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假都的一日風雪(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702 字 9個月前

劉春風淋著風雪出了城。

假都雖然對於世人而言是封城的,然而對於劉春風這種人,封與不封,自然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太一春祭之地,在假都往東十裡,一片風雪山川之中。

縱使是劉春風,亦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所有人都以為神女回歸人間,那些神鬼之地,便應該是淩駕於世人之上,於假都之中再辟一神鬼之城。

隻是那片春祭之地,卻是並沒有在假都之中。

風雪山川,縱使有著九司協助,又如何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再造一座神鬼之都?

這是劉春風所不能理解之事。

除非。

這個三十歲的懸薜院道人在山道上停了下來,看著這場人間風雪。

而後從素白微青色的道袍下,生出一隻手來,接住了一片雪花。

雪中有著許多的冥河之力,對於世人而言,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是它的意味柔和,如同被人軟化過一般。

冥河之力最為顯著的,便是寒意。

極致徹骨的寒意。

這是當年冥河逆流之事帶給世人的體驗。

能夠讓這樣一場雪如此長久地覆蓋人間,自然是極為驚憾的人間偉力。

但是神女當真出過手嗎?

劉春風靜靜地看著那片雪花。

整個假都也許有過不少的喧囂。

但沒有任何喧囂,是來自那位長久駐留在宮中的神女大人。

就像那片巫山一般,安靜地佇立在大澤中。

劉春風看著那片雪花在手中融化,而後垂下手來,繼續向前而去。

十裡是一個極為短暫的距離,縱使劉春風沒有身化道風,亦是沒有走多久的時間,便出現在了某處高山之上。

在這裡,他終於感受到了一些頗為濃鬱的冥河之力,然而站在山頂往東而去,一線平川,依舊什麼都沒有。

隻是那種心中來自道韻的抗拒與厭惡之感,正在不斷地增強著。

那一片風雪青山之後的平川,有什麼?

劉春風眯著眼,眸中有道文漸漸浮現,越過那些雪幕,向著那裡仔細地看去。

至此,劉春風才終於看見了一些東西。

是人。

但那些不是修築神廟事務的工匠,而是一些尋常的世人或者巫鬼道之人。

在風雪山川的小道上,正在彷徨著躊躇著。

人們好像眉頭緊鎖,正在尋找著什麼。

劉春風看了許久,才意識過來,那些人應當與自己一樣,是來尋找那些春祭之事的。

隻是今日已經正月十四,事到如今,依舊沒有任何痕跡在這一片風雪之地展現。

這無疑是極為怪異的事情。

難道神女大人想像神跡再現一般,讓這片風雪之地,倏而之間,拔出一整片風雪神都來?

還是說所謂的假都向東風雪十裡,隻是一個幌子?

劉春風皺著眉頭站在那處山上。

又覺得不太可能。

以神女的性子,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所以究竟是什麼?

劉春風忽然聽見了身旁似乎有著一些細微的腳步聲。

驀然轉回頭去。

便看見了一個黑色長裙的女子,眉眼柔軟而平靜,正在那些山道上,緩緩而來。

這個懸薜院春風院長在風雪裡沉默了許久之後,看著那個走上山巔的女子,而後微微彎腰,行了一禮。

“見過神女大人。”

......

懸薜院那個據說是前朝先帝後人的流雲劍宗叫做寒蟬的家夥,在一大清早便出了門的事,在假都之中正在緩緩傳開。

於是人們紛紛跑去了皇宮外等著,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隻是坐等右等,都沒有看見那個未曾謀麵的,可能是他們的陛下的人出現。

於是人們開始議論了起來。

“我聽說他身高一丈,體型魁梧,麵貌凶狠,帶著一柄被血垢蓋滿了的劍,走到哪裡殺到哪裡。”

“放你媽的屁,他不是隻有四尺嗎?像個小屁孩一樣,躲在陰影裡,暗戳戳地給你來一劍。這他媽才叫殺手好嗎?你那叫做開無雙。”

“大哥,那是流雲劍宗的殺手啊,不開無雙開什麼,開玩笑嗎?”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流雲劍宗作為槐安三大劍宗之一,或者說,在當下人間,其實是屬於與人間劍宗平分江山的存在,畢竟磨劍崖上十年劍宗,早已經消失了。

