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登時慌了神,翻身跪在她麵前,以手掌擠壓她圓滾滾的肚子,擠得數十下,自季安的嘴中忽然噴出一口水,穀雨一喜,手掌加速擠壓,季安連噴了幾口水,嚶嚀一聲睜開眼睛,緊接著是劇烈的咳嗽。
穀雨將她身子翻轉過來,以手輕拍她的背部,好半天季安才恢複平靜,定定地看著穀雨,小嘴一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穀雨卻舒了口氣,繼續保持著輕撫的頻率,一直到季安平靜下來,季安虛弱地道:“咱們在哪兒呢?”
穀雨環顧四周,隻見入眼青綠,想必還是在山間,他正要回答,忽地臉色一變探手入懷,摸索半天隻摸出片片紙屑,已被河水泡得化了。穀雨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紙屑,想到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種種,不僅自己涉險得罪錦衣衛,而且連累得師傅入獄,唯一的好友生死未卜和師兄背叛,如今連唐海秋和李福也死於非命,一切努力委屈和隱忍在這一刻統統化為泡影,不禁悲從中來,再也抑製不住哇地一聲哭將出來。
季安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痛哭流涕的穀雨,穀雨越哭越凶,跪在地上以頭搶地。
季安害怕地向後縮了縮,但見眼前這個人哭得如此傷心,自己也禁不住心酸,她怯怯地走近穀雨,伸出手掌輕輕地摩挲著穀雨的頭頂,嘴中念念有詞:“乖囡囡,笑哈哈,伸伸手,要人抱。”這是她哭鬨時,李福拿來哄她的鄉間俚語。
穀雨聽她說得不倫不類,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季安,見季安一臉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情緒被打斷他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坐倒在地倚著背後的大樹,夕陽餘暉灑在河麵,波光粼粼,浮光躍金,瞧來好不生動。季安乖乖地坐在他的旁邊將他的胳膊打開鑽了進去,她喃喃道:“爹呢?”
穀雨心中一酸,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李福為保護季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唐海秋饒是惡貫滿盈,但在生死時分也同樣選擇犧牲自己為季安創造逃生的時間,或許他做出那樣的舉動是因為與穀雨或者與李福的賭氣,但在他下決定的那一刻無愧於一個父親的責任。
眼前這個少不更事的女娃娃在她還未理解死亡的時候,在同一天已經失去了兩個親人,全部的親人。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前後腳離世的雙親,深吸了口氣:“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結束後會來找你的。”季安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一陣刺痛傳來,穀雨皺了皺眉,他全身上下大小傷口無數,河水浸透後同時傳達著疼痛。他和季安的身體濕透,若不及時晾乾以他二人虛弱的體質難保不會感染風寒,想到此他扶著季安站起身來,向遠處看了看。他迷失了方向,更加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為今之計便是儘快找到出路。他將季安背在背上沿著河道向下遊走去。
兩人直走到夕陽落山,月亮爬上了山坡。山野間的寂靜和時不時出現的莫名響動讓穀雨毛骨悚然,季安更是嚇得將小腦袋縮到穀雨背後。穀雨已走得脫了力,一陣陣眩暈感襲來,再加上山路崎嶇,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極不平順,夜風吹在身上,讓本已濕透的身體更加難受。他正琢磨著停下來歇歇腳,季安卻手指前方:“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