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當然不可能屠龍。
凡人也很難殺了修行者。
所以不是屠龍者終成惡龍。
而是隻有成為惡龍,才能擁有站在它麵前的底氣。
一腔孤勇,隻是毫無意義的舉動。
.......
謝春雪安靜的站在那裡,一身白衣依舊如雪。
並沒有什麼劍痕留下。
事實上這樣一個故事匆匆而來也匆匆結束。
這樣一個女子橫劍平川的舉動似乎毫無意義。
但也許就像謝春雪一開始與山照水說的那樣,一個劍宗裡,總要有人出來做一個阻攔的人。
攔不攔得住,並不重要。
隻有在產生了對立衝突之後,思辯才會在腦海裡生根發芽。
謝春雪看著那些向北而去的劍光許久,而後收起了劍,向著人間某處道門修行之地的方向而去。
這個白衣女子與道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自然知曉得更多一些。
譬如師弟們去了槐都,而她卻要去青天道。
因為她知道,某個受了傷的人間帝王,便在那處青山之中。
......
青天道很是沉寂。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人間變故之中,這樣一處道門,便安靜的待在了那樣一處山中,大有不問人間雜事的意思。
這與當初妖族之事截然相反的態度。
觀中弟子喝茶修行,一片寧和的跡象。
山謠居中有琴音。
素衣女子微微側首,於竹舍之外坐而撫琴。
一身黑色帝袍的男人便安靜的坐在湖畔,身周有劍意道韻流轉,似是在平息著體內的傷勢。
在這片山中之湖畔,隱隱有著三種劍意流轉。
來自某個白衣劍修的因果劍劍意,神河自我的劍意。
以及,某一種,來自於秋水的劍意。
那些劍意逸散於湖上,相互糾纏著,又被那些來自琴音之中的劍意緩緩平複著。
一直過了許久,神河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有著兩道劍痕,一道來自叢刃,一道來秋水,這個離開了東海之後便一直未曾回槐都的帝王,已經在這裡療了許久的傷。
隻是那些劍意依舊深刻如許。
所以在秋水邊的兩個少年的對話,自然是極為認真的。
叢刃是真的想要殺了神河。
白玉謠停了下來,看著湖畔靜坐的神河,輕聲說道:“陛下明知秋水那邊有問題,又何必再去嘗試一番?”
神河隻是平靜的說道:“秋水知道我一定會去試,我也知道我一定會去試。哪怕當她死的時候,一切還沒有發生,但是這依舊是不可更易的事實。”
這個人間帝王低下頭去,抬手解開了衣襟,露出了下方那一道便是心臟都暴露了出來的傷口。
受劍的人是少年神河,然而那些劍意,還是落在了這個帝王的身上。
“所以哪怕猜到了那樣一條秋水,會化作一劍斬來.....”
神河平靜的抬起頭,看向人間南方。
“我也永遠都會去試一試。”
白玉謠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抬手重新按在琴弦之上。
山中之湖上再度溢流著許多琴音道韻。
“人間劍宗的事,陛下如何應對?”
神河平靜的坐在三方劍意之中。
“小事而已。”
湖畔寧靜了許久,隻有那種琴音一直在流淌著。
“叢刃必須死嗎?”
神河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是的。”
白玉謠靜靜的看著那一襲黑袍的背影,輕聲說道:“陛下似乎有些傷感。”
神河抬起頭來,平靜的說道:“舉目人間,交契四無,總會有些這樣的情緒。”
白玉謠看著身前的琴麵,緩緩說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也不能算是交契故人?”
“過了少年時候,坐在了那個位置之後,便不會再有故人。”
白玉謠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低頭撫著琴。
人間春色正在緩緩離去。
山中枝葉漸漸翠綠濃鬱。
一湖平水不起波瀾。
“北台去鹿鳴了,白荷也在。”
神河轉頭看向北方。
“他如果真的能夠從那樣一片風雪之地完成吞並槐安的壯舉,這片人間給他又如何?”
白玉謠長久的看著這個做了一千年陛下的劍修。
“所以陛下自從當年將南衣城留給北家的時候,是否便已經做好了千年之後的打算。”
有一些劍意在平湖之上被抹去了。
這位帝王的傷勢正在緩緩恢複著。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那隻右手,淡淡的說道:“隻是順勢而為而已。總要有人來做陛下,為什麼不能是他北台?”
這樣一句話來自很多年的槐安後帝李阿三。
這位人間帝王最為令人驚歎的地方,便在於他年輕時候大放厥詞,結果真的便從槐帝的手裡,得到了槐安帝位。
湖畔二人很是平淡的說著很多東西。
像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談,想起了便說一般。
一直到最後,白玉謠才像是隨意提起一般問了一個問題。
“陛下打算何日離開人間?”
神河沒有回答,隻是坐在湖畔,坐在人間湖畔,抬頭看向了天穹。
山林之中那個形體殘缺的老道人便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著湖畔的二人。
白風雨的故事,是叢刃一劍終結的。
而之後青天道的分崩離析呢?是為什麼才結束的?
......
“草為螢是真的自在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是我也能夠像他那樣就好了。”
陸小三躺在葫蘆口的位置,這個巨大的青色葫蘆便飛在人間雲端。
鬆果騎坐在了葫蘆腰上,而樂朝天則是坐在了葫蘆肚子上,在那裡坐著彈著琴。
聽到小少年的這個感慨,樂朝天看向他反問道:“你不也很自在的嗎?”
“我自在?”陸小三一聽到這句話就差點跳了起來,整個葫蘆都在天上晃悠著。“我自在個屁!”
“你個老小子,和我說哪裡有好看的好吃的,我就不得不屁顛屁顛的騎著葫蘆跑過去,我感覺我就像你的馬夫一樣。”
樂朝天笑眯眯的說道:“所以你看到了沒有,吃到了沒有,你可彆說你沒有摸到人家小姑娘的手。”
陸小三想了想,又坐了下來,說道:“那倒也是,不過師叔,你說要是我師父知道我們在人間調戲小姑娘,是先打死你還是先打死我?”
樂朝天誠懇的問道:“小姑娘的手是不是香香的軟軟的,比你嶺南的那個師妹要好太多。”
陸小三嘿嘿一笑,說道:“那確實。不過我其實還是想看看打一拳她會不會哭很久。”
小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坐在葫蘆腰上的鬆果踹了一腳,差點從葫蘆上滾了下去。
看著怒目而視的鬆果,陸小三直接拔劍跳了起來。
“大膽!劍仙巡遊人間,你也敢冒犯?”
鬆果冷笑著說道:“我倒想看看你被打一拳會不會哭很久。”
“......”
樂朝天很是歎息的看著陸小三。
“小三啊,你小子思想有問題啊,怎麼老是想著給人家小姑娘來一拳呢?”
陸小三誠懇問道:“不來一拳,那來幾拳?”
樂朝天默然無語的看著陸小三,說道:“你難道就沒有彆的想法?”
陸小三重新坐在了葫蘆上,歪著頭想了半天,而後認真的說道:“有。”
鬆果好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