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溪雪與簷雪小故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929 字 9個月前

陳鶴想了想,說道:“這首虞美人太差了,隻賣最後一句的話,算你一文錢算了。”

“好。”

女子從腰間的袋子裡摸了一文錢,陳鶴卻是看了她許久,並沒有接過那文錢。

“你不是鎮尾那家酒肆掌櫃的女兒?”

陳鶴看著她問道。

許春花點了點頭。

許春花未必是小白傘小花裙的鎮尾掌櫃的女兒。

但是鎮尾掌櫃的小白傘小花裙的女兒,自然是許春花。

陳鶴收回了手去,笑著說道:“那算了,你等會回去之後,幫我打壺酒來,熱的可以,沒熱的也可以。”

許春花看著掌心的一文錢,說道:“一文錢不夠買一壺酒。”

陳鶴想了想,說道:“那你多挑幾首?”

許春花說道:“我就要這一首。”

陳鶴歎息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錢袋子,無論是賣豆餅還是賣鐵板豆腐,都賺了不少錢的陳鶴自然不會缺錢到窘迫的地步。

隻不過是懶得再拿錢了。

從袋子裡數了一些錢,遞給了許春花,這個撐著小白傘的女子才拿著那首虞美人轉身離開。

隻是走到一半,又回頭看著陳鶴手裡的那本傳記。

“你是不是丟過一本傳記?”

陳鶴愣了一下,說道:“對啊,你知道在哪裡嗎?”

許春花繼續向著街尾走去。

“我等會一起帶給你。”

陳鶴在原地撓著頭,原來被她撿去了?

撓了半天頭,陳鶴又繼續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那本。

雪下了半晌,許春花才重新回來了,將手裡那個酒壺遞給了陳鶴。

“熱好了的。”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放那裡就可以了,放那裡就可以了。”陳鶴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裡的那本。

許春花將手裡的酒壺放到了一旁的爐子上,而後將那本撿到的放到了陳鶴的攤子上。

隻是卻沒有離開,撐著傘站在雪簷外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書裡的那個秋水,便是當今人間,東海劍崖上的那個秋水嗎?”

“啊?”陳鶴抬起頭來,一臉茫然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許春花於是又問了一遍。

陳鶴想了想,說道:“應該是的吧。”

許春花卻是輕聲歎息著,撐著傘走到了一旁的雪簷下。

陳鶴好奇地看著她,說道:“怎麼了?”

許春花輕聲說道:“我隻是在想,什麼樣的混蛋,才會寫秋水親手殺了自己的青梅竹馬,而後獨守高崖一千年——也許是看了書中故事,讓人聯想到自己,我有些擔心自己的命運。”

許春花以前從來不說命運這個詞,小鎮的人哪怕說,也隻會說命,而不是命運。

今日聽了梅溪雨的那句話,許春花卻也是學到了命運這個聽起來總是讓人覺得很沉重的詞。

陳鶴輕聲笑著,將攤子上的那本傳記拿了起來,隨意地翻看了一陣,說道:“誰知道呢,可能亂寫的吧,也許那個叫勾芺的,其實也沒有死,好好活著,壽終正寢了而已。”

許春花隻是撐著傘,怔怔地看著長街上稀疏的行人,還有那些細密的白雪。

陳鶴轉頭看著她,想了想說道:“其實擔心命運是沒有道理的事情,總是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麼,便是今天也過不好了。你是不是剛剛和心上人分彆了?”

許春花沉默著點點頭。

“你不要總想著他會不會從此就不回來了,你要想著,他也許明天就回來了,是不是覺得這場雪都可愛了起來。”陳鶴倚坐在那裡,一麵烤著手,一麵笑著說道。

“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做人要瀟灑一點,愛一個人未必要和他一輩子的,我喜歡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把它摘下來。我喜歡風,難道讓風停下來讓我聞聞。我喜歡雲,難道讓雲飄下來罩著我?”

