藥。
*
醉仙樓,裴宛要了二樓一間靠窗包廂,小窗推開,一輪明月掛在天上,底下人聲鼎沸,遊人如織。
熱氣騰騰的醉八仙臥著小泥爐端上桌,路金喆用熱手巾擦了手,直接開吃。
“你吃螃蟹麽?”
金喆挑起一直鮮肥紅豔的螃蟹,放到裴宛碗裡。
“螃蟹寒涼,於我不宜。”
金喆嘎吱嘎吱嚼著蟹鉗,發愁的說:“茶也不宜,蟹也不宜,那你宜什麼?瞧你瘦的……”
可從來沒人這麼跟他講話,裴宛拿起桌上小鉗子,開始拆起螃蟹來,想了想,說道:“其實呢,是我愛吃什麼,就對外說宜什麼。但你這樣冷不丁的問我,我都想不起來我愛吃什麼了。”
裴宛拆了一整隻蟹,蟹黃蟹肉都堆在小碟子上,遞給金喆,金喆在家裡被伺候慣了,舉起筷子便挾著吃了。
醉八仙的味道確實不賴,新鮮的食材經老酒一燉,鮮甜味美,裴宛雖然是陪吃,但也用了一點,心中難受,就著一杯清水把丸藥喝了,金喆看他這默默吞藥的模樣,心裡更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