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少年聞風而不知浪意(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583 字 9個月前

雲胡不知靜靜的看著那些在夜色裡開始流淌向這樣一處書院之中的冥河之力,倒也是鬆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少年,輕聲說道:“看來他們成功了。”

趙高興沉默少許,而後說道:“他們還能回來嗎?”

“當然能。”

雲胡不知緩緩說道:“他們隻是回去看一看。”

這個書生歪著頭想了想,繼續說道:“就像你有天晚上,突然做了一個夢一樣,夢裡也許好,也許壞,但是這終究是要醒過來的。”

趙高興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有沒有什麼夢,是不會醒過來的?”

雲胡不知沒有回答,這樣的夢當然是有的。

隻不過世人不以夢為名。

而是死亡。

又或者說的文雅一點,叫做歸墟。

所以回到過往的二人,自然也是要回來的。

如果不回來,那自然也等同於死亡。

消失在了人間,與死亡有什麼區彆呢?

.......

程露背著決離,平靜的穿過了那樣一片神力之海,向著一切已知卻也未知的前方而去。

胡蘆依舊站在原地,看著那樣一片由萬千神光構成的歲月之門,長久的沉默著。

程露與瑤姬的那段對話,讓這樣一個少年後來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好像在大義麵前,私欲是可恥的,貪念是罪惡的,索求是卑劣的。

少年也許覺得無地自容。

一直用了很長的沉默,才壓下了那些心思,抬頭看著那樣一個女子,同樣用了很多的勇氣,才問出了那樣一個問題。

“我能夠回去看看嗎?”

瑤姬隻是安靜的站在傘下,安靜的看著人間,如同沒有聽到那樣一個少年的話語一般。

隻是,那片神力之海便在那裡。

瑤姬什麼也沒有說,然而什麼也沒有阻止。

胡蘆默然的站了許久,而後抬手抹了抹眼眶,義無反顧的向著裡麵而去。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那樣一片神光之門,才終於如同細雨一般彌散,落向了人間。

......

寒冬臘月的時節,世人們都穿得像是一個個臃腫的粽子一樣,撐著傘在大雪的街頭走著。

大風曆一千零二年的南衣城,是冬雪都覆蓋不住的熱鬨。

長街之上人們來來往往,走走停停,河中有著許多遊船很是擁擠的在河心漂著,結彩的飄帶掛著冰雪,在風裡紛亂的飛著。

程露覺得自己應該是穿過了一條很長的巷子,然後出現在了這樣一處街頭。

身後也確實是一條很長的巷子。

裡麵有著一個少年正在張著嘴喘息著,扶著牆從這條難得沒有什麼人路過的巷子裡走出來。

程露回頭看著那個少年,或許也很是理解這樣一個少年那種張大的嘴巴與微垂的眼簾下是一種怎樣的心緒。

所以他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裡,伸出了一隻手,扶住了走出了巷子,因為沒有巷牆可以扶了,從而差點滾倒在雪中的少年。

少年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程露的那一隻手上。

這樣一個少年用了很久,才擺脫了那種足以讓自己雙腿一軟,摔倒在雪裡嚎啕大哭的情緒。

人不可能哭一輩子的。

當初在劍宗園林裡,少年的夢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哭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胡蘆終於鬆開了程露的手,背著劍站在風雪裡,無比貪婪無比貪戀的看著這樣一出安寧卻也繁盛的古城。

程露同樣滿是感慨的站在那裡。

過往人間一直麵對著這樣的南衣城,好像從沒有想過這是怎樣一種幸福的景象。

直到他們從一切寥落的人間之中走了過來。

就像沒有死就沒有生一樣。

沒有痛苦,世人也不會感受到幸福。

身旁的少年用了漫長的佇立來收拾著許多的情緒,而後看向了一旁的程露。

“現在是什麼時候?”

程露靜靜的看著一旁少年。

“你是南衣城的人,你沒有印象嗎?”

