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節外生枝,她隻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儘管這樣說服自己了,他還是匆匆結賬,帶著她買的東西出了門。
埃琳娜站在雨裡,一點都看不出剛才的小插曲帶給她的不良影響。
她沒走遠,腳步又輕又快,像一隻擺動翅膀的雨燕,甚至有心情提起裙角,幾根細帶子組成的高跟涼鞋一下一下踢著小水窪裡的水。抱對點水的蜻蜓不勝其擾,飛離這片治安混亂之地。
……認錯她的年齡,不完全是他的判斷力出了問題吧?中學生都未必還會玩這樣幼稚的遊戲。
綠川唯沒發出聲音,埃琳娜也沒回頭,前方也沒有轉向鏡之類能照到身後景象的東西,但她卻好像聽到了他心裡這句吐槽,突兀地停止了動作。
不對,不是完全沒有動靜。雨落在地麵上和落在傘麵上的聲音是不一樣的,莫非她分辨出來了?
並不是。
她提著裙擺原地起舞,旋轉成一枝燦爛熱烈的大麗花,輕聲哼唱起了一首民謠。
小學生都嫌幼稚的遊戲,對成年人來說恰到好處。
綠川唯聽不懂她的語言,聽出來那是電影《教父》的插曲《Speak softly love》。
“……我們在同一個世界/隻有我們兩人/分享著鮮為人知的愛/……/我們的愛的誓約至死不渝……”
綺麗的異邦花卉轉向了他,又轉了回去。她陶醉在內心的快樂之中,一切喧囂與紛擾不縈於懷。
細密的雨幕籠罩著她,徐徐的風吹拂著她,熹微的天光映照著她。凱爾特的報喪女妖預知未來,初次上岸的小美人魚舞姿優美,來自地中海的塞壬爬上東京港,清亮的歌喉柔聲傾訴。
他的心怦然而動。
“今天本來是個糟糕的日子。我的地圖丟了,耳墜被搶走,目睹了一起謀殺案,被當作嫌疑人,然後下起了雨。我的錢包丟了,choker被搶走,找不到登記過的酒店,傘壞掉淋濕透,買不到新的替換。”
她旋轉著來到他身邊,停在他麵前,碎發打著卷,濕淋淋地貼在額頭,流著水,連總在霧氣蒙蒙和銳利無匹之間反複橫跳的金瞳,都顯得黯淡無光。
綠川唯傾斜了他的傘,罩在被水打濕的女巫頭頂。黑色的傘隔絕天幕,邊緣垂下十六道晶瑩剔透的細柱,圈出隻有兩個人的小小世界。
“但是歸家的女性給了我一把透明雨傘,甜品店的男孩多送了一粒冰淇淋球,萍水相逢的人請我喝熱可可,素不相識的人為我指路和報警,警察和店員都很禮貌客氣。”
失竊和被搶的物品都沒被追回,登記案件“回去等通知”的後續綿綿無期。她聽不懂日語錯綜複雜的潛規則,不明白那些禮貌客氣背後,是怎樣的敷衍塞責,或者陰陽怪氣。
此刻的他沒有立場,替本該維持秩序的警方,向她道歉。也說不出同情或安慰的話,因為她散發著熱度的、靠近他的姣好麵容,兩靨緋紅,沒有半分失望和沮喪。
埃琳娜緊盯著綠川唯,金色的眼睛越來越亮,直到煜煜生輝。她大力擁抱住他,狠狠撞進他懷裡,雙手在他的身後交叉,灼熱的掌心貼著他的腰。
“很高興又一次見到你,Hero。你的出現讓這一天不再糟糕,很高興你還活著,我想這就是奇跡。”
……很想知道在她心裡,他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我要分享一個好消息,不知道向誰分享——我自由了!去他*的未婚夫,去他*的父親,去他*的教父!誰也不能再主宰我的意誌,我完全地屬於我自己!”
“恭喜,恭喜!”綠川唯配合地說,兩隻手都被占用的他沒辦法鼓掌,傘下的人也沒挑剔這些細節,他繼續說下去,“恭喜我們的安妮公主,逃離了巴貝裡尼宮。”
埃琳娜沒回答,手鬆開,整個人往下滑。
綠川唯趕緊丟了提著的袋子摟住她,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確定,道了聲失禮,又摸了一把她的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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