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金碗良緣 裴千羽 7234 字 2024-03-07

卻說那廂薛蠻子在偏殿等著覲見,由太監來福兒親自教了在何處跪、如何見禮等規矩,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才聽到鑾駕儀衛通傳“陛下駕臨”的高聲。

殿內外仆從侍婢跪了一地。

相較於八月十五那一晚她隱沒在一眾官家女眷堆裡的拜謁,今日才算得上真正的覲見,薛蠻子強自壓下心底的惶恐,伏跪在地上。

先聞到的是一股龍涎與瑞腦的甜香,這香氣霸道的很,一下子盈滿鼻尖,接著便隻見一角龍袍沿著金磚走過,留在地上一行金燦燦的影子。

“臣女薛氏恭請皇上聖安!”

太監來福兒奉茶,敬德皇帝隨手接過,眼皮也未抬,“唔……你是薛乓澤的女兒?”

“臣女正是。”

“你倒是很有膽氣!有什麼想上諫的,朕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說說罷。”

隆德海在禦案前,燃起了一支香。

薛蠻子道:“謝陛下!臣女此番前來,實際並未意圖上諫,而是要向陛下陳明,八月十五行宮夜宴那一晚,有人故意製造謠言‘采選秀女’,致使民怨洶洶,貽害陛下聲望!”

敬德皇帝似是毫不在意,端著茶碗“唔”了一聲,笑了:“先祖有訓,後世子孫皆不可向民間采選秀女,朕一向記得牢靠。選秀嚒,本就是沒影的事兒,百姓們偏聽偏信,時間一長謠言自會攻破,沒礙的——你說的有人故意傳言是指何人?隆德海,記下來回頭著觀察使李仁卿好好查查。”

薛蠻子聽皇帝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由得著急,搖搖頭:“隻恐怕那位李大人並未敢查……”

敬德皇帝仍然很慈和的笑道:“你女孩兒家,可能並不知道這位觀察使的官聲,他可沒有什麼不敢查的,在帝都的時候,連朕的緹騎統領都敢糾察。”

連皇帝都這樣下保證,薛蠻子心下篤定,擲地有聲道:“臣女要揭發的故意傳言者有二,其一,便是臣女的父親,浣州州牧薛乓澤!”

此刻日新園上下皆靜,薛蠻子話音一落,聽者無不震驚,連天子近臣隆德海都罕見的瞥了一眼禦階下的女孩兒。

敬德皇帝卻從禦座上起身,踱著步子走下階來,沉聲道:“薛氏,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嚒?”

薛蠻子跪伏在地,“臣女知道。”

敬德皇帝轉身回到禦座上,他撿起預案上放著的簽押單,薛蠻子三個字沉吟在唇間。

“你起來回話!”

薛蠻子依言站起身。

禦座上的皇帝審視著她。

大約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緣故,她身上仍舊穿著一身婢女的衣衫,卻難掩芳華,渾身氣質較之京師王侯家的貴女也不差。尤其是這份禦前的膽識,著實叫人刮目相看,要知道多少朝臣麵對禦前召見,都駭得腿肚子轉筋呢!

江南姣姣好女宛若明月,薛乓澤彆的不說,倒是養出一個好女兒。

而那一廂,薛蠻子也偷看了幾眼皇帝,雍容軒昂,團團的一張臉,卻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病氣。

“聖人有言:‘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你這樣檢舉揭發你的父親,即便最後薛乓澤罪名落實了,你也是觸犯憲令,要受刑罰的。[注]”

“親親相隱,人倫常情,臣女從小受父母教誨,感佩在心。[注②]”薛蠻子一麵說,一麵又深深跪下去:

“然則八月十五那晚下令停船的是我,致使江南好女夜奔的人也是我!這幾天,我夜夜不得安寢,我若明知此事有蹊蹺,卻礙於親孝而不舉,這將置那日花船上的女孩兒於何地,那些被……護軍肆意淩||辱的女兒又有何辜!”

半晌,隻聽禦座上的皇帝輕輕道:“你說故意傳言者有二,除了你的父親薛乓澤,另一個是誰?”

薛蠻子忽然抬起了頭,直視龍顏:“臣女並未看真切……隻聽父親換他‘二殿下’……”

滿殿寂靜,針落可聞。

“八月十五那日,你可聽到了什麼,可看到了什麼,都細細說來。”

……

薛蠻子便將八月十五那一天,她於無邊絲雨湖堤邊大石後聽聞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奏陳皇帝。

敬德皇帝聽完,踱著步子一語不發,倏地,他問道:“如果隻是八月十五那一晚,百姓們俱已回家,出了亂子的護軍也交與三法司,民怨何至於如此洶洶?”

薛蠻子欲言又止。

“你儘可說來,朕不怪你。”

“陛下英明神武,臣女不敢有絲毫隱瞞,‘選女’一事在民間流言甚廣,主要還是有一個前因,傳言禦駕到達閔州時,留宿儒林郎周家,而周家三姑娘周嗣音忽然暴病而亡,傳言說是您……”

幸了她,致使貞烈的周嗣音不堪受辱,選擇自儘。

敬德皇帝眸光一閃,低聲獰笑:“原來是這樣……”

禦案前的首領太監來福兒不知怎的抖成鵪鶉樣,爛泥一般癱軟在地。

敬德皇帝屏退左右,看著薛蠻子:“你隻身前來,勇氣可嘉,可若要救你的父親,這遠遠不夠。朕有一法,不知你還有沒有膽氣一試?”

薛蠻子眨了眨眼睛,她設想過諸多結果,卻從未想到會是這樣。

……

“隆德海,送薛氏女回後殿休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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