胡蘆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如果我以前知道這樣的人間會在日後的歲月裡變得支離破碎,我一定會印象深刻。”

可惜少年並不知道。

所以少年也不會對過往的某些尋常的日子格外留意。

程露安靜的看了少年很久,而後轉頭看向風雪彌漫的南衣城。

“大風曆一千零二年,十二月初八。”

這是當初張小魚斷斷續續的日記裡,某一篇日記的前一日。

程露當然也不知道自己會落向這片歲月的什麼節點。

或許隻有在這樣一刻,南衣城才有著某條巷子,剛好無人察覺。

於是這樣的兩個劍修便從歲月裡穿過了巷子走了出來。

胡蘆忽然想起來了什麼,背著劍在風雪裡向著人間某處跑去。

程露自然也不急,於是在雪裡跟著少年的足跡一路向前,二人一路從城南走到了城北。

程露卻也是明白了為什麼胡蘆會突然向著這裡而來。

大風曆一千零二年的胡蘆,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少年,才知水境。

或許是因為才始走入劍修之路並沒有很久的原因,這樣一個小少年,遠比後來的胡蘆要嘴饞的多。

胡蘆背著劍,靜靜的站在城北某處長街的拐角,便在前方的不遠處,有著一個小吃鋪子,一個看起來小小的少年穿得很是臃腫,正抱著一個手爐,踮著腳站在那個鋪子熱氣騰騰的油鍋前,眼巴巴的等著老板弄好那些吃的。

十三歲的小少年遠比十五歲的少年要矮小的多。

胡蘆已經長高了很多了。

或許就像所有故事最開始的那句話一樣——開門的人矮矮小小。

或許手裡還攥著一張牌。

“那個暖手爐是梅師兄給我買的。”

在看見了並未在意的記憶裡某些畫麵的時候,少年好像終於清楚的想起來了很多東西。

“因為冬天太冷了,我總是不想練劍,隻想跑出來吃好吃的,或者和他們一起打牌,於是從河上渡船回來的梅師兄,就給我買了一個這樣的東西。”

胡蘆說著,臉上有著一些很是深刻的緬懷的神色與一些淺淡的笑意。

有些過往,倘若能夠想起來,世人總是會不自覺的笑著的。

“隻不過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有了爐子之後,依舊是不想練劍。”

少年說著,好像也覺得冷了起來,於是把手舉到唇邊哈著氣——其實少年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怕冷了。

“於是就跑了出來,拿著一些師兄們放水輸給我的錢,跑來這裡買吃的。”

少年說著,看著那邊沉思著。

“應該是炸豆腐,丸子,蟹排,還有一個糖油粑粑。”

少年這樣說著的時候,不遠處風雪街頭那個分明被凍得瑟瑟縮縮,卻依舊踮著腳滿是期待的看著油鍋的小少年終於從攤主那裡接過了那些吃的。

一如十五歲的胡蘆所說的那樣。

有些記憶其實一直都在腦海裡的。

隻是有時候,自己都記不起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

直到親自站在那樣一段歲月裡。

少年才會感歎地說著原來是今天啊!

程露默默的聽著,而後問道:“所以好吃嗎?”

少年很是認真很是理所當然的反問道:“怎麼會不好吃呢?”

遠處的那個小少年大概也是這樣認為的,站在攤前雪中,迫不及待的將爐子掛在了手上,而後拿起炸豆腐很是滿足的咬了一大口,而後被燙的不停的吐著舌頭。

直到將那一口都嚼碎咽下去了,小少年才心滿意足的向著長街北麵邊吃邊走著離開。

胡蘆安靜的看著當年自己的背影——這是真的滿心滿眼都是當年自己的樣子了。

少年看了很久,而後走了過去,停在了那處小吃攤前,很是認真的,同樣要了一些炸豆腐與丸子。

程露站在一旁,看著等待著食物的少年,說道:“我以為你會追上去。”

胡蘆低頭看著油鍋裡的那些東西,輕聲說道:“追上去做什麼?”

追上去當然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小吃攤的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很是古怪的看著這兩個看起來像是在胡言亂語的劍修。又著重的在胡蘆臉上多停留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年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

不過畢竟南方多劍修,老板也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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