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進展得有如神助。
店主激動得快暈過去的樣子, 把手稿揣懷裡,趕走客人,關上店門, 帶著艾琳娜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不忘告訴她, “赫爾曼先生每天下午都在維奇街旁邊的西蒙德咖啡館。”
維奇街在霍利維爾旁邊, 正確地說,它們像一把剪刀的兩邊, 交彙之處是一座簡樸的教堂。維奇街仍然保留著一些奇怪的古老木門和山牆房屋,尤其是在南側,這些房屋同樣風景如畫, 但路口窄小交通不便,隻能依靠步行。
與霍利韋爾街一樣, 近年來,這條小巷因出售不道德的書籍和圖冊而臭名昭著。
除了書店, 這裡還有幾家旅館, 兩家法學院, 這讓艾琳娜大為震撼, 轉而想到賣口口文學也不犯法, 哪怕口口小說就在法學院眼皮子底下賣也沒事。
“小心你的錢包,先生,”店主提醒道, “這裡可有不少小偷。”
艾琳娜點點頭, 分外留心自己的錢袋,畢竟她還要坐馬車回去的。
他們走到了西蒙德咖啡館麵前,可能是裡麵空間不夠,外麵也支起了一排桌椅, 戴著高禮帽的人們在一邊喝咖啡,一邊高談論闊,店主徑直朝門口的櫃台走去,向櫃員買了兩杯咖啡,艾琳娜趕緊過去付錢,一杯咖啡隻要一便士,便宜得感人。
買好咖啡,他們往門裡走,館內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氣,牆上掛著油畫,櫃台旁的書架上還擺著各種時興的雜誌和報紙,不時有人從中取出一份閱讀,看起來不用額外花錢。
就如之前所說,盧恩頓的咖啡館承擔的不隻是喝咖啡的場所的角色,咖啡館就像是俱樂部的前身,它們有不同的主題,查令十字路口的曼式咖啡館彙集股票經紀人,蘇格人經常光顧賈爾斯咖啡館,人們在這裡不僅僅品味咖啡,還玩著紙牌遊戲、爭論社會議題,有時甚至在這裡接收和寄發信件。
而西蒙德咖啡館似乎也承擔著相似的功能,隻是不知道這裡的主題是什麼,而它的客人又是什麼樣的群體。
“赫爾曼先生,”店主在咖啡館裡張望一圈,立馬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朝那張長桌擠去——這裡委實有點狹窄,人又太多,他的喊聲引起了桌上人的注意,一位中年男人抬起頭來。
“原來是你啊,”赫爾曼先生嗬嗬笑道,他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一份手稿,似乎是其他人的大作,也是,赫爾曼每天下午都在咖啡館的消息應該不少人知道,對自己才華信任的作者直接就向他本人自薦了。
不過,有人引薦也是件好事,艾琳娜左手扶胸,右手脫帽,微微鞠躬表示行禮,赫爾曼也脫帽致敬,朝店主笑道,“約瑟夫,你今天怎麼來找我了?”
艾琳娜這時才知道店主的名字。
約瑟夫興奮地將手稿遞過去,“這位先生的投稿實在太過精彩,我一看就迫不及待想推薦給您了。”
長桌上的其他人紛紛打量著手稿和艾琳娜。有些人露出帶點生氣的表情,有的感到一絲被冷落的不悅。這種突如其來的關注使得艾琳娜感到有些局促,但她保持著自信的微笑。
“艾倫,先生,”艾琳娜報上自己的化名。
“當然,”赫爾曼接過手稿,“但是我可能需要先看完這份,”他抖了抖原本在看的手稿,長桌上,一位男士鬆了口氣,那或許是他的文章。
那份手稿並不厚,艾琳娜也不趕時間,隻要在天黑前回到俱樂部就行,於是便在約瑟夫的帶領下找了個地方坐下。
沒有人催赫爾曼,他就在那安靜地看著手稿,艾琳娜還注意到,他的手邊起碼還有四五份,這麼看來,有人引薦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可以免於排隊。
其他人都在互相小聲交流,顯得和咖啡館其他人的氛圍格格不入,等待有點無所事事,艾琳娜索性拿起桌麵上沒人看的報紙閱讀起來,正讀著,突然聽到隔壁有人在討論《家族之謎》。
“是的,威爾斯先生的新作,”那人聲音還挺大,“我認為比他的舊作寫得更好了。”
“確實,”接著是雜誌被翻開的聲音,另一個聲音說,“前麵倒是和他之前寫的差不多,倒是這封匿名信件讓我很感興趣,信件裡居然說這位主角並不是真正的繼承人,而是一個冒牌貨,可讓人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他曾經提到,這部小說的靈感來自一本名為《海倫》的女性小說,”第三個聲音插話道,“你們有讀過那本小說嗎?我真的很好奇,《海倫》究竟在哪裡刊登過?”
提到自己作品的名字,艾琳娜微微挺直了背,耳朵也豎立了起來。
“誰知道呢?我可從沒關注過女性小說,”男士們紛紛表示並不知情,“也許是在某本女性雜誌上吧。”
然後他們跳過了這個話題,這讓艾琳娜稍微有些失望。
此時,赫爾曼已經讀完了手上的稿子,他遞回給方才鬆了口氣的男人,“年輕人,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錯的故事,不過,它似乎並不適合我的印刷店。”
那名男士追問道,“是我寫得不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