許春花轉頭怔怔地看著這個閒散地賣著詩詞的年輕人。

“不要預設和一個人共度一生,就自然的相處,命運把你們帶到哪裡就到哪裡,天有道自然不會讓有情人分離,天若無道,人就該遵循天命。”陳鶴輕聲笑著看著一旁的撐著小白傘的女子。“我看你腰間掛了個小袋子,是裝的花種嗎?如果你覺得等待太漫長了,可以去種一些花,如果他回來了,就請他看花,如果他沒回來,就自己看花。如果哪一天的花開得特彆好,你也可以翻越山水去找一找,告訴他,你看,這些花開得多嬌豔——我也是的呀!”

許春花低頭看著腰間的那個袋子,而後輕聲笑了起來。

“是的。應該便是這樣的。”

陳鶴轉回了頭去,將手裡的傳記丟到了詩詞攤上,笑著說道:“所以你還擔心自己的命運嗎?”

許春花想了想,說道:“沒那麼擔心了,但是還是有一些。”

陳鶴提起了爐上的酒壺,衝著這個撐著小白傘的女子說道:“那是因為你的花還沒有開,等你的花開了,你的擔心,也許就會變成期待了。你喝不喝酒,雖然你很世俗的沒有給我優惠一些,但是看你今天不是很高興,我也可以請你喝一杯。”

許春花撐著傘走到了小鎮街上的雪中,看著這場小雪,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了,我今天已經偷偷喝了許多酒了。”

陳鶴自然也沒有繼續勸著什麼,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舒舒服服地倚在那裡開始喝了起來。

許春花回頭看著陳鶴說道:“你是修行者嗎?”

陳鶴搖了搖頭。

“為什麼這麼想?”

許春花想了想,說道:“隻是覺得你像是個妙人。”

陳鶴笑著說道:“世人才是妙人,修行者有什麼妙的。”

“所以你是誰呢?”

“我?”陳鶴歪頭想了想,說道:“我是個生意慘淡但是舒服得要死的坐著輪椅看風雪的過客。”

許春花看著陳鶴坐在雪簷下喝著溫酒看著傳記的模樣。

大概真的舒服得要死。

至少比手忙腳亂的賣豆餅要舒服得多。

小鎮女子許春花看著風雪過客陳鶴許久,而後輕聲笑了笑,說道:“下次你想喝酒了再見。”

“好的。”

許春花向著雪中走去。

花自然是要種的。

但不是寒冬臘月。

而是明年春天。

許春花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卻是又有一個人停在了陳鶴的攤子前,在那裡看著那些詩詞。

陳鶴心想今日見鬼了嗎?

怎麼又有人來了。

於是放下了手裡的書卷,抬起頭來,便看見一個年輕的道人站在自己的攤子前,正在神色落寞地看著那些詩詞。

陳鶴看了這個道人許久,而後說道:“你難道也經曆了一場離彆?”

梅溪雨平靜地說道:“是的。”

陳鶴想了想,說道:“你的那場離彆和那個鎮尾酒肆掌櫃的女兒,是不是同一場離彆。”

梅溪雨抬起頭,看著這個坐在雪簷下溫著酒烤著火看著書的年輕人,而後轉頭向著小鎮街尾的方向看去,輕聲說道:“如果你說的這個鎮尾酒肆掌櫃的女兒,穿著小花裙撐著小白傘,那確實是的。”

陳鶴笑嗬嗬地說道:“原來你便是那個負心人啊!”

梅溪雨輕聲說道:“是的。”

陳鶴愣了一愣,看著麵前的道人說道:“你不辯解一下?”

梅溪雨也愣了一愣,說道:“我應該辯解一下嗎?”

陳鶴笑著說道:“一般這樣的故事背後,都是有些難言之隱。”

梅溪雨輕聲說道:“有也好沒有也罷,難道告訴了你,你就能解決了?”

陳鶴說道:“不能,但是可以讓我在這風雪裡,有些有趣的故事可以下酒。”

梅溪雨鬆開了那些紙張,一襲道袍立於風雪之中,像是在醞釀著什麼一般,過了許久,卻是輕聲說道:“下次再說吧。”

陳鶴雖然不是很喜歡下次再說,但是也沒有強求,隻是說道:“也許下次你就碰不見我了。”

梅溪雨平靜地說道:“碰不見就碰不見吧。”

做人自然要瀟灑一點。

陳鶴覺得很有意思,於是請他喝了一杯酒。

向來不喝酒的道人梅溪雨,卻也是一飲而儘。

而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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