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五章 命運就是我站的地方(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513 字 9個月前

南島撞在了那塊張小魚曾經坐過的山石之上,又滾落到了青叢之中,無比淒慘地咳著血。

那一刹那的劍意,瞬間泯滅了那片來自張小魚的山河。

也摧毀了一切即將落下去的故事。

陸小二則是與張小魚一同落進了那條溪流之中。

兩個少年都是麵色蒼白無比倉皇地看向人間東麵。

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隻有那個白衣青年,帶著一身血色,散去了一切憤怒,無比平靜地在清溪之中站了起來,站在那些暮色之中,靜靜地看著遠方。

一直過了許久,他才回過頭來,那個眼窩依舊在淌著血,猙獰而平靜地看著那個躺在了青叢裡不住地咳著血的少年。

“命運就是這樣的。就是我站的地方。”

這樣一句話,無比的平淡且簡短。

分明沒有任何情緒,卻好像包含了一切不可觸及的悲哀。

“也是你站的地方。”

張小魚在兩個少年怔怔的目光裡,彎腰從溪流中撈出了那個破破爛爛的劍鞘,像是珍寶一樣背在了身後,而後一路淌著清溪而去。

南島嘗試著用一隻手撐著那些濕冷的青草溪岸站起來。

隻是便是這樣一件簡單的事,少年都是很難做到。

隻能沉默地看著那些白衣青年,在遙遠的天際暮色裡無數升起的沉鬱道文背景之下,緩緩遠去。

“不要再往前了,師弟。”

那個一身血色的劍修聲音驀然溫柔了下來。

“我師兄不會放過你的。”

南島什麼都沒有再說,用著最後的力氣握緊手中的傘,帶著一身的劍傷,在暮色倉皇的天空之下,仰躺了下來。

有水聲嘩然。

小少年匆匆蹚水而來,爬上了溪岸停在了少年身旁。

“師叔你怎麼樣?”

小少年的聲音裡帶著許多的顫意與慌張。

這個目睹了一切的小少年,自然清楚自家師叔麵對著什麼樣的存在。

陸小二扯著自己的袖子不停地擦著南島那處被打碎的眉骨,倘若張小魚再用力一些,便是那隻左眼都會被骨頭刺穿。

就像是一句頗為諷刺的話一般。

道人下手,向來有分寸。

所以那一拳,隻是打爛了眉骨,卻沒有傷到少年的眼睛。

而劍修不一樣。

少年那一傘如果不是力竭,也許真的會鑿穿那個年輕人的腦袋。

南島微微舉起了手中的傘,格開了陸小二的手,而後很是疲倦地搖搖頭。

陸小二收回了手,蹲在一旁,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看著南島身上的劍傷,又好像想起了什麼,抬手按在了南島有些冰冷的手臂上,將自己知水境的元氣向著自家師叔傳了過去。

這樣也許確實有些用處。

躺在青叢裡怔怔地看著天空的少年身體裡多了一些溫熱。

一直過了許久,陸小二才力竭地停了下來,在自家師叔的身旁抱膝盤坐了下來,默默地調息著。

暮色的天空裡,有著無數的道文正在不斷地升向人間,在天穹之中以著一種極為玄妙的軌跡運轉著。

像極了某個久遠故事裡,那個叫做乾坤一卦的道術一般。

整個廣義東海都被包攬了進去。

萬千卦道落於人間,散發著洶湧而磅礴的道韻,將一切逸散的劍意都攔了下來。

兩個精疲力儘的少年安靜地逗留在了溪畔,看著那些似乎極為遙遠,令整個人間都無比倉皇的畫麵。

“師叔。”

陸小二的聲音很是輕微茫然。

“嗯。”

南島聲音裡依舊帶著虛弱。

“人間是不是要完了。”

陸小二看著天穹的景象,暮色如流,一派倉皇之象。

南島沉默了很久,而後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兩個少年連那樣一個白衣劍修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自然不用說更遠也更高的故事。

漸漸昏暗下去的溪畔沉寂了下來。

一直過了許久,陸小二才輕聲說道:“那應該是叢刃前輩的劍意吧。”

陸小二自然沒有見過叢刃。

隻是在去年三月的時候,有人在南衣城臨空而渡,執劍一步踏入歲月之中。

這樣的畫麵,嶺南之人自然都看見了的。

南島躺在溪畔點了點頭。

“所以他在和誰打?”

陸小二很是惶恐地問道。

南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個寸頭少年傳向南衣城的某個誤會——叢刃和神河打起來了,腦袋都被打壞了要死了。

“也許是當今陛下吧。”

少年緩緩說道。

溪畔這一次真的再沒什麼問題了。

那是距離少年們過於遙遠的故事。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那個終於恢複了一些氣力的少年撐著傘坐了起來,而後彎腰向著溪流中,抬手撿起了一柄青黑色的劍,而後撐著劍站了起來。

陸小二也站了起來,在溪流之中四處搜尋了一番,將溪午劍與鸚鵡洲一同帶了回來,至於那些彆的劍,日後他們自然會回到劍湖之中。

陸小二找到了兩柄劍的時候,南島已經撐著傘拄著劍,向著那些劍意傳來的方向緩緩走著了。

遠方暮雲的極儘之處,已經隱隱可見那樣一座三千多丈的高崖,隻不過頗為虛幻。

但那不是意味著高崖並不存在。

而是因為過於遙遠的東西,在跨越了人間之後,總會變得模糊。

人間的風是淺色的而不是透明的。

“師叔還是要去東海?”

陸小二抱著那兩柄劍怔怔地站在南島躺過的那個位置。

不遠處傘下拄劍而行的少年隻是輕聲說道:“是的。”

哪怕那樣一個白衣劍修的那些平靜的話語,讓兩個少年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惶恐與悲哀。

但也許正是這樣。

所以該來的總會來的。

.....

命運就是這樣。就是我站的地方。

.....

道人牽著道童的手,安靜地站在人間某處春風山嶺的山頭。

浩然劍意落向人間的前一刻,他便已經站在了這裡。

那些故事真正落向人間的許久之前,他便已經站在了這裡。

將整個東海走了一遍。

將那些道術灑落人間。

“是不是那兩個人打起來了?”

王小花感受著空氣裡那種令人驚惶的意味,抬頭仰著小臉問道。

卜算子沉默了少許,看著無數被劍意激發,升向天穹之中流轉著化去那些灑落人間劍意的乾坤道術,輕聲說道:“是的。”

“是在東海嗎?”

“是的。”

王小花打了一個寒顫。

忽而覺得無比的寒冷。

所以她向著道人的道袍裡縮了縮。

“不是說好了像他們這樣的人,打起來不會在人間的嗎?”

卜算子緩緩說道:“假如他們依舊講道理的時候,自然是這樣的,但問題在於,假如他們依舊講道理,就不會在人間打起來,所以一旦他們會打起來,人間是不是人間,就已經不重要了。”

“是誰不講道理?那個人間的陛下嗎?”

王小花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那個醇厚低沉的聲音的主人,很難有什麼好感。

隻是身旁的卜算子似乎在搖著頭。

“不是的,不講道理的,是叢刃。”

“為什麼會這樣?”

王小花張大了嘴,有些不能理解。

“因為他在逼神河做出選擇,是要人間,還是要所謂的成仙。”

王小花怔怔地站在那裡。

“那陛下會怎麼選?”

“陛下不會選。”

卜算子輕聲說道。

“叢刃受傷了,所以他隻會把叢刃打死。”

暮色山頭之上沉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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