這樣的一個地方,黃粱不可能不知道。

人們七嘴八舌地說了許久,依舊沒有看見有人來。

於是有一些晚來的人帶來了消息。

寒蟬確實出門了。

但是,好像他還在人間閒逛,據說去酒肆裡喝酒去了。

人們麵麵相覷,看向皇宮,心中想著,這是真不給麵子啊。

至於那兩個爭論著寒蟬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人,聽見了這個消息後,乾脆離開了皇宮這邊,向著懸薜院的方向而去。

今天倒要看看寒蟬是開無雙還是開潛行。

二人冒著雪,在街簷下一路小跑過去。

途中路過了一個穿著雪色大氅提著劍握著一壺酒的男人,但是二人並沒有在意,直接說了聲借過,便跑了過去。

寒蟬古怪地回頭看了一眼二人,心想他們難道家裡著火了?

不過寒蟬隻是看了一眼,便重新轉回了頭來。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李三懷揣著新撿來的銀票,哼著春風得意的小曲,在街邊與人吹著牛。

“我和你講,那些人不知好歹,神女這樣的存在,是人間的大福音,像我在短短的十來天裡,都發了兩次橫財了,你彆不信,你隻要誠心念著神女,每日早中晚供奉三次,你也可以像我一樣。”

那人哂笑著,大概是在嘲諷,也許也有一些忿忿。

畢竟李三將那張銀票,給他晃了一眼。

難道是我不夠虔誠?

不然神女怎麼就偏愛這個爛賭酗酒,鬨得他媳婦都差點和人跑了的李三?

李三隻當那種笑容是在稱讚自己,說著便興奮了起來。

“什麼寒蟬,我就在這裡等著,他要是敢從這裡過,老子上去就是咣咣兩拳。”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李三,說道:“他可是修行者。”

“修行者怎麼了!”李三脖子一梗,拍著胸脯,裡麵的那張銀票都被拍得露出了一角。“有神女庇佑,我李三刀槍不入,長生不死......”

李三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有柄劍帶著劍鞘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看過去,便見前不久才見過的,那個束袖裹腿的劍修,換了一身雪白的大氅,站在街沿上,平靜地看著自己,隻是那些平靜裡,似乎還有著許多不方便示人的誠懇。

李三沒有敢說話,哪怕抵在喉嚨上的隻是一個劍鞘,但是那種冰冷的寒意,還是直入骨髓。

“謝謝你。”

寒蟬用著一種很是平靜漠然的臉色,說著一種極為真誠的話。

而後伸出一隻手,從李三的懷中抽出了那張銀票。

“幫我又找回了一些錢。”

李三看見那張銀票被抽走的時候,渾身都開始顫抖著,也許是痛苦也許是悲憤。

瞥見一旁那人諷笑的神色時,又想起了自己說的那些話。

神女庇佑,刀槍不入。

於是怒吼一聲。

“我和你這狗賊拚了!”

說著便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寒蟬的劍,想要把劍奪過來,隻是才始碰到那柄劍鞘,整個人就飛了起來,而後像是一個麻袋一樣在長街中央落了下來,躺在那裡痛苦地嚎叫著。

“哎呦哎呦~”

寒蟬收回了劍,將那張銀票放入了自己懷裡。

向著那邊走去,停在了不住地打著滾來緩解著疼痛的李三身前,誠懇地說道:“麻煩你今日回去再好好乞求一下神女大人,畢竟我還丟了不少的錢。”

李三隻是顧著哀嚎著,大概也是沒有聽清寒蟬究竟說了什麼。

隻是隱隱約約地聽見了什麼‘神女’,什麼‘錢’。

於是很是悲傷地嚎啕著,蹬著腿叫喊著。

“王八犢子,隻會搶錢的玩意嗚嗚嗚嗚嗚嗚。”

寒蟬忍著笑意,從一旁走了過去。

所以自己這樣算不算欺男霸女?

寒蟬很是古怪地想著。

然後便看見先前跑過去那兩個人又跑了回來,中途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三,又看了一眼寒蟬,又跑了過去。

大概是跑到了懸薜院那邊,得知寒蟬已經走了,於是又折了回來,打算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一丈還是四尺。

寒蟬隱隱約約還聽見風雪長街裡跑遠去的二人在那裡嘀咕著。

“不會就是他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誰家殺手這般模樣?”

寒蟬停在了那裡,心想什麼叫這般模樣?

難道我很醜嗎?

當寒蟬這樣想著的時候,便看見了街邊很是小心地繞開了人群在那裡獨自走著的柳三月。

又低頭看著自己。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